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太晨宫虽然没有阿离，但是依旧很热闹。成玉自从听了凤九的话解除了心中的误会，就不再故意不理连宋了。只不过两个人在一起斗嘴惯了，没聊几句话又是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凤九听着二人斗嘴只觉得有趣，在一旁一边饮酒一边被逗得直笑。东华将剔了刺的鱼和剥了壳的虾夹到凤九碗中，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让她快点吃掉。
写完运簿的司命过来给东华送文书，看着满桌子菜肴拼命地咽了一下口水。凤九笑着招呼司命一同入席，司命听了连忙摆手推拒，眼睛的余光还惊恐地瞟了一下坐在一旁专心剥虾的东华。
“司命你客气什么，我做了好多呢，快坐下来一起吃啊。”凤九不知司命顾虑什么，还在热情地邀请着。
“坐下吧。”东华又往凤九的碗里放了一只虾，用帕子擦了擦手，慢悠悠地说道。
司命一听东华开口应允了，自然不用再推辞，弯腰拱手行了一个礼，便准备入座。他观察了一下座位，毫不犹豫地坐在了东华与连宋的中间。
司命吃了一块芙蓉虾卷，问道：“这不是女君做的吧？”
还未等凤九开口，成玉先张口问道：“怎么了？”
“这味道，不像是女君做菜的水准啊。”司命诚实地回答道。
“你是说这个芙蓉虾卷不好吃？”成玉笑着问道。
司命没感觉到成玉笑容里的凉意，正欲再说什么，却被连宋及时打断了：“好吃，怎么不好吃了，司命你味觉太不灵敏了。”
司命狐疑地看了一眼连宋，见连宋朝成玉的方向使了一个眼色，心中立即明了，点头说道：“是我好久没吃东西了，反应有点迟钝。这虾卷吧，细细品味还是很不错的。”
“当真如此？”成玉紧盯着连宋和司命问道。
“当真如此。”司命同连宋整齐地一同点头。
“那好，你俩全部都吃了，一块别剩！”成玉说完，“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看他俩。
司命和连宋互看了一眼，悄悄叹了口气。凤九瞧着他们二人的反应，不由得想笑。她抿了抿嘴唇，克制住笑，往东华的碗里放了一只螃蟹，说着：“帝君，你快吃螃蟹。”
“嗯，还是九儿的手艺好。”东华一边打开螃蟹壳一边说道：“放心，我不会碰那盘芙蓉虾卷的，都留给你俩。”说完，还抬头看了一眼司命和连宋。
“帝君！”成玉失望地喊着：“怎么连你都这样。”
此时，凤九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在一旁笑起来。连宋也双目含笑，亲昵地拍了拍成玉的脑袋，说道：“放心，我吃着就挺好，我会把它们都吃了的。”
司命则在旁边惶恐地拍了拍嘴，说道：“成玉元君息怒，看来是我又多说了。”
“你也知道！”成玉没好气地看了司命一眼，埋怨道。
微风拂来，带来阵阵青草和佛铃花的香气。六角亭中的几个人，除了东华都已经微醺。司命和成玉热闹地谈论着九重天上百年来的秘闻八卦，连宋在旁一边摇着扇子仔细听一边不时补充几句。凤九乐呵呵地看着他们，身子却不由得向东华那边靠去。东华自然乐得看到自家小狐狸投怀送抱，任由凤九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清冷了十几万年的太晨宫，终究因为凤九的存在而一日日热闹起来。过惯了清闲日子的东华倒是不排斥这份嘈杂，举杯闲谈，佳人在侧，若是没有天命的束缚，这种日子本该绵长悠久。

第十三章
本来，秋水毒就是天下奇毒之一，解毒既费修为又耗时间。若是之前的东华帝君，尚可凭借一身修为找个山清水秀无人打扰的地方闭关个百年，这毒也就解干净了。可是如今东华法力修为只勉强回来了一半，解毒也要更耗费时日。其实，凤九未上九重天的这百年间，东华的法力与修为虽然恢复得慢，但是还有些进益。自从和凤九相守以来，他这五成修为就再无任何提升。东华心中大致也明白，天命要惩罚，谁也躲不过。
这日，东华修炼完以后，跟凤九说有事要与天君商议，便独自离开了太晨宫。只不过，他没有去天君的寝宫，而是去了折颜的十里桃林。正逢白真回北荒处理事务，折颜一个人无聊正在树下一边喝茶一边整理药材。忽然感觉有人动了他的结界，一抬眼，便看到了这位紫衣银发的尊神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东华帝君，真是数万年都不来我这桃林一次啊。”折颜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说着。
“你这桃林，也是数万年不变样子啊。”东华略微打量了一下周围，说道。
“这桃林嘛，终究是个荒僻地方，比不上九重天的太晨宫那么华丽奢靡。莫说过了几万年，就是再过几十万年，恐怕也是这幅样子了。”折颜一边烹茶一边说道。
“几十万年。。。”东华低头轻笑了一下，“转眼间，我们也是活了几十万年的老神仙了。”
“是啊，数十万年，多少故人身归混沌，当年水沼泽的同窗，也只剩下我们几个了。”折颜忽然想起昔日总是和他斗嘴谁才是天地间第一只凤凰的那个丫头，时光荏苒，她竟然也走了近十九万年。
“本帝君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托。”东华打断了折颜的回忆，坐在了他对面的石凳上。
“哦？”折颜略有些诧异，“帝君有何事竟要来拜托我这个闲散之人？”
“凤九此时正住在太晨宫。”东华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
“她果然还是去了太晨宫。”折颜了然地一笑。那日白真劝凤九去九重天散心，二人就料想到凤九有可能再与东华生出瓜葛。二人情愿未了，终究是要再见面的。
“你自然是知道三生石的事情。本君昔日的一个冲动，谁料竟带给今日些许麻烦。三生石的问题不解决，凤九怕是难和我相守。可是如今，以我的法力和修为，实在还不足以与天命抗衡。”东华看着杯中清淡的茶汤，幽幽地说着。
“怎么，你的法力还未恢复？”折颜略有些吃惊地问道。一百年前，东华自历劫归来失了九成的法力，虽不被外人知晓，但是他与墨渊还是知道的。否则当年若水一战，也不会让夜华生祭东皇钟。只是折颜没想到，已过了百年，东华的法力竟然还没有恢复。
“之前已经恢复了五成，不过近日确实没有任何进益。”东华实话实说。
“东华，这其中的原因，怕是你比我们旁人更加清楚了吧？”折颜罕见地露出了担忧之色。
“我自然是知道，诛心之劫，若是渡不过去，也会像飞升之劫一样身归混沌。”相比起折颜，东华的语气倒是更轻松些。
“你知道，你知道还留凤九在太晨宫？昔日我只以为你和凤九相互爱慕却因三生石的阻碍无法相守，谁知即使你二人不相守，诛心之劫还会应在你身上！东华帝君，你未免用情太深了些。”折颜知道，若是二人遵了三生石的安排，各自安好，按理说应该是太平无事的。可是二人不相见的百年里，东华帝君依旧无法恢复全部的法力与修为，可见东华的心意实在瞒不过上天，天命在警戒他。

“这劫，横竖我是躲不过去了。凤九只要在我心里一日，诛心之劫我便要受一日。”东华回想起自与凤九相识至今，自从他明白了自己对凤九的情谊，其实这劫难便开始了。日日忍受相思折磨，明明凤九就在面前却要一次次残忍地把她推开。昔日战场杀敌，受的也只不过是外伤，一些皮肉之苦。如今清闲地隐居在太晨宫，倒是受了几百年剜心钻骨的诛心之劫。
“若是实在没办法，要不然，帝君就放下凤九吧。”折颜思虑再三，才开口说道。
“你什么意思？”东华并不觉得折颜傻到觉得自己可以轻易放下凤九。
“我可以为你配一副忘情水，帝君饮下它，前尘往事，一切随风而逝，再也不会记起来了。”
“你想都不要想。”东华的语气陡然变得冰冷起来，似是一下子变回当年那个杀伐决断的天地共主。
“东华，”这一次，折颜没有再称帝君，“逆天改命，向来就是凶险异常。若是你法力修为都在鼎盛之时，倒是可以冒险一试。可是你现在只有半身修为，又如何能去动那三生石。如今看来，只要你心中有风九，你便要受这诛心之劫，你逃不掉的，唯有忘记凤九，潜心修炼，才能恢复修为。”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是知道。这次我来找你，便是想托你照顾凤九。”一提到凤九，东华原本冰冷的语气又温和了几分，“过几日我准备闭关修炼，这时间短则几百年，长则数万年。你素来与青丘的人走得近些，我不在的时候，你多多照顾凤九。”
“哦，凤九待在青丘向来安全，帝君有何不放心的？莫不是担心她飞升上仙的天劫？”折颜有些好奇。
“本帝君已将天罡罩放在了她身上，即使我闭关的时候天劫降临，九儿也能安然度过。她的天劫我并不担心。”东华深色坦然地说着，却吓得折颜一脸惊讶。折颜皱了皱眉，刚缓和的语气又严肃起来：“东华，你真的是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那天罡罩是你本命的法器，天劫应在天罡罩上，与打在你身上有何异！你这半身修为，怎么受得住飞升的劫难！青丘又不是没人了，凤九的爹娘，爷爷奶奶，叔叔伯伯，甚至是我，哪个不能为她挡劫，你何苦冒这个险！”
“若是日后真的能得偿所愿解决了三生石，我便是她的夫君。妻子飞升的天劫，自然应该由我这夫君帮忙挡了，哪用外人插手。”东华说得理所应当，让折颜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反驳。
二人沉默了一小会儿，折颜才又重新开口问道：“既然你不是担心凤九的天劫，那你让我照顾她什么？”
“让你把你的酒窖锁好，这一百年间凤九夜夜醉酒，怕是都从你这儿搬的酒吧？一个上神，连自家酒窖都看不好，传出去不怕别人笑话。”东华冷笑了一声，说道。
“那我真是冤枉，小凤九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撒娇向我讨几坛酒，我一个做长辈的怎么好意思拒绝呢。再说了，平日里凤九没少给我做饭吃，我送她几坛酒，也算是回赠了。”折颜摆摆手，一副无辜的样子。
东华听闻，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撒娇？你说凤九冲你撒娇，还给你做饭吃？”
折颜一时间无言，却听见不远处桃枝纷纷折断的清脆响声。他咽了咽了口水，思量了一番才开口说道：“哎，其实也不是冲我撒娇。我经常和她四叔在一起，凤九在青丘的长辈面前确实骄纵了一点。我也是看着她四叔的面子给她几坛酒而已。至于吃饭，我们老神仙哪用吃什么饭啊，我成千上万年都不吃一顿饭，真的。”
东华无心再与折颜计较，只是说了句“最好是这样。”然后起身准备告辞，“今日我先走了，劳烦上神七日之后来太晨宫帮我把凤九送回青丘吧。”看到折颜有些不解的神色，东华补了一句，“有外人在，终归好些，否则，我怕她不舍得离开。”
折颜了然一笑，然后点了点头，算是答应。知道看见那紫衣神尊化作一团烟雾消失在桃林，折颜才叹了口气说道：“东华啊东华，你哪里是怕凤九舍不得离开，明明是怕自己不忍心送她回来。”

凤九近日觉得东华有些不一样，虽然自相逢以来，东华对她一直很好，但是这几日对她却是格外纵容迁就。这几日，东华每日闭关修炼的时间减少了，多出来的时间全部用来陪她。她在厨房做点心，东华便摆了张桌子在厨房门口，幻出一张棋盘，一边独自看着棋谱下棋一边等她。凤九做好的点心要去送给成玉喝白浅吃，东华也有耐心地陪着她一起走到秋芙堂和洗梧宫。因为凤九提了一句还是芬陀利池里的鱼最好吃，东华便取了鱼竿去那里钓鱼。凤九一时来了兴致，就在旁边支了一个小火堆准备烤鱼。司命路过看到了，怕天君责怪，连忙跑过来想要阻止一下，却被东华一挥手打断了：“无妨，若是天君问起来，就说是本帝君让凤九这么干的。”迷谷来时带了信，说是凤九已经许久没去族学上课了，夫子说别的倒也无妨，但是两个月后的佛理考试一定要来参加。若是再缺席，就把凤九逃学和旷考的事儿一并告诉白奕上神。凤九听了有些心慌，最近一有空就抱着佛理书死记硬背。东华则安静地坐在一旁陪她，要么为她烹盏茶，要么帮她剥点水果。
在这期间，东华命司命把一直在藏经阁修复破损经文藏书的重霖找了回来。重霖之前一直在太晨宫侍奉在东华左右，因为体贴周到识分寸，一直都是东华最信任的下属之一。修复经文藏书的事繁琐又需细心，挑来挑去重霖是最合适的人选。只不过工作量确实是不小，重霖一进藏书阁便待了六百年了，若不是这次司命来寻他，还不知何日会出来。东华的情况司命算是最了解的，东华也说过不必瞒着重霖。这次把重霖召回来，就是让重霖在东华闭关期间好好打理太晨宫一切大小事务的。毕竟司命不仅有掌管凡人气运的职责，还被东华叮嘱，暗地里保护好青丘女君。若是她与天族甚至翼族或者魔族的人有冲突，一定要以东华帝君的名号保女君周全。总之就是一句话，谁都不能欺负青丘女君。司命心里暗自觉得，这个叮嘱简直任重而道远。

这日，凤九趁着东华闭门修炼的时候在院子里的六角亭里砸核桃，准备等下给东华做金玉核桃露。正砸得起劲，没注意到一个青衣青年走到了身边，直到他开口问了一句：“女君，需不需要帮忙，要不然还是我来做吧。”
凤九抬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重霖。虽然这青年要比司命长得更加清秀俊雅一些，但是表情却更像东华几分，一样的古板严肃。她认真思索了一下，觉得之前确实没有见过他，便疑惑地问：“请问这位仙君是？”
“在下重霖，是东华帝君座下的一名文官。”重霖规矩地行了一个礼，自报家门。
“重霖大人，司命经常提起你的。今日总算是见到了。”凤九开心地说道。
“女君客气了，重霖因六百年前被帝君派去藏书阁整理经文，近日才回到太晨宫，女君未曾见过我，也是正常。”重霖礼貌地说着。
司命曾经说过，若是说他司命星君可以揣度帝君心意五分，那么重霖可以说是能猜透东华帝君心思七分。这些年来重霖待在东华身边，谨言慎行，体贴周到，可以算是太晨宫的大管家，将太晨宫一切事务打点得井井有条，就连平时严苛的东华帝君都甚少挑他的不是。不过重霖如此能趁东华帝君心意，还有个原因就是二人有些相似。虽都长了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但是都是严肃古板的性子，不苟言笑，不问俗事。凤九今日看到重霖，倒也觉得司命没有诓骗她。不过想来东华私下里并不是外界谣传那般古板无趣的人，凤九觉得他日若是和重霖混熟了，未必会难相处。于是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砸核桃也不是什么累活，我自己干就可以啦。等下我要做金玉核桃露，我多做一点，你也喝一碗吧？”
“女君客气了，重霖等下要去昆仑墟帮东华帝君送封信，怕是没有口福了。若是女君不需要小仙帮忙，那小仙就不打扰女君了。”重霖规矩地又行了一个礼，便离开了六角亭。
东华修炼结束以后没有看到往日等在门口的凤九，心中略有疑惑，此时一位仙娥过来禀报，说是女君在厨房熬核桃露走不开，怕帝君担心便遣她过来送个信。东华听后了然，独自先去花园中寻了处僻静地方，支了长案软榻，一边看经书一边烹茶。
没过半个时辰，凤九便寻了过来。她将放着核桃露的托盘放到不远处的地上，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东华身后，然后一把搂住东华的脖子，脸颊亲昵贴着东华的下巴，甜甜地喊了一句：“东华！”
简单的两个字，此时却让东华心中起了层层波澜，似是一块放在冰窖里许久的石头突然被一股温泉包围，阵阵暖意袭来，足以融化一切。他默默地在心底轻叹了一声，这样的凤九，让他怎么舍得离开。
“东华，我给你熬了核桃露哦。这个核桃露要一直盯着，时不时搅一下，不然会糊锅的，所以我来晚啦。”凤九绕到东华面前，笑看着他说道。
“嗯，我听你派来的仙娥说了。核桃露呢？”东华嘴角噙着笑，温柔地问着凤九。
“啊，在这里，我给你端过来。”凤九急忙跑向托盘，又小心地端着托盘走回来，生怕碗中的核桃露洒出来。
“你快尝尝看，喜不喜欢？”凤九献宝一样把碗端到东华面前，一脸的期待。
“你的手艺，不用尝都知道，自然是最好的。”东华接过碗，说道。
“东华，”凤九歪着头有些奇怪地问东华，“你近日怎么变得如此会哄人开心了？”
“怎么，我原先不是这个样子吗？”东华挑眉问道。

凤九仔细想想，四百多年前在天宫的时候帝君说话不噎死她就不错了，怎么还会这般耐心地故意说些好听的话哄她。倒是凡间历劫那几年，凡间的那个陛下很会说情话。但那终究是没了记忆下凡历劫的帝君，不能和眼前这位高冷清贵的紫衣神尊相比。不过凤九和东华正相反，天生嘴甜，最会哄人讨大家欢心，说了句“原先是不是这个样子不重要啦，以后你可要多说些好听的哄哄我哦”，一下子让东华心满意足。
东华吃完了一碗核桃露，看着仍旧浅笑盈盈瞧着自己的凤九，罕见地犹豫了一小会儿，才开口说道：“九儿，再过两日，我让司命送你回青丘好不好？”
凤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她心里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就一直这样偷偷地待在太晨宫。青丘的政务，她爹安排的相亲，还有三生石，太多事情没有解决。只是这段日子实在过得太幸福了，这种日子是她盼了四百年才盼到的。和东华在一起的时候，她特意不去想这些事情，直到今天东华提出送她回青丘，凤九清楚这样的日子终究是要结束了。
凤九落寞的表情已经眼睛里一下子充盈的湿润全部被东华看在了眼里，其实自与凤九相遇的那一天起，他从未想让这个小丫头失望或者伤心过。可是事与愿违，他又似乎害她一直沉浸在失望与伤心中。东华伸手抚摸着凤九的脸颊，沉声对她说道：“你应该也听司命说了，解姬蘅身上的秋水毒，多少耗损了我的一些修为。如今每日只是修炼几个时辰怕是不够，我需要闭关静修一段时日。等到法力和修为全部恢复了，我就去寻解决三生石的法子。一切都交给我解决，你要做的就是信我和耐心等待。”
“东华，有没有法子，可以让我一直陪着你？陪着你一起闭关修炼也好啊。”凤九渴求地问着东华。
“这恐怕不行，闭关修炼若有旁人在侧，很容易前功尽弃甚至走火入魔。再说了，凤九，你身上还有东荒女君的责任。”东华耐心地开导凤九。
“那，那你会不会有危险？”凤九担忧地问道。
“傻瓜，我只是耗损了一些修为，有什么危险，无非是多耗费些时日，勤加修炼就是了。至于三生石，若是吃些苦头能讲将名字刻回去，那也值得。”东华轻描淡写地说道。
“好，我信你，”凤九努力克制着眼泪不流下来，语气坚定地说：“无论是一百年还是一万年，我都会乖乖地耐心等你。等你出关了，我们一起解决三生石。”
东华欣慰地笑了笑，将凤九揽入自己怀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句：“嗯，乖乖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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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九临离开太晨宫的前一晚，东华在书房同重霖和司命处理了些事务，走出来之后却到处寻不见她，最后终于在太晨宫内的枕月泽找到了凤九。太晨宫也算是九重天上占地最大的宫殿之一，其中偏殿别院众多。枕月泽便是一处四周景致不错的观景台，因在这个位置赏月最佳，才得了这个名字。不过枕月泽白日里的景色也算是秀美宜人，当年东华就曾带着还是小狐狸的凤九来到这里一边赏景一边饮酒。
“你怎么会在这儿。”东华看见凤九坐在二人当年坐过的位置，正仰头望着天，不禁有些疑惑地问道。
“东华，”凤九听见了东华说活的声音，却没有着急转头看他，依旧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天上的那一轮明月，“你记不记得，当年我化作一只小狐狸留在太晨宫的时候，你曾经带我来过这里。你说这里的景色还不错，还告诉我这里是九重天上最适合看月亮和星星的地方。”
“我自然记得。”东华又怎么会忘，那次分明就是他特意带凤九来的。凤九身为小宫娥时曾对他讲过，都说太晨宫景色优美，可是她入宫以来却只顾着干活都没有好好欣赏过。所以那次，东华就想带着变为小狐狸的凤九好好看看太晨宫的景色。
“东华，你知道我那时趴在你身边，想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东华在凤九的身边坐下，问道。
“我那时候就觉得，即便是太晨宫最美的景色，都敌不过你那时低头对我那短暂的一笑。”凤九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花痴？”
“你好像说过，你只会对我一人花痴。”东华想起了一年前凤九醉酒时说的话。
“确实，”凤九点点头，“我喜欢你，喜欢你的全部。你曾经说过，我不曾见过你双手染血杀红了眼的样子。可是东华，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那个坐在太晨宫里高高在上的帝君，无论你将来变成什么样子，曾经是什么模样，我都喜欢你。”
“我知道了。”东华伸手揽过凤九的肩膀，让凤九的脑袋可以靠在自己的肩上。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瞒着我，好吗。就算未来艰难险阻，我也想同你一起面对。”凤九忍不住，鼻子一酸，留下了眼泪。过了今晚，她不知何时再能见到东华。
“好，以后无论我做什么都带着你，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东华沉声应道。
得到东华这个保证，凤九甚是满意，她吸了吸鼻子，说道：“我看这里的月亮和星星也不过如此，还是青丘的月色最美，星星也格外亮眼。什么时候，我可以带你去青丘看星星啊。”
“等到我出关，你就带我去，好吗？”月色凉凉，东华的声音却带着几丝暖意。
“好，到时候我一定带你去青丘看星星。”凤九靠在东华的身侧，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白檀香气，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和满足。

到了东华与折颜约定的日子，折颜终究是东华信任的朋友，也是最善解人意的老神仙，直到酉时天色渐暗才悠悠出现在太晨宫门口。他琢磨着只与东华约定了七日后，又没说具体时辰，自然是要多给这对苦命鸳鸯留些相处的时间。
“老凤凰，你怎么来了。”沉浸在依依不舍之情中的凤九，看见折颜颇有些意外。
“怕你不舍得走，来带你回家啊。”折颜笑眯眯看着凤九，说道。
“我心里已经够难过了，你还笑话我。”凤九撅着嘴，一脸的委屈。
“我没开玩笑，丫头，我带你回青丘。就算是你想日后与东华相守，现在是不是也应该先回青丘打点一下青丘的政务啊，还有说服你那个倔强的老爹。”
“我知道了，我就是担心东华。”凤九看向屋内正在与司命交待什么的东华帝君。
“这个你尽管放心，东华是昔日的天地共主，闭关修炼一段时日定能恢复修为。你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你下个月的佛理考试呢。”折颜揶揄道。
“老凤凰！”凤九此时不知该急还是该气。
“怎么。折颜惹你了？”东华从内室走出来，看到大殿里一脸笑意的折颜和满脸通红的凤九，将凤九半揽在自己怀中，关心地问道。
“有你东华帝君撑腰，往后天上地下，谁敢惹她啊。”东华护内是出了名的，身为旧同窗，折颜更是知晓。
“你知道就好。”东华毫不客气地说道，“以后别惹她。”
“好好，我说不过你们两个。不过小殿下，咱们是不是应该启程啦？”折颜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语气虽似在与凤九商量，实则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凤九耷拉着脑袋，一脸的失落与不舍。东华轻叹了一口气，伸出双手将凤九的脸捧起，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说道：“记住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乖乖地待在青丘，我一出关便去寻你，到时候再带你去碧海苍灵玩。”
“好，”凤九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等你。”
东华欣慰地笑了一下，缓缓低下头，在凤九的额间印下一个吻。折颜识趣地背着手独自先往太晨宫门口的方向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摇头，谁能想到当年冰冷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东华紫府少阳君，深陷红尘竟是这副痴情模样。真是神仙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第十四章
凤九回到青丘以后，确实像之前保证的那样，乖乖地待在青丘，处理政务，研读青丘律法，然后好好复习佛理功课。若是书桌前坐太久无聊了，就去院子里练练剑，或者去厨房给自己和迷谷做点点心。总之，性子沉静了不少，也不再去偷折颜的酒了。她总想着东华此时正在辛苦地闭关修炼，自己自然不能让他再担心分神。
白奕来过狐狸洞一次，当初因为凤九不愿意相亲而毒打了她一顿，后来这事被凤九的娘知道了，整整一个月没有和白奕说过一句话，还把他赶到了客房去住。这也让白奕明白了，教育女儿不能一味简单粗暴，否则不仅把女儿打没了，也把夫人气跑了。白奕这次来，就是想关心关心凤九，看她是否还那般惦记东华帝君。只是没想到这次见到凤九，发现她竟沉稳懂事了不少，举手间更有几分女君的架势，床头书案上也堆了不少典籍史册。
“一年多没见，你的气色瞧着倒是不错。”白奕一边喝茶一边端详着自家女儿。
“女儿之前太胡闹，惹阿爹生气，是女儿不好。”凤九乖巧地说道：“以后女儿一定严于律己，当好青丘女君，不然阿爹再为女儿操心了。”
“好，你能这么想，为父就很欣慰。”白奕满意地点点头，“阿爹当日也是气急了，下手重了一些，你也不要生我的气。”
“我怎么会生阿爹的气。”凤九连忙摆手。虽然白奕有时会责罚她，但真的就只是抽抽鞭子让她受些皮肉之苦，从未真正用过一丝法力。
“你明白就好，”白奕轻叹了一口气，“小九啊，阿爹是真的为你的婚事着急。你姑姑虽说是熬到十四万岁才嫁人的，但那是因为她情窦开得晚，再加上又在昆仑墟男扮女装待了这么多年。可是你不一样啊，你心里早早就装了那么个人，偏偏那个人与你又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阿爹才着急帮你觅得一位如意郎君。四海八荒这么多青年才俊，你当真一个都看不上吗？”
“阿爹的心思，女儿一直都明白。”听到白奕提起东华，凤九心中涌起一阵甜蜜，随后又有些心酸。
“你既然都明白，那能不能。。。”白奕的话尚未说完，凤九便打断了，“阿爹，我以后一定会勤加研习功课，绝对不在族学里给你丢人。也会承担起青丘女君的责任，治理好东荒，不让你担心。还会刻苦修炼，争取早日飞升上仙。唯有成亲一事，恳求爹爹不要再逼我了。”
白奕听到凤九这么说，又想起当初折颜劝自己的话，知道凤九现下依旧是心结未解。不过想着自己已经改变心意要做一个慈父，自然不能再武力逼迫凤九。好在凤九现在如此用功进取，也算让人颇感安慰了。横竖她年纪还不算大，择婿一事还是可以慢慢来的。自己说服了自己，白奕便没在坚持，只是叮嘱凤九：“都说咱们白家一门七位上神天地罕见，你可也要为咱们家争口气，好歹先飞升上仙吧。否则堂堂青丘女君居然连上仙都不是，说出去也怪没面子的。”
“阿爹放心，女儿一定勤加修炼，定不给白家丢脸。”凤九语气倒是坚定，让白奕听了颇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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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对于飞升上仙一事，凤九是既期待又担心。她已经做了青丘女君百年有余，可是依然没有飞升上仙，始终有些气短。而白家最近一个经历过飞升上仙天劫的人是白浅，那已经是几万年前的事了，况且那时的天劫是墨渊帮白浅挡的，白浅也没什么经验可以传授给她。都说这天劫挨过去了便可飞升，挨不过去可能会灰飞烟灭，凤九对自己的修为也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只是想着若是没挨过去，岂不是从此要和东华阴阳两隔。
凤九自出生便是白家的掌上明珠，虽说白家的孩子大多是放养，但是每遇到大事，长辈们还是很上心的。凤九的天劫，不仅是白家的几位长辈们都在留心，就连折颜也一直推算，做好准备在天劫降临时护一护凤九，确保她安然无恙。只是谁都没想到，凤九的天劫竟然来得没有一丝征兆，生生比大家推算的早了好几年。
那一日凤九在院子里练剑，只有迷谷陪在一旁烹茶。忽然，天色变得阴沉，明明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此时却已经是乌云密布。凤九本以为变天时要下雨了，并未在意。却见乌云越积越密，一时间白昼变得如同入夜一般。狂风骤起，吹起了满地的落叶，整个狐狸洞周围都陷入一片低沉萧瑟之中。迷谷毕竟活了十几万岁，他皱着眉看看远处的天色，又仔细瞧瞧眼前的境况，有些担忧地说：“小殿下，这天色变得实在诡异啊。”
迷谷花音刚落，还未待凤九回应，一道闪电就在他们头顶劈开。紧接着，便听见了滚滚雷声。迷谷一下子反应过来，大叫了一声：“小殿下，这是天劫啊！”
凤九也意识到了，这狂风骤雨天闪雷鸣似乎都是冲她而来，看来，她等了这么久的飞升天劫，终于是来了。凤九敛了敛心神，冲着迷谷喊了一句：“你快进狐狸洞待着，你是树精，切不可碰到天雷！”紧接着，便支起一个结界，将自己笼罩在里面，静静地等待天劫降临。
迷谷待在一旁干着急，却真的也无法帮到凤九。他是树精，若是被天雷劈到，瞬间便会灰飞烟灭。可是眼睁睁看着凤九受天雷，他心里也是百爪挠心。正当迷谷担忧的时候，第一道天雷在一声巨响中劈了下来。迷谷两眼瞪得极大，撕心裂肺地喊了句：“小殿下！”却见天雷在打在凤九身上之前，凤九周边笼起了另一层结界，淡淡地泛着赤金色的光。那天雷打在这层结界上，竟似乎全被吸收了。待在结界里的凤九，神色淡然，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
还未等迷谷多想，第二道天雷轰然而至。此次，凤九还是一脸疑惑地待在结界里，天雷似乎还是未伤她分毫。此时，离青丘不远的折颜和白真已经看见天雷赶了过来。折颜一见凤九周身的结界和一脸疑惑安然无恙的凤九，心中便知东华果然舍命护住了凤九。他轻叹了口气，对身边同样有些疑惑的白真说了句：“是东华帝君的天罡罩，他担心自己闭关期间凤九会遭遇飞升的天劫，边将自己本命法器放在了凤九的身上。”

折颜的这句话，恰巧也被凤九听见了。一时间，她感觉自己的心被撕裂了一般疼痛。凤九发疯一样敲打着结界，大声对折颜和白真喊道：“折颜，四叔，求求你们把天罡罩收起来，东华的修为还没有恢复，他不能为我挡天劫啊！”此时，一声巨响，第三道天雷落了下来。
“凤九，天罡罩是帝君的本命法器，除了他，没有人能将它收起来。”折颜如实相告。
“这是我的天劫啊！他怎么可以这样！折颜，你平日里那么有办法，这次也一定可以的，把天罡罩撤了，否则东华会有危险的！”即使满脸都是泪水，凤九也顾不上擦一擦。只是拼命地敲打着结界，想要冲出去。
此时，第四道天雷在她头顶正上方劈了下来。白真一惊，扯着折颜的衣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飞升上仙的天雷不是只有三道吗，这怎么还没有结束！”
折颜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按理说飞升上仙的天劫确实只有三道，这多出来的天雷他也不知为何原因。紧接着，第五道天雷又劈了下来。结界内的凤九虽毫发无伤，可是嗓子却已经哭哑了，她一遍遍伤心而又绝望地喊着“东华”，手也因为用力拍打结界而流血不止。
终于，在第六道天雷落下来之后，乌云渐渐散去，天色也逐渐亮起来。凤九呆呆地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直到周身的结界退去，白真跑到她身边，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凤九，凤九你没事吧？你可不要吓四叔啊，身上哪里痛你跟折颜说，他定能医好你。”白真焦急地上下打量着凤九，担忧地问道。
一听到折颜的名字，凤九有些回过神来。她抬头茫然地看向折颜，问道：“你早就知道东华把天罡罩放在了我身上，是不是？”
“是，”折颜自知瞒不过去了，便点头承认：“我曾经极力劝过他，可是东华帝君一旦做了决定，谁还能改变得了。”
“我要去找他。”凤九一下子站了起来，焦急地说着：“六道天雷全都打在了他的身上，他该有多疼。我要去陪着他，照顾他。”
“小九，你才刚受过天劫啊。”白真伸手拦了她一下，本想阻止她。可是眼睛对上了折颜，折颜默默地冲他摇了摇头，白真也知道终究是拦不住，想了想便放下了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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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更的一段时间，我经历了生活中比较艰难和纠结的一段时间。每天思绪很乱，说实话很难集中精神写出一句话。想上贴吧来和大家聊一聊，又觉得一直爽约没按时更文实在没脸见你们。好在现在已经平稳度过了生活中的这个转折，接下来的日子又可以好好工作，努力写文了。明晚更新，多写点，让大家一次看个够。

毕竟是六道天雷，东华此时又只剩下半身修为，尽管服过了丹药，身体还是很虚弱。凤九这几日住在太晨宫，一门心思地好好照顾东华，为他熬药煲汤。只不过，东华的身体恢复得实在有些慢，几日之后，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开始日日咳血。一开始，东华还能瞒着凤九，时间久了，凤九也发现了。只不过她心里也清楚东华不想让她担心，所以仍旧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但是心里实在放心不下，私下里还是偷偷送了封信给折颜，拜托他找个理由来趟太晨宫，来帮东华诊治一下。
折颜接到凤九的信，心里很是为难。按理说同窗旧友现在缠绵病榻，他诊治一下送些丹药是理所应当的。可是又想着东华天罡罩的事情毕竟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以东华帝君那个睚眦必报的性格，自己此番前去还不知是福是祸呢。可怜他隐居桃林十几万年，却偏偏惹上了这位世间最不好惹的昔日天地共主。不过斟酌再三，本着行医之人慈悲为怀的宗旨，折颜还是咬着牙走了一趟。
折颜来到太晨宫的时候，风机正在厨房里给东华煲汤，而东华则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看书。折颜进书房前深吸了一口气，才摆出一副闲散样子慢步踱进了书房。
“你最近来太晨宫的次数倒是渐长。”东华头也不抬，只冷冰冰地说了这么一句。
“哎，上一次来接凤九回青丘，可是你让我来的啊。”折颜争辩道。
“那这次又是谁让你来的？”东华翻了一页书，依旧没有抬起头。
“这次，”折颜顿了顿，说道：“这次我是来找凤九的。这不，凤九刚刚飞升了上仙嘛。我曾经答应过凤九，待她飞升上仙，我送她两坛珍藏的桃花醉。这丫头现下在你这里住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青丘，我索性就将酒送到太晨宫来。”
“是啊，若不是某人嘴巴太松，凤九现在也不一定在太晨宫。”东华抬起头，冷笑一声，看着折颜。
“就算我不讲，凤九也很快就会猜到是你替她挡了天雷的劫。毕竟，这世间愿意拿命护着她的人肯定是她周围最亲近的几个人了。”折颜仔细端详着东华的脸色，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你这次来，是凤九叫你来的吧？”虽是疑问句，东华的语气倒是十分肯定。
“幸亏我听了这丫头的话，上来看你一眼。你怎么会成了这副样子！我就说过，你的修为尚未恢复，替凤九挡天雷的事不要操心了。现在六道天雷打在你身上，你当真觉得自己没关系？”折颜看着才几月没见的东华居然消瘦了许多，脸上也毫无血色，不禁有些着急。
“倒也不全是因为天雷，”东华不想再对折颜隐瞒，他也发觉自己的身体状况愈发不好，确实需要折颜的医治，“我身上的秋水毒，近日毒发了。我努力想压制住，可惜刚历过天雷，稍有些力不从心。”
“秋水毒？”折颜惊讶地问道：“你身上居然有秋水毒？你知道你身上有秋水毒你还帮凤九历劫，你真是不要命了！东华帝君是不是觉得神生太无聊，想要羽化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般啰嗦，”东华叹了口气，问道：“你就直接说，你有没有法子帮我暂缓体内的毒发？”
“我之前有法子啊，送你一碗忘情水，你又不要。”折颜说完，一屁股坐在东华的旁边，开始为他诊脉。
“本帝君最后一次告诉你，忘情水的事情，想都不要想。还有，你也不要想灌凤九喝下那玩意儿。”东华严厉地对折颜说道，眼睛里似乎都能喷出火。
“你活够了，我还没活够，我要是偷偷给凤九喝了忘情水，怕是你拼尽最后一口气都要将我打得灰飞烟灭。我对你的这点了解还是有的，你尽管放心。”折颜说完，略微安静了一下，似乎是在研究东华的脉象，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充满了担忧：“帝君，你若是再这样下去，真的要通知天君在无妄海给你备口棺材了。”
“说重点。”东华的语气依旧冰冷。
“我可以配制丹药缓解你体内的秋水毒，但是要彻底将毒渡化，你真的是要静心闭关修炼。原本以你的修为，解个秋水毒并非什么难事，可是现在你半身修为又刚历了六道天雷，解毒的过程必然要漫长一些。到时我配些丹药你带着去闭关，若是毒发挨不住就吃一颗，起码能帮你缓解些痛苦。”折颜仔细想想，认识东华这么久，这是自己第一次为他担心。
“多谢。”东华道了谢，起身想去厨房看看许久未归的凤九。
折颜也跟着站起来，他知道自己啰嗦，还是忍不住跟东华说道：“你的修为不恢复，秋水毒便很难彻底渡化。可是你心里爱恋着凤九，你的修为也很难恢复。诛心之劫，不死不休，东华帝君，你真的要想清楚。”
“若是忘了她，那和死也是差不多了。”东华脑中浮现起凤九那张笑起来清丽动人的面容，淡淡地说了一句。
此时的东华和折颜都没注意到，书房外的门柱后面，一抹藕粉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接下来的几日，有了折颜的丹药，东华毒发的时候好歹没有像之前那么痛苦难耐。他知道凤九这次来天宫也不会待太久，所以也格外珍惜和她相处的日子。只要不是真的挨不住，他都努力打起精神陪着凤九。只不过自从折颜来过后，凤九便常常心不在焉。
那日她实在担心东华的伤势，所以知道折颜到了太晨宫后，也不管煲的汤好没好，就想去书房听听东华与折颜的谈话。只不过她到的时候，两个人都讲完了，她只听见了折颜最后的那句“诛心之劫，不死不休，东华帝君，你真的要想清楚。”还有东华的那句“若是忘了她，那和死也是差不多了。”那时，凤九躲在柱子后面，听到这两句话，心里一阵惊慌，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东华，便又匆匆跑回了厨房。但是自那以后，这两句话就时常在她耳边响起。凤九不明白折颜所说的诛心之劫是什么，也不明白东华说若是忘了她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心里清楚，如果事情真的很严重，东华存心要瞒着她，那么无论是问东华还是问司命，恐怕都不会同她讲实话。思来想去，凤九有一次在太晨宫外拦住了刚刚从藏经阁帮东华取书回来的重霖。
“女君在此等着小仙，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吩咐？”重霖见到凤九将自己拦住，略有些意外地问道。
“重霖，我有些事情想问你。”凤九直截了当地说。
重霖愣了一下，随后恢复常态，说道：“女君请问。”
“帝君他的身体究竟如何了？他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女君近日一直陪着帝君，帝君身体如何女君应该是清楚的。”
“重霖！你也知道的，帝君一直怕我担心，一直都表现得没什么大碍。可是我能感觉到，帝君他并不好。你和司命是他最信任的部下，又终日跟随在他身边，应该是最了解他的。”凤九见重霖不肯透露丝毫，不禁有些着急。
“女君既然说小仙最了解帝君，那么小仙也坚信，帝君不想让女君知道这些事情，自然也有他的原因。”重霖依旧不肯开口。
“我知道，他日日在咳血。”凤九眼睛里含着泪，坚定地挡着重霖的去路，“我只想知道我要怎么做，才可以救他。求求你，帮帮我，我不能看着他一直这样下去！”

重霖犹豫了一下，随后一股悲伤的表情取代了方才的严肃，他轻叹了口气说道：“女君，小仙今日冒死与你说几句话。帝君他现在的状况，真的非常不好！女君，帝君自当年凡间历劫归来，修为就一直没有恢复。他是在遭诛心之劫啊！虽然你们中间隔了一百年没见，可是这一百年间帝君每日都把你放在心中惦念，天命又怎会允许。直到一年多前，他勤加修炼，修为和法力也才恢复了五成而已。而自从和女君在一起之后，帝君的修为就算再怎么修炼也没有进益了。女君可还记得那姬蘅公主？她之所以能这么快解毒离开，是因为帝君将她身上的秋水毒渡到了自己的身上。帝君说姬蘅公主心术不正，怕她继续待在天宫会惹女君心里不痛快，不如快点解毒把她送走。帝君实在不舍得和女君分开的，只是他只剩五成修为，又身中秋水毒，若是不抓紧闭关修炼，自己身上的毒根本解不了。”重霖冒着被苍何一剑穿心的风险，将司命告诉他的情况全部转述给了凤九。
“他只剩五成修为了，还中了秋水毒，如今又把天罡罩放在我身上帮我挡了天劫。这些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这样做是在送命啊！”凤九听到重霖的这番话，感觉自己的心被人撕裂开，鲜血淋漓，疼得不能呼吸。
“帝君算着在他闭关期间，女君会有飞升的天劫。帝君将天罡罩放在女君身上，也是想即使他不在女君身边，也可护着你渡了飞升上仙的天劫。和女君的安危相比，帝君根本又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只是上苍也实在对帝君残酷了些，没想到女君飞升的天雷竟然有六道。帝君现如今元气大伤，体内的秋水毒也发了出来。”重霖知道，眼前这个青丘女君是他家帝君放在心尖上的人，是司命和成玉元君都终日挂在嘴边的好朋友，是四海八荒都出名的绝色美人。可是当年他离开太晨宫的时候，东华帝君还是个隐居深宫高高在上的闲散神仙，如今却一身伤痛气息不稳地躺在床上。不得不说这青丘女君真的是东华帝君命中的劫难。重霖与眼前这位颇有人缘的女君交情尚浅，说话时并未太多顾忌凤九的感受，只是焦急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家君上提前羽化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反正今日不该说的话他也没少说，若是让东华帝君知道了怕是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重霖索性一口气多说了几句：“女君是不是以为帝君如今只是隐居在太晨宫不问世事的闲散神仙？或者说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其实帝君一直看护着妙义慧明镜，那镜子里面关着的，是这世间几十万年的三毒浊息。帝君每隔一千年就要进行一次调伏，也在寻得一个合适的机会将那些浊息彻底净化。若是帝君真的有什么闪失，妙义慧明镜便会崩塌。到那时，三毒浊息将流向世间，最得利便会是妖魔翼鬼四族。他们一旦法力大涨，必将引起一阵大乱。女君，帝君的性命，关乎着四海八荒的太平啊！”
“我都知道了。”凤九茫然地点了点头，努力思考着重霖说的每一句话。她猜测到了东华的情况要比他表现出来的糟糕，却未曾想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二人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凤九才重新开口说道：“重霖大人，我还有一个请求。刚刚你和我讲的这些话，不要告诉帝君。换言之，今日我们没有单独交谈过，你也未曾与我讲过关于帝君的任何事。”
“小仙明白。”重霖虽不知道凤九有何打算，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样做也是保护了他。若是今天的事情被帝君知晓，他怕是真的无命活下去了。
凤九见重霖答应了，不禁松了口气，然后敛敛心神强装淡定地走进了太晨宫。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何才能帮到东华。也迅速打定了主意，看来，这次是真的要去一趟十里桃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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