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九天长】〖美文〗同人•君思我兮然疑作
第十五章：此心安处是吾乡
天族乾元元年：东风起兮，慧锋堕地。主天劫，为帝知，昔君见惑于异主而置流亡于忠良，帝为之辱，后知而联储，方有昭雪之机。然帝怀宇内哀民生之多艰，遂告颜君，又战三危而定六合，顺清浊而援引天下，生万灵而殇己。后御灵归，作招魂辞，又告皇天。天感其志成，哀其多舛，以“将归”告之。于此帝、后归太晨，后守之百载，以心血药。今已百载。
……
佛铃花开了。
放下朱笔，女子阖眸，发间凤穿牡丹步摇轻轻拂过面颊，映着额间娇娆的凤尾花。她起身，团龙攒金的墨色朝服逶迤于地，微风吹过，带动一双佩剑上轻柔的流苏。七十二长钗，十三步摇，青丝高挽，妆正容端。她抬起一双明眸，看见一位仙者。
“娘娘，小殿下与司命星君来迎您了。”
她点一点头，“随本君出去吧。”
踏出太晨宫的一刻，她听见一声呼唤：“儿臣拜见母后。”
眼眶有些湿润，百年而已，虽说滚滚还是稚子模样，可那神情浑然一个小大人儿，定睛看向那乌压压一片的仪仗，她有些苦恼地按一按太阳穴：“司命，我不是说过，莫要再引如此仪仗了。”
一袭银袍的星君笑意和暖：“女君，今日是大节庆，旧礼还是要遵的。”
是了，今天是成玉和连宋的好日子。
厚重的朝服层层禁锢着，她仿佛有将窒息的错觉，四周的光晕也刺目起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思绪翻涌，她轻轻笑：“走吧，莫要过了时辰。”
到处都是明媚的大红色，朱帐漫飞，成双成对的囍字柔柔撞入眼帘。浓墨书写的“空芷堂”匾额下，一身殷红喜服的年轻女子翘首而立。凤九心头一热，急奔两步上前握住女子一双手，一声“成玉”，竟也微微哽咽。
真好。她想到了成玉最爱的那句词——万家灯火也好，灯火阑珊也罢，这个女子最终等到那个人与之共度余生。
“小九，”成玉小心拭去她眼睛一点泪痕：“帝君还好吗？”
她用力点点头，笑起来：“昨日我把你们的喜事讲给他听，他的睫毛竟然颤了颤，想来是为你们高兴，想快点醒来亲自贺一贺呢。”
成玉面若桃花，眼波之间全是幸福与期盼：“小九，我等了那个风流公子那么多年……终于也等到今日了。”
远远有锣鼓声起，宣告吉时已到。凤九取过大红盖头，一点点覆盖住她娇美的面容。末了拉起她的手，含笑：“新娘子该上花轿了。”
那天，十里红妆。
扶着成玉走入大殿的一刻，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周围一张纸熟悉的面孔忽近忽远，直到连宋对自己拱一拱手：“多谢娘娘。”
她回过神来，将成玉推到连宋面前。
“好好待她，否则四海八荒的军队都会去替你看门。”
——
这一百年的确发生了很多事，不算大事，却也不得不提一提。
三危山归来后，凤九先去了十里桃林。那天折颜平静地看着离自己不到一寸的青霜剑，连茶盏都没放下。这只老凤凰悠闲地品着茶，一抬手放好杯子，“把剑收了吧，我这儿清净惯了，一身老骨头禁不起折腾。”
凤九冷笑一声，“为什么要害东华！你明知道他……”
“少阳发起疯来什么样子你比我清楚，”折颜熄了一旁烧着水的小炉，“坐吧，至少现在他还活着，”递过一杯茶，“明前的龙井，尝尝吧。”
凤九怔怔注视着面前青瓷小碗上袅袅升起的水汽，手一松，剑落在地上。
“我要等他多久。”
“很久，一年，十年，一百年，一千年，甚至一万年，我也不甚清楚。但只要你能等，就一定能等那一天。”
那天之后，她开始避世太晨宫。
她承下了昔年东华的职责，静静接受仙者的朝拜，静静看着佛铃花开。一碗碗心头血喂他喝下，看着东华苍白的面孔渐渐有了生命的气息。
第一个年头里，乐胥跳下了诛仙台。老天君病逝，当司律法的仙者问她这些人该如何处置的时候，她只是说：“此三人，永受轮回之苦，生生世世不得位列仙班。”
天族赞她大度，唯有小小的滚滚某天问她时，她含笑讲出了真相。
她只是把相克有微毒的食材药材混在一起，再让他们吃下去。他们迟早会有毒发的一天，至于乐胥，也不过是折颜亲自调的引人梦魇的香料，心里有鬼自然会怕，会发疯。
她不再苦苦追究，不过是不屑。而自此，她不会再记得他们。
嘁……本就是小女子，讲什么光明磊落的大手段。
后来夜华继位，摆连宋为宗伯。一如昔年东华所言，夜华掌内政外（河蟹）交，连宋知人善任。裁冗员，雪沉冤，明律法。
百年而已，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那天之后，她将东华带回了太晨宫。深居简出，她守了那结魄灯整整一百年。
有酒递到她面前，含着笑一饮而尽。缭绕的酒香晕染开眼前的大红，融化成一片温柔。她笑出声，觉得双颊烫得厉害。有人按住她执杯的手，她抬头，对上白浅焦灼的眼。
“姑姑，”她唤，眼神已经迷离了不少，“小九清醒了这么久，也让我醉一回吧……”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艳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她就这样一杯杯灌着自己酒，喉咙灼痛得厉害。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冷风吹过，她头脑一阵阵发昏，踉踉跄跄走了两步，终于向后倒下。
依稀记得几天前的临安烟雨，吟赏烟霞。
天族乾元元年：东风起兮，慧锋堕地。主天劫，为帝知，昔君见惑于异主而置流亡于忠良，帝为之辱，后知而联储，方有昭雪之机。然帝怀宇内哀民生之多艰，遂告颜君，又战三危而定六合，顺清浊而援引天下，生万灵而殇己。后御灵归，作招魂辞，又告皇天。天感其志成，哀其多舛，以“将归”告之。于此帝、后归太晨，后守之百载，以心血药。今已百载。
……
佛铃花开了。
放下朱笔，女子阖眸，发间凤穿牡丹步摇轻轻拂过面颊，映着额间娇娆的凤尾花。她起身，团龙攒金的墨色朝服逶迤于地，微风吹过，带动一双佩剑上轻柔的流苏。七十二长钗，十三步摇，青丝高挽，妆正容端。她抬起一双明眸，看见一位仙者。
“娘娘，小殿下与司命星君来迎您了。”
她点一点头，“随本君出去吧。”
踏出太晨宫的一刻，她听见一声呼唤：“儿臣拜见母后。”
眼眶有些湿润，百年而已，虽说滚滚还是稚子模样，可那神情浑然一个小大人儿，定睛看向那乌压压一片的仪仗，她有些苦恼地按一按太阳穴：“司命，我不是说过，莫要再引如此仪仗了。”
一袭银袍的星君笑意和暖：“女君，今日是大节庆，旧礼还是要遵的。”
是了，今天是成玉和连宋的好日子。
厚重的朝服层层禁锢着，她仿佛有将窒息的错觉，四周的光晕也刺目起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思绪翻涌，她轻轻笑：“走吧，莫要过了时辰。”
到处都是明媚的大红色，朱帐漫飞，成双成对的囍字柔柔撞入眼帘。浓墨书写的“空芷堂”匾额下，一身殷红喜服的年轻女子翘首而立。凤九心头一热，急奔两步上前握住女子一双手，一声“成玉”，竟也微微哽咽。
真好。她想到了成玉最爱的那句词——万家灯火也好，灯火阑珊也罢，这个女子最终等到那个人与之共度余生。
“小九，”成玉小心拭去她眼睛一点泪痕：“帝君还好吗？”
她用力点点头，笑起来：“昨日我把你们的喜事讲给他听，他的睫毛竟然颤了颤，想来是为你们高兴，想快点醒来亲自贺一贺呢。”
成玉面若桃花，眼波之间全是幸福与期盼：“小九，我等了那个风流公子那么多年……终于也等到今日了。”
远远有锣鼓声起，宣告吉时已到。凤九取过大红盖头，一点点覆盖住她娇美的面容。末了拉起她的手，含笑：“新娘子该上花轿了。”
那天，十里红妆。
扶着成玉走入大殿的一刻，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周围一张纸熟悉的面孔忽近忽远，直到连宋对自己拱一拱手：“多谢娘娘。”
她回过神来，将成玉推到连宋面前。
“好好待她，否则四海八荒的军队都会去替你看门。”
——
这一百年的确发生了很多事，不算大事，却也不得不提一提。
三危山归来后，凤九先去了十里桃林。那天折颜平静地看着离自己不到一寸的青霜剑，连茶盏都没放下。这只老凤凰悠闲地品着茶，一抬手放好杯子，“把剑收了吧，我这儿清净惯了，一身老骨头禁不起折腾。”
凤九冷笑一声，“为什么要害东华！你明知道他……”
“少阳发起疯来什么样子你比我清楚，”折颜熄了一旁烧着水的小炉，“坐吧，至少现在他还活着，”递过一杯茶，“明前的龙井，尝尝吧。”
凤九怔怔注视着面前青瓷小碗上袅袅升起的水汽，手一松，剑落在地上。
“我要等他多久。”
“很久，一年，十年，一百年，一千年，甚至一万年，我也不甚清楚。但只要你能等，就一定能等那一天。”
那天之后，她开始避世太晨宫。
她承下了昔年东华的职责，静静接受仙者的朝拜，静静看着佛铃花开。一碗碗心头血喂他喝下，看着东华苍白的面孔渐渐有了生命的气息。
第一个年头里，乐胥跳下了诛仙台。老天君病逝，当司律法的仙者问她这些人该如何处置的时候，她只是说：“此三人，永受轮回之苦，生生世世不得位列仙班。”
天族赞她大度，唯有小小的滚滚某天问她时，她含笑讲出了真相。
她只是把相克有微毒的食材药材混在一起，再让他们吃下去。他们迟早会有毒发的一天，至于乐胥，也不过是折颜亲自调的引人梦魇的香料，心里有鬼自然会怕，会发疯。
她不再苦苦追究，不过是不屑。而自此，她不会再记得他们。
嘁……本就是小女子，讲什么光明磊落的大手段。
后来夜华继位，摆连宋为宗伯。一如昔年东华所言，夜华掌内政外（河蟹）交，连宋知人善任。裁冗员，雪沉冤，明律法。
百年而已，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那天之后，她将东华带回了太晨宫。深居简出，她守了那结魄灯整整一百年。
有酒递到她面前，含着笑一饮而尽。缭绕的酒香晕染开眼前的大红，融化成一片温柔。她笑出声，觉得双颊烫得厉害。有人按住她执杯的手，她抬头，对上白浅焦灼的眼。
“姑姑，”她唤，眼神已经迷离了不少，“小九清醒了这么久，也让我醉一回吧……”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艳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她就这样一杯杯灌着自己酒，喉咙灼痛得厉害。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冷风吹过，她头脑一阵阵发昏，踉踉跄跄走了两步，终于向后倒下。
依稀记得几天前的临安烟雨，吟赏烟霞。
前些日子她去了凡间——当年收入袖中的两片幽魂又被她送入轮回。时间流逝，她渐渐不那么恨庆姜，虽然也永远不会原谅。她隐了身形，徘徊在一条条小巷。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看见一个小男孩儿举着糖人儿送到更小的姑娘面前，姑娘甜甜一笑，叫着师哥。两个幼童拉着手，向小巷深处走去。
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她不知道这一世他们能否白首偕老，还是终究会相忘于江湖。但至少此刻，他们还在彼此身边。
孩童的笑语渐行渐远，只余那小姑娘撑着的殷红的油纸伞在深巷中跳动，渐渐模糊成一点明艳，凤九怔怔站在烟雨里，隐隐听到远方有慠哭声起，她忍不住回头，看见一处宅院之门霍然打开，几个僮仆匆匆跑出来挂上两盏素白的灯笼，紧接着云板响了七下。凤九不禁微微蹙眉。
凤九自认为这些年下来，多管闲事的毛病一直未改。
足下轻点，跳上宅院内一棵梧桐树，听诸人闲语，原来是这家员外的结发妻子，急症辞世，这员外与夫人的关系好得很，多年相濡以沫如今一朝别离，隔着窗，她看见那中年男人坐在榻边，握着一只苍白纤瘦的手。
她眼圈一红，转头，正看见一双人影。
她蹙了蹙眉，上前传音道：“前方仙者可是索命的鬼差？”
那两人回头，都是高冠长袍。不过女子是白衣，男子是黑服。二人相视，几乎同时一笑，又同时拱手下拜，动作同步的有些诡异，又同时开口：“小仙黑白无常见过君上。”
“这女子……”凤九咬咬牙，“虽说生死在天，只是能否看本君几分薄面，让他们二人得以同生同死。”
白衣女子扬扬唇角：“君上，小仙多嘴，这种事情，每个时辰没有几千也有上百，您可管的过来？”
男子平静接口：“每一世皆有定数，若有缘来世自会相见，若无缘再如何也是枉然，君上又何必执着？”
凤九一时语塞，半晌后冷笑一声：“都说地府的黑白无常天不怕地不怕，果然没错。”
白无常抬头，娇美的面容隐隐有几分傲气：“君上，小仙与您不一样，小仙与兄长上辈子也算受尽白眼卑躬屈膝了一世，如今着实是不想再看人眼色了。”
黑无常拱手：“时辰差不多了，亡灵还要放归幽冥生死簿中，君上见谅，臣等告退了。”
话音落，也不等她答，恭敬行一礼，青光一闪，哪还有他们的影子。
————————
风又飘飘，雨又潇潇。
凤九怔怔立于烟雨里，良久，她缓缓说：“你来了。”
“君上是心疼那女子吗？”温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若真是如此，遣人去和地下的判官阎王说一句即可。他们还乐得与您搭上话呢。”
她摇一摇头：“两个无常说的不错。缘这一字……终究也会相忘于江湖的。罢了吧。”她转身，“司命，这黑白无常是什么来头。”
司命笑了笑，有些悲悯的意思：“他们本就是师兄妹，也是命苦，一生坎坷相恋不得相守，一生杀业又太重，死后执念太深成了厉鬼，地仙们看他们冷面冷心，不近人情，就让他们当了索人性命的鬼差，取了黑白无常的号。”
她垂眸，自嘲般笑了笑——
苍茫世间，他们都是尝尽人间六苦的众生，谁的心不是千疮百孔，谁又不是那千古伤心人。
“司命，走吧……我想东华了，回太晨宫吧……”
……
酒醒了大半时，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周围静悄悄的，披衣起身，她奔到那张榻前。轻柔的火光跳动，她呆呆凝视着榻上的人。
清泪滑落。
东华很好看，哪怕经历了那么多，他的容颜也让她移不开眼睛。她的指腹一点点滑过他的脸颊，描画着他的眉眼，他略少些血色的唇，她抚过他的侧脸上一道伤疤——其实多年的将养，那伤疤几乎看不出来，只有近看才能看到一丝浅浅印痕。穷奇的爪子的确厉害。凤九傻笑着，依在他肩头，他温柔的身体让她安心，十指交缠，她开口：
“东华……我好想你……”
无尽的思念，无尽的哀愁，太多的苦难与曲折，此刻她好想让他醒过来抱一抱自己，让她能痛哭一场，追忆他们的似水年华。
姑姑与夜华一直是相知相守的神仙眷侣，墨渊上神还在“苦苦追求”少绾，连宋和成玉也等来了洞房花烛。
她还要等上多久。
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梦里，她看见结魄灯中的火苗晃了晃，渐渐委顿下去。
已三更。
……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得浑浑噩噩。梦里山崩地裂，血流成河。周身仿佛被束缚在天柱之上，他拼命挣扎着，石土一点点松动，阴云密布的天边的亮光渗过，终于挣脱的一刻，他看见了阳光。
他猛得睁开眼睛。
强光让他看不太真切周围的景物，干脆阖眸。他长出了一口气，意识一点点清明，逐渐有声音落于耳畔，清风掠过荷塘，层层涟漪相击，花落轻轻触碰着土地。一颗露珠滑下，砸下一片细碎的回声。心念所及，他看见昆仑虚上高耸入云的天柱，三途河边彷徨的冥灵，人间灿烂的烟火，九天上悠然的群仙。
未抬眼，却已看遍三千众生，四海八荒全浸于她五识之间。
大概适应了光线，他有些焦急地看向身边的人儿——
凤九还未睡醒，小猫一样依偎在他身旁。她清减了不少，本就娇小的身量更柔弱了几分。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大概夜半哭过，眼圈还是红红的。
突然有些懊恼——自己究竟睡了多久。细碎的痛楚从心底漫出，有如钝刀挫过。下意识将她揽入怀中，他
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她不知道这一世他们能否白首偕老，还是终究会相忘于江湖。但至少此刻，他们还在彼此身边。
孩童的笑语渐行渐远，只余那小姑娘撑着的殷红的油纸伞在深巷中跳动，渐渐模糊成一点明艳，凤九怔怔站在烟雨里，隐隐听到远方有慠哭声起，她忍不住回头，看见一处宅院之门霍然打开，几个僮仆匆匆跑出来挂上两盏素白的灯笼，紧接着云板响了七下。凤九不禁微微蹙眉。
凤九自认为这些年下来，多管闲事的毛病一直未改。
足下轻点，跳上宅院内一棵梧桐树，听诸人闲语，原来是这家员外的结发妻子，急症辞世，这员外与夫人的关系好得很，多年相濡以沫如今一朝别离，隔着窗，她看见那中年男人坐在榻边，握着一只苍白纤瘦的手。
她眼圈一红，转头，正看见一双人影。
她蹙了蹙眉，上前传音道：“前方仙者可是索命的鬼差？”
那两人回头，都是高冠长袍。不过女子是白衣，男子是黑服。二人相视，几乎同时一笑，又同时拱手下拜，动作同步的有些诡异，又同时开口：“小仙黑白无常见过君上。”
“这女子……”凤九咬咬牙，“虽说生死在天，只是能否看本君几分薄面，让他们二人得以同生同死。”
白衣女子扬扬唇角：“君上，小仙多嘴，这种事情，每个时辰没有几千也有上百，您可管的过来？”
男子平静接口：“每一世皆有定数，若有缘来世自会相见，若无缘再如何也是枉然，君上又何必执着？”
凤九一时语塞，半晌后冷笑一声：“都说地府的黑白无常天不怕地不怕，果然没错。”
白无常抬头，娇美的面容隐隐有几分傲气：“君上，小仙与您不一样，小仙与兄长上辈子也算受尽白眼卑躬屈膝了一世，如今着实是不想再看人眼色了。”
黑无常拱手：“时辰差不多了，亡灵还要放归幽冥生死簿中，君上见谅，臣等告退了。”
话音落，也不等她答，恭敬行一礼，青光一闪，哪还有他们的影子。
————————
风又飘飘，雨又潇潇。
凤九怔怔立于烟雨里，良久，她缓缓说：“你来了。”
“君上是心疼那女子吗？”温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若真是如此，遣人去和地下的判官阎王说一句即可。他们还乐得与您搭上话呢。”
她摇一摇头：“两个无常说的不错。缘这一字……终究也会相忘于江湖的。罢了吧。”她转身，“司命，这黑白无常是什么来头。”
司命笑了笑，有些悲悯的意思：“他们本就是师兄妹，也是命苦，一生坎坷相恋不得相守，一生杀业又太重，死后执念太深成了厉鬼，地仙们看他们冷面冷心，不近人情，就让他们当了索人性命的鬼差，取了黑白无常的号。”
她垂眸，自嘲般笑了笑——
苍茫世间，他们都是尝尽人间六苦的众生，谁的心不是千疮百孔，谁又不是那千古伤心人。
“司命，走吧……我想东华了，回太晨宫吧……”
……
酒醒了大半时，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周围静悄悄的，披衣起身，她奔到那张榻前。轻柔的火光跳动，她呆呆凝视着榻上的人。
清泪滑落。
东华很好看，哪怕经历了那么多，他的容颜也让她移不开眼睛。她的指腹一点点滑过他的脸颊，描画着他的眉眼，他略少些血色的唇，她抚过他的侧脸上一道伤疤——其实多年的将养，那伤疤几乎看不出来，只有近看才能看到一丝浅浅印痕。穷奇的爪子的确厉害。凤九傻笑着，依在他肩头，他温柔的身体让她安心，十指交缠，她开口：
“东华……我好想你……”
无尽的思念，无尽的哀愁，太多的苦难与曲折，此刻她好想让他醒过来抱一抱自己，让她能痛哭一场，追忆他们的似水年华。
姑姑与夜华一直是相知相守的神仙眷侣，墨渊上神还在“苦苦追求”少绾，连宋和成玉也等来了洞房花烛。
她还要等上多久。
迷迷糊糊地又睡过去，梦里，她看见结魄灯中的火苗晃了晃，渐渐委顿下去。
已三更。
……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得浑浑噩噩。梦里山崩地裂，血流成河。周身仿佛被束缚在天柱之上，他拼命挣扎着，石土一点点松动，阴云密布的天边的亮光渗过，终于挣脱的一刻，他看见了阳光。
他猛得睁开眼睛。
强光让他看不太真切周围的景物，干脆阖眸。他长出了一口气，意识一点点清明，逐渐有声音落于耳畔，清风掠过荷塘，层层涟漪相击，花落轻轻触碰着土地。一颗露珠滑下，砸下一片细碎的回声。心念所及，他看见昆仑虚上高耸入云的天柱，三途河边彷徨的冥灵，人间灿烂的烟火，九天上悠然的群仙。
未抬眼，却已看遍三千众生，四海八荒全浸于她五识之间。
大概适应了光线，他有些焦急地看向身边的人儿——
凤九还未睡醒，小猫一样依偎在他身旁。她清减了不少，本就娇小的身量更柔弱了几分。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大概夜半哭过，眼圈还是红红的。
突然有些懊恼——自己究竟睡了多久。细碎的痛楚从心底漫出，有如钝刀挫过。下意识将她揽入怀中，他
他竟然有了近乎窒息的错觉。
最开始那些年，他四处飘荡，浑然不知还有命回来，还能将她抱入怀中。
梦中凤九被折腾得不甚安稳，半睁开眼睛正撞见一双清深眼眸，神情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他掌心的纹理深重，薄薄的茧子让她心安，又一点点摩挲过她早就消尽了血色的脸颊。一颗眼泪有些不合时宜地坠下，正砸在他的手腕上。嘴唇轻轻颤抖，她想说话，却已失声，只能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九儿，”她听见他唤。
“我回来了。”
————————
尾声：
彩凤团飞，十里红妆。
千里之外，小仙童接过一只礼盒，有些疑惑地看向上首老者：“老祖宗，”忍不住问道，“咱们獬豸一族不是与九重天素无往来吗？”
老者瞪了他一眼：“多嘴，”而唇角却带上了一丝笑。小仙童有些糊涂，只听见老者喃喃：
“今天，是一对儿老朋友的好日子。”
……
白浅为她盖上红盖头的一刻，凤九突然觉得大梦三生。
那天，隔着一片鲜艳的红，她看见许许多多个熟悉的面孔，亦忘不了从魔族赶回来的绾姐疲惫间深深的笑颜，还有折颜捧上的桃花醉当作交杯酒，酒香氤氲间，她久久凝视着自己的夫君，只觉得那种欣喜醇厚得让她喘不上气，头脑间只剩下一片旖旎的温柔。
太多太多的苦，太艰太险的难，太曲折的情缘，在那一刻似乎都已圆满。
那一双龙凤花烛相对长明，她对他笑，让他用苍何剑挑开红盖头，他亦笑，青光闪过，她已然泪流满面。有些急促地转身，去吻他的唇，熟悉的温度与清香，也许唤作幸福。
三生情缘，三生圆满。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最开始那些年，他四处飘荡，浑然不知还有命回来，还能将她抱入怀中。
梦中凤九被折腾得不甚安稳，半睁开眼睛正撞见一双清深眼眸，神情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他掌心的纹理深重，薄薄的茧子让她心安，又一点点摩挲过她早就消尽了血色的脸颊。一颗眼泪有些不合时宜地坠下，正砸在他的手腕上。嘴唇轻轻颤抖，她想说话，却已失声，只能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九儿，”她听见他唤。
“我回来了。”
————————
尾声：
彩凤团飞，十里红妆。
千里之外，小仙童接过一只礼盒，有些疑惑地看向上首老者：“老祖宗，”忍不住问道，“咱们獬豸一族不是与九重天素无往来吗？”
老者瞪了他一眼：“多嘴，”而唇角却带上了一丝笑。小仙童有些糊涂，只听见老者喃喃：
“今天，是一对儿老朋友的好日子。”
……
白浅为她盖上红盖头的一刻，凤九突然觉得大梦三生。
那天，隔着一片鲜艳的红，她看见许许多多个熟悉的面孔，亦忘不了从魔族赶回来的绾姐疲惫间深深的笑颜，还有折颜捧上的桃花醉当作交杯酒，酒香氤氲间，她久久凝视着自己的夫君，只觉得那种欣喜醇厚得让她喘不上气，头脑间只剩下一片旖旎的温柔。
太多太多的苦，太艰太险的难，太曲折的情缘，在那一刻似乎都已圆满。
那一双龙凤花烛相对长明，她对他笑，让他用苍何剑挑开红盖头，他亦笑，青光闪过，她已然泪流满面。有些急促地转身，去吻他的唇，熟悉的温度与清香，也许唤作幸福。
三生情缘，三生圆满。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番外一：吹梦到西周
烟雨蒙蒙，到处飘着荷香，弥漫在晚风里，带上水境傍晚的烟火味道，让人无无端端想到桃源或仙乡。
画舫翩跹，衣袂飘飘，绯色的袖袍间露出一段皓腕胜雪。女子抬起眼眸，灿烂的颜色像是夜晚的繁星。
“东华，人间真美……”
她扬起唇角。晚霞灿烂，将地平线染成一片暖橙色。
船只摇晃了一下，水面泛起了点点涟漪。水面的夕阳摇曳起来，碎成一片片金色的蝴蝶。
一行眼泪落下。她攥紧拳头，纤细修长的指甲一点点刺入苍白的皮肤，渗出点点殷红的血来。“咔”的一声，指甲就这样折断在了手里。
她回头，人头攒动，到处笑语盈盈，却没有人回头看她。她如同一片柔美的幽魂，不尴不尬地站在人间。
“姐姐，”
回头，她看见一个矮小的女孩子小心翼翼地拽住自己的裙摆。捧起一些小巧稚拙的同心结。
“看姐姐的发髻……”孩子嗫嚅着，“姐姐，买个同心结吧。姐姐的夫君……他会很喜欢的。”
凤九失笑，摸摸她的头。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呢，”她说。
随手拆开发髻，青丝垂落，她含笑，递上一只上好的翡翠簪子，一边拿过一只同心结。
“姐姐拿走了了哦，那簪子，就当是姐姐送给你的礼物吧。”
孩子似乎吓到了，好半晌才想到要还她簪子，抬眼，却只有夕阳无限好，一片湖光山色两相宜。
云端之上，绝**子负手而立。
“今天的涟漪，煞是好看呢。”
“如果姐姐以后能有个小女儿，最好和你一样，天真，无邪，不做作，不矫揉。”
……
“帝君……女君生……生了……”
青瓷茶杯被狠狠撂在桌子上，碎成一片片，折颜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看着那一席紫袍卷过，几乎是冲到产婆面前：
“女君体弱得很，受的罪不少，好在母女都平安……帝君，帝君产房污秽您不能进去啊……帝君！！”
重重帘幕间，是他苍白的妻子，一段瘦弱的手臂落在被褥之外，白浅坐在床边，怀中是一个精致的襁褓。抬头，她笑道：“东华帝君。”
沉默地坐到床边，为她小心擦拭了身上的汗渍血迹，换上干净的寝衣。她还在昏睡，眼窝很深，脸面有些憔悴。东华将她抱在怀里，沉默良久，终于说：“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她受这种苦……”
“小九的性子和帝君是一样的，倔得不行。她认定了的事情，谁也挡不了，”白浅的笑容变得有些无奈，“帝君还是看看自家的女儿吧。”
东华点一点头，接过那个襁褓。怀里的孩子是皱巴巴的一小团，只有眉心一点红像极了她的娘亲。
心念一动，东华低头，吻一吻女儿的额头。谁料小娃娃睁开眼睛，瞪着自己爹爹，撇撇嘴，哭得凄惨。
东华一时有些慌乱，倒是白浅先笑了：“帝君抱孩子的手法不对，怪不得小家伙要哭。”她突然噤了声，垂首，良久不言。
东华按着白浅所教的，小心哄着孩子，抬头，却看见九儿含笑的眼。
“东华，姑姑，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既然过去，就忘了吧……”
他们的日子还长，有足够多的岁月来用幸福抵消痛苦。
“东华，女儿的名字我来取吧……”
“漪若，如何。”
烟雨蒙蒙，到处飘着荷香，弥漫在晚风里，带上水境傍晚的烟火味道，让人无无端端想到桃源或仙乡。
画舫翩跹，衣袂飘飘，绯色的袖袍间露出一段皓腕胜雪。女子抬起眼眸，灿烂的颜色像是夜晚的繁星。
“东华，人间真美……”
她扬起唇角。晚霞灿烂，将地平线染成一片暖橙色。
船只摇晃了一下，水面泛起了点点涟漪。水面的夕阳摇曳起来，碎成一片片金色的蝴蝶。
一行眼泪落下。她攥紧拳头，纤细修长的指甲一点点刺入苍白的皮肤，渗出点点殷红的血来。“咔”的一声，指甲就这样折断在了手里。
她回头，人头攒动，到处笑语盈盈，却没有人回头看她。她如同一片柔美的幽魂，不尴不尬地站在人间。
“姐姐，”
回头，她看见一个矮小的女孩子小心翼翼地拽住自己的裙摆。捧起一些小巧稚拙的同心结。
“看姐姐的发髻……”孩子嗫嚅着，“姐姐，买个同心结吧。姐姐的夫君……他会很喜欢的。”
凤九失笑，摸摸她的头。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呢，”她说。
随手拆开发髻，青丝垂落，她含笑，递上一只上好的翡翠簪子，一边拿过一只同心结。
“姐姐拿走了了哦，那簪子，就当是姐姐送给你的礼物吧。”
孩子似乎吓到了，好半晌才想到要还她簪子，抬眼，却只有夕阳无限好，一片湖光山色两相宜。
云端之上，绝**子负手而立。
“今天的涟漪，煞是好看呢。”
“如果姐姐以后能有个小女儿，最好和你一样，天真，无邪，不做作，不矫揉。”
……
“帝君……女君生……生了……”
青瓷茶杯被狠狠撂在桌子上，碎成一片片，折颜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看着那一席紫袍卷过，几乎是冲到产婆面前：
“女君体弱得很，受的罪不少，好在母女都平安……帝君，帝君产房污秽您不能进去啊……帝君！！”
重重帘幕间，是他苍白的妻子，一段瘦弱的手臂落在被褥之外，白浅坐在床边，怀中是一个精致的襁褓。抬头，她笑道：“东华帝君。”
沉默地坐到床边，为她小心擦拭了身上的汗渍血迹，换上干净的寝衣。她还在昏睡，眼窝很深，脸面有些憔悴。东华将她抱在怀里，沉默良久，终于说：“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她受这种苦……”
“小九的性子和帝君是一样的，倔得不行。她认定了的事情，谁也挡不了，”白浅的笑容变得有些无奈，“帝君还是看看自家的女儿吧。”
东华点一点头，接过那个襁褓。怀里的孩子是皱巴巴的一小团，只有眉心一点红像极了她的娘亲。
心念一动，东华低头，吻一吻女儿的额头。谁料小娃娃睁开眼睛，瞪着自己爹爹，撇撇嘴，哭得凄惨。
东华一时有些慌乱，倒是白浅先笑了：“帝君抱孩子的手法不对，怪不得小家伙要哭。”她突然噤了声，垂首，良久不言。
东华按着白浅所教的，小心哄着孩子，抬头，却看见九儿含笑的眼。
“东华，姑姑，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既然过去，就忘了吧……”
他们的日子还长，有足够多的岁月来用幸福抵消痛苦。
“东华，女儿的名字我来取吧……”
“漪若，如何。”
亲们，我是这样想的，我还想把电子版再稍微斟酌着修改一下，等到改好后传网盘或者发给亲们的邮箱……有需要的提起跟我说一下就好，就是可能需要等一等
大家凑合看吧
转眼一年啦……
嗯，枕上书也要有剧了，估计要高考完才能看了。
再翻之前的文，总还是有挺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终究太多不圆满，也需要亲们包涵。
安啦回来冒个泡，感觉一年里心态起伏挺大，回来顶一顶老贴，也是感慨sui sui nian一下
顺便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
～(￣▽￣～)~
——一只狐狸
嗯，枕上书也要有剧了，估计要高考完才能看了。
再翻之前的文，总还是有挺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终究太多不圆满，也需要亲们包涵。
安啦回来冒个泡，感觉一年里心态起伏挺大，回来顶一顶老贴，也是感慨sui sui nian一下
顺便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
～(￣▽￣～)~
——一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