【笑逐叶开】假凤虚凰 作者叶笑

我沉浸在这不知从何而来的记忆里不可自拔。苏域就坐在我对面,她带来的两个侍女给她上来斟茶倒水揉肩。我旁边的宫女太监一个都不敢上来,老老实实站在一边,最后只有小桃子战战兢兢地给我端上一杯茶来,然后低声说:“殿下,娘娘已经看你许久了。”
我听这话当即一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苏域还在对面,只能硬着头皮看向她。她正一手撑着脑袋打量着我,深如夜色的眼眸中落入了阳光,看上去恍若幽潭映了阳光,波光粼粼,令人心一瞬间静了下来。
我就那么愣愣地瞧着她,她便任我瞧着。片刻后,勾起嘴角道:“太子,看傻了?”
“恩。”我毫不避讳。
“我好看?”她笑得很是开心。
“好看。”我继续点头,一点都不吝啬赞美。
她懒洋洋将脚往旁边茶桌上一搭,我忍不住抽了抽眼角,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所有宫女侍卫们立刻识趣地退下,小桃子走的时候顺便还关上了大门。
见房间里都空了,我才走上前去,蹲在她身边,将她从脚上滑落的裙子拉回去,盖住她的脚。不过,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她的脚很大,比我的都大。我愣了愣,随后便飞快地移开了目光,低声道:“那个,今天谢谢你了。”
“好说,”她漫不经心道:“我帮你不是白帮的,你也帮帮我,这事儿就算扯平了。”
“那你要什么?”我抬头看她,看见隔着阳光中起起伏伏的尘埃后她白净的面容,突然下定了决心。我用手攀上她温热的手掌,头一次这么语重心长,一字一句,说得十分郑重:“苏域,你如今是我的太子妃了。我要的东西我会告诉你,你要什么,你也同我说。我给你你要的,你给我我要的。”
听了我的话,苏域难得沉默下来。她低头瞧着我,没有动手,也没有说话。她的目光仿若一把利剑,直直盯着我,似能洞穿人心。一瞬间,有种莫名的压迫感涌过来,让我觉得难以呼吸。然而我仍旧迎着她的目光,幻想着,在战场上,她大约也是这样。
她盯了我片刻,慢慢又勾起嘴角来,却问:“殿下要什么?”
“我要好好活着。”我有一瞬迷茫,却仍旧回答:“我这个身份想要好好活着,得要的东西就太多。我得要皇位,要稳固的皇权,要压制世家。所以我得要兵权,要你。”
“我?”
“对……你,苏域,”我握紧了她的手,“我不需要一个会针线厨艺、贤良淑德的太子妃,我要的是你。我要兵权,要你这样没有乱七八糟世家背景干净清白的身世,还有……一个孩子。而你想要什么,我都尽量去做到。”
“我吗?”苏域勾了勾嘴角:“我想要的,怕你不愿给。”
“什么?”我皱起眉来,她却从头上慢慢取下绾着她发髻的金色发簪。发簪一拔出来,她如瀑的发就散开来。
她摩挲着手中的金簪慢慢地道:“我要兵权。”说着,她眼中有了恍惚之色:“叶清歌,我不属于宫廷,我得去战场,那里才是我的归属。我想要有军功,有官职,有……自由。”
我静静听着,她却是看着我道:“可以吗?”
她问得那么轻,仿佛这是一件再困难不过的事。我不由得想:如果她是一个男子,这其实该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她有好武功,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她有好才智,兵法谋略不在话下。她如斯高傲,是因有高傲的资本,然而她如今如此小心翼翼地问这么一件事,不过因为她是女子,她当了太子妃。
我突然觉得有些心酸,觉得她与我竟有那么几分相似。我最大的愿望不过就是好好活下去,然后有一日能穿着一身女装嫁一个我喜欢的人,为他生儿育女,同他举案齐眉。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5-06-27 15:05:00 +0800 CST  
这个愿望说起来太简单、太卑微,太让人不屑。然而,却是我一生最想却也是最难得到的。我握着她的手,感觉她身上的温度一点点传给我。我突然有了莫大的勇气,回答她道:“好。”
她有些诧异,我便看着她的眼睛,坚定道:“我不会限制你的一切,你赢了谢清运,我们就一同去战场,我为会为求一个职位。你会和所有将士一样,有功勋、有战绩、有名号。”
“你……”她张了张口,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后,她却是缓慢而郑重地点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而在此之前……”我静静地瞧着她:“你能否坦诚告诉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
“那天晚上,我为什么遇到你?”我拉起她滑落下来的裙子,垂眸思考:“你是来与我和亲的公主,为何在前一夜受伤出现在皇城?而第二日,又为何要对我如此拳脚相向?”
“这个吗……”她勾起嘴角来:“简单,本宫不想嫁你,意图逃跑,我母妃可没你母后那么良善。我逃跑,她就敢叫人把我往死里砍。那天我本来是跑了的,后来又被抓了。被抓以后我不想嫁你,看你不爽,就揍你。你们大宣要是看我太泼辣把我退婚了最好,退不掉……”
她摸了摸下巴,一脸认真道:“你肯定也不喜欢我,就不会上我的床了。要知道,”她眯了眯眼,一脸认真地道:“我只喜欢女人。对和男人睡这种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听到这个理由,我忍住了揍她脸的冲动,深呼吸了一下。我想过无数个理由,包括窃取军情、刺杀大臣,等等,结果没想到,苏域的思维,竟然是如此直观。她只是不想嫁给我,仅此而已……
想到这里,我再一次深呼吸,换了个话题道:“好吧,”说着,我看了看她那双大脚:“既然是太子妃了,以后还是规矩些吧。比如说这么不雅的动作,还是不要做了。”
话刚说完,她直接就给了我一脚,大步走了出去,留给我四个字——“关你屁事。”
当天她没再理我,反而是把管家叫了过去,然后将东宫里所有的宫女侍卫全部叫过去,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只知道那天之后,东宫的主子,就不是我了……我和她每天晚上分床睡,我睡地上,她睡床上,每天早上起来都是我来铺床单;东宫所有菜色变成了苏域喜欢的、所有布置也是按照苏域的风格来;大事小事事无巨细全部由苏域带来的人过问,而我偶尔提一个饭后加甜点的要求,侍女们都表示得先过问一下苏域……
几天之后的一个晚上,我躲在后院坐在台阶上、捧着小桃子偷偷送给我的甜点悲愤地控诉着苏域这种鸠占鹊巢的行径,小桃子就拿出纸笔来点着头写。我骂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你这是在写什么?”
“做笔录。”小桃子说得特别认真。我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道:“你既不是大理寺又不是提审司,你做什么笔录啊……”
“娘娘说了,”小桃子拿起纸来,吹着上面未干的墨迹:“太子爷您以后说她的坏话,都得做笔录上交给她。说一句扣一天的甜点。”
“噗——”听到这话,我没忍住,一口茶水喷出去。小桃子赶紧把他写好的纸往怀里揣,一脸戒备道:“殿下,娘娘还说了,如果你敢蓄意破坏笔录或者威胁我不准上交,她就打断你的腿。”
说着,他将旁边东西收起来,就留了一壶茶给我,朝我行了个礼道:“殿下,吃完了早点回吧,小桃子先回去交笔录了。”
说完,不等我回应,他便端了盘子,屁颠屁颠地跑回去了。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5-06-28 13:03:00 +0800 CST  
我叹息了一声,摸起旁边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觉得颇为苍凉。正打算将茶喝完走人时,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兰花香,有人坐到我旁边来,从我手中将茶壶拿走,倒入旁边的杯子里,然后低低地笑道:“清风朗月,太子却只备一壶清茶,真是辜负了好风景啊。”
我没说话,只听见旁边衣衫摩挲和饮茶之声,我方才转过头去,便看见月光下那人。那人穿着纯白长衫,外套印着卷云纹路的月华色广袖华服,头发随意披散着,随着夜风轻轻拂到我脸上,带着一阵兰花香。
我觉得他的面容很熟悉,似乎是认识他,但却始终无法想起。我就呆呆地看着他,指望他先自报家门,结果他却是什么都没说,反从袖子里掏出一瓶酒来,摇了摇,问我:“要吗?”
“呃……”我看他的态度,努力思索着这人到底是谁。如果是刺客吧,哪里有这么胆大妄为的刺客?虽然这里位置偏僻了些,但的确还是在皇宫里,我一扯嗓子,就立刻奔来几十个侍卫绝对不成问题。但不是刺客吧,能出入宫中的人我大多见过,此刻这人,面熟的很,我却始终不记得是谁。
“不喝是吗?”看我不做回应,他笑了笑,拔开了酒塞,便仰头自己灌起自己来,似乎是有些遗憾地道,“那我喝便好。”
“呃,我说公子……”
“嗯?”他转头,挑眉,有些疑惑。
我斟酌了一下,方才道:“那个,这里是东宫你知道吧?”
“啊……知道。”他点头,“怎么了?”
“咳咳……那个,”我被他这坦然的态度搞得有些不好意思,指着自己道,“我是谁你知道吧?”
“嗯,知道啊。”他继续点头,“你姓叶名清歌,今年二十岁,是大宣太子,一个月前刚刚迎娶了北褚的淸宣为太子妃。”
“这样啊。”我干笑,终于道,“那,你是谁啊?”
听了我的问话,他握着酒瓶的手忽地紧了紧,面上的笑容凝固了片刻,终于慢慢收敛。他转过头来瞧我,眼中带了些许痛楚。他的眼是琥珀色的,像猫一样,此刻静静地瞧着我,又让我觉得有些熟悉。
我想我应该是见过他的,然而却始终忘记了。他看了我许久,最后却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道:“殿下真是忘得干净,在下谢氏清运。”
“哦……清运啊。”我点点头,刚点完,就猛地抬头,呆呆地瞧着他。
谢清运……
不就是谢子兰那个出门游历了四五年、拿到了第一剑客的名号,过几天要和苏域比试的儿子吗!
我谄媚地笑起来,立刻起了搭讪的念头:“原来是谢家大公子,久仰久仰!谢公子要不要其他酒?小弟其他没有,酒倒是多。”
“我知道。”他苦涩地勾了勾嘴角,“你藏了许多酒,却从来不喝。藏酒很少有烈酒,因为你只喜欢喝花酿。你从来不醉,每次快醉了,你就装醉,其实清醒得很。”
听他这么说,我不由得警惕起来。这些都是我藏得极好的事,此刻由他这么清楚地说出来,倒让我难以揣摩他的想法。
是示威?还是示好?但是,无论是示威还是示好,这么清楚我的事情,足见我身边有他的人。仅凭这一点,便让我不得不防。只是……
想想,我又不由得暗自打量他——这人看上去挺聪明的,怎么会做这么傻的事儿呢?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5-06-29 14:13:00 +0800 CST  
“殿下是不是在想,我怎么知道?”我还没开口,他反倒提前开口了。我正寻思着怎么去反驳这话,结果他却笑起来,仰头将酒壶里最后一口酒喝完,站起身道,“因我之前便认识殿下,可惜殿下忘记了我。”
说着,他俯下身,用手抬起我的脸。他在夜色中仔细地端详着我,发丝落到我脸上,有微微的痒。我本想反抗,然而一触及他的眼神,突然什么都做不了了。
那眼神太熟悉,又太痛苦,方一触碰,我便觉得心上似乎被针扎了一般,密密麻麻尖锐的疼。
他冰凉的手指触到我的脸上,慢慢拂过我的眉,我的眼。
“清歌,”他忽然开口,似是隐忍了太多,字字含着苦痛,“日后我不会再来。你若是记起我,那是缘。若记不起,那是孽。我不强求。”
“你……”我张口,话还没说完,只觉得清风一拂,他已一跃至墙头。紧接着,几只梅花镖擦过他旁边的位置,稳稳地钉在后面的柱子上。
“呦,本宫就觉得这风里怎么总夹杂着一股禽兽味儿呢?”苏域声音从门口传来,我下意识地转头,便见她身着一身血红色长衫,懒懒地依靠在门口,挑着眉道,“虽然咱们太子长得是秀气了些,却也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儿身,壮士,你这采花贼口味也太重了点吧?”
“等等,苏域……”我张口想要解释,她一个眼刀就直接砍过来,面上却十分温柔地笑道:“殿下,闭嘴,好吗?”
听了这话,我立刻非常识趣地闭嘴了。谢清运站在墙头,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苏域,点头笑了笑,一派云淡风轻的高人姿态,对苏域拱手道:“陈留谢氏,清运。”
“谢清运……”苏域低低叫了谢清运的名字一遍,她的语气不太好,在我以为她又要动手之际,她却忽地笑起来,挑眉道,“不知谢公子是何官职,可以半夜潜入宫中,面见太子妃也不行礼?”
听到这话,我和谢清运都愣了愣。我们俩都太随便了,随便到我都忘了我是个太子,他也忘记了自己只是个毫无官职的世家子弟。而一向随便的苏域一上来就给我们讲规矩,让我心中不由得有些微妙的感觉,手默默地摸上了脸上前两天才好的淤青的位置。
原来她也知道她是太子妃……
原来她也知道什么叫礼数……
“是清运失礼了。”谢清运反应得很快,紧接着却又道,“但想必太子与太子妃皆不是拘礼之人,今日失了的礼数,改日再还吧。”说着,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慢慢地道,“在下告辞。”
“告辞告辞……”我下意识地拱手,却见他已经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
苏域站在一旁,抛玩着梅花镖,笑得一脸温柔:“殿下胆子挺大的,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敢和人家乱聊天。要是今天谢清运是来刺杀殿下的,现在殿下已经横尸在此了。殿下是希望本宫再嫁吗?”
“他不会的。”我下意识地回答。
苏域挑眉:“你就这么信任他?”
“我……”我一时语塞,却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来的信任,让我就觉得这个人不会伤害我。
苏域轻哼一声,走到我身边来,将柱子上的梅花镖一支支拔下来,一面拔一面道:“既然你和本宫约好了,就不能食言,本宫没兴趣陪一个死人耗,如果你注定要去死,”说着,她忽地回身,梅花镖的锋刃就抵在我颈间,她冷声道,“不若让本宫来送你一程,也让你死得不算憋屈。”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5-06-30 15:45:00 +0800 CST  
她说得很认真,锋刃的寒意逼得我不敢动弹。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才颤着声道:“我明白……我会好好珍惜这条命的。”
她没说话,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她刚走几步,旁边的小桃子就上来给我加披风,一面给我披上披风一面念叨道:“殿下,你别看娘娘这么凶,其实她可惦记您了。这披风还是她带来的呢,只是见到谢大公子就交给奴才了。她这不是生气,是惦记您呢。”
“小桃子,想不到你还懂挺多啊……”我有些感叹,“她人的确不错,只是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加披风呢?”
“娘娘说,”小桃子认真地给我系带,“后天就秋猎了,要是您病了,她就不能去秋猎,也就上不了战场。像您这样不中用的,要是连带出去争取机会这点作用都没有,她还不如把你捅死了再嫁。”
我:“……”一瞬之间,我猜想小桃子可能把披风系得紧了些,因为我觉得呼吸好困难。

隔了两日,秋猎如期举行。那天是个好天气,秋高气爽,天空碧蓝如洗。秋猎的地点改到了西山,因为西山除了猎场之外还有一个校场,刚好可以让苏域和谢清运比试。其实我与谢子兰都明白,这场比试,实际上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我父皇决定了的事情,哪里还容得其他置喙?与谢清运比试,不过是给苏域扬名而已。
苏域之勇,一直只是传言,改日她一介女子带兵,如果不能拿出点足以服众的东西,谁会听她的?谢清运之于大宣,不仅仅只是一个剑客或者名士,而且还是武艺与谋略的巅峰。所以,苏域不需要赢过他,只要能输他一两分也就差不多了。
我说这些的时候,苏域正懒洋洋地躺在营帐的榻上,伸着手让我帮她给指甲上色。她并没有留长指甲,指甲剪得短短的,带着健康的肉粉色,看上去十分好看。只是她的手大了写,骨节略粗了些,便显得有些过于阳刚,哪怕皮肤再白皙嫩滑,指甲再晶莹剔透,都不能让人觉得这是一双女子的手。平日里她带着指套难以看出来,今日狩猎,她当然不能戴那些累赘,我一眼瞧过去,自然觉得不好。
我十几岁的时候,也有过爱美之心,常常羡慕那些女子漂亮的衣裙,美丽的首饰,还有那些各种颜色修成不同形状的指甲。只可惜我自己是不能做这些事情,如今好不容易娶一个媳妇儿,能寄托在她身上,也好。(原作者:叶笑)
如是想着,我便强拉着苏域进帐,让侍女从其他公主那里借了颜料,拉过苏域的手便认真涂抹起来。苏域本想揍我,但被我念叨一阵后,终于甩下一句:“随你!”,便躺在卧榻上不管了。
我仔细的为她绘着指甲,同她分析着朝中局势,说到她与谢清运的较量,我本是想让她宽心,却只得到她一声冷哼:“你别捧他了,我瞧过了,就他那样的,虽不能说打两个,一个半绰绰有余。”
我:“……”
“唉,我说,”她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忽地靠近我的脸,一手抬起我下巴,认真打量道:“那小子长得不错,你不会是个断袖吧?”
她说话的时候离我太近,我忍不住有些紧张,她说什么都注意不到,只见她双唇一张一合,每个字我都听得明了,却根本不能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只能慌忙点了点头,转过脸去,想避开这种尴尬。
她看我点头,面上就露出诧异的表情来,喃喃道:“活这么大,可总算让我遇见一次断袖了。”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5-07-01 22:00:00 +0800 CST  
“什么断袖?”我突然反应过来,她却是挑着眉,一幅“就是你”的表情看着我。我张了张口,想要反驳,但是想了想,最后却是模糊地带了过去了:“你不也是吗……”
“我和你不一样,”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便转过头去,弹起自己指甲来。我叹息了一声,对于她这种自大的态度,只能抱以无奈。
过了一会儿,小桃子进来通传说秋猎开始了,我便带着苏域走了出去。临出门前,我低声问小桃子:“都准备好了吗?”
“殿下,其实咱们不用怀疑娘娘的实力……”小桃子有些委屈:“做这种事情,小桃子觉得很对不起谢大公子。”
“你是个太监!”对于小桃子这种过多的正义感,我不由得提醒他:“你又不是什么江湖侠士,要这么多正义感干嘛!”
“殿下!”一听我的话,小桃子就吹起腮帮子来,看上去很是愤怒:“我虽然是个太监,但我也是个正直的太监!”
我无语了:“……”这世道,连一个太监都有正义感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特别无耻。但是无耻归无耻,该做的事情我还是要做的。苏域嫁过来之前我就听说过,北褚人大多爱吹牛皮,所以对于苏域一个女子能胜过谢清运这种事,我还是有几分担忧。尤其是那天晚上我看过谢清运的武艺后,实在觉得这个人不能低估。于是我特意去找了父皇,想使一些卑鄙下流的手段。父皇知晓我的心意,早已将比赛内容告诉我。
此番比赛,父皇在校场边缘的长生崖放了一面旗,两人各有一匹马和十个人,然后一起出发,看谁将旗子带回来。过程中,双方可以任意调动这十个人、双方的箭都带了红色染料,这十个人都穿了金丝甲,一旦衣服上沾了燃料就算死亡,不能继续上场。
为了确保这场比赛的“不”公平,赛前会给双方一幅地图,地图上有两条路,两个人走的路是不一样的。
当然,对外会宣称这两条路所有设置都是一样的。
父皇暗中告诉我,他会将蓝色那张地图给苏域,把红色的给谢清运。
于是,早在来校场之前,我暗中已经将谢清运那条路布满了陷阱,埋伏满了人:就连他的坐骑上,我都装了三根银晃晃的银针!
我怀着必胜的心态,和苏域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了校场。到的时候,除了我父皇、母后没到,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谢清运同谢子兰站在一边,同众人打着招呼。出于对等一下谢清运即将面对的事情的愧疚心理,我不由得有些心虚,于是拉着苏域坐在另一边,一幅同谢家父子泾渭分明的样子。
苏域似乎觉得很是有趣,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谢清运,不停地说着:“这小伙子的确长得俊俏,你眼光挺高啊,就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你……”
我有些尴尬:“呃,那个,你不要乱说了……”
他这个声音,一般文官就算了,以谢清运的武功和耳力,那肯定是听得到的。果不其然,听到苏域的话后,谢清运就看了过来。
然而和那夜不同,他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目光无悲无喜,淡漠得仿佛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
“嘿,他看过来了,你说他到底对你有没有意思啊?”见谢清运有反应,苏域越发来劲了,凑过来低声道:“要不,我今天帮你把他打残,残废了他肯定是当不上谢家族长了,谢家要他也没用,你趁机和谢子兰要了他?反正到时候他是个废人了,要是谢子兰不放人我还可以找个时间把他偷出来让你强了他!”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5-07-02 14:25:00 +0800 CST  
她这话听得我心惊胆战,我不断地看向谢清运,不知道这个音量他到底听不听得到……结果我多看了几眼,谢清运干脆就拨开人群走过来了。等他走到面前的时,苏域刚好歇声,轻咳一声,端端正正坐在旁边,低眉垂眼,一言不发了。
谢清运站在我面前,静静地瞧着我,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觉得不管他说什么,我都认了。反正横竖是说不清了……
得太子妃如此,何愁不早死……
“殿下,”出乎意料,谢清运没有说什么让我太难堪的话,反而是笑起来,温和地道:“太子妃打不残我,殿下无须担心。”
“啊?”我诧异地抬头,苏域在旁边“唰”地冷下脸色来。
谢清运转头看了苏域一眼,拉长了声音道:“女人啊,一向就是这么多嘴多舌……”说完,他哧笑了一声,掉头就走。我下意识立刻按住了苏域的手,拍着她的背道:“息怒,淡定,咱们要淡定……”
“叶清歌,”苏域阴冷地叫出我的名字来,我背上寒毛瞬间立了起来,她却是“呵呵”笑了一声,转头同我道:“我已经决定了。”
“决定什么?”
“这一次,我一定要把他打得爬都爬不起来!”
“呃……”想着我设置那一系列机关和准备好的小动作,对于她这个想法,我倒是觉得很有可能性。于是我拍着她的背,温和笑道:“不要这样嘛,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吧……随便打打就好……”
苏域扭头不说话,我突然觉得有那么几分可爱,下意识地就往她头上摸去,等手放到她头顶了,她猛地回头瞪向我,我才反应过来我做了什么。
我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干笑不语,苏域一咧牙,低吼了声:“滚!”
我立刻收手,什么话都不说了。
我们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父皇母后们就都到了。先是按照传统方式发表了一下皇帝感言,随后父皇就宣布了谢清运和苏域比试。两人都被叫上台去,上台之前,我见到谢子兰和父皇都扫了过来,为了表达一下我和苏域的深情,在她转身地瞬间,我突然拉住了她的袖子,她转过头来,有些疑惑地问我:“怎么了?”
我拉住她的袖子,本想去吻她额头,奈何她比我高半个头不止,我一国太子,总不能踮着脚尖去亲她。于是我只能使个眼色,想让她不着痕迹地蹲低点。结果她没看明白,旁边的小桃子却是看明白了,赶忙从旁边给我拿了个小凳子,拼命往我脚下塞。
“你到底在干什么?”所有人就等着我们俩,目光直直盯在皱眉的她、拉着她袖子的我以及拼命往我脚下塞着凳子的小桃子身上。此刻我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大家都已经看见小桃子给我塞凳子、露出了明了的表情,我若不做些什么,便显得我是逢场作戏了。
暗示了苏域半天,她实在过于榆木疙瘩,我迫于无奈,只能咬牙登上小桃子给的凳子,假作深情款款捧着苏域的脸凑过去亲在她额头上,然后柔声道:“小心些。”
她微微一愣,墨金色的眼睛瞧着我,不知是什么情绪在她眼中流窜,晦暗不明。我琢磨着她是不是要打我,然而许久后,她却是点了点头,低低应了一声:“恩。”说完,她便转身跳上了台,我坐在一旁开始摩拳擦掌,让小桃子赶紧端了茶来。
她跳上台去的时候,谢清运早已在那里等她了。两人见面问好,由礼官颁布了规则,随后便让人拿了一个小坛子,两人一人从坛子里摸了一张纸,随后转头将纸交给了太监。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5-07-03 22:40:00 +0800 CST  
这两张纸一张写了蓝字,一张写了红字,分别代表了两人要领的地图。如果操作严格,这的确算公平。但是这个太监是我早就收买好的,坛子也是动过手脚的,所以谢清运注定只能抽到红字,苏域注定只能抽到蓝字。于是这一场抽签根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当然,采取这么漏洞百出的抽签方式,也是为了确保比赛的不公正性。我没有任何愧疚的心理,反而为我能帮助苏域感到很骄傲。我放心地扇着扇子,带着我典型的温和太子式笑容,看着这一切发生。
然而当太监将一红一蓝两份地图呈上来由我父皇亲手发给他们时,我父皇突然想起了朝廷里德高望重的太傅。
太傅是我父皇的老师,今年八十有六,侍奉过三代帝王,是朝中老得不能再老的官。因为太老了,他也发表不了什么意见,每天就象征性地坐在朝堂上,我父皇想做什么独裁的决定的时候,就会问:“太傅意下如何?”
他八十六岁了,根本不能思考,只会点头:“好好好。”
于是我父皇就可以一脸淡定地道:“既然太傅都没意见,尔等不必多言。”每一次全体臣子都会集体郁闷得沉默,他们也就在那时候会明白太傅最大的作用——为我爹的独裁寻找支持者。
不过太傅就这样一个作用,会显得太傅这个职位的职能有点单一,所以我父皇还是会想方设法为太傅寻找一点事儿干。
比如这个时候,我父皇就看向他,一脸温和道:“太傅德高望重,这两份地图,便让太傅交给两人吧。”
话说完,我惊呆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太监将盛着两份地图的托盘呈上去,眼睁睁地看着年迈的太傅谢恩以后,勉强支撑自己站起来,颤抖着手,将蓝色的地图珍而重之的交给了谢清运……又颤抖着手,将红色的地图交给了苏域。
全场沉寂了片刻,我一把捏紧了折扇,努力压抑住自己冲出去高喊“父皇,太傅是个色盲啊!”的冲动,力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便在此时,我父皇开口了,似是不好意思地道:“那个,太傅,你拿反了吧……”
听到这话,我松了口气。再次将折扇打开,扇起扇子为自己压惊。老太傅一脸无辜地抬起头来,似乎是不明白父皇说了什么,父皇准备再重复一次的时候,苏域那躁脾气终于忍不住了,高声道:“罢了罢了,两份地图不都差不多吗,就这样吧!”
“啪”的一声脆响,我的扇子终于没能坚持住,掉到了地上。父皇第一时间看向了我,眼里充满了为难。
然而苏域完全不知道我与父皇艰难的互动,犹自天真简单的看着父皇,一脸期待地道:“父皇,这样就开始吧?”
“呃……”我父皇再一次朝我看了过来,我轻咳了一声,终于出声:“太子妃,不得放肆,”我一说话,所有人就看向了我,我顶着谢子兰探究的目光,承载着巨大的压力,意味深长道:“按规矩来。”
我不知道苏域有没有听懂我话语里的深意,她同我对视了片刻,片刻后,我确定她没有听懂。因为她点了点头,再次看向了我父皇,认真地道:“开始吧。”
父皇输了。他悲痛底闭上眼,点头,无奈挥手道:“去吧。”
说完,苏域和谢清运两个人足尖一点,就直接飞向了两边的阵营。两边的马都已经准备好了,而人在他们抽签的时候也已经站定在了原地。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5-07-06 14:42: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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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5-07-06 14:52: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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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5-07-06 14:52:00 +0800 CST  
好吧...在17楼...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5-07-06 14:53:00 +0800 CST  
所有人在看见两拨人马的配置时,都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苏域这边,马是一只温顺又矮小的马,兵一眼看过去就知不是小孩就是老人;而谢清运这边,马是威武健壮的汗血宝马,兵是训练有素的精装青年。结合着方才我的举动,明眼人都知道我打算干什么了……
于是谢子兰给我投来了意味深长的一瞥,我故作淡定地坐在高位上,笑看苏域和谢清运两人直接跃到马上,然后猛地坐了下去。
在这个动作发生的瞬间,苏域瞬间变了脸色,朝我看了过来。
我忽视掉她的目光,机械地摇着扇子,挂着微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的内心已经完全哭了。
早知道,我就该告诉她,苏域,我在马上放了三根银针……
而且,此时此刻,我还想告诉她——苏域,前方的道路很曲折,我安排了一大批打手、挖了好几个坑、设置了好多陷阱,你……要小心。
但是这些话我已经来不及说了,随着一声号角声响,两队人马如箭一般冲了出去。我看见苏域黑着脸,骑着马,往高处一跃,手暗中往屁股坐的那个地方晃了一下。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再做什么,而我不懂装懂的父皇还“啧啧”了两声,笑着点评道:“不亏是北褚来的公主啊,这骑术如此精湛,方才她往上一跃那姿势,真是好生潇洒。”
“殿下,”小桃子给我沏茶,窃语道:“娘娘是在拔针是吧?”
我咬牙,点头。小桃子将茶杯盖上,叹息道:“还好,小桃子厚道,让人在两边都挖了几个坑。殿下,你快祈祷,谢公子掉进坑里吧。”
听到这话,我瞬间抬头。我的人生,又充满了希望。
第二章
在我期盼的目光中,两队人马冲进了密林,密林里面布满了探子。他们每到一个地方,探子就会冲出来,告诉我们两队人马的具体位置,然后在高台上贴着的地图上打上一个标记。从探子给的信息来看,苏域一开始落后于谢清运,随后就逐渐追赶了上去,而后就一直超过谢清运大概一个探子的距离。
我一直喝着茶摇着扇子,对照着台上的地图看小桃子拿来的陷阱布置图,心中十分紧张。赛程进行到一半,探子突然回来了,跪在地上禀报道:“陛下,太子妃不见了!”
一听这话,我不由得呼吸一滞,和小桃子对视一眼后,小桃子悲痛地闭上了眼睛:“殿下,那里是个坑。”我让人想方设法挖了那么多坑,结果谢清运没掉下去,苏域却掉下去了……
台上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沉默了,片刻后,谢子兰呵呵地笑了起来,淡然道:“太子妃定然是有其他妙招,老臣对太子妃的能力,十分有信心。”谢子兰说完,我和父皇都深吸了一口气。我猜想,我和父皇此刻的心情都差不多,只是我年少气盛,估计更为强烈——我想扑过去,揍死这个老不死的。
大家等了许久,谢清运那边的探子再回来一个时,我终于等不住了,两眼一闭,干脆就装着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小桃子很识时务地配合着叫了起来:“殿下,殿下!”
随着他的惊呼,侍卫、太监、太医一行人纷纷朝我涌来,我在一片慌乱之中被送进了营帐歇息。
等太医给我开了药,众人退下的时候,我突然睁眼,将正在收拾医箱的太医吓了个不轻。小桃子立刻捂住了太医的嘴巴,太医一看是我,便慢慢镇定下来。
“张太医,今日吾因病睡了一日,你明白吗?”
我瞧着老太医越发淡定的眼神,笑着对小桃子挥了挥手,小桃子立刻放开了太医。太医喘着粗气,忙点头道:“太子殿下今日受惊昏厥,昏迷了一日,老臣明白,老臣明白。”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5-07-07 13:59:00 +0800 CST  
“太医如此明事理,吾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领赏吧。”我笑了笑,朝着小桃子使了个眼色。小桃子立刻上前给了太医一个金元宝。太医收了元宝,赶紧起身告辞。
他一走,小桃子马上翻找起东西来。很快,他拿了一套衣服给我。
那些衣服是跟着苏域进林的人穿的,我一挥手,让暗卫都挑出来。我和他们每人拿了一件套上,外面又加了一件太监服,随后便浩浩荡荡地跟着小桃子走出去。
小桃子将我们领到了树林的边缘,我们立刻将外面的衣衫一扔,由我拿着地图带路,直接冲进去。
我和暗卫都跑得极快,眼见着快要到苏域失去联络的地点,“唰唰唰”一批羽箭忽地射过来。我和暗卫们翻身闪过后。见到一批蒙面的黑衣人并排成一排,堵在了前方。
“诸位,比试这种东西,还是公平些好,诸位还是请回吧。”
站在中间的黑衣人上前一步,冲我们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我看了周边一眼,皱了皱眉,将手背在身后,冲着后面的暗卫做了个“拖住他们”的手势。暗卫们集体上前一步,拔出剑来,指向了黑衣人。
黑衣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而后,剑出,人起,对方所有人直接朝我们这边的人冲过来。两方人马迅速交战在一起,我立刻寻了个空当,按着记忆中的路线直冲而去。两个黑衣人紧随在我身后,我头也不回,一个劲儿往前冲。
不一会儿,两个黑衣人就只剩一个还紧随在我身后。那黑衣人突然从手中扔出几个飞镖,我不由得现了身形,干脆转身,仗剑直劈回去。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个黑衣人是个女子,她将手中软鞭“唰”地甩出来,我瞬间被她逼得退一步。她紧逼而上,手中软鞭仿若游蛇一般,越来越快。
我从未见过谁能将软鞭使得如此精湛,琢磨着:这次谢家的确派出了好手,苏域怕是凶多吉少了。我这样一思量,对方便将软鞭缠到了我的剑上,随后双腿一蹬,只听一声“下去”便直接踹到了我腹间。我身子止不住往后,落到地面时,觉得地面只是有一点阻力,随后竟直直砸进去!
我吓得尖叫起来,而与我的惊叫同时响起的是苏域的惊叫声:“你别……”她的话还没说完,我只觉得猛地砸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然后就是苏域的一声闷哼,她虚弱道,“掉这么快……”
我没说话,不想理她。我想她这么强壮,被我砸一下也不会怎样。于是,我干脆将她垫在身下,看着洞口蔚蓝的天空,只觉心中一阵凄凉。
“苏域啊……”我叹息了一声,听着外面兵荒马乱的交战声,“你说这个坑,是不是挖得太深了一点?”
“你……快从我身上……滚开……”苏域在我身下,一字一顿,似乎说得极其勉强,“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听完她的话,我没回应,干脆闭上眼睛装死。
太子妃赢不了谢清运,吾真是太悲伤了!
我俩就在洞里,呈一个“十”字休息了片刻,随后苏域似乎慢慢恢复过来,悠悠地道“叶清歌,这坑是你挖的吧……”
我不说话,权当默认。我听她呼吸紊乱了片刻,似乎是忍住了揍我的冲动,她又继续道:“出口在哪儿?”
“头顶上。”我看着那至少有几十丈高的洞口,有些伤感的道,“谢清运是高手,所以我特意挖得特别深,打算等你赢了,我再派人来救他……“
苏域不说话了,片刻后,她道:“我中毒了。”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5-07-08 19:26:00 +0800 CST  
“我知道,”我绝望的开口,“我在密林里下了专门封闭内力的药,就算吃了解药你也至少要恢复一晚上,那时候咱们输定了。”
“叶清歌,”苏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我气疯了,竟笑起来,“我第一次觉得,你真聪明。”
“谢谢。”我闭上眼睛。苏域似乎是歇够了,往我身上使劲一推。我被她推得坐起来,满脸忧伤地依靠着墙。
苏域拍着身上的泥土,愤恨地道:“把解药给我。你既然是来救我的,应该带了解药和绳子吧?”
“嗯。”我点了点头,依言将药给了她。
她把药一口吞下去,抬头望着洞口道:“你飞得上去吗?”
“差一些,”我摇头,“我轻功好,这个洞我是按照我的标准来的,我基本飞不上去。”
“那么,”苏域似乎下了很坚定的决心,“如果我给你点助力呢?”
听到这话,我转过头来,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苏域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扭了扭筋骨道:“你跳起来,踩到我手上,我用力推你,你上去以后把绳子栓在树上,仍下来给我。”
“好!”似乎又有了胜利的希望,我立刻眉开眼笑。
苏域将双手捧好,对我点了点头。我对着墙一蹬,借着反弹的力道就踩到了苏域的手,随后感觉苏域往上一抬,我借着她的力道,闭上眼睛,轻盈地往上冲去。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飞翔的小鸟,身姿轻盈,体态……
“啊!”临到洞口,我脑袋猛地撞到了墙,似乎是因为我起飞姿态的问题。这一撞不仅很疼,还让我直接坠下去。我上来的时候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突然掉下去,我吓得在空中手舞足蹈,抓到什么是什么。
我隐约抓到了一块石头,但是我完全没有知觉,便抓着石头在空中乱舞。临到地面,苏域看着已经被吓疯了的我,居然露出惊恐的表情,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退,退什么退!太子妃,这时候你应该和我共患难啊!出于某种报复心理,我在最后的关头,在空中扭转了方向,直直地朝着墙角的苏域撞去。苏域吓得往旁边一跳,而我那时已经冲过去,撞到了墙,而她躲闪不及,我拿着石头的那只手,最终……还是砸到了她的手臂。
两声闷哼在山洞里响起,我颤抖着脚,整个人贴在墙上,直觉不好。
我知道我不好了,我的脚崴了,痛得我直冒眼泪。我还知道她不好了,被我那力道拿着石头砸到手臂上……
我小心翼翼地侧过头去,发现苏域已经脸色苍白,额头上有了冷汗,而她那只被我石头砸中的手臂上,全是血。
我吓得赶忙收回手来,忙问道:“你还好吧?”
她不说话,吸着冷气,似乎已经是对我绝望了。我站在一旁,紧张得不知所措。她闭上眼,许久,似乎是积累了莫大的勇气,终于道:“再来!”说完,她又站起来,颤抖着伸出了还算好的那只手。我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她瞧着我,墨金色的眼睛里看不出是什么神情,慢慢地道,“如果这次你还飞不上去,我一定毫不留情地——打断你的腿。去!”
她一声高喝,我居然什么都没想,仿佛训练有素的猎犬一般,猛地冲上去,踩在她宽大的手掌上,然后被她往上一推,就直接冲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恐吓,这一次我冲得格外卖力,临到洞口,还差一点的时候,我猛地伸出手,抓住了洞口凸起的泥块,借力往上一翻,终于来到了地面。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5-07-09 18:46:00 +0800 CST  
我在洞口喘息了片刻,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四周居然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人。他们并没有死,只是昏过去了,有一个人还打起了呼噜,似乎睡的很香。我猜想,方才这里一定发生了一场恶斗,以至于有人放出了这种“你昏我昏大家昏”的迷药。至于这个迷药是谁放的,似乎就不太重要了。于是,我也没再多猜想,赶紧把绳子栓在旁边一棵大树上,然后将绳子甩下去,对着下面大喊:“苏域,你爬上来吧。”
“叶清歌,”苏域咬牙切齿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你要敢让我自己爬上来,我上来就捅死你!”
我:“……”我觉得她真干的出来。于是我拉着绳子,顺着绳子跳下去。到洞底之后,我让苏域趴到我背上,我背着她,拉着绳子往上爬。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5-07-10 23:17:00 +0800 CST  
从小,我背过各类堂妹表妹,对于女人重量的估计,还是很有一套的。看着苏域的身量,我猜她应该不足一百三十斤,对于从小习武的来说,尚在承受范围之内。然而,当她跳上来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膝盖忍不住瞬间一弯,脚下的土似乎都陷下去了很深。
“苏域,”我忍不住询问,“你到底多重?”
“少废话!”她却不回答我的问题,双腿夹在我腰间,另一只没断的手拉着绳子,怒道,“赶紧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拉起绳子,借助轻功往上面一跃,然而跃到三分之一处,我实在没能忍住,力道一泄,只能卸了轻功的力,死死抓住绳子,吊在半空中。
“你怎么这么没用啊?!”苏域急了,却仍旧保持着拉着绳子、身体不贴在我身体上、仅用两条大长腿挂在我身上的姿势,继续道,“快,别泄气。你都飞三分之一了。”
“你能少说两句吗?!”我深吸了一口气,背着她,再一次往上飞去,这一次飞了一半的距离,我又撑不住了,又开始挂在半空中喘气。她真的太重了,让我忍不住有种把她从我背上踹下去的冲动。然而我忍了又忍,实在没有这个勇气,最后还是再次吸气,飞,然后飞一段距离,靠边。
越到上面,我飞的距离越短。还差大约十米左右的时候,我实在没有力气了,两只手在拼命地颤抖,额头上也布满了汗。我忍不住开口:“我飞不上去了,你拿一只手爬上去吧,我想下去,等一会儿再上来。”
我说完这话,就做好了给她骂的准备,然而等了片刻,却只听她说了一句:“你转过身来,抱着我。”
“我手没力气了。”我摇了摇头,做好往下摔的准备。然而,就在那瞬间,突然感觉腰间一紧,便发现苏域已经用那只似乎被我打残的手抱住了我。她一用力,我便看见她面色又白了几分,然而她却仍旧没有放开,反而说了句:“你现在已经没力气了,摔下去你来不及用轻功卸力,不死也要残。”
说完,她就一只手抱着我,用一只手拉住绳子,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不过十米的距离,她却爬了很久。我感觉她手臂上的血浸湿了我的衣衫,然而她却哼都没哼一声。
我忍不住仰头看她,外面尚还是下午,日光正好,有些许阳光落在她半张脸上,让她微眯了眼。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流了下来,在她浓厚的妆容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沟壑,看上去格外诡异。我看见日光照在那张诡异的脸上,竟是有种莫名的心安,突然就忘记了,我和她还身处险境,她随时可能放手,而我就会掉下去,如她所说,摔个半残。(原作者:叶笑)
不知过了多久,她抱着我,突然往墙上一踹,然后直接跳出了洞口,我们两往洞口的草坪边上一滚,而后便在那里喘息。
休息了许久,我感到体力回来了,侧头看了看她:“咱们还去终点吗?说不定谢清运已经拿到旗子赢了……”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5-07-13 11:42:00 +0800 CST  
@_容止rz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5-07-13 11:43:00 +0800 CST  
“去,”苏域却是立刻点头,咬牙道,“你父皇还没来找咱们,说明他还没到,不到最后一刻,谁输谁赢,还指不定呢!”
说着,她便站了起来,在旁边捡了根树枝,招呼了我过去,撕了袖子,把她的手臂固定住,然后又给我弄了根粗树枝当拐杖。我和她,便一个断手一个瘸腿地往前方走去。
我没看过地图,就放心地跟着苏域走。然而走到了日头落山,皓月当空,我和她却没看见一个人影。我开始觉得不对劲,不由得问道:“苏域,你没走错路?”
苏域不说话了,她定在原地,从兜里掏出了地图,左看右看,有些疑惑地道:“我是看着地图走的,应该不会错吧?”说着,她似乎有些不自信,把地图往我兜里一塞,道:“算了,你来带路。”
一看那地图,我就蒙了。这份地图蜿蜒曲折,充满了一种抽象色彩。借着月色,我可以看出,这副地图与其说是一张地图,更不如说是一幅充满了艺术色彩的画作。
我抽了抽嘴角,转头道:“苏域,请问一下,原本的地图呢?”
“哦,那个啊,”苏域似乎是想了片刻,“我让跟我的十个人歇一歇,怕他们找不到我,我就把地图给他们了。这幅地图是我根据记忆画的,厉害吧?”
我不说话了,直接将地图一扔,淡淡地道:“咱们不需要这个了,跟我走吧。”说着,我便上前,开始凭着记忆,继续找路。
我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也不知找了多久,突然听到身后有窸窣的声响。我转过头去,才发现苏域站在离我十几米的地方,手里抓着一只膘肥体壮的兔子,兔子惊恐地看着她,她微笑着提着兔子转头看向了我。
我们两个对视了片刻,肚子集体叫了起来。
“我们先吃一顿吧。”她开口。我立刻甩袖子悲愤道,“要吃你吃!父皇还没派人来找我们,证明谢清运还没找到旗子。咱们还有机会,不能浪费一分钟时间!”
“我觉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他们可能是找不到咱们了……”
我:“……”那还是吃兔子吧。
我比较伤心地想,毕竟战斗是需要体力的。
苏域带着我,走了不久后,我们就找到了一条河。苏域去捡了些柴火,路上顺便又抓了一只兔子,然后我便看管着两只兔子,看着她生火。
又过了一会儿,她把一切准备好后,就走过来和我要兔子,我突然有些不舍,忍不住道:“那个,我是个很善良的人。”
听这话,她挑眉:“你可以不吃。”
“哦不,”我立刻摇头,抱起其中一只瑟瑟发抖的兔子,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咱们把大的那只吃了就行了,我想拿这只养。”
她没说话,但是真的只拿走了我旁边那只兔子。我赶忙又道:“那个,你把这兔子带远点儿再杀,不要让我看见血和皮肉……下手快一点,咱们吃可以,但不能虐……”
“你有完没完?”她猛地亮出了匕首,我看着夜色里匕首的寒光,抱着兔子,默默转头背对着她。过了一会儿后,她似乎是把兔子杀完了,便同我道,“向右转过身去,对着河。”
我听话地转过去,感觉她似乎到了火边来。我听着她在火边窸窣地做了什么,但她没叫我转过去,我也就没敢转,只能摸着兔子那不甚柔顺的毛,想着和她搭话:“我说,你怎么会抓兔子的啊?”
“以前在后宫过得不太好,饿的时候,就去抓那些公主、贵妃的兔子吃。后来进军营了,经常在山里,就逮什么吃什么。”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5-07-14 15:19:00 +0800 CST  
@_容止rz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5-07-14 15:20:00 +0800 CST  
“呃……我听说你母妃不是挺得宠的吗?”我有些疑惑了——据探子给我的资料里面说,北褚皇十分迷恋苏域的母妃杨恭淑,以至于在宣德太子还没死的时候,北褚皇就将杨恭淑纳为了贵妃。而苏域作为北褚第一位有官爵的公主,按理来说,应该很招北皇宠爱才是啊?
“她得宠关我什么事?”苏域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我父皇不是一个会因为母妃喜欢子女的人,而我母妃也不喜欢我,从小就将我送给宫人照看。那些宫人每日将送给我的吃食吃了,将他们的给我,有时候忘了给,也就算了。我同母妃说过,她也只会同我说,抢不到吃的那是我没本事。在宫里,如果我不去抢,我饿死了都不会有人管。”
“原来如此。”听到她过得不好,我一时间不由得有了些贱人都有一段悲惨过往的感概。
她在我身后不屑地嗤笑一声:“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出生就是太子,皇帝唯一的一个儿子,捧在手心怕冷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哪怕是看个断袖……”说到这里,她音调中居然有了几分调笑之意,“怕也是没人敢真的说什么。”
“谁说的?”听到这里,我有些无奈,摸着怀里兔子的毛,叹息道,“大家都以为我过得好,其实也不尽然。我一出生就是太子,所以大家都紧张着,怕我学不好,成为一个昏君。”
“我打记事起,就由各任老师管教着,错了就打板子、抄书。这二十年来,我从来没早睡过一天,没晚起过一日。我记得六岁时父皇带着我上朝,我踩到衣摆在大殿上摔了一跤,头磕在地上,疼得我哭出来。结果那时候朝堂上没有一个人来扶我,反而发出了叹息声,就连父皇也是站在前方,冷眼看着我,让我自己爬起来。最后还是谢丞相看不下去,过来把我抱了起来……”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停顿下来。其实说起年少时候的记忆,反而谢子兰是对我最好的人。他是我的老师。那时候所有人对我都充满了希望,希望越大,投入的精力越大,也就越严厉。只有谢子兰,始终保持着温和的态度,对众人说:“太子尚还年幼,不必如此苛责。”
那时候,我每次做错事了替我求情的都是他;我被罚打板子私下吩咐打手打轻点的也是他;我哭了悄悄拿糖哄我的还是他。
只是,人总有长大的时候。我长大了,就不再是那个能用糖哄住的小孩子,我得和他争权夺势。他容不得我,我也就留不下他。(原作者:叶笑)
想得越多,我就忍不住叹息起来,听到我的叹息,苏域又带了她那一贯嘲讽的语调,笑道:“看不出来,你和谢子兰关系还挺好的嘛。那你和谢清运以前就认识?”
“谢子兰是我的授业恩师,谢清运……”我努力回忆着童年时对于谢清运的印象,然而想了许久,竟然发现,在我的少年时代,我对他,居然丝毫印象都没有!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些奇怪,皱起眉头来:“我对他没有印象。但以我与谢子兰的关系,谢清运作为他的独子,我怎么会没有印象呢?”
“可能……”苏域有些迟疑,似乎是要说什么,然而下一句,她却又突然转了语调,欢快地道,“转过来!”听到这话,我便转过身去,而后就看到她将一块剔好骨头的兔子肉用一片大叶子包着递到了我面前,淡声道,“赶紧吃,不然就冷了。”
我看着递到我面前的兔子肉,不由得微微一愣。我抬头借着火光看她的脸,她也不说话,只是拉过我的手,将肉放进了我的手里,随后才将火上另一只兔腿取下来,然后大口大口地撕咬着兔子肉。
我呆呆地捧着兔子肉,这时候我才发现,她似乎真的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杀兔子,周边一点血迹都没有。
“你……”我想了想,忍不住问出口来,“刚才为什么要叫我背过去?”
“你们大宣不是经常说什么‘君子远庖厨’吗?”她毫无仪态地嚼着肉,“我怕你看了没食欲,就不让你看烤的过程了。”

楼主 青山忆雪归  发布于 2015-07-15 15:20:00 +0800 CST  

楼主:青山忆雪归

字数:136907

发表时间:2015-06-20 18:5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5-19 12:19:29 +0800 CST

评论数:1071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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