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了我吧，你们的哥哥刚从医院回来。谁能解释一下情人节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想把本命巧克力送给谁都是你们的自囦由，我没有权囦利横加干涉，最多当面嘲弄一下妹妹们的异囦性品味罢了。可是用这么危险的方法帮助朋友，未免太过分了吧。”
梳麻花辫的小姑娘歪着头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说的是哪件事：“咦……是在说彼方姐？我们和彼方姐并不是朋友啦！她一直暗恋着临哥，找到我们年纪拜托我和九琉姐把巧克力转交给你，我们正打算到来神向静雄先生告白，就说服她带上了她一起去。啊啊对啦，静雄先生好帅气哦，把他正式介绍给我们好不好一起来个四人约会！四人约会！一起去四人约会好不好！”
“别闹了，你们是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吧！”
舞流拍着手越说越起劲了，在他周围蹦跳如一段捕捉不到又不听话的弹簧。他停下了受伤的清洁工作，双手叉腰换上了比较严厉的面孔，把星野彼方的后续遭遇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唯独碰巧遗漏了自己参与策划的部分，又故意添油加醋地把平和岛静雄描述得凶囦恶懦弱。
折原双子虽然打小就有着引人侧目的异常之处，但也总是局限狭小在两人世界中，很少主动伤害别人。或许是年龄还小的缘故，善恶观也略比兄长分明，知错时倒也会坦诚道歉。
“对不起啦。当时哪有功夫考虑得这么周全，只不过想看看临哥的困扰表情罢了。”
舞流吐了吐舌囦头，应答得太过迅速，反而显得随性有余悔意不足。与走来的九琉璃交换了一个颜色，又马上兴囦奋起来。
“呐呐，静雄先生给你巧克力时临哥正在做些什么？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有没有打起来？从那个人的手里接过巧克力，一定超级羞耻，好好奇哦好想亲眼见证那伟大的一刻。不过最后是临哥赢了吗？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还以为你一定会收下来的！”
“哈？”他听到自己发出了嗤之以鼻的叹词，“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静雄先生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不能让临哥如愿以偿的人。”
梳麻花辫的眼镜女孩凑近了他，咄咄逼人地扯开了唇角，虽然面孔还很稚囦嫩，可笑容却愈发酷似他对人施加压力时习惯性摆出的那种。旁边与她有着相同面孔的短发女孩也跟着用囦力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大片阴翳瞬间流过了折原临也的脸，彷如天气预报没捕捉到的暴雨乌云，端正爽朗的印象也为之扭曲。他顺手将绕到前面挡住去路的舞流拨向一边，低头丢掉拖把，刘海遮住表情一副冲动的嗔怒模样，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静。
两个女孩马上察觉到了哥哥的不同之处，略微吓了一跳，尽力往对方的身后躲藏。
“九琉姐怎么办呢临哥好像生气了。”
“怒（生气了呢）……”
藏满雷电的积雨云只停留了三秒不到，折原临也再度眯起双目像个好哥哥似地笑着说道：
“没错，我怎么可能会输给那种没大脑的男人呢。”南极直跨赤道般的大逆转反而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对了你们刚才就在喊很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做。”
“辣味的海鲜披萨、蛋挞和仙草奶茶！”
“肉。”
明知道对方在故意转移话题，舞流与九琉璃还是默默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这个话题已经进行不下去了，两人干脆老老实实地坐在了餐桌两旁，一边吃着早餐剩下的总汇三明治，一边闲聊着等待正式开饭。
折原临也系上围裙走进厨房，冰箱冷冻室里的冰雪气息迎面吹来，头脑终于镇静了一些，慢而悠长地呼出了肺中的燥热空气。

方才舞流用上了输赢这种字眼，令他情不自禁地思索起了胜负的标准。
如果仅仅用赠送巧克力的结果衡量，他看似让静雄遭到了不小的挫败失意。可对于只要有趣就不太忌惮公开出丑、又无心维护既定规则的折原临也来说，最厌恶的事情的并不是计算好的事情超出掌握范围，而是自己的理智竟然会败给感性，甚至连行为都失去了控制。
虽说旁人难以察觉，可这种事对他来说却是莫大的耻辱、排山倒海的溃败。自从国中时认真发誓要成为绝对客观的人类旁观者以来，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游刃有余的反义词般的心情。

蘑菇和青椒已经切好了，虾仁在容器中缓慢化冻，他对着洋葱扬起了菜刀，自言自语。
“食材准备完毕，菜谱也早已记牢，下面就只剩烹饪了。可躺在案上的食材也会做垂死挣扎的最后反抗呢。”
鼻子被洋葱的辛气刺得发红，折原临也用手背抹了一下无意识渗出的眼泪。回想着与中川静香在情人节时的最后一次交谈，把食材全部丢进了清洗用的水槽。

有部名叫《蝴蝶效应》的电影，讲的是一个男人不停地回到过去、试图修正人生中的错误的故事。可所有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拆东补西，一旦弥补了悔事就会引发新的悲剧，灾厄滚雪球般越聚越大，最终透支了他的幸福甚至否决了他的一生，是个惨痛到有些荒诞的悲剧。
蝴蝶效应本是个气象学名词——一只蝴蝶在池袋振翅，顺着大气循环飘洋过海，没准能在南美形成暴风。折原临也一直觉得那是个妙不可言的场景。他时常会幻想着某只在玻璃大厦之间孤独徘徊的蝴蝶，无意识地牵动双翼，脆弱到近乎透明的翅膀下突然掀起摇撼世界的千钧狂岚，如同多米诺骨牌被推倒的刹那一样壮美。
正因为深知世间因果难以操控，他才早已舍弃了名为后悔的多余情绪，绝不会去愚蠢地触碰易被反噬的危险领域。
已经发生的错误无法逆转亦无法消除，它们是砸进大气层中的外星陨铁，凭引力驱动着将势能化为惊人的破坏力，无法拦截无法阻止难以击坠，只能在它的弹坑上构建未来。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重新回到十七岁那年的情人节。如果那天没有一时兴起收下了静雄转交的巧克力，中川静香或许就不用自杀，他们会在玩腻之后和平分手，于是他也不会在仲春傍晚用一种浪漫到接近假象的方式，向世界上最讨厌的男性告白。
如果有一个环节发生了微变，他的人生会不会走向另一个平行世界——这是个拥有无限可能的假设。
可世上有这两个错误是一旦犯下便无法更正的。
死亡与爱情。
它们像石头上的伤痕一样的根深蒂固。

那天与静雄分开之后，他得意地哼着歌下楼与女友汇合。中川依然等在约定好的地方，郁郁寡欢地抱着双臂怒目而视，好像有话要说却在等他主动发问。他不是没看出她的意图，只是方才对静雄的恶劣捉弄惹得他心情亢奋难以自持，不顾氛围地无视了她自说自话起来。
黑发少年强迫症似地翻弄着手中的巧克力纸袋，步履轻盈地走在前面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关于平和岛的一切，女友则板着脸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中川静香还沉浸在性爱过后的多愁善感中，对他的长篇大论无声地表示着不安与愤怒。男生的步子很大，需要偶尔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少女几次努力装作不经意地想去拉他左手，都被他不知是无意还是有心地微妙避开了。

折原临也嘲笑了一路静雄方才的夸张反应，带着女友回到了一年B组的教室门前，同学已经走光了，门却没锁，只有他与静雄的桌子上还摊着私人物品。
半途而废不负责任的值日生，此刻一定正躲在学校的某个角落，独自品尝着沮丧的滋味。
他跨进门槛，对着中川眨了眨眼睛好像刚发现她的存在似的，问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
“因为你说要请我吃饭。”
“原来是这个，想起来了。刚才那只是为了脱身临时想出的权宜之计，非要送我巧克力的那个男人是个麻烦家伙，还好有你及时出现，得救了~谢谢你哦。现在你可以回家了。”
“别再转移话题了！一开始说好的安排可不是这样！”
少女不再掩饰满腔的火药味，气急败坏地冲他吼道。少年望着她的眼神蒙上了一层怜悯，态度却依然冷静。
“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嘛，平和岛同学就是个扰乱常规的存在，都是小静的错，要怪就去怪小静好了。”
他说着打开了钱包，嘟囔着“实在想吃的话就送给你露西亚寿司的优惠券”，没留意到面前女孩的表情骤然结冰。
“你说怪谁？”

“诶呀，一不小心说溜嘴了，差点忘记你也是小静……”
“你说的平和岛是B组的平和岛静雄？”名叫静香的女孩从他的言行中察觉到了什么，“……你一直把我当成他的替代品？！”
“都说好奇杀死猫，太敏锐的孩子会被野狼吃掉哦，可惜你猜得不对。”
折原临也把巧克力纸袋放在桌上，数着手指列起了条目。
“第一，我和小静并不是什么值得妒忌的关系；第二，这世上的平和岛静雄独一无二、无法取代，请注意你的用词；第三……你比他无聊弱小得多，充其量算是消耗品。啊，对对，就是这样，我喜欢你，最喜欢的就是你的这种眼神。”
中川静香浑身颤抖，双颊泛红，无精打采的眼中血丝遍布，只有在冲动杀人犯的通缉照片中才会见到这种表情。她像复仇女神一样瞪向临也，似乎想用视线把他变成石像，突然一言不发地抓起粉白相间的巧克力纸袋用力丢进了垃圾箱。
少女转头哭了出来，泪水大滴滚落。什么眼泪使女性柔弱美丽纯属一派胡言，绝望崩溃时的恸哭一直是人类最丑陋的表情之一。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明明和我发生了关系，我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却对我说这些伤人的话！请为我负责！”
巧克力掉进垃圾桶的时候发出了沉闷的响声，折原临也触电似地撇了下嘴，目不转睛地盯着被对方当成垃圾丢掉的情人节礼物忍完了少女的老套牢骚，陶瓷面具般的脸上渐渐绽开了浮冰般的笑容。
“这种说法是不是有些不恰当呢？我还以为我们进行的是双方自愿的性行为，互不拖欠呢。这种无端的指责，除了会彰显出小姐你被害妄想心理弱势以及独占欲过剩之外，对感召我认错反省可没有任何建设性意义。”
“你说过你爱我的！骗子！”
“怎么搞的，你又在误解我了。我说过的爱你全部都是发自肺腑，只是不止爱着你一个人。都说了我所深爱的客体是人类这个物种，你只是其中一员，碰巧有缘分平等地分享我六十亿分之一的爱情，不是非常幸运吗？”
“这种事太不正常了！没有道理啊，对了，不符合伦理规范！”
“伦理？你在用普通人类的标准说教我？”少年摊开了双手，话语如同冥王的吐息，所到之处花木凋零大地枯槁，“是爱情就必须专一，只不过是一群禁欲主义者为了满足占有欲构建起来的霸王条例，人的本性应该更加宽容博爱嘛。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同时与另外两位男性关系暧昧，玩弄着他人的心意却不许他人对自己不忠，这算什么？双重标准？藉此享受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才不是那样！！不是针对单独一人的感情不是爱情！我对北村他们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接近他们只是因为——因为我——”
少女扯着哭腔凄厉地辩解，说到最关键的地方时却突然哽咽了，似乎在被存量不足的自尊困扰阻挠着。折原临也眉心的戾气越聚越浓，不等她做好心理准备便胸有成竹地接下了话茬。
“——都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让我吃醋。这么弱智的手段，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少女充盈着泪水的咖啡色的眼睛深处有玻璃訇然破碎，双瞳陷入了一片昏暗，不成形的诅咒在齿间打颤。
而少年靠向身后的窗台竖起食指，继续得寸进尺地以唇相讥。
“究竟是怎么注意到的呢？从你带头欺负千惠酱开始？对了，第一个怂恿白石千惠向我告白的人也是你吧。其实就在你变换着两种文体往B组班级信箱里投情书时就察觉了，人的字体没那么容易更改。话说你还真是喜欢我啊，觉得这种像《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一样执着而又无望的恋情纯洁高尚富有美感，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别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了，单恋只是把理想强加于人的自我投射罢了。诶呀，一脸被戳穿的表情，不要这么害怕嘛。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也一直在看着你啊小静，只是和你注视着我的方式不太相同，这正是我爱着你、爱着每一个人类的方式。如果这座高校里蕴藏着三千世界，我就是全知全能的神吧。Orihara is watching you！”
“你会后悔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笑容愈加欢畅，语调忘我得像是在谈论热衷的事物，挥舞着双手口出狂言。

“我爱人类！爱的就是这种情感等价转换时放出的美！深爱、憎恨、嫉妒、崇拜——反正只是同一个多面体的其中一面，把某个特殊对象与人群分开，所谓主观情感上的‘特别存在’。以为对我由爱转恨就能伤害到我挽回局面？太天真了，我啊。毫无区别地爱着全部人类。年幼的，年老的，健康的，残疾的，男人，女人，无论身体心灵，圣洁罪恶，就算是反人类者与疯子都毫无芥蒂地深深爱着，可谓是全人类的追求者。所以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绝对特别的存在，反之却不是这样！被爱着的感觉如何？会吃醋？不接受我的爱？还要恨我？报复我？甚至要杀了我？”
他像恋人一样温柔地轻抚过女孩攥紧的双手，拉到面前摆成了卡住自己脖子的姿势，牢牢地控制着她的手腕，眉梢眼角却略带暗讽。
“那就来吧，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话语饱含着蛊惑的色彩。他的皮肤没有温度，如同会变温的冷血动物。
“可即使这样你也必须把我当成特别的对象，会背负着对我的杀意孤老终生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人类的感情还真是坚韧！所以才让我喜欢得无法自拔啊！！”
潘多拉之盒被打开了，飘出了铺天盖地的灾厄。
“可我却没有时间只陪着你。这世上还有六十亿人类等着接受我的爱情呢。所以——”

他放开了少女的手，露出了孩子般纯白无暇的笑靥。对着一小时前还在交换着誓言热烈拥吻的女友下达了最后通牒。

“去死吧。”

然后不顾女孩痛哭失声地跪坐在地，拎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外。

如果故事能就此完结，倒也不会令他纠结到险些在妹妹面前尊严扫地。
决然离去的黑发少年十分钟后再次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了来神高中的门前，这次却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
一路上并没碰到精神崩溃的前任女友，或许已经哭累回家了吧。
其实碰上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在意的并不是被自己逼上绝境的少女。
“我的人生信条是爱全人类，怎么会把唯一的特例颁给这种蝼蚁呢。”
他走在围墙投下的阴影之中，神经质地自言自语着，像是在宽恕自己冲动的暴走发言。

——可是很奇怪，刚才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返校的目的只有一个——取回忘在教室里的东西。
对中川发表演说时太过全情投入，结果却忘记了最重要的情人节礼物。
一直到走出学校很远之后，粉白相间的纸袋跌进垃圾桶的画面仍在脑中回放个不停。只是一盒平凡无奇的手工巧克力罢了，每年都会收到一堆，可唯独这盒弄丢后竟会令他如此焦心。

静校很久了，大概不会碰到熟人。即使遇到了认识的同学，也能用忘带课本敷衍过去。
下面只希望不负责任的值日生同学可以懒惰到底。
快要走到教学楼的时候，黑漆漆的门洞里突然走出了一个人影，惊得他赶忙屏息止步。
最后一个离校的少年个子很高，染着耀眼的金发，怒意像醉汉的酒气一样缭绕不散，手里抓的正是他默默惦记着的巧克力袋子。
平和岛静雄就快从他面前走过，身体先于意识行动了起来，闪身跳进花坛，躲在了最近的大垃圾筒后。

谁知道静雄并没有径直离开，而是朝他藏身的方向径直走来。
两人的距离只剩下半米不到，心脏骤然乘上了云霄飞车，来不及分辨这种情绪名叫恐惧还是尴尬，察觉到时手心里全是细密的汗水。
如果在刚才不期而遇，还有机会佯装自然地打声招呼，顺便嘲弄一下他傍晚时的失态表现，可现在以这种状态被他捉到，就算遭到怎样过分的怀疑也会百口莫辩地无从解释。
“折原临也那个混蛋——！！”
他听到少年咬牙切齿地说，飞快地在脑中搜索着可以脱身的最佳方案，谁知对方并没有一把将自己揪出藏身之地，而是哗地掀开了垃圾桶的盖子，臭气熏天。
平和岛静雄举起了手中没送出去的巧克力，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丢掉它们。保持着左右为难的姿势呆立了片刻，最后还是舍不得浪费的心理占据上风，把纸袋爱惜地塞回了口袋，盖上垃圾桶缩着肩膀大步离开。

直到平和岛静雄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他才松了口气露出头来。一直用双手压着呼吸器官大气都不敢出，竟然憋得满脸通红。

明明没有必要躲开。
像往常一样直接走过去，对他大加奚落嘲讽就行了。平和岛静雄只是力气大了一点，其他地方像野兽一样愚钝，完全不足为惧。

所以自己究竟在忌讳着什么？

——特殊、例外、无与伦比、独一无二，这些解释只是文字游戏。
——主观情感上的“特别”，无法像对待他人般对待，不想在意却不得不在意的存在。

“不妙啊，真是不妙。”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用手撑住额头低低地笑出声来。
“如果是小静的话，丢给他几个特权也未尝不可吧。铃声响过之后，多少要喂点狗粮才像话。”
不会输的不会输的怎么可能会输，充其量只是下了一步臭棋罢了，趁着没人发现还有大把的弥补机会。
“因为制定游戏规则的人，是我才对！”

聪明人虽然在口头上虚张声势，却很少会自欺欺人。
折原临也试图用语言使让自己回复镇定，可惜效果不够显著，败北感依旧粘腻地残留在意识底部，是永远无法彻底洗净的顽固污渍。

他想用冥想驱散脑中感性的烟幕，一个幻觉般的画面无声无息地切入了眼界。
银光闪烁的广厦之间，蝴蝶稳稳地振下了翅膀。

于是他心知肚明，一场风暴已开始酝酿。

谁知道静雄并没有径直离开，而是朝他藏身的方向径直走来。
两人的距离只剩下半米不到，心脏骤然乘上了云霄飞车，来不及分辨这种情绪名叫恐惧还是尴尬，察觉到时手心里全是细密的汗水。
如果在刚才不期而遇，还有机会佯装自然地打声招呼，顺便嘲弄一下他傍晚时的失态表现，可现在以这种状态被他捉到，就算遭到怎样过分的怀疑也会百口莫辩地无从解释。
“折原临也那个混蛋——！！”
他听到少年咬牙切齿地说，飞快地在脑中搜索着可以脱身的最佳方案，谁知对方并没有一把将自己揪出藏身之地，而是哗地掀开了垃圾桶的盖子，臭气熏天。
平和岛静雄举起了手中没送出去的巧克力，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丢掉它们。保持着左右为难的姿势呆立了片刻，最后还是舍不得浪费的心理占据上风，把纸袋爱惜地塞回了口袋，盖上垃圾桶缩着肩膀大步离开。

直到平和岛静雄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他才松了口气露出头来。一直用双手压着呼吸器官大气都不敢出，竟然憋得满脸通红。

明明没有必要躲开。
像往常一样直接走过去，对他大加奚落嘲讽就行了。平和岛静雄只是力气大了一点，其他地方像野兽一样愚钝，完全不足为惧。

所以自己究竟在忌讳着什么？

——特殊、例外、无与伦比、独一无二，这些解释只是文字游戏。
——主观情感上的“特别”，无法像对待他人般对待，不想在意却不得不在意的存在。

“不妙啊，真是不妙。”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用手撑住额头低低地笑出声来。
“如果是小静的话，丢给他几个特权也未尝不可吧。铃声响过之后，多少要喂点狗粮才像话。”
不会输的不会输的怎么可能会输，充其量只是下了一步臭棋罢了，趁着没人发现还有大把的弥补机会。
“因为制定游戏规则的人，是我才对！”

聪明人虽然在口头上虚张声势，却很少会自欺欺人。
折原临也试图用语言使让自己回复镇定，可惜效果不够显著，败北感依旧粘腻地残留在意识底部，是永远无法彻底洗净的顽固污渍。

他想用冥想驱散脑中感性的烟幕，一个幻觉般的画面无声无息地切入了眼界。
银光闪烁的广厦之间，蝴蝶稳稳地振下了翅膀。

于是他心知肚明，一场风暴已开始酝酿。

今天二更的部分没修改！第一本还有两节就完了我要暴走更新！！

白色囦情人节过后，平和岛静雄不再去天台吃午饭了。
之前总习惯临时在便利店买牛奶面包，现在则变成了从家中自带便当。只是除了每天陪他一起吃饭的三人之外很少有人发现这个变化。

而折原临也却开始按时到校上课了，受到了全班女生的欢迎，连北驹老师都略微露囦出了惊讶的表情。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处时也总是缺乏交流，在临也被好奇的同学包围的课间，静雄总会略带刻意地走出教室避嫌，站在走廊窗前心不在焉地望着来神第二操场，直到预备铃囦声打响才肯回来。

午休的下课铃囦声打响，老师还没踏出班门教室里便陷入了混乱的热闹，他又一次吞吞吐吐地拒绝了新罗习惯邀请，从书包里掏出妈妈准备的便当盒双手合囦十。叛逆期时一直觉得妈妈用来给便当盒保温用的小熊图案布包太过孩子气了，可现在为了躲避与某一个人正面接囦触，这种程度的丢脸也能置囦之囦度囦外。

被折原临也在教学楼楼顶告白已经过去一周左右了，两人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甚至比之前更加疏远。即使正面遇见也是连目光都不曾对视地交错过去，胸口却温温囦热囦热的，好像有谁在肋骨后面点燃了壁炉。

那天的事情已经被羞耻淡化模糊不清，一切都虚幻如镜花水月。他依稀记得自己曾和那只跳蚤久久地拥囦抱在一起，好像还久违地哭了，是小学五年级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则完全记不起来。他们分开得非常平淡，手拉手走下无声无光的漆黑楼道，校门已经锁了，只好翻囦墙。他站在校外的小区路旁，袖手仰望着折原临也身姿轻囦盈地跳过墙围，他们和平地互道再见，分道扬镳背道而驰。路灯昏蒙地亮着，眼泪已经被风吹干，剩下肉囦眼无法辨识的盐粒结晶粘在脸上。
如今的他已经想不起当时究竟为什么要哭，至今也缺乏被人告白的实感，就好像穷光蛋难以理解中奖一千万元是什么概念，爱斯基摩人来到南方海岛后并不知道这就叫做炎热。只是每次重游天台故地，都会有种赤身裸囦体着被人围观的不适应感，临也的话语像食人植物的触手一样缠绕着自己逐渐缩紧，必须暴走破囦坏点什么才能抑制住心中的奇怪惊慌。

平和岛静雄期待地打开了便当盒，今天的午餐是咖喱炒饭，提起筷子正要开动，一个圆鼓鼓的小东西戳了戳自己的后颈，转圈钻着他的皮肤。
他没好气地回过了头，折原临也正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身后，嘴里叼着红豆面包的包装袋，笑意盈盈地用草莓棒棒糖持续骚扰着他的脖子。
他露出了被豆子打到的表情，瞬间丧失了食欲。而对方总是我行我素，拎起新罗的椅子摆在他的课桌侧面坐下，把手里的棒棒糖递向了他。
“给，小礼物。便利店大姐姐送给我的，我不喜欢甜食所以给你！”
他瞥了一眼临也笑眯眯的眼睛，并不像是恶意捉弄的样子，于是“哦”了一声接了下来，剥开包装纸含进了嘴里。甜味在舌尖柔顺地化开，突然回想起开学首日在便利店与临也初识时的对话，又不由皱起了眉。
“你们好上了？”
“怎么可能，只是关系很铁的好姐弟而已，这么久远的事你都记得，莫非吃醋了？”黑发少年撕开了红豆包的袋子，大大地咬了一口，“也难怪嘛，小静的初恋也是这种职业。”
“才不是！”他急忙大声反驳，突然意识到对方离得太近，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等等你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想和喜欢的人一起吃饭不行啊。那天晚上明明用拥抱回应了我，小静的这种不坦率也很可爱。”
“……！！！”

“嘿同学们午安！临也你竟然擅自改变吃饭地点真是薄情寡义哇居然还占据了我的座椅！”经常同行的眼镜少年推开后门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径直闯进两人中间把便当盒扔上了桌面，在静雄前面的空位落座，在两位损友的脸上打量了一个来回。
“静雄你站着干嘛，想去厕所？哇脸这么红，有哪里不舒服吗？”
一进门就看到显眼的金发少年杵在教室后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脸颊涨成了绯红色，好像在挣扎着是要把桌子掀翻还是转头走掉。被岸谷新罗打断了一下又突然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重新坐回了原位。
来神高中一年B组最令人避之不及的三位少年围坐在同一张单人课桌周围，四下立刻有同学回避。新罗一如既往地没留意到微妙的气氛，品尝着自带的烧蛋卷随口转移了话题。

目光透过眼镜片落在了临也的食指上，岸谷新罗立刻很有情趣地挥舞起了手中的筷子。
“那是什么，戒指？国中时从没见过你戴首饰，心境有什么变化嘛？”
临也闻声愣了一下，随即便摊平了左手炫耀似地向身旁共进午餐的同伴展示了一下手背。少年的手指修长纤细，明明是一副弹钢琴的好料，却被他用来敲打键盘，静雄一经新罗提醒才注意到，临也的指根套着一枚似曾相识的金属指环，拿着红豆包的右手戴着另一枚与之对称，反射着正午的阳光耀眼夺目。
炒饭没来得及细嚼就囫囵吞下了食道，噎得心脏闷疼。
“怎么说呢，前段时间毕竟是女友遭遇了那种惨剧，多少也感受到了人生的脆弱与世事的无常，有些想换个形象。”黑发少年摇晃着食指婉婉道来，突然笑着转向静雄朝他摊开了双手，叼着面包含糊不清地问，“好看吗？”
戒指成双成对地亮在眼前时才更觉得熟悉，颜色、款型、大小、室内光照射出的质感与光泽，都与星野彼方擅自套在自己的食指上却中途失败的那对一模一样。他好不容易顺下了卡住的食物，没好气地回答：“一看就是在廉价饰品店里随手挑的便宜货。”
“话不能这么说，这可是我和重要的人的珍贵回忆，其价值是无法用价格衡量的。”
“诶诶？怎么回事！难道还有一段无为人知的凄美故事，洗耳恭听。”
“才不是呢，你想到哪去了啊，最近对我情报生意照顾有加的一位先生就是这种戴法，为了激励自己早日成为他那样的地下大人物，我也要更加努力才行。你说对吗小静……喂，小静？”

游乐场的氢气球、盛夏的西红柿、清晨绽放的玫瑰花、一路飙车到十字路**通信号灯啪嗒亮起。
折原临也笑吟吟地盯着平和岛静雄突然变色的脸，脑中蹦跳着各种不相干的意象与词组。
“我说小静啊，从刚才起就很在意了。你的脸一直很红诶，是不是发烧了？”
他说着把手探向了对方的额头，金发少年本来正捂着嘴巴发呆，快要被他的冰凉手指触碰的瞬间猛地躲避着起身。
“不用你担心，我自己去保健室。”
听他说到“重要的人”一词时心脏真的跳出了一个重音，还以为最丢脸的事情已经败露了，下一秒又开始为这种自作多情又不着边际的联想感到丢人到只想跳窗。从脸到颈根都热辣辣得滚烫，口舌发干，没准真的中了什么奇怪的病毒。他摇摇晃晃地走出几步，突然想起吃到一半的便当还没收拾，又念叨着“抱歉”折返回来手忙脚乱想要把饭盒盖上，只听到临也鼻息柔和地说了声“呐”就脊梁一抖，手中的筷子啪嗒坠地。
黑发少年弯腰拾起了他掉落的东西放回桌面，好脾气地站到了浑身紧绷的少年面前，平和岛静雄看起来像个煮沸的茶壶，快要冒出滚滚的蒸汽，他嬉皮笑脸地伸出手去，却被对方像躲避感染源似地迅速避开了。
“看起来病得很严重嘛，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找校医？”
“不用了！我知道保健室怎么走，跟上来的话揍你哦！绝对揍你！”
平和岛静雄草草收起便当盒转身要走，可黑发少年依旧像带了静电的纸片一样粘了上来，反复叫着他的名字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折原临也个头不高，视线只能对上静雄的领口，许久未剪的金发下面露出了一截烧得通红的脖子，他心血来潮地用指尖冰了一下对方的颈侧，高个儿的金发少年立马一个激灵回过了头，脸红得好像无酒自醉，泫然欲泣地瞪了他一眼，丢下一句“滚开我不想和你呆在一个空间”便大踏步地夺门而逃。

身旁的一切都像达利的油画似地扭曲变形，没追上去一定是因为有人用魔法软化了时间，脚下坚实的教室地板化为了柔软的生奶油毡毯，所有的东西都在静静上浮。梦境般的失重，他突然感觉不到了心脏的重量，败北感再度摧枯拉朽地灭顶袭来。
岸谷新罗叼着吸管用观察新奇生物的眼神盯着他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细枝末节。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红豆面包狼吞虎咽地吞下肚子，心不在焉地说着“抱歉我也出去一下”冲出了教室。走廊里不一会儿就响起了玻璃破碎水桶飞出的追打喧哗声。平和岛静雄咬牙切齿地将拖把当成利剑大喊着“混账临也”追着他跑下楼去，引爆了一连串的惊呼与避让。

此后这样的风景几乎成了来神日常中不可缺少的风景线，从你追我打变为飞檐走壁，肉体与精神都进化得飞快。越打感情越好的俗语放在他们身上就是条悖论，其实是越打越能突破禁忌才对，连理智都会在力量与速度的竞技中飞溅四溢剥落无形。
在围观者眼中宛如一对不可理喻且不共戴天的仇人。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两相对峙时倒映在对方视界中的只有自己一人的身姿，单凭最为酣畅淋漓的本能就能占去对方的思考时间。
他人无法理解的恶意，或许是怪物宣泄感情的唯一途径。
来神末日的开端，正是他们扭曲的恋爱故事的至高顶点。

>>>T囦wo Years Later



“呐，波江~和你讲过露囦出肚皮的狗的故事吗？”

新宿某高档工作室的落地窗前，黑发的情报贩子面对着电脑屏幕打开了话匣，侧脸被荧光勾出幼蓝色的轮廓。
长直黑发的美囦女秘囦书挂掉了外卖电囦话，面无表情地把大胜轩的传囦单放回了上司的板台。自称永远21岁的折原临也，已经在三个月前秘密度过了自己的24岁生日，可外貌与恶劣性囦情依然没怎么成长。此刻只穿了一件V领的黑色针织衫，戴着低度数的金丝边眼镜，扯着唇角交叉着十指靠上了转椅，新宿万家灯火的琐碎光芒透过落地窗掩映在他的身后，有时的确会令人产生只有他一人高居在浮生乱世之上的错觉。
“很久很久以前啊，有个聪明可爱又处事圆囦滑的男孩，在他的小学时代，成绩优异、运动万能，是同学们心中的偶像与英雄。他很明白说什么话能让别人喜悦愤怒，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手，就像与生俱来的才能一样。虽然总是笑脸迎人，但男孩的快乐并不是发自真心，知道这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心中一直有个无法填满的空洞。”
“这种人没被生下来比较好。”
听到秘囦书冷淡的吐槽，他便知道对方已经听懂了自己在意指谁，笑意愈加浓深。
“说的就是这个男孩小学五年级时的事情啦。那年冬天他所就读的杂司谷附近，一直有虐囦狗的传闻。反社囦会人囦士在午夜蒙面捕捉流浪狗，划开肚皮或切断四爪，丢到人来人往的地方示囦威。公园、地铁站、天桥人行道、写字楼的旋囦转门前，连男孩的小学都没能幸免。大部分狗被人发现时就已经咽气了，可被剪掉尾巴逃进男孩学校里的那只却顽强地活了下来，只是伤口没处理引发了炎症，血冻干在毛上，皮肤也开始溃烂，真不知道是幸囦运还是不幸呢。”

男人换了个坐姿，摘下眼镜闭目养神，不理会听者的沉默继续讲道：
“野狗被人类不分青红皂白地虐待，自然会非常惧怕人类，这只也不例外。原本还有些富有同情心又喜欢动物的女孩会叹息着‘好可怜啊好可怜啊’给他投食，可见他警惕性很高、一直躲人、偷吃又喜欢乱吠，外加模样也日益丑陋，也渐渐对他避而远之。就在这时，出场打破僵局的，就是刚才所说的那个男孩。
“男孩帮助野狗并不是出于好意，只是为了维护完美无缺的形象，想要做到别人都懒得去做的事情罢了。他每天带着牛奶与狗粮送到野狗藏身的体育仓库后，持之以恒地亲近它。有天籁喂食时突然发现，野狗不再等他离开才悄悄把食物拖进仓库，而是一见他放下狗粮就冲了出来，在他面前大快朵颐，他便在野狗吃饭的时候不停抚摸他的脑袋。这种状况持续了很久很久，终于有一天，他刚到仓库就看到野狗已经蹲在那里等着自己了，一听到他的脚步就飞奔而来，围着他开心地奔跑转圈。它不知道自己有多丑多脏，已经是只毛皮稀疏的癞皮狗了，可还是对男孩打滚扮着可爱。男孩蹲下伸手摸它，它便听话地往男孩手心里钻，甚至躺了下来四爪朝天地对男孩露出了肚子。”
折原临也说到这里就嘲讽地笑了。食指点着太阳穴瞳孔鲜红发亮。
“明明被人捉去砍掉了尾巴，目睹过同伴被逆拖在地上撕啦一声划开肚膛，居然还能毫无防备地对着凶手的同类露出最柔软的部位来乞求温柔的对待，简直令人无法理解！！少年继续照料它的兴趣一下子消失了，可另一个念头却越来越壮大鲜明！他突然抬脚踹向了狗的肚子，那可怜的老东西一下子被踹飞了很远，滚在地上嗷呜直叫，可爬起来后并没有立刻警觉，而是一副茫然的样子，再次冲向男孩咬起了他的裤腿，仿佛不相信刚才是他所为的一样。
“就在那一瞬间，男孩突然放声大笑，好像被电流似的快感击中了似的，心底涌出了排山倒海的庞大欲望。他知道了这就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好像一个从不相信一见钟情的人突然邂逅了命中注定的对象——对啦！这就是爱情！HITO LOVE！！我乐此不疲地与人类追逐嬉戏，就是为了一次又一次地重温这种涤荡心灵、令四肢百骸都战栗不已的高峰体验啊！”

折原临也张开了双臂抬高了语调，说到忘情之处就把男孩的真相供了出来。妖精的头颅静静悬浮在显示器旁的福尔马林瓶中，微闭着双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好像在超然物外地凝视着一切。
长发美女并没有听完他的故事，从一年前被迫为他打工的时候就知道他的言论不能当真，中途还离席接待了一下外卖人员。

“这故事听起来像马里奥•略萨的青春小说。”
她把大胜轩的组合寿司外卖送到了上司桌前。自从去年夏天被某个送外卖的黑人一拳揍到容貌半毁起，折原临也选择露西亚寿司的几率就在有意减少了。他掀开盖子捏起一条鳗鱼寿司尝了尝味道，吮着手指还不忘回过头开玩笑似地提问。
“呐波江，你觉得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是什么呢？”
“要我说的话，自然是诚、不…爱恋着的对象为自己亲手所做的满怀爱意的料理。”矢雾波江双手交叠着压住胸口，好像联想到了什么充满粉红气息的梦幻场景，露出了少女怀春般的陶醉表情。
“嘟嘟——回答错误。最美味的食物应该是快要饿死的人吃到的第一餐——绝望时抓住的救命稻草，跌落阿鼻地狱后垂落的蜘蛛细丝。”
“这种问题并没有标准答案，只是你的一家之言罢了，世界上没有那么善良的人会在你快饿死时伸出援手。”
“我们是半斤八两哦波江小姐~我也无法想象你有生之年能吃到诚二亲手做的爱心便当呢。”

波江不置可否，机械式地为他斟好了酱油与芥末，躬身去取工作文件时无意瞥见了上司的电脑，临也经常登陆的、以“甘乐”为名创建管理的聊天室占据了整个屏幕，映着热闹的聊天记录，叠在最上面的是橙灰色的私聊弹窗，已经积累了许多文字，几乎全都是一个名为田中太郎的ID在刷屏倾诉。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就警觉地留意到了“放弃非日常”与“我很害怕”之类的示弱字眼，她终于理解了身旁这位恶趣味的幕后黑手今晚的情绪为什么会如此高涨，像锁定了猎物的食肉鸟类一样不可一世地眯起了眼睛。
“这就是你对付龙之峰帝人的策略？”
“之前还对纪田正臣实践过一次，取得了空前的大成功~怎么怎么，你有意见？”
“无所谓，只要你不对诚二出手，再恶心的爱好我都没兴趣关心。”
“我做事是很有分寸的，只还不想被清晨的第一杯咖啡毒死或者睡觉时被人用电锯肢解，暂时还不会选矢雾诚二君做试验材料——所以他还能在来良享受和平的校园生活，和那个张间美香一起讴歌青春哦……还真是执着而又无望的可怜恋情呢。”  
他火上浇油地轻叹了一声，熟练地退出了管理模式，重新输入了克洛姆的账号。相来以冷静著称的波江听到情敌的名字，条件反射地咬住了嘴唇，明知在被对方随口揶揄，可还是克制不住地轻蔑笑了。
“比我可怜的家伙，面前不就有一个吗？口口声声地自称着爱全人类，却是个被全人类唾弃厌恶的跳梁小丑，唯一一个在意你的家伙则一心想杀掉你。和这种中二病末期的可怜虫一起工作，只能增加自身感情上的优越感呢。”
“我可不想被只能用强吻情敌来与心上人间接接吻的女流氓嘲笑感情问题。”
“总比从没吻过那个人且一辈子都不可能吻得到的某个妄想症强。”
“我说波江，这就是你不了解了，谁说我和他没有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