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内陆续有人交卷离去，最后只剩的凤九在内的四五人抓耳挠腮。

窗外传来几声异样的鸟叫，凤九转过头，只见小燕正比划着催她，凤九作无辜状，正想用口形交待什么，一道卷帘落下，隔绝了视线。

凤九瞧见东华正盯着他，眼神深邃，觉得有些压迫，一时间不知道哪来的决心，咬咬牙，提起笔挥了几下。一脸英勇地递给东华。
东华接过来，扫到最后几个比较大的字：诚以为佛理一科实在过于晦涩难懂！东华微微眯眼，“你…”
凤九深以为东华一定如之前的夫子一般被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一下心虚落了气势想逃。“凤九先告退了”

正当凤九退到一半的时候，小燕气急败坏的闯进来，
“你爷爷的冰块脸，都什么时辰了还不下课！凤九什么时候才能走？！”

小燕之所以这么激动，是本就延续了之前谈话的情绪，又慢慢发酵了一下午。不想见着东华，在窗外“极其低调”地等凤九，岂料被东华发现，还极挑衅的落下帘子！看不到里面的状况，又怕他为难凤九，一时激动就直接闯了进来。

凤九意外，又有点感动小燕的义气，“小燕~我这不就要出来了嘛”
东华：“交出这样的东西，就是急着见他？”
东华记起这就是他几千年前隔着铜镜见到与凤九一起坐在屋顶喝酒的人，就是大口吃着凤九给他烤鱼的人！心中大为不快。
凤九：“那个，我们约好了一”
没等凤九说完，东华脸色一沉，
“谁说你可以走了？”
凤九：“我已经写完…交给帝君了呀”
或许是想到自己的写的东西，有点底气不足，凤九说得很轻。
东华走到凤九和小燕中间，真正一脸挑衅地看着小燕，
“她不能走！要留下补课”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小燕：“你这是仗势欺人！”
东华不理会他，转身，抖开卷子，逼向凤九，
“你觉得不需要？”
凤九默默后退一步，“那个，小燕，要不我们改天再约”
正主都认怂了，小燕只能作罢，忿忿道：“行，明日我再来找你”
东华：“明日也不行”
小燕：“你！”看向凤九“你看吧！就跟你说这冰块脸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过卷子写的难看了点他就这么为难你！”
凤九张了张嘴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帝君今天确实不够…宽容，可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她的课业正常来说确实无法容忍。
东华：“本君为难你了？”
凤九摇摇头：“帝君怎会同凤九计较，小燕，我愿意留下补…课，你先回去吧”
小燕哼了声，佛袖而去。

堂上几位小仙面面相觑，不敢作声，估计自己也是要补课的命运，不知是喜是忧。
只听见东华没有情绪的声音，“你们都回去写吧，明日再交于本帝君”
小仙们以为听错了，没有一人行动。
凤九呆呆一指，“他们不需要补课么？”
东华已转身向门口，“跟我走”

凤九默默地跟着一路上一言不发的东华回了寝殿，她四下打量，这应该是神学内最大的寝殿了吧，比折颜他们来讲学时住的还要大，布置更用心，而且自成院落，还有一方小池塘，显然安排的人很是用心。
前面的东华突然停下，凤九来不及反应，一下撞了上去，“唔”凤九捂住鼻子，
东华转身看着她，眼神蓦然柔和了很多，抬起右手抚了抚凤九的脑袋，“还是这么笨”
“啊？……”
东华自顾转身，走到香炉旁，从袖子里取出火石和熏香，娴熟利落地燃上。一丝幽幽的白檀香味传来，舒服，熟悉，安心。
东华：“不必拘谨”
凤九抿抿嘴唇，没有答话，
东华：“你怕我？”
凤九一仰头，“谁说我怕！”
东华点头，“是青丘女君该有的样子”
手指了指旁边的桌案，“把那卷经书抄了”
凤九拿起经卷，倒吸一口气，
“今天怎么抄得完？！”
东华：“那就明日继续，再抄不完还有后天”
凤九：“……”

东华专注地看着凤九漫不经心地誊抄佛经，时而皱眉嘟嘴，时而托腮走神，时而晃脑收神，一颦一笑都自成风景。
东华问过司命有关凤九他不曾与和知晓的那些年，身边虽有许多人出现，但都无关心动，这点他很满意。所以他不用着急，只需重新进入她的生活，等小狐狸再次爱上他，他有这个自信！

纵是有足够的信心，但当看到凤九对自己毫无记忆，又与别人亲近时，东华还是觉得很不舒服，他只能强硬地把她拉到自己身边，让她停留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第二天放学，凤九就被神学的小仙官督促着前来补课。刚踏入院子，凤九就发现这处庭院与昨日很是不同。最醒目的是那方莲池边多了一棵很大的桃树，绽满了盛放的桃花，树下一边置了张桌案，另一边则是一方矮塌，东华正优雅地靠坐着，煮着清茶。
凤九很自觉的走到桌案旁坐下，桌案上摊着昨日没有抄完的经卷，左手边有一个精致的小香炉，质地温润，缓缓吐出好闻的香味。清风微拂，飘落几朵粉红。这样的情境，即使面对的是佛经，凤九也无半点往日的烦闷。

早就听闻这世间，有两位最是讲究格调，也不惜耗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一位是她的小叔父折颜上神，亲自种了桃林十里，另一位就是眼前的东华帝君，不仅对生活颇有要求，就连茶具等许多日用器件都是自己打造，调香什么的也是亲力亲为。

凤九不由地偷偷打量东华，东华似有所感，抬头对上她的目光，
“还要看本君多久？”
凤九闪躲了一下他的直视，
“谁说我在看你？我只是觉得……嗯 ，这情境不错，有些出神罢了”
东华，“你喜欢？”
凤九点了点头

东华倒了一杯刚煮好的清茶，
“要喝么？”
“要”这么讲究的人亲自煮的茶，肯定不错！
凤九接过茶盏，闻了闻，沁人心脾的茶香中合着丝丝甜甜的……花香？
“好特别的茶香”
呷了一口，入口清滑，回甘中带点微苦，“好喝！这是什么茶？可是还加了，嗯，桃花？”
“倒是嘴刁，这是本君惯喝的紫云茶，煮时落下几瓣桃花，懒得取出，你若是喜欢，就多喝些”
凤九倩目巧笑，东华帝君会是个怕麻烦的人么，不管他有意还是无意，这茶她确实喜欢。“谢过帝君”

“听闻帝君喝茶不但是亲手煮还亲自栽采？”
“嗯”
“茶具也是帝君自己烧制的？” 边问边举起杯盏透着霞光研究
“嗯，还听说了什么？”
“还有，” 凤九放下杯子，低头研究起香炉，
“这个也是么？”
“嗯”
“还有，这香也是你调的？很好闻~”
东华微笑颔首，
“还有要问的么？”
“嗯，可有什么是帝君不会的？”
“本君也很想知道”

凤九转而沉思，东华从她的神情里读出崇拜而后有些，额，怜惜？
“在想什么？”
“嗯，这么长久的岁月，帝君是不是过得很无聊，才逼得自己事事亲为，样样精通？”

东华正欲举杯的手僵住了，是啊！他是有多无聊才成就了这个无所不能的自己？！
以前从没有这么想过，觉得一切理所应当，自然而然，可那些可以引以为傲的登峰造极背后却是万年的孤寂！

旁人向来只有感叹崇拜，凤九却一眼看穿！

果然，如此通透的，只有他看中的帝后

之后的几天，依旧是一桌一塌，一炉一茶，凤九没有意识到案上的经卷始终停留在相同的章节，也没有意识到她对东华的态度已不似当初的拘谨和恭敬。那日她一语道出东华的孤寂，心里萌出莫名的心疼，或许因此，这般补课，倒似一场陪伴。

凤九一直是神学内的风云人物，绝色的风姿加上直爽明媚的性子，还有显赫的家世，是以无论男女，对她都极是友善，当然真心有，假意也有。这几日，很多同学都避着她，她不是没有感觉，只是未曾多想。直到夜莺族的小公主偷偷告诉她，是因为东华帝君待她不同。神学内盛传了两个话本，一是凤九触怒了帝君，招致针对，有些人怕被连累了在帝君心里的印象故而避之；二是凤九觊觎帝君，极尽魅惑，是以大部分女仙都不待见她故而避之。
凤九很生气，无论哪种都不是什么好事，更不是事实！帝君根本不是那种小心眼刁难人的神尊，自己更不是借机接近。忽然她想到，谣言正盛，帝君会不会也有所闻呢？如果有，是不是也会认为自己是那种对他居心不良的女子呢？

正巧这时，小燕来找她，“怎么你这几日天天要补课，是不是那冰块脸故意为难你？”
凤九：“没有，帝君他只是让我抄佛经”
小燕：“很多么？要不要帮忙”
凤九：“不用，没有很多”
凤九这才意识到，这几天她根本没有在抄佛经，又联想到刚才的事情，凤九直拍自己的脑袋，帝君虽未戳破，怕心里早已认为自己就是另有所图吧！
遂打定主意尽早抄完经卷结束这场补课。

小燕还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说是今年神学内打算举办剑术比赛，知道凤九喜欢打架来问她有没有兴趣，若是有呢他倒是可以教教她陪她练习。凤九一下来了兴趣，当下决定今天就结束与佛理的战斗，两人约好明日放学练习打架，呸，是剑术。跟小燕混久了，话也粗了。

于是当日，凤九风风火火地来到东华眼前，茶不喝，话也不说，落座就提笔疾书，东华很是不解，却也没问，单手撑着脑袋看她。

许久，凤九终于放下笔，长抒一口气，再恭恭敬敬地呈到东华跟前，
东华并不接手，“你怎么了？”
凤九顿一顿，有点委屈，心想我确实不是故意拖延，借机接近你，前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如今意识到了只能尽快纠正，嘴上说出的却是，
“凤九抄完了，这补课也结束了吧？”
东华目色转冷

次日，当凤九笑意盈盈地在湖边与靠在树下等候多时的小燕会合时，周围的空气一阵肃冷，凤九忍不住打了一哆嗦，
“怎么突然这么冷？！”
小燕：“奇怪，明明刚才还挺暖和”
凤九搓一搓鼻子，
小燕，“管他呢，走，老子带你去吃饭，喝点酒暖暖，也庆祝你脱离苦难！”
凤九浅笑，小燕看似粗鲁，其实还是很细心的，“好，今天要大吃一顿！”


刚一转身，就看到东华冷着脸负手而立，
凤九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怎么都没声的！”
东华：“谁说你可以走了？！”
凤九愣了愣，“我？”
看东华一直盯着自己，反应过来有些不高兴，
“帝君，该抄的凤九昨日都已经抄完了，补课结束了！我去哪还需要帝君批准么？”
东华：“我什么时候说过抄完那卷就结束？今天还有”
凤九：“你……之前不说？！”
东华：“现在说了”
小燕：“哎，我说我怎么这么不想看见你呢！凤九到底哪得罪你了？你这么针对她！”
东华：“你管不着”
小燕撸了撸袖子，“你爷爷的，凤九的事我就管了！有种跟老子打一架”
其实东华当下确实想过招了苍何，直接解决了小燕，可是凤九在场，可会怨他？终是冷冷一句，“没空！”
小燕听到这句没空，想起了从前诸番挑战未果都是这么一句，火气更盛，说着就要往前冲，结果被凤九拦住了。
东华一把拉过凤九，“跟我走！”
凤九觉得特别委屈，甩开他的手，“功课不好的多了，干嘛就揪着我？”
东华：“不走？”
凤九偏过头不看他，
东华：“你的佛理可是不想通过了？”
凤九惊讶：“这是威胁？”
东华：“你可以这么理解”
凤九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此时也来了脾气，一仰头，
“不过就不过！反正学不好也不是一两天了”
东华：“你确定？”
凤九：“确定！”
东华一拂手，“好，你真要做第一个毕不了业的青丘女君，我不拦你”
青丘女君四个字说得特别重，言毕作势要走。
凤九怔了，青丘女君！父亲白奕的话言犹在耳，你既承了青丘女君，当时时记得自己的身份，谨言慎行，万不可胡闹，丢了青丘的颜面。是啊，如今她不仅仅是白凤九，更是女君，无论如何也不能失了青丘的颜面。又想到父亲的鞭子，顿时气势全无，咬咬牙，
“等等……我跟你走”
东华转过身，满意地看着她，
“这么快就反悔了？”
凤九狠狠地瞪着东华，“小燕，我既为女君，就不能失了青丘颜面，帝君好心为我补课，我不该如此不懂事”
明着是说给小燕，但实际也是告诉帝君她服软了，
东华满意地点点头。
小燕上前一步想抓住凤九，快碰到手时，一道红光，手掌灼热地生疼，
“咝~”
凤九转身，关切地问，“怎么了？”
小燕立马缩回手，背到身后，挤出一句，“没事……既然如此，你且先学着”
小燕是想拉回凤九给她撑腰的，却这么不着痕迹地被暗算了，虽然愤恨，但不想在凤九面前失了威武的形象。

东华不冷不热地说，“顾好自己，不必操心凤九”

帝君说，做神难，做男神更难！自信不行，吃醋也不行

殿内的气氛冷到可以结冰，凤九自是气鼓鼓的不愿多说一句，东华也没好到哪去，两个人就这么僵坐着。刚踏入院子的时候，没看见往日的桌塌，凤九就知道原本今天应该是没有这所谓补课的，只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东华，才被强拉了来。

许久，终是凤九忍不住，一手指着空空的桌案，“不是要我抄经书么，在哪？！”
东华扬手一挥，墙边架子上满满的经卷尽数飞出，稳稳落下，不仅铺满了桌面，还结结实实地叠成了一个小堆。
凤九气得声音有些发抖，“你！这么多我怎么可能抄得完？分明就是为难我！”
东华不语，
凤九：“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
东华依旧不语，
凤九：“之前我还不信，今日方知帝君根本不是什么宽容的神仙，不，完全就是个不讲理的神仙！”
东华：“讲理？本君想讲的时候就讲一讲，不想讲的时候便不讲”
凤九：“…..”
东华眼神示意经卷：“还不去？”
凤九忿忿地走过去，抱起顶端的一卷，头也不回地往殿外走去，
东华：“去哪？”
凤九：“院子里，我不想跟不讲理的人待一起！”
当凤九走过东华眼前，看到她涨红的脸，东华终是有些心软的。

他看着凤九负气地走到莲池边，挑了最大的一块石头放下经卷和纸笔，又捡起地上的小石子狠狠地往水里丢，泛起圈圈涟漪。一下一下，砸在水里，也落在东华的心里。

丢得累了，凤九开始俯在石头上抄佛经，但是无论怎么调整，姿势总是很别扭很难受。

东华轻叹一口气，莲池边大大小小的石头腾起，兀自在凤九身侧搭了一个小石台。
凤九瞥了一眼，并不领情，继续俯在石头上，越俯越低，最后干脆趴在了地上。


一连三天凤九都不肯理东华，东华在殿内她就在院子里，东华出来她又跑回殿内。面对这只范倔的小狐狸，东华终是无奈的，要说第一天还是气盛，那么后来早已是心疼压过一切，只是他明里暗里地示好，凤九全然当做看不见。

当司命被东华召下来汇报工作时，自然地发现了两人不对的气氛，想问又在犹豫是否合适时，东华倒是先开了口，
“本君记得你与凤九交情不浅”
司命不知东华何意，斟酌着回答，“小仙已许久没见过小殿…女君了”
东华：“朋友之间还是莫要断了联系”
司命愣了愣，
东华：“她这几天心情不太好”
司命会意，“帝君说的是，小仙此来本也想顺道看看女君的”
东华点头。

那个看到大家好像都挺喜欢看到帝君吃瘪的，不过原谅我没能让凤九硬气太久，后面有机会一定补上

司命来到凤九身边，两手作揖，“见过青丘女君”
凤九：“司命呀~~你喊我女君怎么听着怪怪的”
司命：“是，小仙也不习惯，要不，没旁人的时候还是叫您小殿下？”
凤九：“嗯！你怎么来啦？”
司命：“有事来找帝君，顺便也来看看小殿下。小殿下在神学一切可好？”
凤九嘟嘴，“你那个帝君没来之前是挺好的”
司命：“怎么，和帝君相处得不好？”
凤九：“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
司命：“怎么回事？”
凤九把大概的情况说了一遍，司命了然，再明显不过，帝君醋了嘛！还一不小心把凤九惹毛了。可明白是一回事，话就不能这么说了，作为玲珑剔透的小跟班，帝君既然让他管了这闲事，就得不着痕迹地给他圆了，既维护了帝君的形象，还得向他老人家希望的方向发展，好在凤九是个单纯的主。

“咳，听小殿下说来，之前的一段时间跟帝君相处得应该还不错”
凤九：“之前……确实还行”
司命：“那么，小殿下何以突然间转变了态度，急于结束补课呢？” 司命重点还是抓得很准的，
凤九有些吞吐地告诉司命那些谣言，还有猜测帝君对她的看法。

司命捋了捋思路：“小殿下，你真的是误会帝君了。帝君是谁呀，曾经的天地共主，就是如今也是九重天上说一不二的尊神，怎么会是个不讲理的神仙呢！要真如此，别说这四海八荒了，就是你爷爷狐帝也不会信服他，对不对？”
凤九呆呆地张张嘴，爷爷……，“呃……有些道理，可是，他干嘛老揪着我呢？”
司命摆摆手安抚凤九，“那更不会了，帝君向来惜才，爱提携后辈，你知道的吧？”
凤九点头，
“想来帝君看小殿下聪慧，可这课业不好，有心提携，你又是青丘的女君，自是不同的。再有，那些谣言，小殿下不用放在心上，不过是些无聊人的无聊话，帝君他知不知道我不晓得，但决然是不会信的。”
司命有些心虚地避开凤九的眼神，接着说，“你说帝君突然不讲道理为难于你，想来是不晓得你的顾虑，以为你贪玩，无心向学，怒其不争罢”
凤九不可置信，却又无法反驳，“难道，难道真是我误会帝君了”
司命干笑：“肯定是啊！他又是出了名的刀子嘴，不怪你会误会哈”
凤九一脸懊悔，想到东华曾经用心的布置，若真是针对她，大可不必！
“那怎么办？我应该是真的惹他生气了”
司命本想应该要大费一番唇舌才能让凤九相信，不想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不由地有些佩服自己，又觉得有些亏心。
“小殿下不用担心，你若肯柔声细语地说两句好话，准保没事！”
凤九巴巴地望着司命，“那个，还有，我实在是不喜欢佛理，天天让我这么抄经真的是……”
司命：“帝君心情好的时候一般不较真，好好说，还有我呢”

想起这几天帝君暗落落地示好，凤九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份，既然是误解了帝君，她也不作态扭捏，大大方方地准备去跟他解释。走到一半，又好像想起什么，风风火火地往外面跑去。


司命不明所以，只得先回去跟东华复命。

再见凤九时，她端着一壶清茶，盈盈走来，司命恍惚，仿佛又见到了从前太晨宫的光景。



凤九低着头，语气真诚，“帝君，这些天凤九误会了你，任性失礼，还请帝君不要介意。”
东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里却是溢不住的愉悦。
“不介意？本帝君小气又不讲道理。”
司命心下无奈，我的帝君呀，小殿下都已经主动讲和了，您还想怎样？瞧这样还真当自己受了委屈？
凤九倒是大方，“凤九不懂事，言语冲撞，帝君受众神魔敬仰，自是宽容体恤的，就不要与凤九计较了吧”
东华挑眉看她，显然没想到凤九在他面前也有如此伶牙俐齿的一面，却颇为赞许。


凤九见帝君不恼，呈上手中的清茶，“这是凤九往日取了莲心，自己混制的茶叶，清心祛火，亦可安神，本要放些蜂蜜中和苦味，又怕帝君不喜欢，只加了一点点，帝君尝尝看，虽比不得你的紫云茶，但是这个季节喝也是不错的”
东华接过茶盏闻了闻，喝了一口，他素不喜甜，但是这茶却很喜欢。
看着凤九期待的眼神，淡淡地说，“还不错”
司命忙补腔：“帝君可是很少夸人的”
凤九满意地笑了，像这茶，丝丝甜进东华的心间。
凤九：“司命，你也尝尝”
司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东华，东华微笑，看来对他办的这桩事还是很满意的。
“我也有啊？谢过小殿下”
接过杯子时看到凤九朝他使眼色，闭上眼睛微微点头。
凤九有些忐忑地看向东华，又指指墙角的架子，
“帝君，那个佛经……”
东华：“不想抄了？”
凤九：“也不是，就是太多了吧，怕是到我毕业都写不完”
东华挑一挑眉，看向司命，
司命：“小殿下啊，抄写佛经确实是为你好。” 又转向帝君拱手，“小仙斗胆，佛理讲缘，求悟。若小殿下每日这般坠着任务抄写，确实收效甚微”
凤九连连点头，
东华妥协地“嗯”了一声，
凤九立马兴奋地一拍手，“太好了！” 却又马上讪讪地看着帝君，“还有，”
东华：“还有？” 微微皱眉，显然是不满意她的“得寸进尺”
凤九：“嗯，可不可以不要每天都来......不，我不是不想补课，就是，那个神学里要举办剑术比赛，我想和他们练剑”
东华：“那日，你与燕池悟…是为了这个？”
凤九：“对啊”
见东华迟迟不允，有些着急，“可以么？”
东华答非所问，“你没有想过，燕池悟不是最好的人选？”
凤九：“啊？”
看凤九没有反应，东华拂拂衣袖，起身往外走去，
“随便你吧，本君也不愿勉强你，反正清闲惯了，还有许多事可做”

待东华走远，司命：“小殿下啊，你这会怎么糊涂了”
凤九还在想为什么小燕不是最好人选的那个问题，呆呆地答，“怎么了？”
司命无奈：“你看啊，放眼这四海八荒，论剑术谁能胜过帝君？”
凤九：“没有吧，帝君的战名我是听过的”
司命：“嗯，然后呢？”
凤九：“然后什么？”
司命：“哎呦，你可真行！眼前有这么一位，你还觉得找别人练剑更合适？”
凤九很惊讶：“你是说，我可以让帝君教我么？”
司命点头，这不是废话么！
凤九：“可是，他真的会教我么？从未听说有人承袭他的剑术，怕是比当初姑姑拜师墨渊战神更难吧！”
司命：“帝君刚才的意思还不够明显？！”
凤九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难掩的兴奋带着些不安，“我真笨，刚才那么好的机会都没想到，怎么办？帝君会不会觉得我很笨，就改主意了？”
司命呵呵，还真难说。

跟大家说声不好意思，晚上不更了哈，中午的那一小丢丢塞个牙缝，明日补上

东华出了寝殿，就气定神闲地踱步到莲池边，在桃树下依石而坐，摊开手掌幻出一支翠绿的竹制鱼竿，也不下饵，直接抛入水中，将竿子随意地搁在石缝间，若说是钓鱼，不如说是坐等小鱼儿自己上钩来得贴切。


凤九来到东华身边，讨好地问，
“帝君渴不渴？凤九帮你倒茶”
“不渴”

“帝君热不热？凤九帮你扇扇”
“不热”

“帝君累不累？凤九帮你捶捶”
“不累”
……

东华玩味地看着凤九花样百出地想要讨好自己，也不说话，终是凤九憋不住了，直奔主题，
“帝君剑术无双，可不可以教教凤九？”
东华：“你可知费尽心思求我教导的有多少？”
凤九：“怕是数不清了”
东华：“那我教了多少？”
凤九摇头，“未曾听过”
东华：“那为什么我要教你？”

凤九语噎，求救地望向司命。
司命无奈，帝君肯定是有自己的考虑，斟酌着说，
“帝君肯亲自为小殿下补课，想来定是发现了小殿下的过人之处”
东华：“过人之处？她确实笨得过人”

凤九气结，只是有求与人不好发作，然听东华话锋一转，
“不过，我倒是喜欢挑战难度。”
凤九正欣喜，却听东华话锋又转，
“嗯--教你我有什么好处？”

凤九反应不过来，“什么…好处？”
司命也不明所以，垂眼瞥见石缝中的鱼竿，灵光一现，
“小殿下可有什么擅长的？”
“擅长的？我最拿手的是厨艺！”
凤九很开心，这一番谈话下来心情几经起落，帝君全然没有用的上自己的地方，似乎也没有教自己的理由，而现在她看到了希望！

东华：“噢？你会做什么？”
凤九不免有些得意：“我会做的多了，可以每天不重样！”
东华挑眉看她，“每天？”
凤九“嗯！”地掷地有声，完全没发现各自的侧重不同。
东华微笑着点头，“好”

凤九和司命各自忙活起来，不一会，桃树下的小石桌上就摆了几道小菜，旁边烤鱼的架子也升起了炊烟，东华又钓起两条鱼，看着凤九来来回回的身影，心里满满的，仿佛生活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闻到烤鱼的飘香，司命有点发馋，想到几千年前芬陀利池旁帝君的烤鱼不觉的浑身一颤，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震撼！
如今看来当日帝君的心血来潮应该也是受了凤九的刺激，这倒让他愈加期待今日的晚餐。


架子上的鱼滋滋地响着，香气最盛的时候凤九说可以开动了，她小心地取下最大的一条，放到事先备好的盘子里，还把周围扒拉干净了再端到东华跟前，
“帝君，请用”
然后取了架子上另外两条，也没去木棍，直接递了一条给司命，自己也开吃起来。
东华撕了一大块塞进嘴里，伴着浓郁的烤香，外焦里嫩，果然和自己想的一般好吃，但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
司命则直呼好吃，其实自从上次吃了帝君做的，他对吃鱼是抗拒的，凤九的这餐着实平复了他内心的创伤与恐惧。
凤九一边笑言烤鱼简单，哪里有这么夸张，一边期待地望向东华。
东华其实吃得很随意，甚至是大快朵颐的，但凤九依然觉得那样的不紧不慢自有风度，有一种从画像里出来的感觉，看着他优雅地吃完一整条，巴巴地等着他评价，
东华：“你做吃的确实有些天分，但火候还欠点，以后要多练习！”
末了，又加了一句，“练好之前不要随便给别人做，以免害人吃坏了肚子”
凤九不服：“怎么可能！”
司命赶紧低下头默默地吃…

第二天一整天凤九都没有心思好好上课，以前也经常心不在焉，但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恨不得马上就过完这一天的课。好不容易熬到放学，立马飞奔去东华的寝殿。
凤九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看到东华坐在树下悠闲地钓鱼喝茶，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稳下来，
“帝君，凤九来了”
东华：“看到了”， 低头倒了一杯茶，过手时将水凉了，递给她，
“往日看不到你这么积极”
凤九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接过杯子，一口气咕噜咕噜喝完了。
东华：“还要？”
凤九点点头，双手伸过杯子等东华倒完，又想一口干了，
东华：“慢一点”，右手覆上杯口，凤九只觉得触到的手指凉凉的，握着的杯子也马上转凉了，原来帝君这般细心，
“谢谢帝君！”

喝完茶，调整好气息，凤九迫不及待地问，
“帝君，可以开始教凤九了么？”
东华微微抬一抬下巴，示意凤九去中间的空地，“让我看看你的程度”
“好”
凤九利落地拔出陶铸剑，一个起势，脚尖轻点，就着旁边的树干，腾空转身，同时剑尖侧划……
东华觉得就现在年轻一辈，凤九的剑法还是可以的，虽稍显稚嫩，但连贯熟练，看得出是下过功夫的。手掌微转，满地的花瓣都像凤九飞去，临近时汇成一条长鞭，又像一条灵巧的巨蛇，蓄势待发地准备攻击。
凤九稍稍一愣，马上举剑反击，无奈这条“花蛇”变化多端，攻势太过凌厉，凤九只得勉励闪躲。“花蛇”放慢了脚步，待凤九慢慢适应，左闪右躲看似凌乱，却暗有章法。

看着凤九努力的样子，东华突然想哄一哄她。渐渐地，“花蛇”四散，凤九开始以为又是新的攻势，却发现那些花瓣随她而动，像她的影子，一抬手，似衣袖随风，一转身，似裙摆飞舞。
凤九又惊喜地转了几个圈，轻旋的花瓣慢慢结成一朵朵完整的桃花，浮停于凤九周身。凤九轻轻伸出手，马上就有一朵落在掌心。
一抬眼，看到东华身后的莲池霎时腾起无数水珠，渐渐铺满整个院子，像漫天的珠帘，在霞光下闪闪发光，令人炫目。

凤九从未见过如此景象，竟会有人如此用心，她看到水珠自动散开，让出一条道，而东华，一袭紫衣，就这么慢慢地向自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