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本人最近痴迷十里桃花,故在此写个另外的版本,不喜勿喷!

从前传二的最后开始改变……(ps:我只是自己觉得不喜欢的地方改一改,其他都是原文)
前传(二)
这两日,我已经不再日夜颠倒,学会了靠耳朵捕捉蛛丝马迹,辨别时辰。


午膳用过之后,奈奈跌跌撞撞地跑进院子,上气不接下气:“娘娘,娘娘,天君方才颁了旨,要将,要将素锦天妃赐给,赐给太子殿下。”


我笑笑,夜华被封做太子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这也是迟早的事情。可素锦终究还是做不了夜华的正妻。我近来听说,天君当年与青丘之国的白止帝君有过约定,继任天君,必迎娶他的女儿白浅为后。


肚子却突然开始剧烈疼痛。


奈奈一叠声地叫喊:“娘娘,你怎么了?”


我抬头向她那个方向勉力微笑:“大概是要生了。”


分娩过程中,我晕过去又疼醒来。素锦换眼时,夜华守了她一天一夜,而那时候,我的身边只有奈奈作陪。我克制着自己不去叫夜华的名字。


已经够悲惨了,所以不能再更加地悲惨。


奈奈哭着说:“娘娘,你放开我的手,我去找太子殿下,我去找太子殿下。”


我已经痛苦得说不出话来,只好与她一遍遍做口型:“奈奈,你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她哭得更加厉害。


是个男孩。


我不知道夜华是什么时候过来的,醒来的时候他握着我的手,一双手冰凉冰凉。


他把孩子抱过来,道:“你可以摸摸他的脸,长得很像你。”


我没有动。我喜欢这个孩子,可我没有办法带着他在俊疾山生活下去,我必须得抛弃他。


既然这样,就最好不要去摸他,不要去抱他,不要让自己对他产生更深的感情。


夜华在我的身边坐了很久,一直没有说话。


夜华走后,我将奈奈叫到面前来,告诉他,我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阿离,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夜华天天来看我,他本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我以前话很多,但近来实在是没兴趣说什么,所以大多时候,都是两人一起沉默。


他没有和我说起他和素锦的婚事,奈奈也没有。


三月后,我身体大好。他拿来很多衣料,问我喜欢哪一种,要为我做嫁衣。


他说:“素素,我早说过,要和你成亲。”


我当然知道,他只是可怜我。觉得我一个凡人,又没了眼睛,虽然是自作自受,但可恨的同时,也十分让人怜悯。


我想我一定得走了,这九重天上,再也没有任何可让人留下的理由。


奈奈陪着我散步,我们一次又一次重复洗梧宫到诛仙台的路线。奈奈十分奇怪,我告诉她,我喜欢闻这一路上的芙渠花香。


半个月过去,我已经能凭着自己的感觉畅通无阻来往洗梧宫和诛仙台之间。


骗过奈奈是很容易的事情。站在诛仙台上,我觉得心像风一样轻。阿离有奈奈照顾,我十分放心。


可突然一下子,很想再告诉夜华一次,我没有推过素锦,不管他相信,还是不相信。


在俊疾山上,夜华曾经给过我一面漂亮的铜镜。那时,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一个人孤单,他便从袖袋里取出了这样一个宝贝,告诉我,无论他在哪里,只要我对着镜子叫他的名字,他都可以听到,若他不忙,便陪我说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九重天上,我仍然要将这镜子带在身边,大概因为这是夜华送我的唯一一件东西。


我将镜子拿出来。很久没有叫他的名字,已经有些生涩。我说:“夜华。”


顿了很久,耳边传来他的声音:“素素?”


我忘了他并不在我身边,只是缓缓点了下头,很艰难地再次开口道:“我要回俊疾山了,不用到处找我。我一个人会过得很好。帮我照顾好阿离。我以前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牵着他的手陪他一边看星星月亮云海阳光,一边给他讲我们俊疾山上的故事的,现下怕是不能了。” 想了想又补充道:“别告诉他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凡人,天上的神仙都不太看得起凡人。”


明明是很普通的诀别话,一瞬间却突然想要落泪,我连忙抬起头看天,却又突然想起,早就没了眼睛,泪水又从何而来呢?


夜华的声音似乎有些压抑:“你,你在哪里?”


“诛仙台,”我说,“素锦天妃告诉我,跳下诛仙台,我就可以回到俊疾山了。我现在已经习惯看不到东西了,俊疾山是我的家乡,周围都很熟悉,我一个人生活也不会不方便。”


他急促地打断我的话:“素素,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过来。”


我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再一次向他辩解,那时素锦并不是我推下的,他终归是不能相信我的,而我已经无法再次忍受他的失望和不信任了。


我说:“夜华,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我们从此,两不相欠罢。”


铜镜从手中跌落,匡当一声,隐没了夜华近似狂暴的怒吼:“你给我站在那里,不许跳……”


我翻身跃下诛仙台。夜华,我对你再没什么要求了,真好。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诛仙台诛仙,只是诛神仙的修行。而凡人跳下诛仙台,却是灰飞烟灭。


那时候,我也并不知道,自己其实不是个凡人。


诛仙台下的戾气将我伤得体无完肤,却也正是因为那可敌千千万万绝世神兵的戾气,劈开了我额间的封印。我从未料到额间那颗朱砂痣竟是两百年前,鬼君擎苍破出东皇钟时,为了将他重新锁回去,与他大战一场被他种下的封印。它敛了我的容貌记忆和周身仙气,将我化作了个凡人。


前尘往事接踵而至,我暗暗告诉自己:“白浅,你生来仙胎,不用修行便是神女。可四海八荒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不历这一番天劫,你又怎么飞升得了上神。”


所以,这须臾几十年的爱恨恩怨,不过一场天劫。


我昏倒在东海之东折颜上神的十里桃花林里,他将我救醒来大是感叹:“你阿爹阿娘并几个哥哥发了疯似地寻你,我也是急得这么两百多年来没有睡个安稳觉,你这眼睛,你这满身的伤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一场劫数吧。


我笑着对折颜说:“我记得你这里有一种药,吃了就可以把想忘记的事情忘记得干干净净?”


折颜挑起眉头来:“看来你这几十年,过得很是伤情。”


前传(三)
折颜说那药有是有却是还差一味药引,他需得去一趟招摇山以东六百八十里处的猨翼山找一种怪蛇,此蛇的蛇胆即为那忘情药的药引子,他这一来回怕是得十天半个月,我晓得他是想我一个人好好想想是否要决心忘了那想忘的东西。我看着他踉踉跄跄的踩上云头,复又颇显扼腕的摇头晃脑的飞走了。
我一人抱着一坛酒孤坐在桃花树下,身上满是折颜替我包扎用的白药的药味,我其实不太爱闻这浓郁的药味的,但此时的桃林里的漫天粉红和沁人心脾的桃花香却是我最不想见和闻到得,因为我还记得夜华当年带我来到过这儿,那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十里桃林里只有我们两个,他答应过我等他回来为我种一片属于我的十里桃林,老天爷果然是天才,他总晓得怎么让人深刻理会他造的字词的极致含义——乐极生悲。我没有等来我的十里桃林却等来了我此生再不愿意记起的噩梦。
老天果然公平。
他知道我飞升上仙的劫是师父替我受的,他偏要我飞升上神的时候彻彻底底的历一次终生难忘的情劫,代价是我的一颗心、一双眼睛和我的阿离。
阿离!阿离!娘亲怎么把你给忘了,我如今已是上神,再不是那个人尽可欺、懦弱讨好众人的凡人素素!你是阿娘三年怀胎生下的,阿娘怎能把你一个人扔在那冰冷的九重天上,为了你,阿娘要最后一次踏上那九重天!
我将我的双眼用一条白绫蒙住,伸出缠满绷带的手,默念“玉清昆仑扇”,再一睁眼它遍平平静静的躺在我手心里了。“扇子啊扇子,今日本上神法力不济对你不住,但今日定叫你再尝尝血的滋味!”也不知是飞升上神法力大增还是心理有个结结实实的目标,这一个云头冲到南天门时也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这是我第一次来南天门,那守门的天将提着方天画戟拦住了我的去路,我现如今是对这整个天族恨之入骨了,哪管什么天将什么九重天的,今日我只要我的孩儿,凡是敢拦我去路的,我必佛挡杀佛神挡杀神!那天将还在我面前威吓逼问我是何人,我青丘女君白浅上神的名讳也是他配知道的吗!我也懒得动口,刷的打开玉清昆仑扇凭着当年扇飞九重天派来取我师父仙身的八个仙使的力气将那碍事的天将全部扇走。看着空无一物的南天门,我心理甚是舒坦,九重天我虽是住过三年但到底不熟,现将这南天门的守将扇飞,势必会惊动整个九重天来搜我,那么趁着那天将从西方极乐世界赶回来的空当,必须尽快带走我儿!
我化作一个宫娥奔进南天门,好巧不巧的让我看见了个熟人,素锦的贴身宫女,这女子生的颇好,却不知为何生了副欺软怕硬两面三刀的嘴脸,看她和几个面熟的宫女疾步匆匆前行,我遍在她身后跟着,果然是洗梧宫,素锦还是天妃的时候就喜欢常常往洗梧宫跑,现如今倒是跑的越发勤了么,我隐了身跟了进去,跟着她绕来绕去的进了一处院落,抬头时竟好巧不巧的是一览芳华!而在一览芳华的庭院正中正站着那匡了我眼睛的女人——素锦!
辛奴恭敬地上前道:“娘娘,乐胥娘娘的宫女来了。”素锦睁着我的眼睛对她面前匍匐于地的小宫女道:“奈奈,本宫念你衷心一片也不为难你,你看乐胥娘娘身边的宫女都来了,你总该把小天孙抱出来了吧,太子现在重伤昏迷,乐胥娘娘担心小天孙无人照顾,遂派我过来将小天孙抱去她那照顾,你难道以为你一个婢女能将小天孙照顾的比小天孙的亲奶奶还好么?”奈奈抬头看了眼辛奴身后的宫女,不甘的站起来,道:“奴婢不敢,奴婢这就抱小天孙出来。”我看着奈奈走进去,看着奈奈走出来,看着奈奈手里的襁褓,我的孩儿!我的阿离!
我正要迎上去,却看见素锦伸出手将我的孩子抱了起来,她居然还要将手伸向我的孩儿!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我迅速的现了身,一把夺过我的阿离,腾出一只脚将那个女人踹出了一览芳华,我抱着我心心念念的孩子泪流满面“阿离,娘再也不离开你了,娘这就带你走!”一旁却有人突然冲过来抱住我的腿哭喊“娘娘,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奈奈不是做梦吧。”我将奈奈扶起来,刚想安慰一句,没想到那被我踹出去的素锦居然在一众仙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待看清我时,我那本就大的眼睛被她瞪得越发大了,她不可置信道:“素素,你是素素,怎么可能,你不是跳了诛仙台,你不是灰飞烟灭了么!不,你不是素素!”
我将阿离收进袖带,看着我自己的眼睛端庄一笑道:“素锦,我的眼睛你用得好不好?”
她猛一抬头,脸上的血色由润红至桃粉,再由桃粉至惨白,瞬间换了三个色,煞是有趣。她颤着嗓子道:“你、你方才说什么?”

我展开扇子笑道:“我方才说,我丢了双眼睛在你这里,今日特地过来取。你看,是你自己动手还是由本上神亲自动手?”
她往后退了两步,撞在身后宫女身上,却没觉着似的,嘴唇哆嗦道:“你是,你是素素?”
我不耐烦摊开扇面:“到底是由你亲自剜还是我帮你剜?”
她眼睛里全无神采,手紧紧绞着衣袖,张了几次口,却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来。好半天,却抬头道:“你本就是个凡人!你以为你机缘巧合成了厉鬼我一个神仙也会怕你不成。”
我摇了摇扇子,悠然的做了个结界将整个一览芳华全部框了起来,一步一步上前问道:“一个凡人怎么,一个厉鬼又怎么。只因我是个凡人,脓包了些,你这个小神仙便能来夺我的眼睛,匡我跳诛仙台了么?”
她看着周围密不透风的结界,拼死往外逃,我嫌麻烦也怕耽误时间,念了个昆仑虚上最基本的定身咒将她和她身边的一众仙娥全部定住,素锦遍很和我意的脸色由惨白转向了灰白。“我、我”地我了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我挨过去手抚上她的眼眶子,软语道:“近日,我跳了诛仙台,身上的伤还没养好,手有些抖,大约比你自个儿动手痛些,你多担待。”
我手尚没下去,她已惊恐尖叫。反正有我的结界框着,隔在畅和殿前,保准那些小童子小宫娥即便听到她这个声儿也过不来。
她瞳色散乱,两只手死死抓住我的手,道:“你不能,你不能……”
我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脸:“我认识你的这三年来你就爱扮柔弱,我时时见得你你都分外柔弱,就不能让我开开眼,看看你不柔弱时是个什么模样么?夜华剜我的眼时说欠人的终归要还,当初你自己的眼睛是怎么没的,我们两个心知肚明。我的眼睛是怎么放到你眼眶子里去的,我们两个也心知肚明。你倒说说,我为什么不能拿回自己的眼睛,难道我那一双眼睛搁在你眼眶子里,就成你自己的东西了?”
话毕,手上利索一动。她惨嚎了一声。我靠近她耳畔:“那桩事,天君他悄悄办了,今日这桩事,我便也悄悄办了。当初你欠我的共两件,一件是眼睛,另一件是诛仙台。眼睛的债今日我便算你偿了。诛仙台的债么,你也正经从那台子上跳下去一回吧。”
素锦捂着她那鲜血直流的眼眶子,身子一抽一抽的,想是痛得紧了。此种痛苦我也遭过,大约估摸得出来。她痛得气都抽不出来,却硬逼着蹦了三个字:“我……决不……”
不错,总算没再同我扮柔弱,勉强硬气了一回。我抬高她满是血污的一张脸,笑了两声:“哦?那我便亲自送你去吧,我在这九重天上住了三年,别的路不熟,但去诛仙台的路却是最熟悉的,闭着眼睛都能去。”
手底下她的身体僵了僵。继而痛苦地蜷成一团。我心中念了句佛,善恶果报,天道轮回。
我终究是没有将素锦亲手推下诛仙台,也不知是没兴致还是赶时间,我也没有解一览芳华的结界,也没有除掉那些宫娥的定身咒,只是想让素锦多叫叫,多流点血,因为我觉得,她今日即便号的再惨也没有我生阿离时的惨、她流的血再多也没有我心头流的血多、她此时再无助也没有我一个人住在一览芳华面对一个个孤寂的夜来得无助!我带着奈奈抱着阿离毫无留恋的离开了九重天。
回到十里桃林的时候,折颜居然已经回来了,他看着我怀里抱着孩子和身后跟着的小宫娥,嘴巴如我所愿的睁得忒大,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了些,折颜正在熬药,我蹲下来看着袅袅的雾气缓慢升起又消散于满目粉红的十里桃林,我发现我还是讨厌药味还有这微微桃花色。折颜盯着我怀里的阿离看了半响终于找回声音,玩笑道:”我这才走多久,你便生出了个娃娃么?“我懒得玩笑,只是看着我的孩子,淡淡道:”他和我身后的婢女是我想忘的东西里最不该忘得,这是我怀胎三年生下的孩子,她是我最无助时依然跟着我的婢女,除了他们,该忘的不该忘得我都不想再记起。“折颜提起药罐倒了满满一碗给我,道:”我当以为你一个人出去一趟,会有改观的。既然你想好了,那便忘了吧。“
眼前这热气滚滚的汤药味道极是氤氲。
我将阿离交给奈奈,嘱咐道:”别再告诉我以前,我昏睡的这几天替我照顾好阿离。“奈奈眼圈通红,但却极重的点点头。我将那双眼睛取出来交给折颜,折颜看着那双血淋淋的眼睛,叹了口气,一手接过什么也没说。
我接过折颜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
这世间再没俊疾山上的素素了。那不过是青丘之国白止帝君的么女白浅上神做的一场梦,带着无尽苦楚和微微桃花色。
梦醒之后,梦中如何,便忘干净。

楼主 2016hainanzy  发布于 2017-03-06 22:41:00 +0800 CST  
楔子




【三百年后】


东海水君新得麟儿,为准备儿子的满月宴,凌霄殿上的朝会已是连着几日告假,天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由着他去。


多宝元君心下好奇,不过一个酒宴而已,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于是乎,这日退朝之后,便特特追上了素来与东海水君交好的南斗真君,意欲打探个究竟。


这九重天上本就无聊至极,众仙对东海水君告假之事的关注可不是一日两日,见多宝元君开了个头,便纷纷朝殿前的南斗真君围了过去。


南斗真君大是疑惑:“各位仙友难道不知,半月后东海夜宴,青丘的那位姑姑也要去么。”


东海之外,大荒之中,是为青丘。


说到这里,特特揖起双手向正东方向的青丘拜了拜,才继续道:“那位姑姑飞升上神之时元神震荡,有健忘迷路的毛病,东海龙宫是个外观顶漂亮但结构顶复杂的建筑,东海水君怕姑姑此去会迷了路,是以东海水君正忙着着人重新修缮龙宫呢。”


此言一出,凌霄殿前一片哗然。


南斗真君口中的姑姑,乃是白止帝君膝下么女,姓白,单名一个浅子,因是上辈的远古神祗,为表示礼数,众仙便都唤她一声姑姑。


盘古一把巨斧开天辟地以来,各族间征战不休,天地几易其主,远古神祗大多应劫,消失的消失,沉睡的沉睡。


还活在这世上的,左右数来,不过九重天上的天君一家、隐在东海之东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及青丘之国的白止帝君一家而已。


说到这白浅,便牵扯到天家一桩不算秘密的秘辛。


据说七万年以前,白浅曾和天君膝下的二皇子桑籍订亲,本也是门当户对的一桩好姻缘,可桑籍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白浅的婢女,死活要与白浅退婚。


白止帝君不堪受辱,偕了折颜上神一起到九重天上来找天君讨说法。


天君震怒,当即流放了二皇子,让他去北地,封了个北海水君。又颁下天旨,以天族名义,为继任天帝聘下了白浅为后。


三百多年前,天君召告四海八荒封长孙夜华为继任天帝。


九天神仙满以为不日便将喝到夜华君同白浅的喜酒。可这三百年来,却从未有他二人将共结连理的传闻。


只听说夜华君虽有过一个儿子,正妃之位却一直虚位以待。而白浅上神虽也有一个儿子,但青丘驸马的位子却一直是空的,白浅上神一直待在青丘之国,谁的帖子也没办法把她请出来。


男未婚女未嫁,两家却并不着急,这也是个奇事。


众仙矜持地感叹一回。转而都赞东海水君好福气,姑姑几万年不曾出过青丘,如今却让他请动了,实在是有面子。


南斗真君点头道:“本也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然东海水君近日却十分烦忧,因未曾料到姑姑会接下帖子还带上小殿下赴宴,是以之前也请了北海那位水君。前日听说夜华君近来游东荒,也要顺道来东海一趟。三人免不了要在宴席上碰面,东海水君如今胆战心惊,就怕到时候酿出什么祸事。”


这九重天上大多是有些资历的老神仙,对北海水君、青丘白浅和继任天帝的事皆有耳闻。可也有刚飞升不久的小仙傻乎乎地问:“青丘的那位姑姑是谁,她和夜华君、北海水君曾结下了大梁子么?”


众仙便少不了要七嘴八舌解释一番,此番解释中便少不了又会勾出来那许多奇闻轶事。


傻乎乎的小仙抓不住重点,满脸神往地摇未画扇面的白纸扇:“北海水君宁愿得罪白止帝君也要同那位姑姑的婢女成亲,倒不知那婢女是何等的风姿。”


多宝元君掩着嘴角咳嗽一声:“本君倒是见过那女子,当初二皇子亲自挽了她跪到天君跟前,要给她一个名分,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不过比起白止帝君家的那位娘娘,却还差得远。本君虽未曾见过姑姑,但听闻姑姑神似其母,比其母倒还要美上三分。”


各路神仙中仙龄最长的南极仙君捋着垂地的白胡须沉吟道:“小老儿倒是见过一次姑姑的,那时小老儿还是天君座下的童子,随天后娘娘去折颜上神处看桃花。姑姑就站在桃树枝上跳舞,因隔得远,只能看到灼灼桃花间大片红衣,那情景却曼妙得很,曼妙得很。”


众仙便皆是一阵唏嘘,叹道如此倾城佳人也会被退婚,天意实在难测。扼腕一番之后,便心满意足地散去。


此后,东海水君发出的满月宴请帖在四海八荒贵极一时,便都是后话。

楼主 2016hainanzy  发布于 2017-03-07 22:19:00 +0800 CST  
第一章(1)




第一章(第1节)


若水神君嫁去东海的大姑娘不满三年就给东海水君添了个男丁,若水东海两家皆大欢喜。


东海水君本人更是得意非凡,为儿子做满月酒的请柬撒遍了天上地下,连阿爹阿娘住的狐狸洞也给送来了份。


阿爹阿娘已经游方在外数百年。一二三哥相继安家立室分了封地,四哥则去了西山寻找走失的坐骑毕方鸟。是以,这狐狸洞如今只剩我一人当家。


我拿了帖子逆光对着洞外的水帘子照了半晌,因想起阿娘生我时难产,似乎正是请这东海水君他曾祖父家的稳婆帮忙才少吃了许多苦头,于是准备了只南瓜大小的夜明珠,准备去东海走一遭。而听说我要去东海赴宴的阿离,打从我刚接过帖子伊始就将脑袋埋在我怀里默默的蹭着,我晓得他不愿和我分开,这孩子是我飞升上神的节骨眼上生出来的,那时我元神动荡的厉害险些一尸两命,幸而有阿爹阿娘同折颜护着我才险之又险的闯过了鬼门关,只是万幸中的不幸是因着我元神动荡时一并生了孩子,脑子留了些毛病,自封印东皇钟之后的事一概忘了个干净,连着阿离的亲爹是谁都不知道,我生完孩子便沉睡过去,因着我身子极弱,阿爹阿娘无暇看顾孩子,折颜便从附近的仙山上找来一个叫奈奈的小仙女帮我照顾孩子,等我再醒转来时我儿子的便已经有了个小名,阿离。


我初初觉得阿离这个名字听着有些别扭,但奈奈却红着眼睛说:“都怪奴婢,奴婢刚离开家乡还有些不习惯,想着带着小殿下也不能一直用小殿下来呼唤着,所以奴婢自作主张取了阿离这个名字,上神若是不喜欢改了就是。”我晓得奈奈是个极老实本分的丫头,看她红红的眼睛也不好再责备,小名而已,叫着叫着也顺口了。是以阿离即便周岁时他外公给起了白辰的大名,我们一众人还是习惯性的叫他阿离。


阿离是我亲自带大的,比带凤九更用心些,这三百年他与我从未分开过,我今次虽只是去东海赴宴,三两日便回来,但我心底也不舍,阿离跟着我从未离开过青丘,那东海龙宫的珊瑚墙琉璃瓦都是顶漂亮的东西,他却是从未见过的,索性带上他让他长长见识也好。

我识路的本事不太好。


临行前便去隔壁的迷谷老儿处要了枝迷谷树的树桠子。


迷谷树天生黑色木理,孕出的迷谷花五色芳华。不过那花除了夜里用来照明,没有半点旁的用处。


深得我心的倒是迷谷的树桠子,只要佩一枝在身上,就万万不会迷路。


迷谷老儿本体便是一株迷谷树,鸿蒙之初就长在南荒的招摇山上。


阿娘怀着四哥的时候和阿爹闹别扭离家出走,迷路迷到招摇山,阿爹寻到阿娘的时候,害怕阿娘下次独自离家再迷路,于是干脆把招摇山唯一的那颗迷谷扛回了青丘,栽到了家门口。


青丘是仙乡福地,这迷谷树沐日月精华、顺四时之气,三千年之后竟修成了人形。又过三千年,坐化成了个不大不小的地仙。


阿爹送了他几捆竹子做贺礼,他便用这几捆竹子并些茅草,在狐狸洞旁边盖了三间棚,与我们做了邻居。


因做的是青丘之国的仙,也便随了其他的小仙,唤阿爹一声君上。


迷谷老儿其实并不老,我出生两千多年之后他才修成人形,唇红齿白的,一双桃花眼险危危地上挑。


青丘的女仙大半的都请阿娘做媒向他提过亲,可一次都没成。


迷谷老儿看起来虽一副风流形状,实际上却很重礼数。每次一见我,都要两手一揖,恭敬唤一声“姑姑”,我很受用。


今次迷谷老儿将树桠子递给我时,神色间颇有些郁郁,大概是哪方面的生活不甚协调,我并未过多计较。


得了东西之后便捏了个诀招来祥云,带上阿离直奔东海。


东海之东有十里桃林。


三哥听说我要去东海赴宴,曾专程捎信过来,让我回程的时候去折颜府上找他讨两壶桃花醉。


折颜便是那十里桃林的主人,一只老得连他自己都记不得自己确切年龄的老凤凰。


阿娘说,折颜是开天辟地以来大洪荒时代孕出的第一只凤凰。父神亲自将他养大,地位比起如今的天君还要高上几分。


我出生时,这世间已寻不到父神的神迹。


阿爹阿娘带我去看折颜,他斜挑了眉角抿着嘴朝阿爹笑:“这就是你家娘子新近给你添的姑娘?瞧这小模样长得。”


折颜和青丘之国的渊源主要是从阿娘开始。


据说万万年之前,折颜曾向阿娘求过亲,连聘礼都送上了门。


但阿娘瞧上的却是我那榆木脑袋阿爹,于是直了脖子硬是不点头。


为此折颜还和阿爹酣畅淋漓打了一架,打完之后两人却结拜了兄弟。


过了年,阿爹八台大轿将阿娘迎来了青丘,还是请的折颜主婚。


按辈分算,我和上面的几个哥哥都得尊折颜一声“伯父”。


但他从来为老不尊,坚决认为自己其实很是年轻,谁敢在称呼上把他叫老了他就能把谁记恨个千千万万年。


于是,我们只得胆战心惊地跟着阿爹阿娘直唤他的名字。


折颜虽然酿得一手好酒,本人却并不喜欢宴席上的觥筹交错。


“退隐三界、不问红尘、情趣优雅、品位比情趣更优雅的神秘上神”是他对自己的定位。


是以仙家们邀折颜饮酒作乐的帖子,他由来都是一笑置之。


众仙家邀他同乐,本也是对这没供着什么实职却地位崇高的上神表示亲近之意。这厢里他置之得久了,那厢里仙家们大概也就摸出了个名目,道是这位闲散上神只可尊敬不可亲近,于是,再邀他的心思也就淡了。


折颜乐得清净,一心一意地在桃花林里务起农来。


到得东海边上,我掐指算了算时间,离正式开宴还有一天半。


想起三哥的嘱托,便打算先转道去折颜府上走一趟,向他讨一坛子桃花醉。灌两壶给三哥捎带回去,再灌一壶并着夜明珠给东海水君送去作贺礼,剩下的埋在狐狸洞跟前慢慢喝。


这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十里桃林十里桃花,漫山遍野的灼灼芳华。


我带着阿离熟门熟路朝桃林深处走,一眼看到折颜正盘腿坐在空地上啃桃子,诺大一个桃子,转眼就只剩一个核了。


折颜笑盈盈朝我们娘俩招手:“这不是白家小丫头和阿离小崽子么,真是越长越俊了,过来,”他拍拍身边的空地:“坐这里来,让我仔细瞧瞧。”


这天上地下的神仙里,也没几个辈分高得可以叫我小丫头了。


这声小丫头令我油然生出一种自己其实还很嫩的错觉,受用无比。


阿离是折颜接的生,打出生起就和这老凤凰甚是亲密,我从善如流地坐过去,阿离已经飞扑到了折颜的怀里。折颜就着阿离的袖子擦了会儿手。


因我思索着要怎么开口才能顺利讨到那坛酒,但阿离却是顶讨厌酒的,我便变出个大篮子来,冲阿离招招手:“阿离,你不是说奈奈要生熊宝宝了,你正寻思着送她什么礼物么,我看这桃林里的桃子结的不错,你亲手摘几个回去送给她如何?”阿离一听自是满心欢喜,也不问折颜,挎着篮子就跑。折颜在一旁唉声叹气“我那好好的桃儿又要被那小崽子祸祸了。”我看着他一脸满不在乎又表现的满是在乎的模样,笑道:“你这满林子的桃子,除了我家阿离帮你祸祸,还有谁来祸祸。”就只听折颜噗哧笑道:“你待在青丘几万年,这一趟出来得甚好。”


我愣了半晌,没太弄清楚他这句话是个什么缘由,只笑道:“这里的桃花也开得甚好,甚好。”


他笑得更深:“前些天,北海水君带着他娘子来我这里闲赏了几日桃花。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小娘子,真是天真可爱得紧。”

楼主 2016hainanzy  发布于 2017-03-07 23:17:00 +0800 CST  
第一章(2)




第一章(二)


这下我倒笑不出来了。


北海水君那小娘子唤作少辛,这名字还是我给起的。


也记不清是多少年前,我和四哥去洞庭湖游玩,在半人高的芦苇荡里,发现了条被欺负得气息奄奄的小巴蛇。


我看着可怜,便央四哥将它带回了青丘。


那时小巴蛇已经修成了精,虽软趴软趴,但也勉强能化出个人形,这便是少辛。少辛在青丘养了两年伤,伤好后,说要报答我,便留了下来。


那时阿爹阿娘已经常不在青丘,狐狸洞由四哥当家,四哥安排她做了个洒扫婢女。之前狐狸洞一个婢女也没有,洒扫这活计全是由我在做。


我乐得清闲,便成天地不着家,在大哥、二哥、三哥、折颜处换着厮混。


日子就这么安安生生地过了两百年,一日阿爹阿娘回来青丘,说为我订了门亲事。那未婚夫便是北海水君桑籍。


当时的桑籍还是天君座下盛宠的二小子,住在九重天上,并未被封到北海去。


天君将桑籍和我订亲的事广布八荒四海,各路神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知了晓了就要上门来闲磕闲磕顺便道句恭贺。


四哥与我不胜其烦,于是干脆收拾了包袱双双躲去了折颜的桃花林。


这一躲就躲出了问题。


等吃饱了桃子再回到青丘,少辛不见了,灰不溜秋的狐狸洞里只压了封桑籍的退婚书。说是他对少辛日久生情,此生非少辛不娶,对不起我云云。


我自以为这算不上什么大事。一来桑籍我从没见过,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二来少辛和我相处的时日不长,即便有感情也难说多么深厚。三来连林子里的牲畜都有资格选择模样好的配偶,众生平等,没道理桑籍就该被剥夺这个福利。


然而这事终于还是闹到了天君跟前。


倒不是我去闹的。


据说是桑籍亲自挽着少辛的手跪到了天君的朝堂上,说要给少辛一个名分。


这事不到半天,便传遍了海内八荒。


人人都道说:“青丘白家的么女真可怜,以前还道是桩好姻缘,订亲不过三年就被夫家抛弃,以后可还怎么嫁人。”


也有碎嘴的嚼舌根:“也不知道那条巴蛇长得是怎样的倾国倾城,竟然比得过九尾白狐的天生媚态?”


至此,阿爹阿娘一、二、三哥并折颜一行才知道我被退了婚。


折颜当即就拽了阿爹阿娘直奔去九重天找天君讨说法。


具体过程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之后桑籍便失了宠,天君匆匆封了他个北海水君的职,相当于是将他流放北海了。至于他和少辛的婚事,却始终都未承认。


阿爹对这事发表的唯一感想是:“死小子,便宜他了。”


折颜倒还厚道,半是看热闹半是惋惜地叹了句:“为了个女人毁了自己一生前程,何苦来事。”


那时我年少不知事,总觉得主角既是桑籍和少辛两个,便与我没多大干系,我不吃亏的。


后来天君亲自在朝堂上颁了旨。这天旨的大致意思就是说,虽然太子未定,但青丘白家的么女白浅已经被天族定下了,是天族的儿媳妇,未来的天后娘娘。


换言就是说,自己的儿子们谁想做继任天君,就非得娶青丘白家的白浅不可。


明着看是隆恩,不过这隆恩确实是太隆了。天君座下的其他几个儿子为了避争宠的嫌隙,基本上不来搭理我。当然,我也未曾有幸去搭理过他们。而别的神仙们又碍于天族颜面,基本上不敢冒着和天族翻脸的危险来找阿爹下聘。从此,我便彻底地无人问津。


三百多年前,天君封了长孙夜华君做太子,继任帝位。


对这夜华,我可说是全无了解。只听说桑籍被流放之后,因座下的其他几个儿子均资质平平,天君一度很是抑郁。幸亏三年之后,大儿子央错为他添了个敦敏聪明的孙子,让天君甚是欣慰。


这孙子便是夜华。


依照天君当年颁下的天旨,我必得同这夜华君成亲。夜华那厢,据说已经娶了个叫做素锦的侧妃,恩宠盛隆,还生了个小天孙,自然无心与我的婚事。我这厢,虽不像他那般已有了心尖尖上的人。可一想到他晚生我近十万年,论辈份当叫我一声姑姑,论岁数当叫我一声老祖宗。便狠不下心来,逼自己主动来做成这桩婚事。是以拖累至今。搞不好已成了整个四海八荒的笑柄。


北海水君引出的这桩事里,我岂是不亏,简直是亏大发了,自然是对始作俑者讳莫如深。


我琢磨着折颜此番特特提起北海水君,绝不是与我添赌,而是抛砖引玉,为了引出下文,于是赶紧做出兴味盎然的样子来,洗耳恭听。


他嘴角的笑纹裂得益发深:“那小娘子害喜可害得厉害,不过几万年时间,已经为北海水君添了三胎,现下肚子里这个,据说是老四,可见巴蛇确实是能生的。那小娘子因为害喜的缘故,成天吵着要吃桃,这个时节,桃花倒是处处开遍,可要说起桃来,天上地下,除了我这里,也再没其他地方有得吃了。是以北海水君厚着一张脸皮找上了门,既然他这么求了,我倒也不好意思不给。”


我不置可否,低下头去捋裙子上的几道褶痕。对他这爱憎不分明的作为,略有些生气。


他却噗哧笑出声来:“你看你,脸都绿了。不就几个避子桃么。”


我猛抬头,大抵是这动作太突然,不慎就撞上了他低下来的额角。


他却浑不在意,拿腔拿调地揶揄我:“看吧,听我给了别人蜜里调油的小夫妻俩避子桃,一下子心就软了不是。我说,那避子桃也不过就是让北海水君家这几万年里暂时添不了老五而已,损不了他多少福气,也损不了我多少阴德的。”


其实,北海水君什么时候添得了五皇子与我又有什么相干,那避子桃左右吃不死人的。当年若不是他退婚,也惹不出后来这一大堆疙瘩事。折颜此番给他这教训,我倒是颇赞赏。可既然折颜认定了其实我很是心软,我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默默地受了。他便又是一番安抚,大意总脱不了天君一家子乌龟王八蛋,子子孙孙无穷尽都是乌龟王八蛋之类。


骂完天君之后便开始与我闲磕牙。


我们几年没见,想他也是闲得慌了,零七零八的各路杂事竹筒倒豆子也似,一股脑儿跟我灌。


起初我倒也还惦记着那坛子桃花醉,不过三下两下就被绕得头发晕,讨酒的事便也忘得个干净。


待阿离拖着沉甸甸一篮子桃子回来夜幕降得差不多的时候,还是折颜提醒:“小三子让我给他制了两壶酒,就埋在后山碧瑶池旁边那株没长几匹叶子的杜衡底下,你们娘俩今夜就歇在那边,顺便挖了酒给小三子带回去,就两壶,可别洒了,也别偷喝。”


我撇嘴:“你也实在是忒小气。”


他探身来揉我的头发:“那酒你可真偷喝不得,若实在想喝,明日到我酒窖里搬,搬得了多少你就搬多少走。”


我自是打千作揖地千恩万谢,心里却决定好了,那两壶桃花醉是要偷喝的,他酒窖里的酒也是要可劲儿搬的。

楼主 2016hainanzy  发布于 2017-03-08 22:09:00 +0800 CST  
第二章(1)




四哥帮忙造的小茅棚颤微微立在碧瑶池旁。到折颜府上厮混,我向来都住这一处。


当年离开桃林的时候,这小茅屋便已十分破败,如今遭了几万年的风吹雨打太阳晒,它却仍能亭亭玉立,叫我十分钦佩。


掏出颗夜明珠四下照照,折颜上心,小茅棚里床铺被褥一应俱全。我甚满意阿离也甚满意。阿离疯疯癫癫的摘了一大筐桃子,早上新换的衣裳已是汗水淋淋,我怕他晚上受凉,便特特又去烧了一桶热水,给这小子从头到脚的洗刷干净,拿着大毯子将他裹成个糯米团子然后抱上床哄他睡觉。阿离许是摘桃子累了不一会儿就开始打小呼噜。我确定了阿离已经睡着,便偷偷摸摸的出了门。


我站在门旁伸展了下微酸的腰肢,感叹着做母亲的不易,带了阿离300年,也叫我深切体会了阿娘阿爹的不易,更是明白了他们为何好端端的青丘不待非要去别处游历的心情。现下阿离睡了,我却没甚睡意,抬头看了眼天,嗯,今日长河月圆正是饮酒的好天时,想到折颜特特嘱咐我不能喝的那两壶桃花醉,肚里的酒虫顿时叫嚣起来。


门旁边竖了支石耒,正是当年我用来掘坑栽桃树苗的。现下用它来挖那两壶桃花醉,倒是正好。


今夜里九重天上的月亮难得地圆,折颜说的那棵杜衡极是好找。


我比划着石耒对着杜衡脚底下的黄泥地一头砍下去,运气倒好,一眼便看到那东岭玉的酒壶透过松动的黄土,映着几片杜衡叶子,焕出绿莹莹的光晕来。我欢喜地迅速将他们扒拉出来,抱着飞身跃上屋顶。小茅棚抖了两抖,终于还是撑下来没倒。


屋顶上夜风拨凉拨凉,我打了个哆嗦,摸索着将封死的壶嘴拨开、壶口拍开。刹那里,十里桃林酒香四溢。我闭眼深吸一口气,越发地佩服起折颜那手酿酒的绝技来。


我平生做不来多少风流事,饮酒算是其中之一。饮酒这桩事,得重天时、地利、人和。今夜长河月圆,是谓天时。东海桃林十里,是谓地利。小茅棚顶上除了我一个,还栖息了数只乌鸦,勉强也算人和了。我就着壶嘴狠抿几口。啧啧砸了遍舌之后,有些觉得,这东岭玉壶里的桃花醉比之前我喝的,味道略有些不同。但又想许是太久没喝折颜酿的酒,将味道记模糊了,也就随它去。一口复一口,虽没有下酒的小菜,但就着冷月碧湖,倒也是一样的。


不多时,便饮了半壶。风一吹,酒意散开来,就有些迷迷噔噔。


眼前莹黑的夜仿似笼了层粉色的幕帐,身体里也像燃了一把火,烧得血滋滋作响。我甩甩头,抖着手将衣襟扯开。那熬得骨头都要蒸出汗来的高热却如附骨之蛆。神智迷蒙着抓不了一丝清明,只是隐约觉着这可不像是单纯醉酒的形迹。那热逼得我退无可退,全不知要捏个什么诀才能将它压下去,或者什么诀都不能将它压下去。


我摇摇晃晃站起来想要纵身下去到碧瑶池里凉快凉快,却一个趔趄踩空,直直从屋顶上摔了下去。


可奇的是身体却并无触地的钝痛之感,只觉得转瞬间被一个凉凉的物什围着圈着,倒降下来不少火气。


我费力地睁开眼睛,模糊地辨出眼前这物什是个人影,着一身玄色的长衫,不是折颜。


天旋地转,白色的月光铺陈十里夭夭桃林,枝头花灼灼叶蓁蓁,两步开外的碧瑶池也浮起层层水汽,忽地便化作一片熊熊天火。


我赶紧闭上眼,身体已是烫热得疼痛。只循着那一丝凉意拼命朝面前的人影上靠,仰起的脸颊触到他下巴脖颈处一片裸露的肌肤,好比一块冰凉的玉石。手指已经有些不听使唤,我颤抖着去解他腰间的系带,他便开始推我。我赶紧贴上去安抚:“莫怕,莫怕,我只是凉凉手。”他却推拒得更加厉害。


这十几万年来,我不曾用迷魂术引过什么人,今夜却是无法。昏昏沉沉地集中念力睁开眼睛看他时,我心下尚且有些惴惴,不知道久未用这门术法,如今倒还中不中用。他显得有些疑惑,一双眸子阴沉难定,却慢慢将我搂住了。


锦鸡打鸣三遍,我慢悠悠醒转,隐约觉得昨夜似乎做了个十分有趣的梦。梦里我一副风流形状,恣意轻薄一位良家少年郎。待要仔细回忆那少年郎的模样,却只记得一袭玄色长衫和十里夭夭桃林。待我回忆够了探手摸向阿离,却发现他的床褥子空空如也,被窝里摸不到半点温度,我自己生的孩子自己最清楚,往常阿离在生人面前是一个样在自己人面前却又是一个样。生人面前的阿离进退有度、举止得当,虽是个小仙童,但青丘小殿下的范儿是能摆个十足十,绝不会让旁人看轻了去。但在自己人面前,他顽劣的本性便会暴露无遗,凤九小时候的劣迹也只是趁四哥小憩的空当将他心爱的坐骑毕方鸟拔成个光皮鸡,我家阿离那可是青出于蓝的典范,知道迷谷的树枝子能指路能照明,他就得着迷谷头发拔,可怜的迷谷敢怒不敢言,等到我们发现迷谷快要变成秃子的时候才将将止住了这个混世魔王。现下发现阿离不在,而此处虽不是青丘,但他可是在这出生的,这十里桃花林之于他阿离可不就是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地方,他要是对这一片桃林辣手摧花,折颜不得哭死。想到这我顿时灵台清明,三下两下穿戴好就奔出屋子去找那混世魔王。


将将奔出屋子就看见某人正老老实实坐在折颜身边乖乖的学下棋,我心里登时咯噔一声,暗道“坏了!”阿离这小子往往只有闯了祸后是最老实最乖巧的,我慢慢向前靠近,一边观察着折颜的细微表情一边四处逡巡,这片桃林看起来还是粉粉嫩嫩整整齐齐也没见有什么不妥么。折颜看了我一眼道:“甭看了,你儿子起的没我早,除了将一棵桃树撸成个光杆说要回去给你泡桃花浴外,其他的祸还没来得及闯呢。”我晓得阿离是真真为我好,便也不舍得瞪他,但听着折颜阴阳怪气的腔调晓得他心疼他的桃花,折颜自称是个退隐三界、不问红尘、情趣优雅、品位比情趣更优雅的神秘上神,今日阿离将他心爱的桃花撸成光杆树,那对他最骄傲的品味可是十足的伤害,但看着可怜兮兮将我望着的阿离我也不舍得说什么责备话的,只得干笑道:“不就一棵树么,你若觉得它他太有损你优雅的品味,不如砍了……”折颜突然满面寒霜的将我望着,阴测测道:“砍了给你儿子做木马么?”我瞧着阿离突然放光的双眼,硬着头皮道:“废物利用,不也挺好么。” 我清晰的听见折颜将手里握着的棋子捏成粉渣的声响,我晓得折颜已是气极,连忙转移话题“我这回给三哥送完酒便去四哥府上寻他,想来毕方跑了这么久他也该找到了。”果然,还是四哥管用,折颜听了将手里的棋子粉渣拍掉, 哼哼唧唧的嘱托我记着让四哥过来帮他翻山前的那两亩薄地。 我赶忙应了。


折颜的桃花林与东海本就隔得不远。我并不着急。去后山的酒窖里另搬了三坛子陈酿,并着那一壶半的桃花醉一同装进袖子里,才和折颜道别带着阿离离开。


今日确是大吉,我抬手在眉骨处搭了个棚。东海半空里仙气缭绕,祥云朵朵,看来各路神仙都已经到齐。


我从袖子里取出来条四指宽的白绫,实打实将眼睛蒙好,准备带阿离下水。

楼主 2016hainanzy  发布于 2017-03-08 23:22:00 +0800 CST  
最后一句错了,改成:
我从袖子里取出迷谷的树枝子别在腰间,准备带阿离下水。

楼主 2016hainanzy  发布于 2017-03-08 23:29:00 +0800 CST  
夜华番外上篇不变,从下篇最后开始,算夜华番外3罢。


夜华番外3




他那一睡便是六十多年,醒来后万念俱灰,不晓得为什么自己要醒来,他的母妃乐胥瞧着不忍心,从药君处拿了颗忘情丹放到他跟前,他却只是淡淡一瞥。虽则情伤的痛苦像钝刀子割肉一般时时凌迟着他,但他觉得,素素是他五万年来生活中唯一的色彩,若连这唯一的色彩也抹去了,他便不再也不是他了,虽然痛苦,但他不愿忘记她。


三叔连宋来看他的时候表情极其古怪,他靠坐在床沿将他淡淡的望着,连宋斟酌半响问:”你可还记得素素?“夜华不答只是看向窗外,连宋双眼紧盯着夜华的眸子瞧,直等到一滴泪悄然从夜华的脸颊上划过才轻吐一口浊气,叹道:”你果然没吃。“夜华晓得天族众人都劝他放下,但他三叔不会,他看向连宋问道:”三叔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什么事,自然是大事,但连宋瞧着夜华大病初愈的身子怕说出来他受不住,但不说,连宋瞧着夜华一副万念俱灰的神态,若是不说,谁晓得这痴情的太子殿下会为了那个不晓得到底死没死也不晓得到底是仙是凡的女人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多久,连宋眉头打着结,夜华始终看着窗外,窗外飘进了几片桃花瓣,夜华伸手接住,那哀痛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心酸,连宋心里主意已定,刷的收起折扇,斟酌着从什么地方开始。


”你还记得那把玉清昆仑扇吗?“


”那是我送给素素的,怎么?“


”你跳下诛仙台的第七天,我看它从我眼前消失了。“


”它主人唤它了么?“夜华晓得连宋说的是那同墨渊上神一道消失了七万年的司音出现了,但素素一个凡人能和这把扇子的主人扯上什么关系。


”你可知道就在当天,一个眼睛蒙着白绫的女子挥舞着此扇将南天门的守将全部扇到了西方极乐世界。“


蒙着白绫的女人?夜华的眼里终于有了微弱的光,但那光稍纵即逝,玉清昆仑扇是个认主的法器,不是它的主人谁人也挥不动它,现今这个女人能将南天门的守将一扇子扇到西方极乐世界,除了那司音还能有谁?夜华闭眼道:”司音上仙何时成了女子了?“


连宋没答他只是没再说司音的事而是转而描述令一件事。”你晓得你跳了诛仙台后,我们一众人都衣不解带的围着你吧,你晓得素锦一直是最爱慕你的吧,可是就在那一天后我连着几天没瞧见素锦,你晓得一览芳华自素素跳了诛仙台后就成了禁地,等闲人不敢靠近吧。“


夜华知道连宋做这么多铺垫为的就是说最后一件”一览芳华怎么了?“

连宋深吸一口气,道:”药君确定你无碍后的当天,我出门一抬头,就看见一览芳华的上空飘着金色的上神气泽,我走过去就看见一览芳华被一团厚厚的结界包着,我将那结界劈开闯进去的时候就看见素锦一脸血的昏倒在地,身上地上的血都干了,周围所有的仙女全部被施了定身咒,而殿内独独看不见阿离和照顾他的奈奈。“


夜华在听见素锦一脸血的时候嘴角勾了勾,但听到阿离不见时他整个人扑上前揪住连宋的袖子,喘着粗气问”阿离呢?阿离呢!咳咳咳……“夜华的骤然动作牵动了他的伤也同时震动了肺腑,一连串的咳嗽让他气息不稳,但手依然紧紧地抓着连宋的衣袖,连宋搂着他为他顺气,”我就怕你这样,我的话还没说完,你莫要激动。“


听到声音跑进来的伽昀同天枢看见夜华如此,连忙请命去找药君,夜华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他强自镇定调匀呼吸,道:”三叔,我昏迷了六十年,阿离丢了六十年,我刚一醒来,谁都瞒着我就你告诉我,你便一定有告诉我的理由,你说,我听。“连宋甚是佩服这个天族的储君,如此的丢子之痛,他能迅速镇定下来,联想到近日他醒来每个人都刻意避免说话说到阿离。连宋也不再废话,将他突击审理的事全部说了出来”我解了那一众小仙娥的定身咒发现她们中的都是昆仑虚的定身咒,而听她们所有人的描述都是,都是说素素将素锦的眼珠子挖了带着阿离和奈奈离开的。“


连宋看着夜华的眼睛从镇定到震惊到惊喜到不敢确定,连宋苦笑道:”你也想到了吧,素锦从未离开过九重天不可能跟昆仑虚的司音上仙有任何过节,而司音上仙同墨渊上神的仙体一道消失了七万年,怎么突然就闯上了九重天,挖了素锦的眼还带走了阿离跟奈奈?“


夜华无法将他善良的凡人娘子同那昆仑虚上恣意潇洒的上仙想成同一个人”也许是素素曾和司音有什么关系。“连宋摇摇头”我也曾这么想过,可是联想到当时她眼上蒙着的白绫还有她亲口对素锦说的话,即便那些小仙女被吓傻了瞎说了,但她挖了素锦的眼珠子带走了奈奈不假,即便她是来替素素讨公道的,那带走孩子勉强说的过去,那带走不是乳娘的宫女却始终说不通了。“连宋停顿片刻道:”我琢磨着会不会是司音本就是个女子,她因历飞升上神的劫因为某种缘由变成了个凡人流落到了东荒的俊疾山,然后因跳了诛仙台了了情劫,所以飞升上神,飞升上神之后肯定是要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


夜华不知是问连宋还是问谁”那她为何不来找我?“


连宋看着夜华叹口气”夜华,若我是素素,我能为着孩子放下尊严再上九重天已是极限,她当年在这九重天上受尽苦楚,你和她之间的帐谁也说不清是你欠她的多还是她欠你的多,若是要她来看你,估计你得先受了三年的冷落让她亲手挖一回眼珠子,再叫她也连受三个月的雷刑,这样你们也许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聊。”




楼主 2016hainanzy  发布于 2017-03-09 23:11:00 +0800 CST  
夜华番外4

夜华忽的掀开身上的云被,撑着床榻就要下床,连宋一把摁住他“你这是要做什么?”“我要去昆仑虚!”“你身体还没好……”“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连宋额头的青筋直冒“夜华!你冷静点!”


夜华身体虚弱的根本挣不开连宋的手,他眼神里充满希冀的望着连宋“三叔,不管司音是不是素素,司音都和素素有脱不了的干系,素素她一定还活着,我要找到她!我一定要找到她!”


连宋看着夜华的双眼,终是松了手,夜华得到释放颤巍巍的去换衣裳,连宋站在他身后看着他须臾挣扎便汗湿的后背,问道:“你若是决意去昆仑虚找司音,你可曾想过万一昆仑虚知道了司音在九重天的过往,九重天会遭到什么样的反噬?”夜华伸手去取外袍的手停顿片刻便继续伸过去,淡淡的回了句“与我何干。”


“与你何干?好一句与你何干,”连宋冷笑着重复他的话“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是九重天的太子,是上天择定的储君!”夜华自顾自的穿戴,等他终于将身上的腰带系好时,内里的衣衫已是湿透了几回了,平时极简单的一件事现在做来却比他与那赤炎金猊兽恶斗七天七夜还要累,他眼前有些发黑,夜华扶着木施(yi)站定片刻,道:“上天择定的储君?上天可曾问过我愿不愿意?我自出生起便被安了个摔也摔不掉的储君之位,你们何时问过我的意愿?那太子之位本是我为了素素而得的,现如今素素下落不明,我要他何用!”


连宋看着夜华强撑着身子颤颤巍巍的往外走,连连冷笑:“好好好,我倒忘了,你为了那个女人,可不是第一次放弃太子之位了,现如今我只问你一句,依着司音为了他师父也要将已递了降书的翼族赶尽杀绝的性子和素素因了情伤不管阿离也要跳诛仙台的性子,你觉得天族加上昆仑虚找了七万年都找不到的司音,你要用几万年找到?七万年?十七万年?还是二十七万年?”


夜华终是停住了,他没有回头,看着头上的琉璃瓦道:“人活着总有蛛丝马迹存在,只要有心,总能找到,不管是七万年、十七万年还是二十七万年。”


连宋走到他旁边,问“你觉得就你如今走几步便满头大汗的虚弱身子,你可能找上七天而不身归混沌么?”


夜华本已透支的身体轰然倒塌,连宋一把扶住,夜华喘着气抓着连宋的衣袖,将他望着,“三叔……”


连宋叹口气道:“夜华,现在最好的消息就是素素和阿离都活着,而且应该活得很好,再不会像在九重天上活得这般憋屈。而且你往最好的方面想想,奈奈一直跟着,奈奈是你亲自挑选的,最是老实敦厚善良的姑娘,她是亲眼瞧着你为素素付出多少的,她即便是心疼自家主子在九重天上受过的委屈,但日子久了,她总会为你说好话。阿离也会慢慢长大,哪个孩子长大了不会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素素不管她有多么决绝,但她善良的本性不会变,即便不为她自己为了阿离她肯定还会见你。也许也就是三五百年,你就能与他们母子重逢了呢?”


夜华哑着哑着嗓子问连宋:“三叔,会吗?”


连宋看着夜华重新活过来的眼睛,咬牙点头“最多五百年!若是五百年后他们母子没有与你相见,你三叔我打一辈子光棍!”


一转眼三百年匆匆而过。


所幸,老天爷并不如想象中缺德,劫缘劫缘,他同她的那一趟劫熬过了,便该是缘了。


三百年后,在折颜的桃花林中,他遇到一位女子。第二日东海水君的水晶宫中,那女子矮身坐在一张石凳上教训他二叔的夫人,右手托着腮,左手拇指与食指成圈,余下三根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那正是素素无意识常作的动作。那训人的口吻,亦极似素素。


他脑中轰的一声,心想“三叔果然不用打一辈子光棍”,他从珊瑚树的阴影中走出来,唇边携了丝三百年来皆未有过的笑意:“夜华不识,姑娘竟是青丘的白浅上神。”

楼主 2016hainanzy  发布于 2017-03-11 21:54:00 +0800 CST  
夜华番外5

恢复如初的夜华面无表情的站在南天门外看着南天门上的一道不太显眼的划痕,想着三叔说的话:“夜华,此事自发现之日起,天君便以雷霆之势压下了,相干的不相干的全部被清理干净,司音曾经出现过的印迹已被全部抹平,你若是想天上地下的找他们,需得寻个合适的借口了。”


司命星君从南天门过瞧见天族太子比六十年前更加冷毅的神态和此时专注于南天门的认真的表情,想不到天上地下还有什么事是可以叫这天族储君驻足于南天门外如此专注的,遂八卦之心顿起,上前作揖请安道:“小仙见过太子殿下。”


高冷的太子微点下颚,眼神却并未转移,司命的八卦火星被夜华此时的专注神态挑拨的渐成燎原之势,司命看着眼前壮阔的南天门问道:“不知太子殿下看这南天门做什么?”夜华伸手一指“看那。”司命揉了揉眼睛,顺着太子殿下的手眯眼仔细看去,却有一条极细微的划痕,然后司命转眼瞄了眼依然面无表情的太子殿下,有了想拿把刀捅了自己八卦之心的念头,夜华开口问道:“司命星君可知这是何种神兵利器所致。”


他当然知道!“小仙不知。”


夜华上前抚摸那条划痕道:“南天门乃是用当日母神补天剩下的几根撑天巨石所制,一般的神器跟本伤不了它分毫,就是东华帝君的苍何剑也只能砍出一条印迹,但此迹虽浅,却显然是劲风打出来的,你说,天上地下有哪种法器能有如此威力的劲风?”


当然是玉清昆仑扇!“小仙不知。”


夜华盯着低着头的司命似笑非笑的问:“司命星君可还记得我曾同你问过的玉清昆仑扇?”


司命晓得今日太子殿下就是在此专程等他的,栽在太子殿下手里他也不亏,只是当日司音的事他也不是当事人,想必对太子殿下不是亲爹胜似亲爹的连宋三殿下应该将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说了,此时太子知道的应该比他知道的多,那太子在这等他为何?司命斟酌半响理不出个头绪,遂老老实实道:“小仙曾和太子殿下说过,这玉清昆仑扇本是昆仑虚的法器,可它曾辗转过几个主人,经历过什么,小仙无法查到,不知太子殿下刚醒就问这玉清昆仑扇的事是为何?”


夜华不答,转而问旁的问题:“司命星君这是要去往何处?”


“哦,近日东华帝君准备在碧海苍灵闭关,他让太上老君给他炼了些丹药,小仙这是去给帝君送丹药呢。”


“本君能醒来多亏了东华帝君,理应亲自登门拜谢的,本君随你一道去。”


司命终是不懂夜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太子要给东华帝君请安,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司命向一旁让开躬身道:“太子殿下,请。”


一条瀑布从天而下,坠入一汪深潭,潭边坐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东华帝君斜倚在扶手上,右手随意的转动着一只陶杯,漫不经心的问道:“太子找我来所为何事?”帝君问的直接,夜华答的直接“帝君可知六十年前司音上仙闯九重天,带走我儿和婢女的事?”“知道。”夜华的手在袖子里攥紧,表情不变继续问:“那帝君可知,司音是不是素素?”“是,也不是。”“……何意?”天君玩味的看着夜华,道:“天君严令此事任何人不得再提起,我若说了,岂不是违了天规?”“帝君在乎天规?”“天规是我定的,我想在乎便在乎,我若不想在乎便是废纸一张。但你……得在乎。”夜华抽出双手大礼叩拜道:“夜华只是想找到妻儿,求帝君成全。”东华帝君站起来走到潭边,看着潭里的游鱼道:“夜华,等你能如我这般将天规视为无物的时候,我一定告诉你。司命送客。”


司命看着前面夜华寂寥的背影,有些于心不忍,这凡人的命由他定,这神仙的命由天定,这天命是抄了他司命的运簿了么,怎的给个天族太子也安排个这凡世里豪门公子爱上卖花姑娘的烂故事,虽不知这卖花姑娘是生是死、是仙是凡、是贵是贱,但单把这太子也虐的忒狠了些,司命到底同情心作祟,上前小声道:“小仙听说,司音上仙与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有些渊源,太子不妨去十里桃林打听打听。”夜华停步看他一眼,司命赶紧道:“小仙可什么都没说。”夜华点点头,招来祥云飞走了。


东华帝君背着手看鱼,表情玩味儿的念叨:“白浅……司音,司音……素素,素素……白浅,嗯,有意思。”


司命送客归来复命,一时好奇问道:“帝君为何不将实情告诉太子殿下?”


“你可记得夜华出生时的情景?”


“记得,太子殿下自出生时三十六天一刹那齐放金光,东荒明壑俊疾山上的七十二只五彩鸟直冲上天来,绕着乐胥娘娘住的寝殿,飞舞了九九八十一天。”


“他应祥瑞而生,从小就是被当作下一代天君养着,从来没人敢对他不敬,修习课业虽辛苦,但他于学文、学武、参政、领兵等一路来都颇顺遂了些,若是情劫历的太过容易,那不是圆满的有些不像话了。”


“圆满有何不好?”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帝君叹口气吩咐道:“司命。”


“小仙在。”


“本君自今日起闭关,少则一年多则两百年,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小仙遵命。”

楼主 2016hainanzy  发布于 2017-03-11 23:23:00 +0800 CST  
夜华番外6

夜华没急着去十里桃林,他算着时辰赶回洗梧宫时刚好看见素锦的花轿停在洗梧宫门口,他抬头看了眼白番遮天的洗梧宫,对天枢和伽昀的布置甚是满意。他看着一身大红的素锦像是没看见满园白番般仪态婀娜的朝他走来,躬身唤他夫君,他忍着恶心伸出手祭出青冥剑,毫不留情的一剑当胸刺过,素锦不可置信地低喃道:“为什么?”他觉得无趣,只反手将剑抽离,冷冷瞟了她一眼,转身踏入宫门,一扬手,紧闭了洗梧宫的大门。


他晓得天君会迅速派人将素锦抬回去,洗梧宫门前的闹剧也会被天君收拾的像没发生过,他更晓得天君会招他去问话,逼他按着天旨娶素锦。娶不娶素锦无所谓,横竖是个摆设,丢在洗梧宫的犄角旮旯里不来烦他,他自得清净,他要的就是天君的召见。

楼主 2016hainanzy  发布于 2017-03-12 22:23:00 +0800 CST  
天君番外1


书房里,我正批着奏章,天儒进来禀我“天君,太子将素锦当胸捅了一剑。”知晓夜华会这么对素锦我一点也不奇怪,我头都没抬“是么?可伤了性命?”“没有,幸好药君赶到的甚是及时,血已止住,修养月余便无大碍。”我点点头“人进洗梧宫了?”“没有,太子将素锦捅了就命人关了洗梧宫的大门。”我叹口气,合上眼。


我不经想起了几天前东华帝君亲自登门,他朴一坐下便开口道:“近日,本君就要闭关,闭关之前我有一事始终放心不下,不知天君对夜华以后是如何打算的?”我习惯性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看了眼已然花白的胡须,叹道:“本君自夜华跳下诛仙台后就一直在想,是否对夜华太过于严格,这数万年来他都是按着本君的意愿活着,才九岁每日里,自辰时被抱上书房那张大椅子,一坐,便须坐七个时辰,直到万家灯火的戌时末,他那个年纪,本应是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我却让他与他母妃生生分离的两万年。想他的父亲和几个叔叔,都是被捧在手心里过来的……”


“天君的意思是说,夜华有今日都是你管教过严所致?”


我看着东华帝君紧锁的眉头,疑惑道:“帝君不这么认为?”


“当然!”


“我若以后再对夜华如此严格……”


“天君会错本君的意了,本君的意思是,天君将太子保护的太好了。”


“帝君何意?”


“夜华在他娘胎里的时候便受到金莲庇佑,出生时又有如斯祥瑞,天生就聪慧无双,你给他请了世上唯一佛道双修的慈航真人授他课业,又请了天界三清四御里三清之首的元始天尊教他仙术,他便是块榆木疙瘩也能修成个非凡仙品来,但他天生便是可造之才,这孩子在课业、修行方面总能创一些别人没有的功绩,更是因为从小在天君身边长大,他于驭下、参政、领兵一道从无败绩,天君可曾想过,这天族的储君在遇到那个凡人之前从来不知道挫折为何物。”


“挫折?”


“因为天君为夜华提供的这四海八荒里最顶尖的教育和培养,心想事成对你这好孙儿来说已经等同于手到擒来了,他只需尽自己所能必能如愿以偿,他从不知尽自己所能也成功不了的感觉是什么。他一路顺风顺水了五万年,遇到一个他拼尽全力想要守护却守护不了的女人,他便一个跟头栽倒,若不是有结魄灯和司音闯上九重天,天君以为就凭你那半生修为,你的好孙儿便能活过来么?”


我哑口无言。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过于严厉使夜华从小一个人孤零零的长大,以至于他活得不够圆满,现下听了帝君的话我才彻然了悟,夜华从小到大竟事事都是如愿以偿的,将事事如愿习以为常了五万年,骤然一回不如愿便是这般差点身归混沌的下场吗?我被此想法吓的一身冷汗,我向帝君拜倒“请帝君赐教!”


帝君幽幽叹口气道:“你这孙儿现如今的本事已是四海八荒里无人能及了,这心思也是深的很,若然你想要帮他,早已无从下手,为今之计便是袖手旁观、顺其自然。”


“帝君要我不管不问?”


“夜华是你带大的,你有多少斤两他清楚,但他有多少斤两,天君可探究的清?”


“自那长海鲛人族一战后,我便发现他向我藏了虚实了。”


“如此,他想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给你,你皆不知其背后深意,不如顺水推舟,只两件事情决不能妥协。”


“哪两件?”


“其一,天族与青丘的婚事,这是已经议定的没有再退婚的道理,不管是哪方想退都不能点头。”


“本君明白。”


“其二,素锦必须嫁入洗梧宫。”


“为何?夜华捅那一剑已是明说了他讨厌这个女人,若是硬塞回去,夜华他……”我突然想到了刚才帝君说我将夜华保护的太好,现如今我又说出这话来,可见我的确是下意识里要偏护夜华的,遂闭了嘴。


“素锦对夜华的爱慕早已成了执念,这份执念于夜华接下来要历的情劫来说却是最好的绊脚石。天君可不能心软。”


“本君晓得。”




“天君?天君?”我回过神看向站在下手的天儒,“天君意欲如何处置此事?”


如何?我可怜的孙儿,爷爷这便为你做第一件叫你不能如愿的事。“将相关的人全部贬到下界仙山,天宫里禁止议论,待素锦的伤好后直接抬进洗梧宫,不管夜华开不开门。”我顿了一下继续吩咐“叫太子来大殿。”


“遵命。”

楼主 2016hainanzy  发布于 2017-03-12 22:38:00 +0800 CST  
连宋番外1


帝君要闭关了,司命跟去了碧海苍灵了,成玉又被我欺负狠了发誓再不理我了,但她这誓言发了没一千回也有九百九十九回,所以我并不在意,横竖过几天我厚着脸皮去招惹她她也能回我一个白眼的,只是现如今有这闲工夫陪我聊天的却没一个,我委实有些郁郁,心想着要是此时能有什么大事发生让我看个热闹也好。

“三殿下!三殿下!您要小仙好找。”果然天随人愿!


我看了眼满头大汗的天儒,甚是好心的掏出块帕子与他“擦擦汗,擦擦汗,看你跑的,天君在后面追你怎的?”


天儒摆着手,喘了口气道:“三殿下您快去大殿吧,天君这回可是被太子殿下气的七窍生烟了……”


夜华?他最近不是在找司音的下落么,怎的会把天君气的七窍生烟的,夜华长这么大除了为那凡人素素让天君憋过一肚子气外,他何时能把天君气的让天儒用七窍生烟来形容了?我晓得天儒读书人的脾性的,钉是钉铆是铆,七窍生烟于他来说从来都不是表夸张的,难道夜华这回为了素素要和天君翻脸么?也不应该啊,素素活着的时候不翻脸,现下人都死了,孩子都不见了,他翻脸还有用么?


我越想越想不出头绪,遂拉着天儒道:“走走走,边走边说,夜华能耐啊,五万年不发飙,一发飙就把天君气成那样,瞧你,连读书人的仪态都忘了,你与我说说,夜华干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了?”


夜华没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只是在今天把要嫁入洗梧宫的素锦给捅了,然后在天君招他去大殿责问之时顺便递了两道折子,我晓得素锦只要没死,那么天君训斥夜华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那将天君气的七窍生烟的罪魁应该就是夜华递的那两道折子了。


“那折子上写的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了?”


天儒用袖子擦擦头上的冷汗看了眼四周,小声道:“殿下去了大殿就知道了。”


难道大逆不道到天儒都不敢说出口么?


我心里有些紧,快步赶到大殿。到了大殿时发现大哥已经在了,他老老实实的跪在天君下手,老老实实的承受天君的怒火。


“你养的好儿子!”听了这句我不用抬头也知道天君被夜华气的果然是七窍生烟的,我学着大哥的样子老老实实的跪在他旁边,小心看过去,发现大哥的头上已经有一个鼓包,应该是他身前的两封竹简砸的,这应该就是那罪魁吧。我默默的将那竹简拾起,听着大哥在一旁不住的说着千百年不变的话“都怪儿臣,养出个不孝逆子,惹怒父君,求父君责罚。”我这大哥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古板老实不知变通。也怪他生不逢时,偏偏做了父君的第一个孩子,父君初为人父,不知如何和子女相处,便学着书上的法子,严父慈母的管教,结果便是将我大哥教成了如我手中的竹简一般又沉又硬又板正。我在心里为大哥举了把同情泪,然后翻看这罪魁,上面写着夜华近日查找阿离时查到的司音,他只字没提阿离的下落,只是将司音同素素的关系列举了透彻,将司音曾经的壮举提了提,然后将昆仑虚的墨渊上神当年带兵如何神勇、如何比东华帝君更护内更不讲道理的事说的明明白白,最后提了句其带出来的徒弟一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向来晓得夜华的文笔和口才的,今次见到这封可谓是登峰造极,让凡是看到得人心里莫不油然生出一股敬佩之意,但凡是这九重天里知道内情的人后背上莫不生出一股冷汗,夜华这折子上的用意何在?吓唬天君么?天君何时能被吓唬的七窍生烟了?我又低头拾另外一封折子,刚看了第一句,我便被吓出一身冷汗,心里连道:怪不得,怪不得……


“臣请天君下旨退掉天族与青丘的婚事。”这是第一句,我心道:夜华你疯了!


“臣请除素锦仙籍永堕畜生道。”这是第二句,我心道:夜华你假公济私的太明显了!


到得第三句,我就晓得这死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臣请封素素为太子正妃,封阿离为太子嫡长子。”


以上三句借着第一封折子里的内容看来,虽荒谬却又合情合理,想来夜华给天君递折子的顺序应正好与我看得顺序相反,天君才会大发雷霆。至于为何反着来,大概只有我晓得夜华的用意。


我上前禀道:“请父君消消气,夜华这两封上奏虽有些胡闹,但细细想来却也不无道理……”


大哥听着我不与夜华开脱却顺着夜华的意思来,甚怕我将他宝贝儿子的前途给毁了,抢着父君前面怒斥我“荒谬!那司音再厉害也不过是只野狐狸,那青丘白浅可是四海八荒唯一的女上神,血统尊贵的九尾狐族嫡女!论背景,就是墨渊上神还在,他也不能忽视了青丘的地位!还有,这婚事那是七万年前父君和狐帝亲自商议的,天族已是悔过一次婚的,怎能再退,你当我天族的颜面是儿戏不成!”


我顺着大哥的意思,点点头道:“大哥说的有理,这婚事的确不能退。那素锦?”


大哥抬头看了眼父君,道:“素锦乃是英烈之后,就算诛仙台的事是她有意为之,那素素也没有死,那眼睛不是也被司音给挖走了么,两两相抵,她有何罪过可言!”


厉害,没想到我这木头疙瘩般的大哥近几年本事大涨,单单就这揣摩天君心意和信口雌黄的本事我就望尘莫及。我也不笑话他,只是道:“那这最后一条?”


“素素只是个凡人,就是还活着人也不在天宫,她生的孩子也不见了踪迹,族谱上能留了那孩子的名字已是他的福气,白浅上神还未嫁入天宫,正妃之位可不是她个不知是生是死是凡是仙的人能受的起的!”


夜华摆这么出大戏为的可就是这最后一条,无论如何我得帮着把这母子二人的名分弄到手,我抬头看向天君“父君以为如何?”


天君没答只问我:“连宋你说说你的看法。”


我起身,没说想法只是问:“父君可还记得夜华刚被结魄灯救回来的时候,父君同儿臣说的话。”


父君叹口气“记得,当然记得。”


我观察着父君松动的表情,加把火“那父君可知夜华刚醒来时万念俱灰的表情?”


父君沉沉的点点头。


“父君可知当夜华知道司音可能是素素时死灰复燃的神态?”天君摇摇头,但眼里的怒意已是为怜意占领。


大哥终于晓得了我的用意,他出言打断并质问我“可是你告诉了夜华司音的事?”


我心有些虚,不晓得夜华是如何同父君说的,却听父君重重一叹“央措,不关连宋的事,是东华帝君告诉夜华的。”我心里大赞:好小子,三叔没白疼你,这么个细枝末节你都做好了解释,不亏是天族储君!


我乘胜追击“父君,那素素不管是不是司音,但终究是为天族诞下了子嗣的,不管为了夜华还是天族还是昆仑虚,这名分总得有一个。”


我盯着父君的表情,却见他沉思片刻便点头道:“连宋,你说的对,是得给那对母子一个正经的名分,正妃之位那是青丘的,那便封太子侧妃,阿离,便是庶长子,享天孙特权。”


我长舒一口气,抬手将大哥的脑袋一齐摁向地面,谢恩道:“儿臣代太子殿下谢天君恩典!”


楼主 2016hainanzy  发布于 2017-03-14 22:52:00 +0800 CST  
夜华番外7
连宋来告诉夜华素素和阿离的名分定了的时候夜华并没有多欢喜,只叫人将一览芳华和紫宸殿旁边的庆云殿按照太子侧妃和天孙的规矩收拾好,将天君按照侧妃及天孙阶品赏下的东西都规制了才坐下来烹茶。


连宋摇着扇子问道:“这名分是有了,你接下来准备从何处开始找?”


夜华将斟了茶的杯子递于连宋,道:“我听说司音上仙同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有些渊源……”


连宋刷的一下收起扇子“你不说我都忘了,当年那玉清昆仑扇刚被墨渊上神炼出来时,那可是轰动了四海八荒的,可不知为何墨渊上神却将此扇送给了他新收的小徒弟,而据昆仑虚回来的人说那小徒弟是折颜上神捡回来的一只小狐狸。”


“三叔可知那司音还有什么特点或其他的法器?”


连宋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将扇子在手心里猛的一敲“还真有,不过你师兄林宝天尊应该更清楚,我记得七万年前墨渊上神炼出了一把扇子后,众神仙里倒是流行过一阵炼扇子法器的,林宝天尊就炼了一把,好像叫破什么扇的,他嫌它法力不及玉清昆仑扇就一直没拿出来,我本来想要过来的,结果一瞧却是把女扇,就没要,后来我想要来送给成玉,却被告知他早已将那团扇给了司音上仙了,可惜可惜……”


连宋还在可惜,一抬头却发现夜华已不在跟前,他看着夜华急匆匆往外的背影,叫道:“你去哪?”


“我去找师兄!”

楼主 2016hainanzy  发布于 2017-03-15 21:47:00 +0800 CST  
折颜番外1
我站在床前看着刚喝完药睡着的小五,她虽已经飞升上神,但看她现如今消瘦的身子,我晓得她定是受了不少罪,我看着她带回来的小婢女熟练的将那孩子哄睡着然后轻手轻脚的放在她枕边,瞧她细心的模样我点点头,也怪不得小五满腔仇怨抱回孩子还将这个婢女一道带回来,待她直起身,我用眼神示意她跟我出来。


站在离木屋稍远的一棵桃树下,我背着手听这个小婢女将小五历经的磨难说与我听,等听完了我无甚表情的将我身边这棵我种了十万年的老桃树一掌劈断,那小婢女吓了一跳,将惊恐的一双眼望着我“上神?”我心疼的抚摸着这棵我精心养护的桃树,但心里的波涛却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若不是想着小五已喝了这忘情药不想再与九重天有任何牵扯,我此时应该是将小五全家和昆仑虚的所有弟子都拉上九重天把那金碧辉煌的地方砸个稀巴烂然后将那天族一家子全捆了扔下诛仙台方能消这心头恨!老白一家搁在手心里娇惯了五万年的小丫头啊,我那傻弟弟宠了两万年不敢表白的小司音啊,怎么到了天族手里就受这等无妄之灾,给他们生了个孩子不算还被框去了一双眼睛跳了回诛仙台,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在那小子元神还没修好之时把那元神打成粉筛!


一阵大风吹来,我晓得老白一家都到了,小五的事再让人揪心也不能让他们知道,要不然小五的忘情药就白喝了,我回过头看了眼依旧惴惴的将我望着的小婢女,冷冷道:“一会儿我说什么你说是就行,若是多说一个字,这棵桃树就是你的下场。”


那小婢女又看了眼这棵比她都粗的桃树,身子抖了两抖,但眼神甚是坚定的将我望着“上神放心,奈奈是看着主子受磨难的,最是心疼,奈奈没用,护不了主子,现如今主子已经喝了忘情药,就是不想再和九重天有任何瓜葛,奈奈在此发誓,主子不问,奈奈不说,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甚是满意的点点头。

楼主 2016hainanzy  发布于 2017-03-15 22:00:00 +0800 CST  
折颜番外2


再见到天族太子时,竟已经过了六十年,想来这个太子应该是刚醒,仙法还不太稳当,从天上飞到我的十里桃林时身子还有些晃,他甚是恭敬地向我行礼,我本不想受,但想着小五已喝了忘情药带着阿离奈奈在青丘将小日子过得无比欢快,我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若是让他瞧见了蛛丝马迹,嗯,得不偿失。


我点点头表示受了,那太子便甚是自觉的坐到我对面,我此时手里正拿着个芭蕉扇对着个小泥炉煽火,米粥的香气正从泥炉上面的砂锅里透出来,双手不便,我便甚是自以为然将待客的茶给省了,那太子一坐下便开口道:“贸然前来,打搅上神了。”


知道还来!


“夜华还没谢过折颜上神的救命之恩。”


若我早知小五因你而受的磨难我一定会让你死得更快!我皮笑肉不笑的将他望着:“我还以为你不会谢我呢。”


“为何?”


“六十年前我虽救了你,但你万念俱灰并不想活下去,既然不想活了,现在谢我何意?不过现在看来你又有了生的意念了……”我盯着这太子,小五是喝了忘情药将那情劫忘了干净所以活着逍遥,那这太子现下看来神色如常可是也吃了绝情丹了?若是他吃了我心里未免有些不如意,但若他没吃我心里却是更不如意了……我问他“今日太子大驾,到底是为了何事?”


“司音上仙。”那太子的眼睛有些亮。


“司音?”我皱着眉头望着身前身子骨颇显瘦削的小子,他打听司音做什么?可是查到了小五的蛛丝马迹了?可是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啊。我细细的琢磨着,问道:“你打听司音做什么?”


面前的小子一张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一丝隐痛“六十年前,我跳下诛仙台的第七日,我身边的玉清昆仑扇凭空消失了,我想着应该是此扇的主人司音上仙回来了,墨渊上神是父神的嫡子,他的仙体下落不明是天族多年的心结,若能找到司音上仙,说不定能知道墨渊上神的下落。”


原来是为了墨渊。可墨渊的仙体现在就躺在青丘的炎华洞里,我若是告诉他了那小五的事不也跟着托盘了么,我可不傻,墨渊宠了小五两万年,小五用心头血养了他七万年,这两个人之间要说没什么我可真不信,现如今小五虽有了孩子,但一碗忘情药也将她和墨渊之间的障碍扫的挺干净没必要再生枝节,我瞧着那天族太子还等我回答,便将当初送小五拜师时胡乱编的那通鬼话又说了一遍“司音这孩子啊,是个没爹没娘的可怜孩子,我见着他时正被丢在一条山沟里,奄奄地趴着,只剩了一口气,一身的皮毛也没个正形,洗拣洗拣才看得出来是个白狐狸崽子。我养他养了五万年,因他出落得越发亭亭了,我家里的那位便有些喝醋。我将他送去昆仑虚学艺委实逼不得已,这孩子因受了很多苦,我便一直宠着他些,性子不好,到了那昆仑虚因着墨渊看着我的面子,对司音也是照顾有加,只是七万年前那场大战后,墨渊以元神生祭了东皇钟,这孩子一夜消沉,我本想上昆仑虚去将他接回来,哪知道我去了昆仑虚的时候,他的众位师兄告诉我,就在不久前司音竟下药迷晕了他们,带着墨渊的仙身一道消失了。可我回桃林时却发现他并没有回来,初初几年我也到处找过,可这孩子却像是凭空消失一样,后来我也想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既然故意躲着不想让我找着,我又何必苦心的去废他一番心思呢,也许墨渊只是假死怕我笑话他有断袖之癖,带着司音私奔了也有可能。”


太子默默的将我望着,沉默半响后道:“是么?”


“太子不信?”


“司音上仙果然是个男子?”


我心里有些微觉得不对劲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只是点头道:“绝对的雄狐狸崽子。”


“司音真是个断袖?”


“太子若不信可以去问翼族的离镜翼君,我听说他与那离镜还有过一段私情,只是那离镜不是个真断袖,所以见着个和司音长得像的女子便私奔了。”我甚是潇洒的分享着小五的那段断袖情。


太子终于是问完了,我前后想想发现并没有什么泄露小五机密的地方正准备起身送客。将将站起来,我身后的小木屋里便传出一声稚嫩的哭嚎,哭了一小会儿可能是发现愿意哄他的娘亲不在遂甚是明智的闭了嘴,我见着身前已经起身的太子突然顿住,顺着声音看向那个小木屋,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小子虽像极了他娘,但若细看这眉眼却是随了亲爹的,我心里祈祷着这小子千万别出来,可这小子天生就是个惹事精,我听着他的小短腿在地上噔噔噔的跑动声后小木屋的门就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浑身圆不溜秋的小奶娃从门缝里钻出来,因着刚睡醒眼睛还有些迷迷蒙蒙的,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对我喊:“颜颜,阿离饿了。”


我看了眼眼睛一直盯着他的太子殿下认命的将这个小祖宗抱了出来,我刚将他抱到竹榻上,这小子溜圆的眼睛就盯上了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的太子,我瞧着这对亲生父子大眼瞪小眼的互望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看向我身后那棵齐腰断的桃树桩,便将心肠又硬了硬。可是我硬没用,我怀里的小子突然伸手冲着对面的太子很是理直气壮的道:“抱!”我开始生出不祥的预感。


那太子小心翼翼的将阿离接过,甚是仔细的端详这孩子的面容,然后抬头问我“他,叫阿离?”


我晓得奈奈当年叫阿离别不过口,左右是个小孩儿的乳名,我也没甚在意,只是现在想来真是悔不当初!我讪讪笑道:“嗯,他是叫阿梨,梨子的梨,她娘当年坐月子时就想吃梨所以我便顺口叫他阿梨。”


“他,是折颜上神的孩子?”


“我的孩儿可不会这么丑!”这是真话!我看了眼转过头甚是愤愤的将我望着的阿离,心道:小子,你瞅我也没用!


“那他的娘亲?”


“青丘白浅。”我甚是欢喜的等着太子殿下知道他未过门的媳妇已给他戴了顶绿帽的神态,可惜我只看见了惊疑,这是何意?


“白浅?他是何时何地出生的?”


难不成他已怀疑了阿离的身份?我赶紧道:“六十年前,就在这十里桃林,我亲自接的生。他娘亲当年生他的时候正是飞升上神的关键时刻,所以他出生时这母子二人很遭了些罪。”


“也是六十年前么?”


我细细的琢磨着太子殿下此时的表情,是失望么?还是迷茫?我一边欣赏着太子的表情,一边将已经熬好的粥盛了出来,用芭蕉扇小心的扇凉,抬头看了眼玩亲爹头发玩的不亦乐乎的小崽子,在亲爹怀里窝的还挺自在,这便是血脉亲情么,我倏地收起自己此时的感怀思想往身后的半截桃树桩子靠了靠,敲了敲碗边道:“阿梨,你的晚饭。”小崽子看过来一眼又收了回去,然后很是理所当然的冲着太子喊:“喂!”


我一口口水呛进了气管,“咳咳咳……”


太子殿下终于被唤回了神智,低头问阿梨“你说什么?”


我使劲的顺好自己的气,满面通红的道:“这孩子不亏是青丘女帝的儿子,天生就有一股王霸之气,将来肯定是号令千军的将帅之才,他方才叫你喂他吃饭呢。”


夜华接过我手里的粥,甚是小意的一口一口喂阿离,阿离居然甚是配合的一口一口的吞了,我瞧着这幅画面,心肠又有些范软,然后趁着还没过分软时一手搂住了身后的桃木桩子,问道:“听说太子殿下也有一位小殿下呢?”


太子的手顿了顿,点点头“他与阿梨同岁,也叫阿离,不过,是分离的离。”


“那太子可以将你家的阿离小殿下带来和我这的阿梨一起玩呢!”左右阿离和阿梨是同一个,这太子也带不出个额外的阿离来,场面话么,说着听听就好。


“好,有机会我定会带他来找阿梨玩。”


夜华一直等到阿离睡了才离开,我抬头望着他乘的那朵云甚是落寞的飘走,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但是……,唉,情这个字果然不好描述,我心想着以后还是让阿离少来十里桃林的好……


楼主 2016hainanzy  发布于 2017-03-16 23:38:00 +0800 CST  
第二章(2)


东海什么都好,就是水晶宫过于弯弯绕绕,我听阿爹说,当年的东海水君打仗最喜用阵法,上古流传下来的几张最深奥的阵法图皆是他的手笔,可能是职业病作祟,他将自己最得意的几张阵法图简化后修了这气势磅礴的水晶宫。而我这脑子,自三百年前飞升上神时生了阿离后,本来不太灵光的方向感更是不太灵光的一塌糊涂,而更有幸的是当初我拜师昆仑虚,跟着墨渊学艺时,阵法这门课业经受两万年的考验,甚荣幸地超过了道法课佛法课,在诸多我深恶的课业中排了个第一。我一见着阵法图,不仅头痛,全身都痛。


不过好在我青丘还有个迷谷,迷谷的树枝子专能指路。


我伸手就近在浅滩里探探,东海水拨凉拨凉,我打了个寒颤,赶紧用上仙气将我和阿离两个护好。身后却突然有人“姐姐,姐姐”地唤我。待转过身来,面前已经站了一堆妙龄少女,个个锦衣华服,大约是来赴宴的哪路神仙的家眷。


打头的紫衣小姑娘神情间颇有些气恼:“我家公主唤你,你怎的不应?”


我发了一会愣,见她七个里数最中间那绿衣少女头上金钗分量最足、脚下绣花鞋上的珍珠个头最大,便向她颔了颔首:“姑娘唤我何事?”


绿衣少女白玉似的脸颊一红:“绿袖见姐姐和这小仙童周身仙气缭绕,以为姐姐也是来东海赴宴的仙人,正想烦姐姐为绿袖引引路……”


有迷谷树枝子的指引,引路实在是小事一桩,便点头应她:“我确是来赴宴的,你们跟在我后面罢。”


水下行路十分无聊,好在那绿袖公主的侍女们都十分聒噪,她们自以为说得小声,奈何狐狸耳朵尖,倒是为我和阿离添了不少趣味。


一说:“大公主以为故意将我们甩掉,让我们赴不了宴,她便能在宴会上独占鳌头了,却不知道我们自己也能顺着找来,到时候定要在水君跟前告她一状,让水君罚她在长海思过个几百年,看她还敢不敢再这样欺负人。”


原来是长海水君的家眷。


一说:“大公主美则美矣,与公主比起来却还有云泥之别,公主放宽心,只要公主去了,这满月宴大公主定是占不了先的。”


原来是两姐妹争风吃醋。


一说:“天后虽然已经立下了,但夜华君定然是看不上青丘那老太婆的,公主的美貌天上地下都难得一见,此番东海宴上若是能与夜华君情投意合,可要算是盘古开天劈地以来第一件美事了。”


我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青丘那老太婆”说的是我。顿时有白云苍狗白驹过隙之感。真真哭笑不得。我听了此话无所谓,可我身边的阿离却按耐不住,他停下来转身要与身后的众人反驳,我一把拉住他以眼神制止。


阿离甚是委屈的小声道:“她们在说你啊,娘亲。”


我捏捏他的小脸蛋“忘了娘亲怎么和你说的了,做神仙要……”


他甚是闷闷的接道:“……低调。”


那绿袖公主在身后微嗔道:“休得胡说。”便没了声响。小女儿情态毕露无疑。


不多时便到得这东海之下三千尺的水晶宫。


我却十分疑心刚才在岔路口上选错了路,因面前这高高大大的楼宇殿堂,和阿爹的描述竟是分外不同,实在没有半点能跟那位深谙行军布阵的水君挂上号的,不是说九曲十八弯的么,怎么好像一条大道直通这明晃晃的水晶宫大殿了。


绿袖公主也是目瞪口呆,指着正前方的大殿问我:“那就是东海的水晶宫大殿么,不是说这东海是根据老水君的阵法图修的么,这大殿应该藏而不露啊,怎的这般正大光明的摆在眼前啊,古时候的神仙都这般打仗的么?”


我一个陆地上生陆地上长的走兽,于陆地上打仗倒是打过,但对这水里的战事兵法委实知之甚少,只得勉强陪笑:“大约是罢。”


事实证明迷谷老儿的迷谷树质量甚有保障,这一条大道直通的明晃晃的建筑,它确实是东海水君的水晶宫大殿。


守在宫门边引路的两个宫娥看着绿袖公主呆了一呆,赶紧接了她的帖子,一路分花拂柳,将我们九个领了进去。


我有些感叹,料不到这一辈的东海水君,品位竟奇特成了这副模样。一路走来,本该是八卦阵法格局的水晶宫,各殿宇之间竟错落的十分整齐。这叫物极必反么,老水君太过于喜好曲折迂回,新水君便将其改的规规矩矩明明白白么。


离开宴分明还有些时辰,大殿里各路神仙却已是三个聚成一团,两个凑做一堆。想当年阿爹做寿开的那场寿宴,众宾客虽无缺席,却没一个不是抵着时辰来。而现今,不过东海水君给男娃做个满月的堂会,不论大神小神竟都如此踊跃。想来世道确实是变了,如今的神仙们,大抵都闲得厉害。


两个宫娥已将绿袖公主引到了东海水君跟前。


我人还没进去,阿离已拉了我的手要走,我低头问他:“怎么了?”


“娘亲,我刚才往那大殿里扫了一圈,见那些男神仙大半是白胡子一大把的,剩下的仙泽也不盛,我看着离开宴还有好些时候,大抵有本事又年轻的都来的晚一些,我们先到别处转转吧,开了宴再回来。”


我有些疑惑“你等那年轻又有本事的做什么?”


“给阿离找爹呀。”他说的甚是理直气壮。


“找爹?阿离,你还没死心么?”


“为何要死心?”阿离甚是不解,他踮着脚将我腰间的迷谷树枝扒拉下来拉着我就走,我便一路跟着一路听他一本正经的数落我“娘亲你说你不记得阿离的亲爹是谁阿离不怪你,总归是因为生阿离你才忘了的,但你答应阿离给阿离找爹答应了三百年也没见阿爹的一片衣角,左右还得阿离自己来找,阿离将青丘的仙人翻了个便,单就相貌都没有和你登对的更遑论仙泽,阿离就想着在青丘之外的仙人里找找看。”


我笑道:“阿离,你娘亲我可是四海八荒里唯一的女上神,你觉得你找得到登对的么?”


“不找找怎么知道!”


我也不晓得阿离究竟要去哪,便一路跟着,直到看见累累的假山岩石和红彤彤的珊瑚,才晓得进了东海水君家的后花园。我问阿离“你来后花园做什么?”


阿离摇着手里的迷谷树枝甚是得意道:“找爹啊。”


“在后花园找爹?”


“娘亲的话本子里常写的后花园里才子佳人相会的故事,大抵才子佳人都爱来这儿的,娘亲在这等等,阿离去去就来。”


这里可是东海水君的后花园,我可不敢放阿离离开我的视线,他走丢了倒是其次,关键他一刻离了我的眼,下一刻一定能闯祸,这又不是青丘,他闯了祸我担心我收拾不了烂摊子。我赶紧追上去,可万万没想到这东海水君将前面的水晶宫修的齐整异常的,这后花园却是依旧曲折蜿蜒,我自踏脚进来已有个把多时辰,却愣是没找到阿离的影子。


我有些焦急,开口大喊“阿离!阿离!……”


我正边跑边喊着,斜刺里突然生出一只手将我的胳膊一把抓住,背后同时响起个极低沉的声音:“素……素?”

楼主 2016hainanzy  发布于 2017-03-17 22:42:00 +0800 CST  
第二章(3)


我的胳膊被人向后拉着,力道越来越大,我有些恼,低着头转身时想着怎么教训这个登徒子,入眼处便只得一双黑底的云靴并一角暗绣云纹的玄色袍裾。


他叹息一声:“素素。”


我才恍然这声素素唤的,勘勘正是不才在下本上神我。四哥常说我健忘,我却也还记得这十几万年来,有人叫过我小五,有人叫过我阿音,有人叫过我十七,有人叫我娘亲,当然大多数人称的是姑姑,却从未有人叫过我素素。


我使劲抽出胳膊后退一步,含笑抬头:“仙友眼神不好,怕是认错人了。”


这话说完,他没什么反应,我却大吃一惊。离离原上草,春眠不觉晓,眼前这人的一张脸真是像极了我的授业恩师墨渊。可我毕竟还是未将他误认做墨渊。


七万年前翼族之乱,长河汹涌,赤焰焚空,墨渊将翼君擎苍锁在若水之滨东皇钟里,自己却修为散尽,魂飞魄散。我拼死保下他的身躯来,带回青丘,放在炎华洞里,每月一碗生血养着。


墨渊是父神的嫡长子,世间掌乐司战的上神,我从不相信有一天他竟会死去,便是如今,也不相信。所以我只默默地等,每月一碗心头血将他养着,为了有一天,他能再似笑非笑地唤我一声小十七。


想到这一层,我略有些伤感。


可眼下的情境却似乎并不大适合伤感。我还没回过神来,面前的男子已抬手抚过我额间。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十分平和,特别是生下阿离后我仿佛如西方世界的释迦牟尼佛的继任者当来下生弥勒尊佛一样能容天下一切难容之事。可这会儿,额头青筋却跳得很欢快。


“放肆。”多年不曾使用这个句型,如今重温,果然有些生疏。


眼前的男子良久不见动静。又是良久,才道:“是了,是我认错人,她从来不会做你这副疾言厉色的模样,也不比你容色倾城。方才,冒犯了。”


隔了这半近不近的距离,我才看清,他玄色锦袍的襟口衣袖处,绣的均是同色的龙纹。


虽是几万年不出青丘,所幸神仙们的基本礼仪我倒还略略记得,除了天君一家子,上穷碧落下黄泉,倒也没哪个神仙逍遥得不耐烦了,敢在衣袍上绣龙纹。既是天族的人,想着与我有婚约又小了我整整九万岁的太子夜华我便不太想和他们天族有什么牵扯。阿离现下不在,我也无心去客套,只是呐呐笑道:“仙友若无事我就先走了。”


他看我一眼,目光冷淡深沉。我往旁边一步,让出路来。他便很快便消失在尽头拐角处。


直到这时候,我才陡然想起,还没问他可曾见过一个小仙童的。


赶紧追过去,却是连人影都瞧不见了。

楼主 2016hainanzy  发布于 2017-03-18 19:47:00 +0800 CST  
夜华番外8

自那次夜华来过十里桃林见到了与自己孩儿一般名字的小仙童后,他便每隔几年都来一回,是以每隔几年折颜上神都为那可能的相遇而担惊受怕一次,索性,也许他们的缘分合该结束,这么两百来年竟是再未碰过面。


这两百年里因着夜华时常来十里桃林做客,长期相处让折颜上神对他的一些印象也改观不少,长久以来他自己每回来时也甚是随意,有时自己拎一壶酒独坐在桃花树下发呆,有时陪折颜上神杀一盘棋,有时就躺在桃林里睡上一觉,折颜上神对他的警惕日渐减少,是以他有时来了折颜上神却并不知道。


夜华会在今夜来折颜上神就万万没想到,折颜此时正在酒窖里找几坛明天要给白浅带走的酒。而夜华君此时已步入了十里桃林。


夜华站在当年和素素一起赏花的桃花树下徘徊许久,而不远处的屋顶上正斜躺着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女人,这女人因为偷喝了折颜上神加了料的酒身体里已像燃了一把火,烧得血滋滋作响。夜华还在思念,而女人已是神智迷蒙的抓不到一丝清明了。那热逼得女人退无可退,全不知要捏个什么诀才能将它压下去。

女人摇摇晃晃站起来想要纵身下去到碧瑶池里凉快凉快,却一个趔趄踩空,直直从屋顶上摔了下来。而正在此时夜华收了对女人的思念正准备转身离开,忽听不远处一个极软绵的惊呼,夜华想也不想便飞身纵了过去,一把接过那浑身酒气的女人。他救人完全是本能,他想着能这十里桃林屋顶上喝酒的应该是折颜上神的朋友,所以态度也很恭敬,只是他想对了开头却想不到结尾,这女人甚是软绵的垂着头,一靠近便拼命朝他身上靠,仰起的脸颊触到他下巴脖颈处一片裸露的肌肤,烫了他一激灵,而女人已整个人甚没骨似的黏了上来。夜华自幼长在规矩甚严的九重天,虽三叔和成玉总是告诉他哪哪哪的什么女上仙又对他相思成疾,但终归九重天的女子都晓得矜持,不像翼界的女子那般放浪形骸的,今日这个女人一入他怀便拼命投怀送抱的行为却让他头一遭的觉得难以招架,难不成这是折颜上神新交的翼界红颜?夜华想了许多法子想要将这女子甚有礼节的推开,可那女人的手已去解他腰间的系带,夜华一见再不想什么礼节风度折颜友人的拼命去推那女子。那女子见他推拒,竟赶紧贴上来安抚:“莫怕,莫怕,我只是凉凉手。”夜华一听却是推拒得更加厉害。

推拒之间,这女人突然睁眼抬头看他,只这一眼夜华便忘却了一切,“素……素?”夜华端详着面前迷蒙的女人,不确定地再次唤她“素素?”女人不答却朝他魅惑一笑,夜华显得有些疑惑,一双眸子阴沉难定,却慢慢将面前的女人搂住了……


折颜上神提着几壶酒回来时就瞧见桃树下一黑一绿两道难解难分的身影,他呆呆的站在远处望着,心里此时已是惊涛骇浪,便是这一会儿不在的功夫,他日防夜防的事就这么出现了么?小五不是喝了忘情药的,怎的还和这天族太子纠缠不清?不对!折颜的凤凰鼻子在空气里嗅了嗅,便甚是灵敏的捕捉到老三特特请他调配的桃花醉特有的芳香,折颜有些悔,他明晓得小五是个好奇心重的,怎的偏是今天就把那酒的事告诉了小五了,还特特嘱咐她不能喝,这不把小五的好奇心勾得更重了。


折颜摇着头远远地瞧着已是意乱情迷的两人,得马上制止!一丝清明在手上聚集,折颜一指遥点向白浅的脑袋,白浅的脑袋晃了晃,随后便短暂的清醒,这清醒的片刻白浅终于晓得自己在干嘛了,她堂堂一个十几万岁的女上神竟然在折颜的十里桃林里调戏一个少年郎,嗯,有损仙格,有损仙格,白浅一挥手便徒然消失在夜华的怀里。夜华看着自己莫名空虚的怀抱,愣了愣,抬头向四周看去,站起来发了疯的喊:“素素!素素!……”


折颜像才出现一样的背着双手走来,疑惑道:“太子何时来的?”


夜华匆匆朝折颜行了一礼,眼睛还在四处张望“上神可见过一个女子?”


“女子?什么女子?我这十里桃林就住着我与白真,白真去寻毕方鸟还没回来,这哪还有什么女子?”


“可我刚刚……”


“刚刚?我刚刚来时就看见太子一人,可能太子是误闯了我设的迷阵了,因最近桃子丰收,远近的一些小妖精都爱来偷桃子,我抓的烦不胜烦,所以在这桃林里设了迷阵。”


“原来如此么?”夜华垂着眼低喃。


“太子怎会在今夜来此?”折颜想调开夜华的注意力。


“我近日在东荒找人,东海水君与我有个人情,他递了帖子,我便来了,刚好折颜上神的桃林在此,夜里寂寥便出宫来想找折颜上神讨杯酒喝。”


“酒啊,我这多的是,只是太子能喝的淡酒只有酒窖里有,太子可愿与我去酒窖里找找?”折颜瞟了眼不远处的木屋。


夜华点点头“上神请。”

楼主 2016hainanzy  发布于 2017-03-18 20:13:00 +0800 CST  
夜华番外9

因着夜华的身份,东海水君特特为夜华劈出一个最富丽堂皇的宫殿给太子殿下住,夜华喝了酒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脑子里满是素素的影子,睡不着便起来批折子,等到第二日伽昀抱着一大捆折子来时就看见夜华亭子里烹茶,桌上放着已批好的折子,伽昀晓得这些都是他昨天下午新送来的一批亟待批复的奏章,本想着后日拿的,怎的才过一晚太子就批完了,他上前关切道:“殿下是又一夜没睡么?可是这东海水晶宫住着不习惯?”


夜华没答,只是道:“今日就这些折子么?”


“伽昀只是挑了要紧的都拿了过来,洗梧宫还有好些。”


“你便都拿来吧,左右本君今日也不想出门。”


“是。”


夜华在水晶宫批了一整天的折子,一直到晚上宴会开始前他才将将批完。夜华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子,内心的波澜才平复如初,他知道青丘的白浅会带她儿子来,他虽极喜欢那个一见他便要他的抱的孩子,却不太想见那个大他九万岁的老女人,左右还有些时间,他背着手踱去了不远处的东海后花园……


才一脚踏入,他便听见一个焦急的声音呼唤着“阿离,阿离……”是他的阿离么?那这个呼唤阿离的女人是谁?是素素?一定是素素!夜华循着声音去找那个女人,穿过一重艳丽的红珊瑚,夜华看见了那个深入骨髓的背影,他冲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怕她下一刻又消失不见,他小心翼翼低声唤道:“素……素?”


女人没有立即回头,夜华不知不觉竟加大了力道。


夜华叹息一声:“素素。”


女人使劲抽出胳膊后退一步,含笑抬头:“仙友眼神不好,怕是认错人了。”


她抬头看夜华一眼眼睛瞬时睁大,他自然晓得这个表情,这是第一次见他惊讶于他长得像墨渊的神情,但面前的女子须臾便收回了视线,因她一眼就看出他不是墨渊,什么样的神仙可以一眼分辨他不是墨渊的?应是对墨渊极其熟悉的人!那这个女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他看着她比素素更艳丽的模样和她空无一物的额间,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想要确认一下,她究竟是不是素素。


可是……


“放肆。”她一把挥掉了他的手,她的眼睛里流露了上位者的高傲和不容侵犯。


夜华盯着她的眼睛良久,又是良久,夜华想明白了,长得像应该只是巧合,而她方才喊的应该是“阿梨”,看她身上流露出的上神仙泽,这应该就是那大他九万岁的未婚妻了,因着折颜同青丘的关系她会认识墨渊也不稀奇,知道了她不是他要找的人,他也不想与这个未婚妻有什么牵连,才道:“是了,是我认错人,她从来不会做你这副疾言厉色的模样,也不比你容色倾城。方才,冒犯了。”


面前的女人显然也无心去客套,只是呐呐笑道:“仙友若无事我就先走了。”


他看了青丘白浅一眼,目光冷淡深沉。女人往旁边一步,让出路来。他便很快便消失在尽头拐角处。

楼主 2016hainanzy  发布于 2017-03-18 20:40:00 +0800 CST  
今日没了,容我缓缓

楼主 2016hainanzy  发布于 2017-03-18 20:41:00 +0800 CST  

楼主:2016hainanzy

字数:281206

发表时间:2017-03-07 06:4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31 13:20:0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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