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她想了想，道：
“所以我说，要不你还是放弃你现在在做的推翻udQM（上下夸克物质）模型研究吧，这个模型已经被好几代理论物理学家给巩固了，你不可能推翻它的。而且，你这么做，甚至都得不到项目经费的支持，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呢，他们说你……说你……”
刘心明苦笑着说：
“说我是民科，是吧？”
夏云脸红了，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清澈的眼神已经表示了默认。
刘心明歪着脑袋道：
“可我觉得那个模型就是有问题的。我觉得上夸克和下夸克没有那么容易形成流态物质……虽然，这只是我的直觉。”

夏云叹了口气，道：
“但是做这个研究，你拿不到多少钱。你是拓扑学专业出身的，其实你可以做做数字经济，或者是参与掩体计划工程，现在掩体工程需要很多数学人才，你完全符合条件，做那些，更能赚钱。别再研究头顶上虚无缥缈的星空了，你家庭条件都这么窘迫了，你总要想想你以后吧，比如结婚生子什么的……”
刘心明歪着脑袋，双目呈三十度角倾斜，他用一双如孩童般清澈而天真的眼睛看着夏云，他红着眼睛，道：
“谢谢你，夏云，可是在我觉得……如果一个人非要在结婚生子一辈子被养儿育女所劳顿和将生命投身于自己喜爱的课题之间做出一个选择的话，我选择……后者。”
夏云突然愣住了，她咬着樱红的嘴唇，怔怔地看着刘心明，道：
“你真是个无药可救的傻瓜！”
刘心明却是呆呆地说：
“难道不是这样吗？繁衍如果不是为了追求真理，那么，就不过是在死胡同里原地转圈而已。”

开始了

精彩开始了

夏云轻轻磕咬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时，刘心明胶囊仓壁面上的内嵌式网络直播电视订阅频道自动开启了，科技达人频道的男主播开始播报起了最新的科技新闻：
“给大家插播一条紧急新闻。就在刚才，世界航天中心太空城‘天球一号’目标飞行器的研发中心发生了一起暴民袭击事件。暴动的民众冲进了地下发射基地的广场，用自制土火药引爆了目标飞行器的塞式喷管的尾锥和内腔都，火焰稳定器也严重受损。而且目前的暴动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显示屏的画面里，刘心明看到了一片底部平台，顶部呈现穹窿形的巨大地下空间，这片地下空间的地表错综复杂地铺设着卫星测试厂房、设备处理间、发射操作设施、飞行跟踪及安全控制设施等鳞次栉比的高科技建筑，以至于从高空俯瞰时，一排排密密麻麻、挨挨挤挤的建筑使得地表看起来像是集成电路板一般。
此刻，在这块“电路板”的中心区域的一片空地上，刘心明可以看到黑压压的人群正像是散落在沙盘中的黑蚂蚁一般包围了发射广场中央一座长戟状的发射架——发射架内部是搭载着太空城目标飞行器的运载火箭。愤怒的暴民们举起了手中的燃烧瓶、自制土火药，有组织有目的地袭击着屹立高耸的发射架，发射架的几根钢筋都已经被炸得破落变形、狰狞虬曲。

“又开始了。”刘心明歪着脑袋，叹了口气。
“掩体计划开始之后，这样的闹事就没有结束过……”夏云美丽的眼瞳里流溢着浓郁的忧伤。
“掩体计划不会成功的。”刘心明说。“人类想要发射太空城到地球背面，让太空城沿着地球赤道面逆行，从而一直保持用地球作为掩体来阻挡来自宇宙的伽马射线……这样，一部分人移居到太空城中的人难民，就可以逃过一劫。”
“这有什么问题吗？”夏云问道。
“首先，”刘心明说，“只有一部分人类可以上太空城……统计的人口数量不会超过一千万，剩下的将近四十亿人口，都被抛弃在了地球……这就是当初逃亡地球计划的翻版，植根在人性深处的生存本能，必定会让不安的人们发生暴动，甚至组织恐怖袭击……”

“然后呢？”
“其次……”刘心明道。“霍金点形成的本质是超级黑洞在临死前的爆发……那时候，除了可怕的伽马射线爆之外，袭击地球的，还有黑洞产生的强大引力波。那时候，地球上的一切物质结构都将被剧烈地挤压和拉伸，甚至被撕碎。地球活不了，太空城也活不了。认为到了太空城就能够逃过一切，只是幻觉而已。”
夏云皱眉道：
“可是我之前看到过科普，我们面临的黑洞，不足以释放出那么强大的引力波……”
“那只是最乐观的计算……事实上，由于我们对宇宙空间膨胀的理论研究还存在着盲区，我认为目前对霍金点辐射威力的计算，是有些低估了的，目前计算的数值是被空间吸收后的结果，以目前宇宙中已经有的年轻黑洞作为参考，但是考虑到我们要面对的霍金点历史比当前宇宙所有年轻黑洞都更遥远，遥远到要考虑宇宙空间过去曾经有过的暴涨阶段，引力波也有可能存在着误差……”
夏云叹息道；
“这只是你的直觉而已。”
刘心明沉默了一阵，道；
“我的导师以前说我是数学直觉主义……”

“好吧。”夏云甩了甩手，“你这个人，就是喜欢唱反调。有时候我都觉得你做理论做魔怔了。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刘心明问。
夏云眨眨眼睛，语重心长地说：
“我收到太空城计划项目的秘密邀请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得到登上太空城的票，成为离开地球的一千万个幸存者之一。只要你调整研究方向，就同样可以收到邀请。这本是个不能透露的绝密，我今天向你透露这个秘密，是我真的希望……你也能够登上太空城。要不了几年，地球上的人……就会被抛弃了。”

语毕，夏云向着刘心明伸出了手：
“一起去太空城吧，好吗？你其实也该清楚，地球已经没救了。”
刘心明傻傻地看着夏云：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不是赏花，其实是想告诉我这件事，是吗？”
夏云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刘心明的眼瞳焦点一动不动。
有那么一秒，凝视着夏云那美丽而真诚的眼睛，看着她那雪白如玉的纤嫩小手，刘心明真的心动了。
一股来自基因深处的躁动催使着他去伸出手，牢牢握住夏云那双阳光般散发着希望的小手。
过去多年来，和夏云一起在科研组工作时一幕幕仿佛走向恋爱期少男少女的美妙画面，在这一刻，像是春天里的鸢尾花一般，徐徐绽放。
可是最后的最后，一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责任感，还是突如其来地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终究还是低下了视线，轻轻地说：
“对不起……我选择留下。”

夏云呆呆地看着刘心明，眼角带起了一抹酸红，美丽的身影，渐渐凝固。
她轻叹一声，失落地落下了手臂，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转身而去。
消失在窗口外远方鸢尾花盛放的花景中。
隔着厚实的双层玻璃的，是一张病态、苍白而无力的脸。
还有一只因为极度痛苦，而扭曲变形，表面浮现出了条条虬结青筋的手。
袭击太空城目标飞行器的暴民们很快就被世界政府的军队镇压了。数万个暴民被高压水枪驱散，三百四十名煽动这次恐怖行动的极端份子被流放到了地表沙漠之中，并且没有给予任何的食物和水：
地表的大气层已经消亡了，高温，酷热，加上来自宇宙深处高达1500雷姆的高能量伽马射线和紫外线作用，三百四十名流放者的皮肤开始溃烂，在不到24小时里，他们的身体各器官遭到了巨大损坏，体内的白血球严重减少，骨髓迅速流失，皮肤溃烂、内出血、头发脱落，让他们仿佛变成了非人的恐怖生物，大部分的流放者肠胃系统遭了严重的破坏，他们开始腹泻、发高烧、内分泌失调。
一周后，当地下城的人们再次打开地面安全门时，他们看到的，是一具具形态扭曲、模样可怖、宛若僵尸的诡异人体。就像是被随意丢弃在荒漠中的枯藤老杈。
筛选出的精英们胜利了，大部分人的将被抛弃。
在这颗逐渐升温的星球上等待死亡的降临。
随着地球越来越深入霍金点的中心，距离黑洞的死亡中心越来越近，地球遭受的伽马射线将越发密集，这就仿佛将地球放进了一个微波炉之中，不断加热，直至地球外表到内部的生物，全都被煮熟。

八年后，三千艘超过1600吨的非对称设计的火箭戴着整流罩，搭载着目标飞行器，陆陆续续推上了流动着极光的天穹，在VR直播视频里，歪着脑袋的刘心明看到了超级火箭那分布式的动量轮和塞式喷管大到夸张的喉部面。
这是最后一批离开地球的候选者。他们将在有着完美生态系统的太空城中繁衍后代，快乐生存，将他们优秀的基因传承下去。
而剩下残存在地球上的人，都将在渐渐升温的地球上，缓缓化为干枯的尸骨。
“我们被抛弃了！”
那一天，虚拟VR社区里，穿着虚拟皮肤的人们绝望地呼喊着，他们抬头仰望着那如同逆行的彗星一般托着长焰尾刺入高穹的火箭，眼中有的，只是凝结的绝望与恐慌。
“垃圾人，我们都是不配活下去的垃圾人，哈哈！”
“一起等死吧，我们这些垃圾基因！”
绝望产生了自嘲和崩溃，疯狂的人们有的开始堕落，有的开始躁动，还有的选择了沉默。
一年后，刘心明歪着脑袋，斜躺在沙发上，他的肌肉痉挛在三年前引发了局部肌肉萎缩，以至于他的头再也正不起来了，哪怕他强行正着脑袋凝视着墙壁上的某个点，他的脑袋也会不自主地偏斜，就像是个坏了的钟摆。
虚拟社区的电子邮件响了，刘心明点开了新收到的邮件，瞳孔微微收缩。
邮件附带了来自夏云的祝福语，还附带了一张背景为环形太空城的照片。
照片里，夏云依偎在一个刘心明不认识的男子怀里，怀里抱着可爱的婴儿。
“一切安好。希望一切平安，地球平安。”
泪水就这样不争气地从刘心明的眼眶里涌流而出，一直流到他颤抖的唇边，和晶莹的涕水混合在一起，再难分开。
有些人，就像彗星，错过了，就永远擦肩而过了。

祝大家新年快乐啦~~

八年后，三千艘超过1600吨的非对称设计的火箭戴着整流罩，搭载着目标飞行器，陆陆续续推上了流动着极光的天穹，在VR直播视频里，歪着脑袋的刘心明看到了超级火箭那分布式的动量轮和塞式喷管大到夸张的喉部面。
这是最后一批离开地球的候选者。他们将在有着完美生态系统的太空城中繁衍后代，快乐生存，将他们优秀的基因传承下去。
。

而剩下残存在地球上的人，都将在渐渐升温的地球上，缓缓化为干枯的尸骨。
“我们被抛弃了！”
那一天，虚拟VR社区里，穿着虚拟皮肤的人们绝望地呼喊着，他们抬头仰望着那如同逆行的彗星一般托着长焰尾刺入高穹的火箭，眼中有的，只是凝结的绝望与恐慌。

“垃圾人，我们都是不配活下去的垃圾人，哈哈！”
“一起等死吧，我们这些垃圾基因！”
绝望产生了自嘲和崩溃，疯狂的人们有的开始堕落，有的开始躁动，还有的选择了沉默。

一年后，刘心明歪着脑袋，斜躺在沙发上，他的肌肉痉挛在三年前引发了局部肌肉萎缩，以至于他的头再也正不起来了，哪怕他强行正着脑袋凝视着墙壁上的某个点，他的脑袋也会不自主地偏斜，就像是个坏了的钟摆。
虚拟社区的电子邮件响了，刘心明点开了新收到的邮件，瞳孔微微收缩。

邮件附带了来自夏云的祝福语，还附带了一张背景为环形太空城的照片。
照片里，夏云依偎在一个刘心明不认识的男子怀里，怀里抱着可爱的婴儿。
“一切安好。希望一切平安，地球平安。”
泪水就这样不争气地从刘心明的眼眶里涌流而出，一直流到他颤抖的唇边，和晶莹的涕水混合在一起，再难分开。
有些人，就像彗星，错过了，就永远擦肩而过了

被抛弃的第一年，人类社会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自残、强奸、斗殴、自杀……各种人性最为阴暗堕落的惨剧在全世界数万个地下避难所内上演着。生活在地下避难所的人类们，用“末代派”自称，“末代派”没有信仰，没有繁衍、延续的欲望，他们之中更多的，选择了堕落、发泄、亵玩，就像是沙漠中迷路的旅人，在渴死之前不计代价地痛饮自己残存的一壶甘水。
当然也有一些科学家选择了留下，留守在这片他们祖祖辈辈繁衍生息、凝结了无数代骨突深情的土地上。

当然也有不少的科学家建议在地下避难所和地表之间的区域铺设厚实的铅隔离层，可是一个现实的问题是：地球上的铅储量满足不了这个需求，就算将地下避难所内的人口集中到少数几片区域内，依然无法满足全球数万座地下避难所所需的铅资源。当然，向更深层的地壳深挖也是一条路径，地壳的平均深度是17公里，向着更深层的地壳进发，建设更深的地下避难所，也是一部分人提出的方案。
可是，这么做，最多只能够阻挡伽马射线，但是对于接下来将到来的引力波，却并没有什么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