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我似往常一样将茶水送去夜华的紫宸殿。走进大厅时，我心下仍有些忐忑，也不知他是否还记着那日我在庭院里打碎茶盏的事情。但愿他忘了！夜华向来公务繁忙，应该没功夫思考这些吧？
我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茶水放在桌前，行了个礼，转身便要退出去。离门口只有几步之遥时，忽然传来“砰”的一声，我抬眼一看，原本敞开的大门竟“自动”关上了！
我在原地呆愣了半晌，心下暗叫不好:“太子殿下这是要做什么？”我转过身去，不安地等着他的回答。
然而，夜华连头也没抬，只是自顾自地批着公文，我只得在原处干站着。直到一两个时辰以后，他将所有公务处理完，才终于缓缓抬起头来。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回殿下，奴婢浅儿～”我低着头小声回应他。
夜华缓缓起身，立在方几旁看了我许久，而后忽然用仙法向我祭出一颗明珠来。我心里又是一惊。那明珠威力极强，我使出全身的仙力依然无法将它挡住。我只能边跑边躲，直到夜华用仙法将它收回。
“你究竟是谁？”夜华站在原处，远远地看着我。我整个身体蜷缩在墙角，不住喘息着，他刚才那一番举动究竟是什么目的？莫非，他已经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我想象着自己逃跑时的背影，或许，真是如此……
夜华背着手一步步靠近过来，几乎将我锁在了墙角。我的目光不自觉地对上他的双眸，或许是比较年轻的缘故，此时的他 眼里还看不出岁月沉淀，还不似五万岁时那般漆黑，那般古水无波。
良久后，他忽然抬起一只手，轻轻蹭了蹭我的脸颊，缓缓道:“你是我梦中的身影～”
我诧异地望着他许久，心跳有些急促。如今，我只是将神识附在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仙娥身上，夜华竟也能认出我，真是不容易！一瞬间，欣喜之感涌上心头，却也夹杂着几分忐忑。
我自然不能将身份透露给他，只是，我编的谎话，夜华会信吗？我抬起手臂遮住半张脸，干笑两声道:“太子殿下认错人了吧？奴婢怎么可能出现在殿下的梦里……”
“我不会看错～”他立刻反驳道，“我已经梦到过你千千万万回了，梦里的她，背影和你一模一样，浅儿，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他忽然握住我的双手，一脸急切。
“竟有这么巧的事吗？”我尴尬地将手抽出来，“我一个小仙娥，竟能出现在太子殿下的梦里，真是荣幸～”
夜华一脸狐疑地望着我，似乎还想说什么，我赶紧接口道:“天色不早了，太子殿下早些休息吧！浅儿告退……”说罢，我提起裙摆，绕开夜华，急匆匆地跑出了大殿。
若是我顺利地回到了自己的厢房，便也没什么事了，可事实却偏偏不按照我的预想来。走下台阶时，我忽然觉得头痛欲裂，一股强大的力量仿佛要将我的神识从体内抽离。剧烈的疼痛令我难以忍受，我控制不住地倒了下去。
“浅儿…”恍惚中，我听见夜华在叫我的名字。随后，一道白光在头顶处闪过，想必是他在用仙法救我。夜华的仙力与那股力量在空中僵持了一会儿，而后将我的神识按回到身体里。痛感渐渐消失了，我身上却没了一点力气，我吐出一口鲜血，精疲力竭地倒在石阶上。
之后的记忆有些模糊，恍惚中有双手将我抱了起来。这一夜，我好像睡在一张石床上，四周仙气缭绕。不知是触感还是幻觉，我隐约觉得有人握住了我的手，亲吻我的手背和脸颊，在我耳畔同我说着话。
这个人，是夜华吗？

34.
翌日清晨，我从睡梦中醒来时，头脑仍有些昏昏沉沉的。身下的床板似乎不那么硬了，四周也没有了缭绕的仙气。果然，先前的一切都是梦境，如今的我仍躺在夜华的紫宸殿里。
我揉了揉眼睛准备起身，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一个玄色身影悄然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恍然间，心头一个震悚：什么！我竟在夜华的紫宸殿里？我…我竟和他同床了？！
惊魂未定之时，身边的被褥缓缓陷下去一点，一身玄衣的夜华已坐在了床沿。
“你醒了？”他静静望着我，温柔的目光里透着隐隐的担忧，甚至还有些心疼。许久未见过他用这样的目光看我了，与他对视的那一瞬，我不禁有些失神。
“夜华…”我轻唤了声他的名字，忽然意识到不对，又赶忙改口道，“太子殿下…”
也正是这一声“太子殿下”让我彻底清醒了，我不得不提醒自己，现在的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仙娥，不是夜华的妻子白浅，我来紫宸殿，只是帮他端茶递水的，除此之外，不能与他发生任何关系。
想及此，我慌慌张张地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服和被褥。衣服虽有些乱，但至少还是穿在身上的，想来，昨夜并无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我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现…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卯时。”夜华柔声答道。
“那你该去上朝了吧？”我抬头望着他，语气有些焦急，“太子殿下快去吧，别耽搁了时辰…”
他看了我一眼，而后将目光放低，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叮嘱:“把衣服整理好，我先送你回去～”
“啊？”我下意识地将身体向后缩，“不用了吧…别人看见了多不好…”说这话时，我隐隐觉得两颊有些发烫。
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却依旧没有接我的话:“昨晚，有股很强的力量不知从何而来，险些将你的神识撕裂。我已经施法帮你愈合了，你的身体并无大碍，照顾好自己～”
“谢殿下…”我跪在床沿对着他拜了一拜，算作是一个小仙娥对太子殿下的答谢。尚未起身，我的身体忽然被一团白光包围，不过片刻的功夫，我便回到了自己的厢房门口。
我心里不由地惊了一惊，如今的夜华不过两万八千岁，瞬移术竟已用得如此娴熟，真真令人佩服！
“浅儿，你昨夜去哪儿了？莫非是留在太子殿下的寝殿里…睡了一夜？”还未回过神，洗梧宫里的其他小仙娥便纷纷围了上来。望着面前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尽管一言未发，但这短暂的沉默在她们的眼里，似乎已经代表了一切。
“哟，原来是真的啊！”
“浅儿，你可真有福气！这九重天上有多少女子思慕太子殿下，他都没正眼看过她们一眼，如今，你……”尚未有机会开口，姐妹们便一个接一个地恭喜我。
我不禁有些怒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提高嗓音大吼了一声，而后绕开她们，径直回了自己的床铺。
即便如此，仍有人对我纠缠不休，洗梧宫里最爱八卦的小仙娥——灵儿立刻跟了上来，笑着道:“浅儿，你不用不好意思！太子殿下既愿意留下你，便说明他是对你有意的！你若是能把握住机会，以后说不定…还能被封为侧妃呢！”
“你…”我转过身，红着脸瞪了她几秒，却始终不知该反驳什么。灵儿说的没错，夜华的确对本上神有意，而本上神…也确实想把握住这个机会……
“浅儿害羞了～”灵儿捂着嘴偷笑，其他小仙娥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之后一头栽倒在床铺上，将脸埋进枕头里。
我已经和夜华同房了一夜，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在旁人面前已经说不清楚了。我今后还如何面对夜华？
我将头埋在被子里，欲哭无泪。
父神说过，切莫改变历史，可如今，我又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夜华的注意……先前的神识撕裂便是我遭到的反噬吗？
不，我不能再同他有纠葛了……

【说明几个问题】
首先，铜镜只有在夜华念咒施法的时候才会显示出浅儿所在时空的画面，并非一直“现场直播”，所以夜华并不能一直看着浅儿和小夜华在做什么。
夜华不是父神，在不完全了解浅浅神识所处境地的情况下，并不知道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对浅浅的感情究竟达到了何种程度，未必能想到改变历史会受天罚的问题。
夜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会反思自己，为什么浅浅迟迟不愿意回来？是不原谅他还是别的原因。夜华最大的愿望是浅浅能够幸福，如果她在别处能够幸福，自己是否一定要强求她回来？
另外，小夜华在没有召唤术干扰的情况下，就一定会和浅儿开船吗？浅儿身上虽然附着白浅的神识，但这样就代表她和白浅完全相同了吗？小夜华对浅儿的了解是循序渐进的。
还有，强行召唤神识是最好的方式吗？夜华和团子的力量合起来，自然能赢得过小夜华，但浅浅的神识突然从那个时空消失，我觉得并非是好的办法。
况且，这次穿越是父神为浅浅设计的一场劫数，是劫就要有始有终。父神并没有告诉浅浅她还有机会回到原来的时空，所以在她看来，神识撕裂与灰飞烟灭无异。
我认为浅浅回归的最好方式是她自愿结束与小夜华的感情，就像素素那一世，跳诛仙台离开一样。这里的她会将一切都安顿好了，一个人心甘情愿地离开，也不算有什么遗憾。
（大致思路已经想好，具体情节请看后文，五一期间会多更一些。）

昆仑虚
良久之后，莲池周围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铜镜中的画面也逐渐消失了。夜华悄然收回仙法，将目光投向石床上的白浅。这一刻，她仍静静地躺在那里，毫无醒来的迹象。果然，仅仅用召唤术也是不行的……
夜华默默叹了口气，将铜镜收回衣袖中。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忽然有些疑惑，施法召唤神识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有股力量在与自己抗衡。那股力量与自己强度相当，而抗衡的方式也和他十分相似，仿佛铜镜中住着另一个自己，在设法阻止他带走浅浅的神识。这股力量究竟从何而来呢？
正想着，耳畔忽然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结果如何？”是墨渊……
他回头望了大哥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一只手落在他的肩上，轻拍了几下:“我相信你的仙法不会出问题，十七没有醒来，只会是别的原因…”墨渊站在他身旁，沉声道。
夜华长叹一声，干涩的眼中泛起一层泪:“浅浅不愿回来，我自然不会去强求她。毕竟…我曾经伤她很深，她恨我，我也认了。只是阿离，他已经想起了浅浅，还日夜盼着浅浅回来。到如今，又怎能接受这一切……”
墨渊望着夜华失落的模样，一时间有些心疼：难道小十七真是介怀情劫中的往事吗？他走近几步，用仙法探了探白浅的元神。元神已修复完好，且状态十分稳定，依照当年自己魂飞魄散后的状况，元神恢复到这般，人便已经能醒过来了。可如今，十七却仍在沉睡，这又是为何？莫非…有什么别的力量在阻止她？
他仔细思索一番，而后安慰道:“夜华，你先莫急，事实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刚才你施法的时候，可感受到阻力了？”
“确实有股力量在与我抗衡…”夜华点了点头道。
“或许，十七迟迟未能醒来，就是因为这阻力呢？若是这股力量消失了，或者十七的神识摆脱了这股力量，也许…”
“大哥的意思是，我们还要再等些日子，对吗？”夜华眼里又燃起一丝希望，“可是，我们如何能让浅浅摆脱这股力量？”
“或许，我们要做些什么，让她回来的欲望更加强烈些～”墨渊望着天边的云霞喃喃自语着。
·
次日辰时，夜华独自来到阿离的厢房。昨晚，他将大哥的话琢磨了许久，也渐渐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如今，能唤醒浅浅的只有阿离了，不知他的一声“娘亲”是否能让浅浅的内心有所触动。对于阿离，浅浅是从不抗拒的，从最初的东海重逢到后来忆起前尘往事，她从未拒绝过阿离的任何请求。这一次，她一定也不忍心拒绝吧？
“父君怎么来了？”阿离看见夜华后，赶忙从床榻上坐起。
“我来看看你身上的伤如何了…”夜华在床边坐下，柔声答道。
如今，阿离的皮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但内伤还需调养 好些日子。
“阿离，你想去看看你娘亲吗？”夜华心疼地望着他，轻声问道。
“当然想了，娘亲怎么样了？何时才能醒过来？”
夜华沉默片刻，缓缓道:“你随父君一起去看看她吧！”

天宫
之后的几日，我一直想方设法避开夜华。每次去紫宸殿送茶水时，我都是放下茶盏便匆匆离开，连行礼的速度都比原先快了几倍。
好在夜华从未说过什么，也没找过我的麻烦，想来是不打算计较那一夜的事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时间久了，我便也放松了警惕。然而，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切都是夜华计划好的。那日亥时，我收拾完茶盏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夜华平静的声音:“浅儿，这里还有个茶杯你没收走呢！”
“哦，抱歉…”我不假思索地转过身去，十分认真地寻找着他所说的被我遗漏的茶杯，却始终没有找到。“这儿没有茶杯呀！太子殿下是不是弄错了？”
“本君从不会弄错～”一阵柔和的气息从我耳边吹过，转瞬间，我的一只手已被他紧紧握住。
“太子殿下…”我心里一惊，手中的托盘险些掉在地上，尚未回过神，身体已经悬空了起来。
“殿下…殿下这是要做什么？”转眼间已进了内室，我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床榻，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说，你究竟要躲我到什么时候？”夜华将我放在床的里侧，俯下身来，一双乌黑的眸子紧紧盯着我。
“我何时躲着你了……”我一边将身体向后缩，一边做着无力地申辩。
他淡然一笑，伸手蹭了蹭我的脸颊，道:“脸都烫成这样了……”
我慌忙捂上脸，狡辩道：“这是热的……”
“哦？那便将衣服脱了吧！”他十分自然地扶着我躺了下来，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下我是彻底没辙了。
我无力地躺在被褥里，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我的衣服一件件解开。
我忽然觉得害怕，父神提醒过我，切莫改变历史，而如今，违背天道已经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情。如此下去，不光是我，连夜华也会遭到反噬的……
“夜华…别这样…”我拼命挣扎着，希望能阻止他。可他却丝毫没有理会我的话，很快，我的身上便只剩下一件亵衣，而他也解了自己的衣带，一同来到了榻上……
一阵若有若无的桃花香气袭来，一双温热的手从我身体的各处抚过，他欺身而上，紧紧将我抱住。这是我在俊疾山的草屋和九重天的紫宸殿才有过的感觉呀～
一瞬间，我有些情难自制，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了，灵台中已不剩多少清醒的意识，我不由自主地抬起双手，紧拥着他，静静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然而，它却始终没有来……
恍惚中，我感觉到一阵轻推，头脑逐渐清醒过来，没错，是夜华挣脱了我的怀抱。
我缓缓睁开眼，一双乌黑的眸子正盯着我，目光有些迟疑，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对视了片刻后，他翻过身，在我身侧躺了下去，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心里却有些小小的失落：罢了，本就不该发生的事情，没发生也好。
阵阵倦意袭来，我整理好衣服，靠在他身侧，沉沉睡去。
梦里，我隐约听见一个声音在叫我，那声音有些像团子。
“娘亲，两万多年了，父君日夜兼程，终于将你的元神修复好，阿离和父君都盼着你回来……”
“阿离飞升上仙后，便记起从前的事情了。父君说，娘亲是因为介怀父君从前做的事情，才不愿意回来。”
“其实，父君他从没有想过去伤害你，以前他因为能力不够，没能护好娘亲，父君说了，若是娘亲能回来，他一定不让你再受任何一点委屈和伤害。娘亲，你不要怪他，好吗？”
当然不会了，我怎么会怪夜华呢？我想回答，却发不出声音。
“娘亲，我们已经两万八千多年未见了，娘亲是不是都快忘了阿离的样子的？娘亲，你快些回来吧，阿离真的好想你……”
阿离……娘亲也好想念你，可是，我还有机会回去吗？

35.
辰时，紫宸殿内青烟袅袅，清晨的阳光透过幔帐照在我脸上，柔和而温暖。我习惯性地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去，却忽然发现身边的床榻已经空了。
夜…夜华呢？我赶紧从被子里爬起来，向大厅处望去。屏风之后，一位玄衣少年正端坐在桌前，一丝不苟地批阅着公文。
我渐渐放下心来，算算日子，今天是不用上朝的，难怪夜华没有叫醒我。我随意理了理头发，双手抱膝坐在床榻的一角。
头脑仍有些昏沉，隐约想起夜里听见的说话声，那声音有些像团子。呵，一定又是个梦吧？许是因为太想念他了，才会在梦里听见他说话。
最近我总是做些奇怪的梦，前几日我梦见自己躺在一张石床上，四周仙气缭绕，有人握住我的手，在耳畔同我说话。昨夜我又梦见团子叫我娘亲，盼着我快些回去……
·
梦里的一切都显得出奇的真实，我甚至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也不知在原先的那个时空，团子和夜华过得好不好，夜华有没有另娶一位太子妃，团子有没有想起从前和我在一起的日子……
而如今的我又是个什么状态？过去两万多年，我的神识在一点点变强，如今已经强大到可以完全替代小仙娥的思维了。而我原本破碎的元神也已经完全消失，仿佛是被什么人修复好了。
莫非，我真的没有灰飞烟灭？
我不由地想起师父从前的经历，九万多年前，他以元神生祭了东皇钟，也因此陷入了沉睡。师父从未向大家提起过，他沉睡的那七万年里究竟经历过什么。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被父神带到了几万年前，又和自己的心爱之人产生过一段情感纠葛……
或许，回到过去的这几万年是父神对我的考验。我的人生并未结束，若是经受住了这场考验，以后的事情说不定会有转机！
·
只是今后，我又该如何面对夜华呢？拒绝他，我做不到，留在他身边，又会不可避免地泄露天机、改变历史。
我不能伤害他，但思来想去，却始终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或许，我应该去请教一下父神了。
离开紫宸殿，我寻到一处偏僻的古井旁，闭上双眼，在心里默默感应着那个苍老的灵魂。片刻后，他果然出现了。
“浅儿，你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
“记得，切莫改变历史，否则会将自己或是心爱之人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那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否应了这句话？”那苍老的声音问道。
我不禁沉默了，回想之前，那一晚的神识撕裂或许就是我受到的反噬吧！果然，任何事情都是不能违背天道的，违背了，便要受到惩罚。
·
我轻轻叹了口气，诚恳道:“上天怎样惩罚我，我都心甘情愿，只求您…别让夜华受到伤害好吗？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拒绝他…”
父神淡淡笑了两声：“你对夜华用情至深，可惜用的不是时候。想让他不受到伤害，只有一个办法，让他忘了和你有关的一切！”
让他忘了和我有关的一切？我静静立在原地，心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父神说的对！夜华忘了我，就如同从未遇见过我一样，一切都会回归正轨，他今后的生活也不会因为这段感情而发生什么变化了！
只是，我该如何让他忘记呢？以我现在的身份是没法离开天宫的，自然也不可能去找折颜要忘情水。
不过，这九重天上应该有忘情药吧？我之前听奈奈说过，当年我跳下诛仙台后，乐胥曾给过夜华忘情丹。看来，我必须找个机会去趟药王府看看了！
若是能够顺利取到忘情丹，一切便会容易许多。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今后的事，我还要好好想想。
不知不觉，已过去大半个时辰，我理了理衣襟，转身回厢房去了。身后不远处，一个浅粉色身影在庭院门口一闪而过。

今天太累了，停更一天。五一4天假期，我只回家了一天，其他时间都在学校复习。离初级职称考试还有一个星期，看书看得头疼，想休息一下，大家见谅*^o^*
仙友们明天看看五四晚会吧！

往后几日，我趁着干活的空隙，逐渐摸清了药王府的位置。药王府离洗梧宫并不远，戒备也不算太森严，但想要顺利取到忘情丹，还得用上隐身术和瞬移术。
如今，我虽有着十六万八千岁的神识，却因借着小仙娥的身体，修为尚不足年龄的百分之一。以这样低的修为，想要熟练掌握隐身术和瞬移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之后大半个月的功夫，我除了干活以外，大都将自己关在庭院里，一门心思修炼法术。其间时常传来其他小仙娥的议论声。
“一个小仙娥，每天送送茶水就行了，这么用功地修炼法术做什么？”
“大约是想配得上太子殿下吧？”
“想当太子侧妃的人，努力些又怎么了？”
别人如何想，我都不甚在意。如今四海太平，神仙们都无聊的很，随便一点小事都够她们八卦好些日子的。她们想说就任由她们说吧！说的久了，觉得没趣自然就散了……
·
转眼间已过去一个月，我的法术终于有了些长进，隐身术已经能骗过与我修为相当的小仙娥，瞬移术在小范围内也能运用自如了。只是不知，这样的术法能否骗得过药王府侍卫的眼睛，我想，有必要在伽昀和天枢面前试一试。
这天傍晚，两位仙官一道进了紫宸殿，去取夜华批完的公文。我隐了身，悄悄跟在他们身后。书房中央的桌子上，两摞竹简堆得高高的，大约都是要他们取走的公文。
我轻手轻脚地绕到伽昀和天枢跟前，紧张地试探着。还好，两人都只是静静听着夜华的吩咐，丝毫未发现我的存在。
我的法术既能骗过伽昀和天枢，想要骗过药王府的侍卫应该也不成问题吧？我望着两位仙官抱着竹简离去的背影，不禁有些沾沾自喜。可就在殿门关上的那一瞬，一团白光忽然将我的身体包围，我的隐身术也随之失效。
·
“浅儿，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我惊愕地回过头去，视线中，夜华正站在方几旁，双手交叠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屋内一片寂静，尴尬的气氛逐渐蔓延开来。
我的法术再高也是不可能骗过夜华的，这一点我心知肚明。方才，我敢明目张胆地去试探伽昀和天枢，也是仗着夜华心里有我，即便发现了，也不会当面揭穿。
“我就是好奇，我隐了身，两位仙官能否发现我～”我低着头，羞涩地笑笑。
夜华轻笑了两声，仿佛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而后慢悠悠地踱步到我身旁，帮我理了理耳边的发丝:“你最近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没有～”我立刻摇了摇头，“浅儿有幸能伺候太子殿下，自然不觉得累。”
“那你练习这隐身术做什么？”他接着问道。
·
“浅儿只是觉得好玩罢了～”我将头低得更低，不想让他看见我口是心非的模样。
不知这次还能陪夜华多久，我想让他快些忘了我，却又总是舍不得……
“你还想离开这儿吗？”夜华握住我的一只手，放在他掌心抚摸着。
我缓缓抬起头望着他，不觉中，眼底泛起一丝泪意：“不想……”
他没有说话，俯身抱起我，径直走入内室。室内的光淡淡的，如流水一般，好似俊疾山的月光透过窗户，静静倾泻在房间里。
床榻上面对面躺着两人，摇曳的烛光映着他俊俏的脸庞，一次次令我失神。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静静听着漏壶中的滴水声，等待着他的行动。
可他什么也没有做，却也一直没有睡去，深邃的目光久久地望着我，仿佛能穿透我的灵魂。
·
“太子殿下既然想做这件事，又为何总是犹豫不决？”我终于忍不住问他。
他看着我的眼睛，喃喃道:“你像他，却又不是他，你的灵魂和他一样，身体却……”
我瞬间明白了。如今我只是将“神识”附在了小仙娥身上，但这身体还是小仙娥的身体，并非我自己的，难怪夜华会犹豫不决。
“既然我与你梦中的身影不一样，那殿下便让我离开吧～”我望着他，轻声道。
“不，你既然有他的灵魂，就一定与他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告诉我，他在哪儿？”
我木然地摇摇头。
“那你又是谁？为何会有他的灵魂？”夜华握住我的双手，语气有些急切。
“我…我不能告诉你…”我颤抖着声音回答他。
“为何要瞒着我？”他眼里现出几分怒意。
我更不知该如何回答，强烈的恐惧感占满了我的内心，我想逃却又无处可逃。
恍然间，一阵剧烈的痛感从头部蔓延至全身，又是神识撕裂的感觉……反噬竟来得这样快，果然，上天对我从不会仁慈。
但这样也好，晕过去便不用再面对他的追问了。我无力地倒在床榻上，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失去了知觉。

昆仑虚
清晨的微风拂过水面，在晨光下现出一片波光粼粼，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几声嘹亮的鹤鸣回荡在山谷之中，将沉睡的大地唤醒。
这一天对于四海八荒的神仙们来说，并无什么不寻常之处。每位神仙都做着各自的事情，玄衣少年也仍像往常一样端坐在莲池顶端的石床前，静静守着他心爱的人儿。
昨夜他又尝试了一次召唤术，却还是没有得到希望的结果，石床上的白衣女子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前几日，阿离不顾身上的重伤，坚持来此陪娘亲说话。从曾经的欢乐说到离别的痛苦，再说到对一家人团圆的渴望，其间的一声声娘亲叫得实在令人心碎。
他相信，若是浅浅在梦里能够听见阿离的呼唤，她绝不可能不愿回来。可惜，想要回来的欲望越强，阻力也会变得越发强大。昨夜施法时，两股力量死死纠缠在一起，险些将铜镜震碎。
·
究竟是什么力量在阻碍浅浅神识的回归？他百思不得其解。放弃纠缠后，他失落地收回了昆仑镜。长夜漫漫，茫然无措，他轻握住女子的双手，在寂静的夜空下叹息。
时光倒回，记忆中渐渐浮现出一段往事来。宽敞的紫宸殿里，一个小仙娥的背影有些特别，仿佛在梦里见过似的。
那时他还不到三万岁。只一个熟悉的背影，便令他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很快，他便寻了个机会将她带入寝殿，并与她同床共枕了数日……
如今回想起来，那小仙娥真的有些像浅浅。
这世上除了浅浅，他竟还爱过别的人吗？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可若是真的爱过，为何之前的数万年他对此事都没有任何印象？或许，方才想起的只是场梦呢？
他坐在石床边，静静思索着，不知不觉便到了天明。
·
身后隐约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和墨渊矫健的步伐相比显得略微沉重了些。正寻思着那人是谁，一声轻唤已落在耳边。
“夜华…”玄衣少年心中惊了一惊，这熟悉的声音，不是三叔吗？三叔怎么突然来了？他快步走出仙障，拱手行着礼。
两万多年未见，三叔竟比从前苍老了许多，额头和眼角添了不少皱纹，脸也变得瘦削了。曾经天君眼中的花花公子形象已经荡然无存，唯有说话的语气还存着几分从前的风趣:“夜华，总算见到你了～”连宋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自若水河一战后，你便日日守在白浅身边，两万多年从未回过九重天一次，如此下去，四海八荒都快忘了你是天族太子了！”
“三叔…”他望着连宋似笑非笑的神情，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连宋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原本就不希冀这个位子，后来又多了个墨渊胞弟、父神次子的身份，便更不把天族太子的头衔当回事儿了～”
·
夜华默默低下头去，深深的愧疚感占据了内心。自己虽是父神次子，但毕竟是在天宫长大的，三叔待他向来亲厚，他怎能将这份情谊给忘了？
两万多年前，浅浅刚陷入沉睡时，自己一心只想着为她补魂，便将天宫的事情一概推给了三叔和帝君。
如今，三叔一把老骨头了，还要日日起早贪黑代他处理公务，帝君原本能享受的清闲日子也没了。当初自己去瀛洲取神芝草时，天君便想传位给他，后来却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一拖再拖……即便自己不想继承大业，也该给长辈们一个交代吧？
连宋叹了口气，接着道:“三叔知道你对白浅上神用情至深，当初结魄灯熄灭时，你也是这般痛不欲生，可最终素素不也回来了吗？一切自有天意，如今，你已帮白浅修补好了元神，她何时能醒来，便不是你能决定的了，看开些吧……”
夜华认真点了点头，道:“三叔，过去两万多年，辛苦你了。
“你能明白就好。”连宋欣慰地笑笑，“这次，你能否听三叔一回劝，随我回去见见父君和大哥大嫂？”
“好，夜华这就随三叔回去。”

【前情回顾】
一个星期没更文，大家都忘记前面的情节了吧？先来理一理。
1.白浅祭钟后，神识穿越回五万年前，附在素锦身上。两万年后小夜华飞升上仙，白浅借素锦的身份陪小夜华养伤几年。
（原来时空：团子被接到昆仑虚学艺，其间偶然发现了白浅的仙体，觉得倍感亲切却记不起她是谁。夜华没有透露真相，而是鼓励他每天来莲池陪白浅说话，这一陪便是两万年。两万年后夜华遇雷劫飞升上神，右臂恢复，闭关休养几年。）
2.白浅的神识从素锦身上脱离，附在小仙娥浅儿身上，负责在洗梧宫里扫地，八千年后一次端茶的机会偶然引起了小夜华的注意。
（团子飞升上仙，恢复记忆想起娘亲。白浅的元神已经修复完毕，人却没有醒来，夜华用昆仑镜尝试唤回白浅的神识）
3.这日傍晚，小夜华故意将浅儿留在寝殿里，昆仑镜启用时，浅儿的神识险些撕裂，小夜华用法术稳住了她的神识。
（原来时空：施法召唤后，白浅仍没有醒来，夜华以为浅浅不愿原谅自己。阿离得知后每日去莲池顶端的仙障中，陪在娘亲身边，同她说话，希望能唤回她的神识）
小夜华与浅儿同床共枕，浅儿在梦里感受到了团子的声音和动作。
4.浅儿明白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地改变了历史，却又无法拒绝小夜华的心意，只能去找父神，求他不要让夜华受到反噬。父神说除非夜华忘了和她之间的一切。浅儿明白后决定去药王府偷忘情丹，给夜华服下。
（阿离和白浅说过几次话后，夜华继续使用召唤术，却仍不能唤醒白浅的神识，他百思不得其解。收回昆仑镜后，记忆中忽然多了一段自己和一个名叫“浅儿”的小仙娥的感情纠葛。连宋来昆仑虚劝夜华回去看望长辈，夜华随三叔回了九重天。）

天宫
“浅儿，你最近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呀？”
我用瞬移术回到宫娥们住的厢房时，灵儿正拿着扫帚从木门后探出头来。
“要论神出鬼没，谁比得上灵儿你呀！”我瞥了她一眼，戏谑地调侃道。灵儿望着我干笑了两声，而后继续弯下腰扫地。
我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床铺前，却忽然被床上的东西吓了一跳，一夜不见，我的床铺上竟堆满了杂物：“这…这都是谁的东西，怎么尽往我床上堆？”
“反正你又不回来住，我们放点东西怎么了？”灵儿头也不抬，语气懒懒洋洋的，“浅儿，你都上了太子殿下的榻了，竟还惦记着我们屋里的小床？”
“你…”我回过头去，愤愤地瞪了她一眼。灵儿的话总是那么犀利，却又令我无力反驳，这机灵鬼，真是没辜负她的名字！我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之后没好气地将床上的杂物移开。
“不过浅儿，你可要小心啊！”灵儿忽然放下手中的扫帚，道，“最近我总看见昭仁公主身边的那个小仙娥往紫宸殿跑，该不会是发现你和太子殿下的事了吧？”
素锦？她…她发现我和夜华的事了？我心里一个震悚，想起之前媚儿被陷害，被贬去下界仙山的情景，我心里便再难平静了。如果灵儿说的是真的，我的下场说不定比媚儿更糟……
灵儿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忧，急忙出言安慰道:“浅儿，我只是随便说说，这事情也不一定是真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无妨，素锦发现便发现吧！反正过不了多久，夜华便会忘了我的～”尽管心里担忧，我依旧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来。
“你说什么？太子殿下会忘了你？为什么呀？”灵儿一脸迟疑地望着我。
“我…”这一下我竟不知该怎么圆了。
夜华忘了我，我怎会不在意？我们对彼此的感情都是最真挚的，我何尝不希望这段记忆能永远地留在他的脑海里，可惜，我同他终究没有缘分。
为了让他不受到反噬，我别无他法，唯有忘了这一切，他才能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
回想昨夜的那场噩梦，我仍心有余悸，这是我与夜华同床后受到的第二次反噬，若不是他施法救我，或许…我已经没命了。
我明白，我的时间不多了，素锦发现我与夜华的事情定不会善罢甘休。无论如何，我都是死路一条，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早些行动起来。
“浅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灵儿见我半天不说话，脸上露出一丝担忧来。我勉强笑了笑，道:“没事，灵儿，谢谢你提醒我～”而后便立刻起身干活去了。
·
不知不觉已是正午，忙完洗梧宫里的活后，我趁着大家用午膳的时间偷偷溜去了药王府。
府中的庭院里有棵低矮的桂花树，我隐了身站在树下望了望，而后对着树梢上的一簇花团使出了仙法。一道金光闪过，转瞬间，那簇花已落在了我的掌心。
将它放于鼻尖轻嗅，浓浓的桂花香气扑鼻而来，我满意地笑了笑。苦修了一月有余，我的仙法总算有些长进，如今，不用费多少力气便能取到几米之外的东西了。
不过，想要顺利取到忘情丹，还得试试定身术。万一中途被哪位小仙官发现了，施法将他定住也能保我一时周全。我抬头看了看天，对准一只飞鸟使出了仙法。低空中，一道金光闪过，那鸟儿已定在空中不动了。
这下可以算是十拿九稳了吧？我挥手解了术法，而后用瞬移术进了药王府。
·
此刻正是午时，药王和几位仙官正在前厅用膳，里屋无人，也是我寻找忘情丹的最好时机。我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在一排排柜子里埋头找起来。
浓浓的草药味熏得我十分反胃，我只得捏住鼻子，加快寻找的步伐。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经过几轮艰难的排查，我终于在角落的一个抽屉里找到了忘情丹。
我努力抑制住激动的心情，迅速将丹药收起。或许是太过兴奋的缘故，用法的力度稍稍大了些，周围的药粉纷纷飞溅起来，将我呛得连咳了几声。
“何人在此？”一个警惕的声音立刻从前厅传了过来。我一下慌了神，拿起丹药便用瞬移术溜了，也不知里屋内是否留下了什么痕迹。
我从后院一路小跑至王府的大门，边跑边回头看，还好没有人跟着。就在我觉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女声忽然从近出传来，犀利而威严：“站住！”

“站住！”
我猛然回头，素锦和辛奴已站在了我跟前。呵！果然是她们，灵儿的消息比谁都灵通！
素锦背着手一步步踱过来，用一根手指勾起我的下巴，轻蔑道:“你说，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究竟是要做什么？”
我亦回了她一个轻蔑的笑容:“我做什么与公主殿下有何关系？我是洗梧宫里太子殿下的婢女，还轮不到公主您来管我！”
“放肆！竟敢对本公主如此无礼！”素锦气急败坏，抬起巴掌就要挥过来，却在半空中被我挡住了。“你…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得罪本公主会有什么下场？！你疯了吗？辛奴，快帮我好好教训她！”
我紧紧握住素锦的手臂，不给她挣脱的机会，看她气得面红耳赤的模样，反倒觉得挺可爱的。我不由地轻笑了两声，心想道：本上神新练就的定身术正愁没地儿施展呢！素锦娘娘，您这么自觉地送上门来，本上神就不客气了！
想及此，我口中轻轻念了念咒，一道白光闪过，刹那间，素锦和辛奴已在被定在原地动不了了。
我缓缓松开素锦的手臂，绕着她和辛奴走了一圈，悠闲道：“素锦，你一定是希望我离开夜华吧？不错，我是该离开了，我本就不属于这个时空……”
我停下脚步，看了眼素锦一脸茫然的表情，叹了口气，接着道:“不过，在我走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说着，我从衣袖里掏出装有忘情丹的小盒子。
“你一定认得这是什么吧？”我将丹药放在素锦眼前晃了晃，“没错，这是忘情丹。我虽与夜华两情相悦，但我不属于这个时空，也注定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不想伤害他，所以，我只能让他忘了我。你且给我些时间，让我将这丹药给他服下。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将丹药缓缓收回衣袖里，而后瞥了一眼素锦迟疑的眼神，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你信或不信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你现在被施了定身术，即便不信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冷笑两声，接着道，“过去两万多年，我的神识一直借着你的身体陪伴夜华，也算是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了。你还记得夜华飞升上仙那次吗？你为何会腾云去第三十六天，你如何知道他会在那时历劫？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神识在操控着你！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夜华，我爱他，又怎么会去伤害他呢？”我抬头望了眼天边的云霞，沉沉地叹了口气，道，“哎，只可惜，他终究是要孤独了…”说罢，我丢下站在原地发愣的素锦，转身用瞬移术去了紫宸殿。
·
“太子殿下喝些茶吧～”我紧赶慢赶，终于在夜华回来之前将“茶水”准备好了。
忘情丹被我用仙法融进了茶水里，并淡化了色泽，寻常人是无法看出来的，就不知能否骗过夜华的眼睛了。
“嗯～”他从我手中接过茶杯，缓缓移至嘴边。大厅里静得出奇，我低头站在书桌旁，已经能清楚地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这一刻，我紧张又无奈。也不知我还有多少时间，若是药王府外有人帮素锦解了定身术，她现在估计已经在向乐胥或是天君告状了吧？他们如何处置我，我都无所谓，只要别影响到夜华就好……
然而，事情并没有我期望的那样顺利。夜华将茶杯放在嘴边，却迟迟没有喝，莫非他是察觉出了什么？
我努力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笑着向他解释道:“奴婢在茶里放了些滋补的丹药，是帮殿下调理身子的，殿下不必担心……”
话音未落，只听见“啪”的一声，杯子已被他重重砸在了书桌上，里面的茶水被震得溅出来不少。我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这茶里下的是忘情丹，你可知晓？”夜华的语气里带着些怒意。
“我…”我望着桌上溅出来的茶水，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丹药是素锦给你的吗？她见不得本君与你相好，就骗你来喂本君忘情丹…”
我不禁愣住了，夜华心里竟是这样想的？
“不，不是的！这是我…”我急忙否认道。
“你不用害怕！”他立刻打断道，“素锦背后的势力确实不小，但这洗梧宫里的事，本君还是做得了主的。素锦耍这种手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尽管实话实说，我会护着你的。”
我诧异地望着他片刻，还是坚持道出了实情:“我没有骗你，夜华，这忘情丹确实是我自己下的。”

“这忘情丹…真是你下的？”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我，神色逐渐黯淡了下来，“你为何要这样做？”
“夜华，你别误会！”我连忙解释道，“我就是因为不想伤害你，才……”
“你不用解释了！”话音未落，他忽然冷笑了两声，眼中怒火翻腾，却也透着几分无奈，“天君和母妃也发现我们之间的事了，对吗？”
我侧目看了眼窗外，心中渐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或许，素锦和乐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吧？
我悲伤地点了点头，道:“夜华，我本就不属于这个时空，我与你在一处便是泄露了天机，之前一次次的神识撕裂就是我遭到的反噬。就算天君不处死我，我也终归是一死。你是天定的储君，是要继承大业的人，我不希望你带着这份悲伤活下去。你忘了我…我心里还能好受一些…”
“你不属于这个时空，什么意思？”他拉住我的手，急切道。
我再无理由去瞒他:“是父神帮我来到这里的，我原本只是一个神识，现在你看到的我，只是将神识附在了这个小仙娥的身上而已。”
“你的神识就是我梦中那个身影的，对吗？”他反问道，“你告诉我，她到底在哪儿？”
“我…”望着他焦急的目光，我又一次觉得不知所措。我该怎么办？直接告诉他我是白浅吗？可他若是不肯服下忘情丹，这便是泄露了天机，不仅是我，连他也会遭到反噬的……
“浅儿，事到如今，你还不能告诉我吗？”
他晃了晃我的肩膀，脸上露出些怒意。
我奋力甩开他的手，厉声道:“那你必须答应我，我告诉你她在何处之后，你便将这盏茶喝了！”
寝殿里瞬间静了下来，他怔了怔，望着我半晌，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
我叹了口气，道:“没时间了，之前我去药王府偷忘情丹的时候，素锦已经发现了我，天君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浅儿…”他悲哀地望着我，心里仍有些犹豫。
“夜华，就当我求你…”我索性跪在了他面前。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他捧起我的脸颊，眼中闪着泪光。
我咬了咬牙，坚决地摇摇头。
“好～我答应你…”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被他扶着站了起来:“将来有一天，你梦里的那个身影会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何时？”
“两万二千年后，你会在东荒俊疾山遇上她，你们之间…会有一场孽缘……”
“孽缘？”他愣了愣，“为何会是孽缘？”
“因为…她终有一天…会离开你…”回想起我毁完东皇钟，倒在夜华怀里，即将灰飞烟灭时的情景，我忽然悲伤得说不下去。
距离若水河那一战虽已过去两万八千余年，可我却仍然清晰地记得，那一日，在若水河上空，他抱着我，一遍遍喊着我的名字。
浅浅，我爱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你……
我也是……
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这世上，我最放不下的人，是他。
许多神仙都觉得，我与夜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在昆仑虚便有着前世的缘分，又早早被定下了婚约，一起经历过苦难和甜蜜，也有了爱情的结晶。
许多时候，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可惜的是，上天只给了我们短短几年的相处时光。与他共处的每一世，都是刚刚产生一点温存，就被残酷的现实打断了。司音，素素，白浅，还有如今的浅儿，都是如此……
不觉中，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缓缓抬起头望向他，哽咽道:“因为…四海八荒的太平，是她愿意用生命来守护的……”
“夜华，快喝吧…”我用颤抖的双手端起了茶杯，“忘了我，好好活着…”
四周的光线忽然黯淡了下来，他流着泪将茶杯接过，一饮而尽:“这盏茶，我认了…”
淡淡的烛光下，他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
忘情丹洗去的是他的记忆，也是他两万多年生命里唯一的一抹色彩……或许，要成为君王的人注定只能是孤独的吧？
夜华，若是我们从未相遇，自然不会经历这样跌宕起伏的一生，也不会有这般真挚的感情与回忆。但各自安好是否也是一种好的结果呢？也许吧……我心痛望了他一眼，转过身，决绝地走出了殿门。

【说明几个问题】
1.大家看了前一段可能会以为，夜华发现茶水中下了忘情丹的时候，气得把茶杯砸碎了。其实没有，他只是用力放了一下，里面的水溅出来一些，但没有全部撒掉。毕竟夜华最初以为忘情丹是素锦让浅儿下的，想要对付素锦肯定要保留证据。把杯子砸了不就等于帮素锦销毁证据了吗？夜华虽然生气，但不会那么冲动。
2.浅儿为什么先说出真相再让夜华忘记她？如果她始终不说明自己的身份，会让夜华十分痛苦。距离遇见素素还有两万多年，这两万年里，夜华梦里的身影还是会时常出现的，如果没有忘情丹，他一定忘不了浅儿。浅儿究竟是谁？为什么坚决不愿意告诉他身份？日后的几万年，他会一直纠结在这些问题之中。
所以浅儿选择先告诉夜华真相，让他明白，让他安心，之后再用忘情丹让他将这一切都忘了。这样既不算泄露天机，也不会让夜华继续纠结下去，算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3.浅儿最后告诉夜华，他们之间会有一场孽缘，这是实话实说。其实她完全可以编一个美好的故事，让夜华以为他和梦中的人能够相知相守，如愿以偿，反正夜华很快就要服下忘情丹，也不会记得她说的话。
但她没有这样做，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与夜华共处的最后一刻，她不想再欺瞒他。其实此刻，浅儿心里是希望夜华今后不要再遇见她的，两人各自安好，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虽然没有了曾经的甜蜜，但也不会有生离死别的痛苦了。经历过大起大落之后，谁不希望平稳安顺地度过一生呢？

39.
庭院里，素锦和乐胥已带着好几个侍卫在那里候着我了。我认得出，其中有两位仙官是在药王府门口站岗的，果然，他们是有备而来。
立于队伍之首的素锦愤愤地看着我，道:“依照九重天的规矩，但凡勾引太子殿下的婢女，都会被贬去下界仙山。不过，这位小仙娥不仅勾引了太子殿下，还擅闯药王府偷东西，算是罪加一等。若是直接将她贬去下界，未免太便宜她了！”
我轻笑了两声，从容地回应她:“我虽只是个低贱的奴婢，但说话也是算数的。今日还要多谢公主殿下给我时间，如今，我想做的事都已经完成，你们想如何处置我，尽管来吧！”
素锦瞥了我一眼，唇角勾起一抹邪笑，转身命令道：“速速将这个婢女关进锁妖塔！”
话音刚落，两个侍卫立刻上前，拽起我的胳膊，将我带出了洗梧宫。
按理说，此时我若是用上瞬移术，定没人能够控制得了我。但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想逃了，就算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又能怎样？没有夜华，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
锁妖塔里一片漆黑，只有塔顶的天窗处微微透出些亮光。我扶着墙角的岩石站起来，借着微弱的光，隐约看出了镇塔妖的身形。
镇塔妖是父神留下震慑九重天的妖王，当年凤九被织越扔进锁妖塔时，帝君为了救她，与镇塔妖恶斗了一番，也因此受了很重的伤。
连帝君都无法轻易降服的妖孽，对我这个修为尚浅的小仙娥来说，简直如同灭顶之灾。我紧张地蜷缩在墙角，看着那妖怪一步步向我靠近。伴随着一声低吼，一团黑雾迎面向我袭来。我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控制，被那团黑雾卷到半空中，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剧烈的痛感从身体各处袭来，我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尚未来得及爬起来，紧接着的一股力量又将我卷到了空中。
我赶紧捏了个决，想用仙法挡一挡，可谁知，在这锁妖塔里，我竟连半点法力都施展不出来。在镇塔妖面前，我就如同玩物一般，只能任由它摆弄，却毫无还击之力。
浑身上下的疼痛将我折磨得苦不堪言，灵台里已不剩多少清醒的意识。这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的神识能从小仙娥的身上脱离出来，那股将我的神识撕裂的力量呢？从前它来临的时候，我都觉得十分恐惧，可如今，我却迫切地希望它能够再次出现。
可惜，一切都只是我的痴心妄想。我越是挣扎，镇塔妖便越发疯狂。两只坚硬的钳子不断击打在我的身体上，伤痕一道比一道更深，也不知流出的鲜血将我的衣裙染红了多少……
这一刻，我已没有力气去想别的，只盼着自己快些灰飞烟灭，死了便不用再受这样的折磨了。可就在我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锁妖塔的门突然轰然大开，耀眼的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两个侍卫拉住我的胳膊，将我拖了出去。恍惚中，我感觉到一根手指在我的鼻子前探了探：“在锁妖塔里关了这么久居然还有气，算她命大！”这声音，是素锦。
“将她扔去下界仙山吧！”
“是，公主殿下。”

40.
午夜子时，天边的霞光早已散去，九重天上的各处宫殿也都陆续熄灭了灯，唯有紫宸殿里依旧灯火通明。
书桌前，玄衣少年仍在一丝不苟地批阅着公文，没有丝毫想要停下歇息的意思。这平静的神色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心事，只有极少的几个懂他的人能看得出。
父神，浅浅不愿回来，可否让我在梦里看看她？就算是假的，就算是幻觉，能骗骗自己也好啊……
大厅里一片寂静，唯有桌角处的漏壶里还在发出滴滴答答的水声。这一夜对他来说，和思念她的千千万万个夜晚都无甚区别，趴在一堆竹简里，想象着她的模样，再过几个时辰，便又是黎明了……
“夜华～”就在他略微感到些倦意时，一个柔和的女声忽然在耳畔响起，熟悉而亲切，还带着几分深情。
浅浅？他下意识地抬起头。
不远处的屏风旁正立着一个清秀的身影，一身白衣，长发披散，双眸似水般清澈。
幻觉竟这么快就来了吗？真好……
两万多年未露出过一个笑脸，如今，即便是开心，也不知该如何笑了。一张面容平静而安详，只有漆黑的眸子里微微起了些波澜。
“夜华，我回来了，你不开心吗？”她轻声问着，眼里渐渐闪出些泪光。
开心…他默默想着，而后放下手中的笔，静静地望着她。他不敢说什么，更不敢上前去抱她，生怕自己动作一大，她便消失了……
“夜华，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看见他反常的举动，她心下有些慌张，声音微微颤抖着，亦带着些哭腔。
怎么会呢？浅浅，即便你永远不醒来，我也不会将你忘了的呀！他心里虽这样想，却始终没有开口。
夜华，你果真将我忘了？她立在原地，痴痴地望着他，顷刻间，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虽然早有预料，但想法得到证实的那一刻，她的心依旧如刀割般疼。
浅浅，你别哭呀……是谁欺负你了？
他紧张地站了起来，眼中是满满的心疼。
她艰难地向他走近几步，胡乱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哽咽道：“夜华，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浅浅，幻觉中的你竟还是这样关心我……
他微微点点头，转身上了床榻，将被褥向里侧挪了挪，为她留出些空间来。
这是让她上去吗？她冰冷的心稍稍暖了些，或许，夜华并没有完全忘了她，不然怎么会如此轻易地答应一同就寝……
她提起衣裙跟了过去，侧身躺在他身旁。
摇曳的烛光渐渐黯淡下来，他的视线里，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他始终没有碰她，生怕自己一碰，她便消失不见了。
恍惚中，他只觉得一双手紧紧抱住了自己。他心里一震，这一次竟连触感都这样真实吗？莫非，这不是幻觉？
不，浅浅明明还躺在昆仑虚那张冰冷的石床上，她的神识不在这里，她还没有醒来……
可是，为何我会有这样清晰的触觉？
再次将目光转向她的双眼时，身旁的人儿却已经闭上双目，睡熟了。既然如此，便不打扰她的好梦了吧！长夜漫漫，他就这样久久地望着她的睡颜，直至次日黎明。
清晨的曙光透过窗照进紫宸殿里，庭院里，几声清脆的敲门声将熟睡的人儿惊醒。
“父君，阿离来给父君请安了～”
“吱”的一声，大门被缓缓推开，一个模样俊俏的白衣少年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紫宸殿。
听见声音后，床榻上的两人一同坐了起来。
“娘亲？！”
“阿离？”
白衣少年瞪大了双眼，惊讶道：“娘亲回来了，父君都不告诉阿离的吗？”
阿离也看得见浅浅？一瞬间，他的心狂跳不止，这…这不是幻觉！
“浅浅…”他竭力抵住这澎湃泪意，紧紧抱住了身边的人儿，而后化作一缕白烟，一同消失在床榻前。
“父君，你去哪儿？！娘亲…”焦急的声音回荡在紫宸殿里，却无人回应。
“父君…父君该不会是去昆仑虚了吧？对，昆仑虚！”片刻的思索后，白衣少年也化作一缕青烟，追了过去。

昆仑虚。清晨的阳光撒落在阶梯般的莲池上，微风拂过，波光粼粼，几朵莲花在晨光的映照下发出耀眼的光芒，仿佛在预示着一个新的开始。
恍惚间，一道强光在天边闪过，伴随着凛冽的风声，一缕白烟如疾风般闯入了莲池顶端的仙障。
“夜华…你做什么？”两人在浓雾中现出身形后，白衣女子仍被父君紧紧搂在怀里，动弹不得。
玄衣少年没有回答，两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石床，顷刻间，心跳如擂鼓一般。先前在紫宸殿时，他始终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直到看见这张空空的石床，他才明白，这不是幻觉，浅浅真的回来了！
“夜华，是我呀…你怎么不说话？”怀中的人儿晃了晃他的肩膀，焦急地问着。
“浅浅…你真的回来了…”两万八千年，他近乎绝望的等待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答案。他颤抖着双手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泣不成声。
一瞬间，她的泪也止不住了：“夜华，我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怎么会？”他抽泣着答道，“浅浅，我就算是灰飞烟灭，也不可能忘了你呀……”
“你说的，我都信……”她抹了抹泪花，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静静聆听着他的心跳。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从前埋藏在心底的所有辛酸苦楚，都在此刻化作了甜蜜和释然。他终于相信，等待并非遥遥无期，只要心存希望，终会有苦尽甘来的那一天。
·
须臾之间，她隐约察觉出他身上的仙气和往日有些不同。这仙气深厚而又沉静，内敛而又磅礴，甚至比从前庞大汹涌许多！这是上神身上才有的仙气。
夜华…你？她迫不及待地探了探他的元神，不错，是上神的元神！
“夜华…上神？”她激动地望向他，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两万八千年，你当真等了我这么久？”
他轻轻点点头：“这不算久，浅浅，别说是两万多年，多少年，我都会等你……”
深深的感动占据了内心，她抹了抹泪花，盈盈一笑道：“夜华，你可知道，这些年我都在何处吗？其实，我从未离开过你，先前的那些日子，我不过是换了个时空陪着你罢了。”
“换了个时空陪我？这是何意？”
“说来话长…”她叹了口气道，“此处太过清寒，我们…还是换个舒适些的地方吧？”
“好，我们去俊疾山如何？”
“嗯～”她对上他的双眸，轻声道。
一白一黑两个身影乘风而去，消失在山谷之中。
·
“父君！娘亲！”就在此时，阿离领着昆仑虚的一众师兄们向莲池上方赶来了。
“刚才消失的那一缕白烟该不会就是十七和太子殿下吧？”子阑望着天空自言自语道。
“娘亲和父君又走了吗？他们又是去哪儿了？”阿离气喘吁吁地爬到莲池顶端时，仙障里却空空如也，父君和娘亲早已不见了踪影。
“小天孙，你先别急，十七和太子殿下都这么久没见了，肯定要找个地方好好亲热亲热。你飞升上仙时受的伤还未痊愈，就别太拼命了，小心伤了身体……”叠风走到阿离跟前，耐心叮嘱道。
“那阿离呢？阿离也等了娘亲几万年了，父君居然连娘亲的面都不然阿离见！明明昨天晚上娘亲就回来了，父君却一直拖着不告诉阿离…”
“哎，小天孙，你就体谅体谅你父君吧！或许，他是有什么急事没来得及跟你交代呢！”子阑接口道。
“是呀，是呀！”其他弟子也都跟着附和起来。
“你们别说了！”阿离瞪了子阑一眼，愤愤道，“无论如何，我今天都必须找到娘亲！”只是，父君能带着娘亲去哪儿了？
他低着头想了想，“对！俊疾山，父君和娘亲一定是去俊疾山了！我这就去找他们！”
话音刚落，一缕白烟飘过，阿离已经消失在了师兄们的视线里。

41.
月色如霜，凉风习习，俊疾山的草屋里，温暖的烛光微微闪烁着，与窗外的月光交相辉映。
白衣女子解了发簪，静静倚在夫君身侧，将过去数万年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若水河一战我魂飞魄散后，父神让我的神识回到了五万年前的时空，从你出生的那一刻，我便一直陪着你。”
“最初，我将神识附在素锦身上，借着她的身份，每天陪着你看书写字。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监视你，可我实在太想念你了。魂飞魄散的那一刻，我以为自己再无机会与你重逢，如今有了这样一个机会，我实在不想错过…所以才…”
他不由地笑了笑，捧住她的脸颊道:“浅浅，如果从小在我身边看着我读书的人是你，我倒希望你能时时刻刻盯着我，就连就寝也同我在一处…”
她的脸微微一红，垂下眼眸，小声道:“后来我成为小仙娥的几个月，就算是如此吧…”
“你竟还做了小仙娥？”他的目光有些诧异。
“嗯。”她点了点头道，“你飞升上仙后的几年，我便将神识从素锦身上脱离了。父神提醒过我，切莫改变历史，所以，为了掩人耳目，我才选择将神识附在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仙娥身上。”
“我本不想引起你的注意，但天意弄人，命运又将你我联系在了一起。八千年后，我被乐胥娘娘选进了紫宸殿，每天为你端茶递水。那时，我因借着小仙娥的身体，相貌和从前大不相同，可你仅凭我的动作和神态，便认出了我是你梦中的身影，我真的很惊讶…”
紫宸殿里的小仙娥？他忽然恍然大悟:“浅浅，原来，我记忆中的那个小仙娥就是你啊！”
“你竟然记得这些事？”她亦有些难以置信。
夜华点了点头，道:“我尝试过用铜镜召唤你的神识，镜子里，我看到过一个小仙娥，神韵与你很是相似。我猜测你的神识在她身上，便使用了召唤术，可惜，尝试了许多次也没有成功。”
“你用了召唤术？”她迟疑片刻，心中渐渐了然：莫非，之前那一次次神识撕裂就是夜华用召唤术所致？原来上天对她还是仁慈的，并未让她受什么天罚。
她笑了笑，调侃道:“若不是年幼时的你一次次帮我把神识压回去，说不定，我早就回来了呢！”
“我将你的神识一次次地压回去了？”他讶然地望着她。
“是呀！说到底，这些还不都怪你吗？”
“好吧，都怪我～”他无奈地苦笑了两声，接着道，“我一直很奇怪，铜镜里的那股力量为何与我强度相当，且抗衡的方式也十分相似。原来，父神就是这样考验我的……”
“父神…他对你的考验可远不止这些啊…”
她的目光忽然黯淡下来，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地望着他，“从前，我听三殿下说起你年少时的事情，心中隐约觉得那时的你过得不太容易，却也没去多想。直到这一次，我陪在你身边，看着你长大，我才知道你究竟有多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