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凤九来到十里桃林时，折颜正在挖十万年前埋在桃树下的几坛精品桃花醉。看到凤九后，不禁感慨：“都说你们狐狸鼻子灵，这也有些太敏锐了吧，我才刚开始挖，你就闻到酒味跑过来了？”
“我不是来拿酒的。”若换做之前日日醉酒的她，赶到这一幕肯定使出浑身解数也要讨几坛好酒,可是如今，凤九的心思根本不在酒上。
“哦？那你有何事？之前你让我去太晨宫给东华诊脉，我可是都按照你的要求做了啊。”折颜挽起袖子继续拿着小铁锨挖土。
“我这次来，确实也是为了帝君的事情。老凤凰，帝君的情况，你都是知道的，对不对？”凤九凑到折颜身边，问道。
“帝君什么情况？你是说他替你挡了六道天雷的事情？我自然知道啊，你忘了，还是我告诉你天罡罩的事情呢。放心吧，我已经给他诊断过了，也配了丹药，他只要按时服用静心修养就好。”折颜继续装傻，心里祈祷凤九能被自己糊弄过去。
“老凤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给我讲实话！”凤九生气地直跺脚。
“小祖宗，我讲的句句实话啊。你还想让我告诉你什么？”直觉告诉折颜，凤九怕是已经察觉出什么了。
“诛心之劫，不死不休。”凤九紧紧地盯着折颜，说出了这八个字。
折颜一惊，手中的铁锨没拿稳，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亮的响声。他咳了两声，重新将小铁锨捡起来，却没有再继续挖，而是转头看向凤九，问道：“你这小丫头，偷听我们谈话？”
“这么大的事情，你们竟都瞒着我！”看到折颜的反应，凤九就知道，重霖告诉她的全是真的。
“我们瞒着你，也是不想让你担心。既然你都知道了，今日来找我做什么？”
“我想向你讨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汇集天下宝物的九重天没有，你还要跑到我这偏僻的桃林来讨？”折颜很是不解。现如今以凤九在东华心中的地位，她想要什么东华估计想办法帮她弄来。
“忘情水。”说出这三个字，凤九是做了最艰难的决定。

“不行，这个真的不行，绝对不行。”折颜一听，立马摆手，“说实话，我是劝过东华帝君喝下忘情水，忘掉你们的这段情。虽然与你与他都残酷了些，但是却可以保他平安，不再受那诛心之劫。可是我每次提起，帝君都坚定地回绝了。若是他知道我私下里给你服了忘情水，怕是要把我这十里桃林铲为平地。”
“我讨忘情水，不是给自己喝。”凤九感觉自己的嗓子干哑异常，说出的每个字都花费了很大的力气。
“你想让东华喝下忘情水？他不会喝的，他即使被诛心之劫要了命，都不会想要忘记你的。”折颜一下子否决了凤九的想法。
凤九自然能感觉到东华对自己用情至深，可是听到折颜这句话时，心中还是能泛起一阵甜蜜和动容。但是理智很快重新占了上风，凤九讲出了自己的打算：“我知道，若是劝他喝下忘情水，基本上没什么可能。可是我终日陪伴在他身边，总能找到机会，讲忘情水掺在他的汤药之中。一旦成功了，我俩之间发生的事情他也不会再记得了，他自然也永远不会知道，我曾做过这件事。”
“丫头，东华帝君可不是一般的神仙，你这点小伎俩，很有可能会被他识破啊。”折颜仍不看好这个提议。
“我觉得，我可以算得上这世间与他最亲密的人。”凤九看向远处的灼灼桃花，轻叹了口：“只不过，如今我要用他碎我的我这番信任，做欺骗他的事。”
“凤九，虽说我也曾不顾及你的感受提议东华喝忘情水，可是如今你要哄骗他喝下去，我却要多嘴再嘱咐你几句。昔****饮下忘情水，若不是因为打破了结魄灯，而那结魄灯上又恰巧有她身为凡人素素时的气息，她是断不会再记起曾记遗忘的那段与太子殿下的往事的。如今你想让东华喝下忘情水，忘情水一旦生效，这世间怕是没有任何方法再唤回他的记忆了。到那时起，青丘白凤九于东华帝君而言，再无半点意义。你若是真的想这么做，一定要思虑清楚啊。”如今凤九下定了决心，折颜反倒有些担心她。

“我知道，折颜，我都想清楚了。”凤九狠咬了下嘴唇，却感觉不到任何痛意，“这几日我一直在想，遇上我，到底是东华的幸还是东华的劫。当年在竹林他救了我一命，我本意只是想报恩的。后来我对他有了爱慕之情，想尽办法赖在他身边，都是我一厢情愿的。东华被我打动，接受了我一片痴心，本是我觉得最幸福的事情，可是谁知这却能给他带了这么多劫难。折颜，东华曾经平叛乱，杀妖魔，定律法，掌生死，他对这四海八荒做了够多了。就算是当年从三生石上抹去自己的名字是年少轻狂，他孤寂了这么多年，也算是惩罚了吧？为什么才刚刚与我在一起，天罚就要接二连三地降到他身上？我知道，秋水毒不是意外，六道天雷也不是意外，我才是他命中的那个意外。如果没有我，他现在依旧是那个不问世事远离红尘的闲散神仙。”
“凤九，这些只是你的想法，东华定不会这么想。否则，他也不会忍受那么多痛苦都不肯服下忘情水忘了你。罢了，就像你说的，东华帝君确实是可以震慑六界的神仙，我也断不能看他如此去羽化。你等我半个时辰，我给你配药。”折颜放下小铁锨站了起来，揉了揉有些麻木的小腿，然后朝自己的小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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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九回到太晨宫时，东华已经修炼完了，正坐在书房里看书。凤九一直觉得，这次回太晨宫以后，东华似乎比以前更爱看书了。之前还会用下棋制陶钓鱼这些事情打发时间，近日却是一有空闲就坐在书房里。凤九也曾好奇过东华都在看些什么，之前在送茶点的时候凑过去看了一眼，竟是晦涩难懂的历史书。虽说比佛经要强些，可是凤九还是没什么兴趣。
“听重霖说你去了十里桃林，我以为你会顺势回青丘不回来呢。”东华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书房门口发愣的凤九，淡淡地说了一句。今日他几乎没怎么修炼，就想多些时间陪陪凤九。可是一出屋门却被告知凤九去了十里桃林，东华心里竟有些闷闷的不痛快。他有点嘲笑自己，没有凤九的那几十万年日子，如今竟想不起是怎么过的了。
“嗯，我找折颜有要紧事，就去了一趟。”凤九回过神来，冲东华甜甜地一笑，快步走进书房。
“要紧事？”连请折颜为他诊脉都只是休书一封，东华不明白是什么要紧事值得凤九特意扔下他跑一趟。
“昨日早晨你不是提了一句，说是老凤凰现在配的药越来越苦了吗。我想起来，三年前，我曾和姑姑一起做了几罐桃花蜜，密封好埋在了十里桃林。今日我去桃林挖出来两坛，带回来给你吃。”说罢，凤九便从虚鼎里取出两罐花蜜。
“这就是你说的要紧事？”东华挑眉问道。
“对啊，对于我来说，任何关于你的事都是要紧事！”凤九点点头，一副理所应道的样子。
东华倒是对凤九这番话很满意，板了半天的脸终于露了点笑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凤九说了句：“小狐狸，过来。”
凤九抿嘴一笑，真的像狐狸一样敏捷地跑到东华身边坐下。她偎依在东华身边，双手紧紧地搂着东华的一只胳膊，一副赖皮模样。
“你说，本帝君该怎么报答你这两罐桃花蜜呢？”东华低头看着紧贴在自己身上的凤九，问道。
“帝君想要报答我？之前都是我追在帝君身后想要报恩，如今帝君要报答我，那我得好好想想啊。”凤九煞有介事地琢磨起来。
“你尽管想，本帝君都满足你！”东华早已下定决心，三日之后送凤九回青丘，然后自己继续闭关修炼。只不过经历了天雷和秋水毒发，他此次闭关的时间恐怕要比之前预计的更长了。

凤九听罢，一下子扑进东华的怀里，双手搂住东华的腰，略带些哭腔地说道：“为什么姑姑她们都不告诉我，不告诉我那晚你确实来过，那不是一场梦。这些年我偷喝了折颜那么多酒，无非就是想再做一个那样的美梦。”
“是我嘱咐他们不要说的。”东华伸手将凤九圈在怀中，任由她将自己的眼泪都蹭在自己胸前。
“这条短尾，你送给我好不好？”凤九的手中，还紧紧地握着那条短尾。
东华知道，凤九想要回这条短尾，无非是怕自己看到以后心生愧疚。反正他早已下定决心，出关之后要与天命博上一博，再也不会与凤九分开，那么自然也不需要这节断尾来睹物思人，于是便点点头，应承了一句：“好。”
“东华，我想好我要什么报答了，我想再去一趟碧海苍灵。”凤九将断尾收起来，抬头恳切地看着东华，脸上还带着几丝泪痕。凤九心里明白，一旦东华饮下忘情水，此生，她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迈入碧海苍灵了。
“这有何难，我们现在就去。”东华捏了捏凤九的脸颊，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再一次来碧海苍灵，凤九已经是轻车熟路。她先跑去看看上次种的桃花树如何了，又跑到菩提树下将之前埋的的果酒取出了几坛。然后去厨房做了一桌子东华喜欢的饭菜，二人在观星台摆了张桌子一边欣赏月色一边饮酒吃菜。月色撩人，夜晚微风拂面，还夹杂着青草气息。几杯酒喝下去，凤九已经稍微有些醉意。她慢慢地靠在了东华的身上，又渐渐地倒在了他的怀里。东华瞧着一醉酒就投怀送抱的小狐狸，觉得自己之前特意跑一趟叮嘱折颜锁好酒窖实在是明智。
“东华，东华”凤九枕着东华的腿，双眼有些迷离地看着他。
“你喝多了。”东华一边伸手抚摸着凤九额间的那朵凤尾花，一边说道。九尾狐本就天生媚态，如今醉了酒的凤九更多了几分平日没有的妖娆神态。
“我没有喝多！”酒意使凤九的小脸红扑扑的，她却还嘴硬：“你们都说我的酒量差，哪里就差了。东华，我真的好喜欢碧海苍灵啊，这里真美，也没有外人打扰。”
“你喜欢就好，等我们成了亲，你愿意日日住在这里都可以。”东华倒了杯一直用冰镇着的桃子汁，慢慢地喂给凤九喝了下去。
一杯冰凉的果汁下肚，凤九略微清醒了一点。方才东华的那句话，每一个字都清楚地撞击着她的心。“成亲。。。。。。”凤九喃喃自语，她想起了折颜的话，想起了重霖的话。她自然相信东华会拼尽全力和天命斗一斗，博一个可以和她常相厮守的机会。可是她却不敢让东华这么做，这个代价太大了，很可能会搭上东华帝君的性命。
“东华，你知道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凤九依旧舒服地躺在东华的怀中，一边玩着他的一缕银发一边问道。
“难道不是嫁给我？”东华轻笑了一声，问道。
凤九晃了一下神，确实，她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像凡间历劫那几年一样，和东华做一对恩爱的夫妻，相守一世。可是如今，她却改了主意：“我想你平安，无病无灾，再也不受伤。”
“哦？我的九儿如今越来越会心疼人了。”东华摆出一副很欣慰的样子。
“怎么，难道你不相信？”凤九撅着小嘴问道。
“当然信了，你之前就说过，你是最疼我的啊。”东华温柔地抚摸着凤九的脸庞，随后低下头在凤九的额间印下一个吻。
“对啊，东华，我始终是最疼你的。”泪水顺着眼角悄悄流下，凤九轻声说了一句。接下来。她便再没有说话的机会。东华的吻自额间到鼻梁，最后落在凤九的双唇上，缱绻缠绵。凤九本还有点紧张，渐渐酒意又涌了上来，她不禁也抱住东华的脖子，温柔地回应。过了一小会儿，深陷在这片缠绵之中的凤九似乎不满足于此，慢慢将手伸向东华的衣领。
东华一愣，随即笑着问道：“小狐狸，想不到你竟然还如此主动。”
凤九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用妩媚勾人的声音轻轻说了句：“东华，不要拒绝我。”
东华听了这话，将凤九往自己的怀中带了带，然后二人化作一缕青烟，在观星台消失了。
待凤九缓过神来，二人已经在寝殿内室的大床之上，紧接着，雨过天青色的床幔落了下来，似乎将他们与外面的世界隔离起来。凤九有些慌神，此时醉意也退了几分。想起刚才的话和动作，她也惊讶自己哪来那么大的色胆。但是看看眼前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东华，凤九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过往的几百年里，她从未想到过自己真的会等来这一天，与东华如此亲密缠绵。凤九伸手摸了摸东华的眉心，眼睛里是羞涩也是渴望。
东华最后的一丝理智让他想起来凤九飞升的那六道天雷。若不是他事先将天罡罩给了凤九，那六道天雷便会全部打在凤九身上。飞升的天雷生生多了三道，不能不怀疑是上天给凤九的警告。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墨渊那般古板自持的神仙，和凤九在一起的一年多如此克制守礼，不过是顾忌那块三生石。东华看着眼前这个与平日有些不同的凤九，感受到她的呼吸和皮肤的炙热。轻叹了一口气，随后一抬手，给凤九施了一个昏睡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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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九再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她睁眼没有看到东华，连鞋子都没有穿，便急匆匆地跑到院子里去了。直到看见东华悠然地坐在亭子里喝茶研究棋局，一颗心才算安定下来。
“怎么，你是怕我丢下你一个人回天宫？”东华瞧着一副焦急模样的凤九，有些想笑。有的时候，她确实像一个小孩，粘人又没有安全感。
凤九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还尴尬地咳了一下此时才发觉自己没穿鞋子，脚下有些凉，不禁将两只脚掌叠在一起蹭了蹭。
东华的目光向下看去，看到凤九赤足站在那里，略微皱了下眉，一边起身向凤九走过去一边说道：“你怎么不穿鞋子就跑出来了，这青玉石子路终究是有些凉的。”说罢，便弯腰将凤九抱起，又走回亭子里去。
“东华，你对我真好。”凤九心满意足地待在东华的怀抱里，笑得连眼睛都成了弯的。
“哦，那你可知昨晚你是怎么对我的？”东华挑眉一笑，问道。
“昨晚？”凤九被东华问得有些懵，一时间竟想不起昨晚对东华做了什么。
东华将凤九小心地放在鹅绒软垫上，然后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慢条斯理地泡茶，不再看凤九。
“东华，”凤九有些心虚地喊了他一声：“我昨晚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你当真不记得了？”东华貌似惊讶地看了凤九一眼，见凤九先试咽了咽口水，后又摇了摇头，便缓缓开口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昨晚你喝多了，企图扒了我的衣服，冒犯我。”
凤九刚刚拿起果盘里的一颗葡萄放进嘴里，一听东华的这句话，葡萄一下子咽了下去，噎得她直翻白眼。幸亏这颗葡萄不大，否则她就成了青丘史上第一个噎死的帝姬。
东华伸手帮凤九拍了拍背，嘴上还不忘挖苦她：“怎么，做都做了，现在却又害羞起来？”

“帝君，你不要骗我。”凤九一边咳一边说道。
“怎么，不信？”东华笑了一下，将自己的衣领向下拉了一点，露出了三道抓痕：“昨晚你确实太热情了些，本帝君也有些招架不住，还被你抓伤了。”
凤九的脸一下子红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东华脖子上的伤口，努力回想着自己昨晚究竟做了什么，却又实在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咬了咬下唇，抱着一丝侥幸问道：“这，真的是我划的？”看到东华毋庸置疑的眼神后，凤九绝望地闭了闭眼，而后说出了一句自己都想咬舌自尽的话：“那我，有没有得逞？”
东华这次居然难得被凤九问得愣了一下，他轻咳了一声，反问道：“你是不是很希望自己得逞了？”
凤九回想一下，实在不知道刚才那句话是怎么问出口的。她拼命地摇了摇头，因为不敢看东华那副看好戏的神色，她还紧紧地闭上了眼。东华见凤九这幅手足无措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他抬手将凤九半圈在怀中，故意压低了声音在凤九耳边说道：“要不然，我们再重来一次，这次我一定让你得逞。”
凤九听后，吃惊地睁开了眼，看着眼前这张颠倒众生，也时常出现在她梦中的俊美容颜，深吸了一口气，化作原形，在东华的怀中溜走了。东华虽未料到凤九有如此反应，但是看她害羞的样子也觉得甚是可爱。看着凤九匆忙离去的身影，东华的嘴角本是噙着笑意。而随后目光落在凤九那条拖在地上，完全动不起来的尾巴上，东华的笑意隐去了，还有些心疼地皱了皱眉。三生石，终究不该是这个修为尚浅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该去解决的事情。
凤九和东华痛痛快快地在碧海苍灵玩了两日，这两日，凤九比上次来还要开心。第一次来的时候更多的是新鲜，总是哪里都要逛都要瞧。这次再来凤九已经是轻车熟路，很少再叽叽喳喳找东华问个不停了。其实自重霖回到太晨宫，领的第一件差事就是来碧海苍灵开垦菜园子，种花种树。东华按照当初凤九的规划画了一张图纸，详细地标注了什么地方要种菜什么地方要种树，库房建在哪里，制香坊和瓷窑要建成什么模样。重霖带着十几号人勤勤恳恳地劳动了半个月，碧海苍灵才堪堪有了凤九想要的模样。这次凤九来，东华陪着她把她想种的菜和花都种上了。虽然只是刚刚撒上种，长成尚待时日，凤九还是开心地一直抱东华的手臂，眼睛里全是满足的笑意。

在碧海苍灵的最后一晚，凤九神秘兮兮地将东华拉到了庭院里的凉亭内，在那里提前摆好了水果点心茶案，说是要和他一起赏月。
“你只是邀我赏月？”东华仔细打量着一身红衣的凤九，有些不相信。与她相处这么久，东华却甚少见到凤九穿红衣。今日看来，果然红衣最适合她，衬得凤九更加肤白胜雪，顾盼生辉。
“只赏月就太单调了呀，今天我为帝君跳支舞好不好？”凤九亲昵地挽着东华的手臂，问道。
“难得女君这么有兴致，本帝君自然乐意。”东华微微挑眉，一副欣然接受的样子。
“只可惜姑姑不在这里，我姑姑弹琴可好听了。师承掌乐司战的墨渊上神就是不一样，连折颜都夸姑姑的琴艺好。之前在青丘，就时常是姑姑抚琴，我跳舞，四叔若是来了兴致，还会舞剑给我们看。“一提起青丘和白家人，凤九脸上总是掩不住骄傲的神色。
“那有何难。”东华长袖一挥，一支箜篌悬浮于半空之中。
凤九仔细看了两眼，眼中冒着兴奋和好奇的光芒，拉着东华问道：“帝君，你居然还会弹箜篌？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你到今日才发现，本帝君是无所不能的吗？”东华修长的手指随意拨弄了几下，瞬间，华丽悦耳的琴音飘荡在碧海苍灵。
凤九会心一笑，离开东华站起身来，走到离东华不远处，缓缓抬起手臂，伴着琴音跳起舞来。只见凤九一身红衣似火，手臂抬起时露出洁白修长的手臂。平日习惯舞刀弄枪的一双手此时如蒲柳似流水，手指灵动。凤九本就是一副好身材，跳起舞来更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每一个转身和下腰都带着不一样的风情。从第一见到凤九时，东华便认为她是一个极美的姑娘。只不过平日里她活泼好动，让东华更加留意的是她的性子多一些。今日看她跳舞的模样，东华才真正的意识到，都说九尾狐一族的女子天生媚态，美色足以勾人心魄，果然不假。凤九完全沉浸在舞蹈之中，只在与东华眼神相遇时冲他温柔一笑。仅此而已，东华也有些失神。一曲完毕，凤九的额角已出现细细的汗珠，她却丝毫不在意，只是一脸期待地看着东华。东华也一时无语，只是安静地回望了凤九片刻，才招手对凤九说道：“小狐狸，过来。”
“帝君，”凤九一听东华的召唤，便马上凑过去，嘴角还挂着笑意，问道：“我跳得如何？”
“我的小狐狸，跳得自然是极好。”东华这次并没有吝啬夸奖。
凤九听后十分满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有些得意地说着：“这世间，除了我姑姑，我自认为舞技再不输任何人。”
“九儿，本帝君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情。”东华的手温柔地抚上凤九的脸庞，并在额间那朵凤尾花停了停。
“是什么事情？”凤九有些好奇。
“从此以后，只为我一人跳舞，你可能做到？”
“那当然了。”凤九毫不犹豫地说道：“凤九答应你，从此以后，只跳舞给帝君看。”
“乖。”东华满意地揉了揉凤九的头发，随后抬起凤九的下巴，温柔地吻向她粉嫩的双唇。凤九先是有些惊讶，随后闭上眼，乖巧地回应。

刚刚忙完到家，你们先看着，我要去洗澡休息了，大家周末快乐呀～～～

二人回到太晨宫已经是次日晌午，凤九回到太晨宫第一件事自然是扎进厨房为东华煲汤熬药，而东华则是把重霖叫进了书房密谈。
重霖进入书房的时候，东华正在摆弄面前的香炉，并未抬眼看他。重霖规规矩矩地行礼唤了声“帝君”，过了许久东华才幽幽开口说了句：“你当真以为你瞒着我那些事本帝君不知道？”
重霖听后，先是一惊，随后“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心思缜密的他自然知道东华所指何事。东华懒懒地抬眼看了一下跪在地上的重霖，又继续认真地将香饼掰碎了放进香炉里。重霖见东华不理会他，也不敢擅自起身，便仍旧笔直地原地。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东华才又开口问道：“你跟凤九说了多少？”
“小仙告诉了女君秋水毒的事情，还有，诛心之劫。”事到如今，重霖也不敢再隐瞒。
“很好。”东华冷笑了一声，盖上了香炉的盖子，随后用帕子擦净了手，才开口说道：“你明知这些事情本帝君有意瞒着凤九不想让她知晓，你倒是痛快，一口气全说了出来。是不是让你在藏经阁待得太久了，你倒是忘了本帝君的脾气了。”
“帝君，小仙甘愿领罚！”当初讲那些话讲给凤九时，重霖便知自己有负帝君的信任，犯了大错。今日东华怪罪下来，重霖自是无意给自己辩解。
“罚你是逃不掉的，只不过不是现在。”东华从袖中掏出一个琉璃瓶，放在了桌案上，接着对重霖说道：“本帝君交代你最后一件事情，若是做好了算是将功折罪，做砸了本帝君会亲自送你去百世轮回，尝尽人间六苦。”
“帝君请讲。”重霖行了一个大礼，等待东华的吩咐。
“自明日起，本帝君便会闭关修炼。闭关以后，这个琉璃瓶会放在书房的桌案上。你替本帝君收好，五百年后的今日再还与本君。”
“五百年后？”重霖不解的重复了一句。
“没错，若是五百年后，本帝君没有出关，你也去把它送来给我。”东华将琉璃瓶握在手中，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精巧的花纹。
“小仙清楚了，一定照办。”重霖拱手作揖。

东华点点头，刚才脸上的怒色终于消下去几分，接着又嘱咐道：“我闭关期间，你好好打理太晨宫的事务。青丘女君那边。。。若是她来了九重天，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尽力去帮她。隔段时间便去碧海苍灵照看一下，那里有女君种的桃树花草还有青菜，嘱咐人好好照料着。之前让你挖的温泉池子，建的藏剑室和瓷窑，也都在本帝君闭关期间一并弄好。”
“是，重霖这次一定不负帝君所托。”跟随了东华帝君这么久，重霖心里清楚，帝君虽然护内但也严苛，赏罚分明。若是自己在犯错，百世轮回是怎样都逃不过去了。
重霖走后，司命又奉命来了书房。东华与他密谈了将近一个时辰，当司命离开书房时，怀里已经塞满了书卷。而这些，凤九都不知道。自从回了太晨宫，她便躲在厨房里，连给东华送去的点心，都是找了一个小仙娥端过去的。此时，东华的药早已熬好了，但是凤九却迟迟没有倒进碗里。她手里紧紧握着一个白瓷瓶子，里面装的就是从折颜那里讨来的忘情水。凤九知道，东华打算明日就送她回青丘，今晚是她最后的机会了。虽然当初跟折颜要忘情水时态度很坚决，可是到了此刻凤九心中仍有几分犹豫。东华是她幼年时就崇拜的英雄，又是她的救命恩人。这些年，为了求得与他的几丝情缘，她白凤九甚至连最宝贵的尾巴都割了。这一年多来，东华对她极好，又为她挡了天雷。现在要哄骗他喝下忘情水，忘记二人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凤九不舍得。但是看着脸色苍白，日日躲着她咳血的东华，凤九的心也是一阵阵抽痛。她想起了凡间那个因为误会了她和元贞而急火攻心英年早逝的陛下，她已经害死东华一次，不能再害他第二次。想到这里，凤九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将忘情水倒进了碗里，又将药罐里的药倒进去。很快，无色无味的忘情水便和汤药融在了一起。
凤九找到东华时，他已经回到了寝殿。凤九笑吟吟地端在托盘走向他，脸色没有丝毫异色。她看着换好睡袍的东华，心里有些难过的想，这恐怕是她此生最后一次见东华这副模样了。东华并不知凤九心中所想，只是招招手，说道：“小狐狸，快过来。”
“帝君找我有事？”凤九将托盘放在床边的矮几上，然后坐到了东华的身边。
“已有半日没见到你了，回到了本帝君的太晨宫，你倒是很忙活。”
东华的语气中，竟有一丝委屈。
“那是自然，我回太晨宫也有不少事情做呢。”凤九亲昵地靠在东华的怀里，说道：“我又做了两罐木芙蓉花泥，就放在你的书架第三排地格子里，我故意放在显眼的位置，你就会记得用了。我腌的金桔和佛手柑已经交给经常在厨房里帮我的那个小仙娥了，她会记得取来给你泡水。还有，你需要服用的汤药我已经一包包分好。煎药是个耗神的活儿，我交给重霖了。他办事那么仔细认真，一定没问题的。”
“凤九，”东华皱了皱眉，“你无需交代这些。”

在东华怀中的凤九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些，随即又伸手环住东华的腰，说着：“我知道的，你打算明日就送我回青丘了。我这次来其实也没有打算长住，毕竟你还是要回去闭关修炼的。看到你。。。无碍，其实我心里就放心了。”
“嗯，你一离开太晨宫，我便会继续闭关修炼。九儿，等我出关，第一件事便是去寻你。时间可能会有一些长，你愿意等我吗？”东华一边抚摸着凤九的长发一边问道。
凤九紧紧地咬着嘴唇，克制着自己不哭出来，沉了沉，才说道：“东华，我会一直等你，无论多久都等你。”
“好。”东华满意地应了一声。
两个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凤九离开了东华的怀抱，将床头那碗药端给了东华，嗔怪到：“都是你一直跟我说东说西，我都快忘记了你还没喝药！东华帝君莫不是嫌弃药太苦，不愿意喝吧？”
东华接过药碗，盯着碗里的汤药看了一小会儿，皱了皱眉。凤九虽相信折颜的话，忘情水掺杂在药或者是食物中，不会被察觉，但是心中不免还是有些紧张。直到东华开口说道：“我怀疑折颜是故意的，这药确实太苦了！”
“故意的？折颜为何会故意害你呀。折颜说了，这里面加了金蛇胆，对恢复元气提高修为大有裨益，就是苦了些。不过想来你一个天地共主，自然是不怕的。”凤九瞧着眼前的东华，像极了闹脾气不肯吃药的小孩。
“天地共主就不能嫌药苦？”东华挑了挑眉，说道：“你不是从十里桃林带回来了桃花蜜吗，快去给我冲一杯，要不然我不喝这药了。”
凤九愣了一下，然后抿嘴一笑，说道：“我们说好了哦，我把桃花蜜端过来，你就乖乖吃药。”
“你真的当本帝君是阿离那般年纪的小孩子了？”东华饶有趣味地看着凤九，这四海八荒，恐怕也只有她会用哄孩子的语气同他讲话。
凤九没有答话，只是冲东华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便跑去厨房为他冲桃花蜜了。东华的嘴角噙着笑意，直到看不见凤九的身影，才将目光放在手中的药碗里。略微皱了皱眉，然后将药碗放在了桌子上。
凤九端着花蜜回来的时候，东华正坐在床上看经书。她端着花蜜在门口略站了站，痴痴地看了一会儿东华，才再次迈进寝殿。
“帝君，”凤九唤了东华一声，随后走到东华的身边，将盛着蜜水的碗放在药碗的旁边。
“蜜水端来了？”东华满意地看着那碗桃花蜜，伸手将药碗端了起来，“那本帝君也说到做到，把这碗药喝下去。”
“东华，”凤九一时心急，伸手拉住了东华的衣袖。
“怎么了？”东华侧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凤九，似乎是察觉出来她有话要说。

凤九一时间顿住了，这碗忘情水是她主动去找折颜要的，也是她刚才亲手倒进汤药里的。自从知道了东华这些年经历的一切，瞒着她所受的那些痛苦，她便一直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让东华饮下忘情水，忘记关于她的一切，重新回到当初悠闲自在的神仙生活。可是如今，东华已经端起了这碗忘情水，凤九却有些怕了，她怕东华真的就此把她忘记了。她向上苍求了这么久，才求来与东华的这点姻缘。可是这碗忘情水一旦饮下去，两人以后便是路人了。凤九想到这里，悄悄地狠咬了一下嘴唇，强忍着不要流泪。她又仔细地看了看东华的脸，这张曾经足以迷倒神魔妖三界无数美女的俊美面容，如今却十分苍白，眼下还有几丝倦色。
“我是想问，药是不是有些凉了？”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凤九却只能艰难地张口问出这一句。
“还好。”东华抬起另一只手探了探碗壁的温度，说道。见凤九没有再出声，他又试探地问了一句：“你方才就是想问这个？”
凤九点点头，“折颜说，这药要趁热喝下去，药性才能发挥得最好。”
东华“哦”了一声，说了句：“也就你们这帮晚辈，竟也能把折颜的话当成圣旨一样遵守。这个老凤凰活了这么久，也算是熬出来了。”说完，东华便将药碗放到嘴边，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凤九藏在长袖中的双手此时都已经攥成了拳头，连指甲扎在肉里都没有任何感觉。饮下忘情水的东华一觉过后便会忘情，而骗他喝下忘情水的凤九却要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日日诛心。明明是东华皱着眉饮下了那碗苦得倒胃的药，凤九却感觉此时自己嘴里心里都苦得发涩。
“你还想这样看着本帝君多久？“东华打断了凤九的沉思，此时他已经喝下了方才凤九端来的那碗桃花蜜。
“看一整晚可以吗？”凤九半真半假地问道。
“你不睡觉了？”东华眉毛一挑，问道。
“如果可以这样看你一整晚，不睡觉也可以啊。“凤九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与平时一样。
“那你就这么看着吧，本帝君可是要睡了。”东华说着，便躺在了榻上，顺手还把那床云丝被拉过来盖在身上。
凤九愣了一下，没想到东华这么说，她呆呆地看着东华的睡颜，又想起刚才那碗忘情水，咬了咬嘴唇，脱鞋掀开被子，钻进了东华的被窝里。
“你今日这幅模样，难道又喝酒了？”东华并没有睁眼，却也伸手将凤九揽入怀中。
“我没有喝酒。”凤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撒娇一般：“明日我就要回青丘了，这次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说完，凤九伸出胳膊环住东华的腰。
“九儿，这次你可能会等得长一点，但是最多五百年，五百年后我定会去寻你。”东华的一只手穿过凤九的长发，细细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我不怕等，五百年也好，一千年也好，我都会等你。”凤九心里知道，五百年后，即使东华恢复修为出关，也不会再记得她了。“东华，自始至终，我的愿望都很简单，只希望你平安就好。”
“放心吧，我们都会平安无事。我们还有很长的日子需要相守。”凤九能一直平安喜乐，也是东华自认识凤九以后最大的心愿。
听到东华说“相守”两个字，凤九紧紧闭了闭眼，生怕眼泪流出来。她自知和东华不会再有以后，却又忍不住会想象若是二人以后可以相守，会是怎样的时光。她将脸埋在东华的胸口，一时间竟说不出别的话来。
“帝君，你睡了吗？”沉默了一小会儿，凤九轻声开口问道。东华并没有答话，呼吸声倒也均匀。凤九猜测东华已经睡着了，她还紧紧地抱着东华舍不得放手，眼角的泪水再也憋不住，悄悄流了下来。凤九吸着鼻子，柔声说道：“东华，对不起。过了今晚，东华帝君和青丘白凤九，便是陌路了。”
凤九在天亮之前便悄声离开了太晨宫，东华帝君也在那日起正式闭关修炼。在东华帝君闭关期间，除了折颜不怕死地进去打扰过一次，东华帝君也未曾见过任何人了。折颜之所以有那么大胆子敢打断东华的修行，也是因为他得了一株寻灵草。这个寻灵草长在魔族的极北苦寒之地，万年才得一株，还极难采得，却是对解奇毒恢复修为有很大助益，实在是适合东华。也正是这株寻灵草，东华只花费了三百年就解了秋水毒，恢复了修为，重新回到太晨宫做回那个适合挂在墙上的闲散神仙。

我知道你们估计都以为我弃坑了。。。其实并没有呀。我不太敢回想这一个多月我经历了什么，大起大落，像梦一样。有的时候也想跑过来和你们聊一聊，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心情好多了，就想写写文放松一下精神。人活在世，有的时候真是艰难。但是好歹还有些小事可以慰藉心灵，比如我愿意写文，你们愿意看。这样想想，心情也确实能变好很多。

第十六章
凤九自然是无法向东华坦诚究竟是如何中了秋水毒，面对东华的询问，也只得装作毒发，暂时蒙混过去。玉寒毒十年发作一次，平日里有折颜的丹药调理着，倒不觉得这玉寒毒折磨人，只是每逢十年毒发的时候，连折颜的丹药也只能顶几分作用，其他全靠凤九自己硬撑过去。虽然在面对东华询问的那时凤九的痛苦是装的，可是这七日也确实让她受尽了苦头。蚀骨的疼痛折颜的丹药虽不能完全止住，却好歹能缓和五分。但是如同掉进冰窟一般钻心的寒冷却要凤九自己来扛。即使东华在整个寝殿内放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火盆，凤九仍旧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脸上一脸血色都没有，嘴唇也白得令人心颤。不仅如此，凤九还感觉自己身体的每一处地方都似有虫蛊在吞噬侵袭，又麻又痒，简直难以忍受。
转眼到了凤九玉寒毒发的第四日，司命这几日虽不能近身照顾凤九，但是看着内殿出出进进神色紧张的仙娥，再瞧瞧自家主子如千年寒冰的面容，便也知道凤九体内毒势凶猛，怕是她没少遭罪。身为凤九的挚友，司命一方面为凤九担忧，一方面也好奇凤九是何时何地何原因中了这罕见又难解的玉寒毒。白浅虽不知凤九入十恶莲花境，被虚宁刺伤的事情，却也听折颜说了凤九的玉寒毒提前发作。她当然是心疼不已，但是知道无论到了何时，东华帝君在凤九心中都是最重要的。眼下凤九毒发，身心俱疲，留在太晨宫怕是比接她回洗梧宫更合她的心思。虽是如此想，白浅仍是挂念凤九，缠着夜华做了几样可口的清粥小菜，让奈奈送去了太晨宫。不过，即使是太子妃派来的亲信，也未能看上凤九一眼。食盒在大殿就交与了司命，奈奈便被客气地请回了洗梧宫。

东华提着食盒走进寝殿时，瞧着缩在床的一角，两眼无神，表情很痛苦的凤九，不由得皱了皱眉。已是入夜，寝殿内却未点一丝烛火，因为火盆已经将整个内殿照得如白日一般明亮。可是在炭火的映照下，凤九的脸色已经如同寒冬白雪。
“帝君，你来了。”凤九看见东华的身影，一直紧蹙的眉头才舒展开，脸上还有一丝雀跃的笑意。
“还是那么疼？”东华将食盒放在卧榻旁的矮桌上，坐到床边伸手探了探凤九的额头。
“吃了折颜的药好多了，没那么疼了。”凤九努力说得轻松一点，不让东华担心。
“洗梧宫送来了些吃的，说都是些你平日里喜欢的菜式。”东华将餐盒的盖子打开，一样样取出里面的碗碟。
“姑姑一向都是最疼我的，”一提到白浅，凤九脸上的倦色又缓和了几分，“不过这菜一看就是姑父的手艺。姑姑好福气，姑父做菜的手艺可好了。”
“哦？比你还好吗？”东华想起来凤九曾在太晨宫为他做过一餐饭，手艺很不错，胜过九重天一众厨娘。
“比我，那还差一些啦。”凤九在厨艺方面倒是毫不谦虚，“帝君，等我挨过了这七日，一定好好给你做一餐饭，报答你对我的照顾之情。”
“我的照顾之情就值一餐饭？”东华挑眉问道。
凤九愣了一下，除了给东华做顿饭，她也想不到其他报答的方式。东华深深地看了一眼发愣的凤九，将筷子递给她，说了句：“吃吧。”
东华从寝殿里出来，看到恭候在门口的司命，问道：“有事？”
“小仙身为青丘女君多年的朋友，也有些担心女君的情况。不知女君现在如何了？”司命鼓了半日的勇气，开口问道。
“看来你与这青丘女君的关系确实不错。”东华幽幽的说了一句，倒是让旁人听不出语气中有何情绪。那个青之魔君一听凤九受伤便立马变了脸色，司命眼下又是一脸担忧，看来白凤九的人缘真是不错，尤其是异性缘。
“回帝君，女君不常上九重天来，在这天宫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也就是成玉元君和小仙了。小仙侯在这里，也是成玉元君一再拜托的，她自从听说女君进了太晨宫养伤，一直十分担忧。”司命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她无大碍了，再静养几日就好。”东华瞧着司命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还有事？”
“还有就是，帝君，之前您每个月的这几日都是要去碧海苍灵的。”司命提醒道。
“哦，”东华突然笑了一下。自两百年前出关，他确实每月的这几日都会去碧海苍灵小住几日，从未间断过。上个月是困在十恶莲花境里，这个月遇上凤九受伤又毒发，他竟然将碧海苍灵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东华自己也未曾料到，凤九这个丫头居然会分走他这么多的精力和心神。
“帝君可还要去？”司命问道。
“算了，过几日再说，又不是什么要紧事。”东华一挥衣袖，先一步离开了。

都说神仙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最有经验的就是如何愉快而又平安地度过漫长的神生。可是每逢玉寒毒毒发的时候，凤九却总能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每一次毒发，对她而言都是一次漫长的煎熬。每每凤九感觉已经被痛苦折磨了好久，一看时辰却发现连半日都没有过去。所以，每次挨完毒发的七日，凤九都有一种重生的感觉。只不过唯有这一次，凤九倒是不介意毒发的时间长一些。虽然依旧疼痛难捱，但是每日能见到她朝思暮想了五百年的东华，她倒也时常能忘了身上的病痛。凤九心里知道，一旦过了这七日，她便再无任何理由留在太晨宫了，她与东华的纠葛，也就到此结束了。
到了第七日傍晚，凤九身上的蚀骨焚心的感觉已经慢慢退了下去，身体虽还不能算暖和，但是比前几日冷得瑟瑟发抖时已经好了许多。东华此时不在太晨宫，凤九觉得自己左不过这两日就要回青丘了，总要把之前就没做完的核桃千层酥做给东华吃，便央求重霖在六角亭支了两个火盆，自己又盖了厚厚的毛毯，怀里揣着汤婆子，继续在那里砸核桃。
“女君，需不需要帮忙？要不然还是我来做吧。“重霖担心凤九太过操劳，忍不住上前问道。
“重霖，你记不记得，五百年前你第一次同我讲话，说的也是这句。”那时，东华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太好，凤九瞧他没有食欲，便做他平日喜欢核桃千层酥，希望东华能有些胃口。重霖见到半夜正在凉亭里砸核桃的凤九，也是上前问了这么一句话。
“记得。”重霖点点头答道。
“这么想想，五百年过的也挺快的。”凤九不禁感慨道，“希望以后的日子也能过得快一些。”
“女君。。。。。。”素来善解人意，颇能体察帝君心思的重霖，此时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凤九。
“我没事了，你真的不用担心。”凤九抬头看了一眼重霖，很自然地递过去一大颗完整的核桃仁，重霖接过去便放入嘴中。
“我终究还是最心疼他，”凤九叹了口气，重新低头专心砸核桃，“我有家人陪着，还有那么多好朋友可以一起聊天玩耍解闷。可是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虽不是天族人，却要孤孤单单的在九重天上度日。好不容易逆天求来了一段姻缘，还被我灌下忘情水全部都不记得了。这天命对东华而言，确实太残酷了些。”
重霖想到当初自己冒死向凤九说出那番话后她绝望而又悲戚的眼神，想到那晚凤九骗东华喝下忘情水后嘱咐他好好照顾帝君时沙哑的声音，还有前几日她因秋水毒毒发那张惨白的小脸。之前重霖曾觉得，帝君为了凤九牺牲了太多，或许凤九是帝君命中的劫数。直到后来凤九毅然决然地做了那个决定，这五百年来吃尽苦头却不上九重天，重霖才醒悟，这段感情中，凤九也默默承受了很多。

今晚一共发了三段，我想问问大家能不能看到全部，如果中间漏了一段，及时告诉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