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文,满纠结的,害怕被拍

11
10月9日,晚8点。
夜风舒爽,桂花幽香阵阵。阿次走在弄堂里,脚步轻快。
这一天,阿次只觉得将一生的大悲大喜都经历过一番。虽然结局是皆大欢喜的场面,但这过程。。。。。
阿次在心里再一次把大哥痛骂了一顿。
胆大妄为、狂妄自大、自以为是。。。。。。
不管怎样,他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大哥一顿,绝不能让他朝这个方向发展下去。否则,自己就算不被日本人看穿,也会被大哥活活吓死。
当阿次走进巨福路345号时,阿初、雅淑和俞小江都到了,三个人坐在沙发上正说笑着。
阿初看起来春风得意,笑容满面。
阿次走到阿初面前,那张一模一样的面孔,神色却天差地别。
阿初吓了一跳,站起身走过去,问道:“阿次,你怎么了?”
在没见到大哥之前,阿次原本是揣着一颗气鼓鼓的心,决定好好朝大哥发泄一番。
但是,一看到大哥那鲜活的面容,阿次只觉得心头一热,多少气恼痛楚都化为轻烟,呼地一下,全散了!
他冲上前,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大哥。
阿次的力道本来就大,这回他又用足了力气,结果箍得阿初差点背过气去。
“哎,轻点,你是不是抱错人了!”阿初难得失态地叫了起来。
阿次放开大哥,然后重重一拳打在阿初肩头。
阿初痛得捂住了肩,皱着眉头道:“哎哟,阿次,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你还说!那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讲?”
“什么事啊?”阿初开始装糊涂。
“你借用共齤产党的名义从郑秉仪手里把拍卖品劫走!你知不知道,横山良介差点对你起了杀心!他想试探我跟你的关系,我几乎就要露馅了!他当着我的面告诉郑秉仪,第6颗才是子弹。你知不知道我当时都快崩溃了!你若死了,我怎么办!我就算活着,也是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里!”
听着弟弟饱含血泪的指控,阿初毫无愧疚之色,反而笑得更欢了。“是吗?那可真要感谢横山良介,让你也尝到那种看着亲人出生入死的滋味!你现在总算知道了我成天替你担惊受怕的感受了吧!”
“我那是工作!”阿次忿忿道。
“你是工作,那我是什么?陪小孩子过家家吗?跟你无关的环节没必要让你知道,这也是你们组织的行为准则。我遵守了你们的准则,难道你还能责怪我吗?”阿初三言两语,便由被讨伐的对象,变成批判者了。
“你总要让我有些心理!” 面对阿初的防守反攻,阿次勉强还击。
听了阿次的话,阿初笑容一敛,正色道:“阿次,做你这一行最紧要的是什么?是置身事外,把自己当然一个工具。!你自己做不到这一点,自乱阵脚,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阿次反驳道:“你说我自乱阵脚,今天换作你是我,你难道就不担心吗?”换成自己欺骗了大哥,阿初不把自己骂成筛子才怪!
“当然不担心!”阿初答得很干脆。
“大哥,我是你亲弟弟哎!”
“我知道!你又没毁容,不用提醒我!”
“那你就不担心我的生死!”
“我当然不担心,因为你不会死!横山良介说最后一发才有子弹,这是明摆着的谎言。试想想,明知道开一枪就是死的时候,任谁都会做垂死挣扎,会生出不可预测的变故。以横山良介这般谨慎的人,他不过把子弹装在最后一发,最好是放在第一发上。因为任何人开第一枪时,多少会有些侥幸心理。横山良介之所以说第6发,是想给郑秉仪一种心理暗示,让他放心地开第一枪。横山良介这种蹩脚的谎言,骗骗郑秉仪那种猪脑子还差不多!阿次,好歹你也是我弟弟,身上流着些我的血,怎么会识不破横山良介的谎言?”
阿初这一番话说得阿次被无言以对。


楼主 山明疑有雪  发布于 2012-08-12 16:06:00 +0800 CST  

俞小江见阿次落了下风,忙走过来说:“阿初的计划虽然有些冒险,不过我们算过,横山良介如果想向军部交待,一定会选择牺牲郑秉仪。阿次,你吃过晚饭吗?锅里还留着些你爱吃的饭菜,要不要我帮你热热?”
阿次摸了下肚子,说:“简单吃了一些,不过现在感觉又饿了。”
俞小江:“那我帮你去弄一弄。”
阿次说:“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走进厨房。
俞小江一边开火热饭,一边说道:“半个月前,我们华东指挥部联络站被叛徒泄密,电讯科被日本人连锅端了。电台、密码本和发报员都落到日本人手里。发报员也经不住严刑拷打,变节投降。所以,延安决定统一更换华东四省电台频率与密码本。护送密码本到上海的同志原是武汉地下党,叫崔明,代号春风,他祖籍上海,组织上想调派他到上海工作。两周前,崔明途经武汉跟他原来的下线接头时,身份暴露后光荣牺牲了。他死前的行踪只有两个下线知道,这两个下线一个代号叫落日,一个叫白猫。我们猜测这两人其中一个已经叛变,但问题是,由于日军对武汉联络系统的破坏,我们一时无法获得落日和白猫的资料,只知道她们都是女人。”
阿次听到这里微微皱起了眉头。
俞小江说:“还有一件事,为了配合宣传,中央又从浙江调派来一位同志,他叫景杨,是汤沁之的同学。他通过汤沁之的介绍,到上海新闻报做记者,借机印刷一些我们自己的宣传资料。”
很快,俞小江热好饭菜,阿次和她一起,将饭菜端到客厅来。
阿次一边吃一边对阿初说:“大哥,这次横山良介交待的任务,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完成,千万别再想耍什么花招。”
阿初笑得眉眼弯弯,“你是我亲弟弟吗?竟然逼着我当汉奸?”
阿次正色说:“不过是一次聚会,真正有节气者,岂会因此而变了立场?”
阿初笑道:“好,我暂时答应你!”
阿次很不满:“什么叫暂时?”
“计划没有变化快,谁知道将来又会发生什么事?”
“我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反正这次你一定要把横山良介交待的事漂漂亮亮地完成!”阿次口气很硬。
阿初看向俞小江和雅淑,摇着头说:“你们瞧瞧,我这个当汉奸的哥哥,可都是被他这个弟弟逼出来的。”
俞小江“扑哧”笑出声来。
雅淑也笑了,却笑得很勉强。
阿初脸色微变,“雅淑,你怎么了”
雅淑摇摇头,突然,她捂住嘴,冲向卫生间。阿初忙跟着过去。
“她怎么了?”阿次很奇怪。
俞小江说:“她吃晚饭的时候就有些不对劲。她不会——”
阿次也变了脸色,“有可能。”
过了会儿,阿初扶着雅淑从卫生间走出来,两人神色凝重。
“雅淑怀孕了。”阿初说道。
阿次和俞小江停了两秒钟,才说了句“恭喜”。
雅淑却神色黯淡。“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阿初紧紧握住她的手,坚定地说:“谁说的!这是我骨肉,是我们杨家的血脉,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保护孩子平安来到这个世界。”
阿次也用力点头,“雅淑,你放心吧,我们一定能想出办法,让这个孩子光明正大地生出来。”
“真的会有办法吗?”雅淑望着阿初,阿初点点头。
看着阿初坚毅的面容,雅淑终于有了些安心的感觉。

(这一部分内容完了,明天给自己放个假!)

楼主 山明疑有雪  发布于 2012-08-12 16:08:00 +0800 CST  
阿初笑了起来,“杜站长,你军令如山倒的把我叫来,不会就是说我的婚事吧!”
杜旅宁一本正经地说:“当然不是!我把你叫来,是因为我没钱买单,让你来替我付款的!”
阿初一怔,旋即明白了杜旅宁的话。“杜站长,军统局五百万的经费不够,还要在我这儿打秋风吗?”
杜旅宁说:“那五百万另有用处。”
阿初不以为然地摇了下头,“因为我在上海,所以那五百万才另有用处吧!算了,抗齤日为国,匹夫有责,杜站长,你要多少钱?”
杜旅宁说:“一百万。”
阿初说:“一百万?”
“有问题吗?”
“没问题。不过,我如果从银行里一下子取这么多钱,会惹人怀疑,我分三次给你吧!”
杜旅宁说:“好。还有一件事,跟你说一下。你的名字已经上了军统制裁令的名单。不过你放心,这只是做做样子。军统内肯定会有日本人的眼线,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你,当然,你日常出入也要加强防卫,别给我们机会下手。”
阿初笑道:“看来那一百万是买我这条命的!”
杜旅宁没理会阿初的打趣,反而陷入沉思。
阿初没有催他,很耐心地等待。
过了会儿,杜旅宁才说:“阿初,你该知道陈录吧。他与梁鸿志等人在南京主持成立伪‘中华民国维新政府’,并出任外交部长一职。陈录此人曾在北方任职,与北方政要关系交好。日本人为撮合各南北伪政府,任命其为南北总长。所以从当前的局势看陈录是重庆那边的心腹大患。陈录的家,在上海法租界愚园,一边是静安寺路的巡捕房,一边是意大利营房。这种地带,平时带上枪枝走进去都很困难,莫说下手行动。陈录每每出行,都不事先知会司机,几辆黑车同时出发,以黑纱遮住车窗,外面的人连他坐哪辆车上也不知道。日本人为保护陈录,拨给他二十位保镖,其中有东洋剑道高手和东北军的神枪齤手。据我所知,他很快会要去北平联络王克敏。我们一定要在他离开上海前除掉他。无论是南京还是北平,军统的力量都远不及上海。所以,刺杀陈录的事,我想托付给你。”
阿初失笑道:“杜站长,你可真看得起我。我对于舞刀弄枪,始终是门外汉,你把这么大个担子压在我身上,我只怕难以胜任。”
杜旅宁眯着眼睛笑道:“你是不能胜任。但杨慕次能!毕竟你在戴老板那里是阿次,这任务是他指派下来的,你和我都没这么权力推托!”
阿初听了杜旅宁的话,怔了片刻,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杜旅宁看着他,也笑了起来。
直看得刘云普一头雾水,他朝俞小江递了个眼色,表示询问。俞小江摇了摇头。
阿初止住笑声,说道:“这么说,杜站长是吃定了我!既是如此,我只能勉力而为之,可不能打包票。”
杜旅宁说:“那也够了。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阿初扫了眼饭桌上剩得大半的菜肴,故意取笑道:“就算是吃霸王餐,也没必要这么浪费吧?”
刘云普赶忙说:“谁说浪费了,剩下的都打包带走!”

阿初和俞小江走出福鼎会所,刘阿四为两人打开车门,两人上车,一路上,阿初沉默不语。
快到家时,俞小江问:“你是不是在想结婚的事?”
阿初轻叹一声,扭头看向窗外,“眼下只能先把雅淑送走了。”
阿初的声音里浪流溢着浓浓的伤感。是啊,这世上骨肉分享、相爱的人各奔东西,原本都是最残忍的事。可眼下,阿初要同时经历两者,这样的痛楚和打击,哪里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俞小江想安慰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楼主 山明疑有雪  发布于 2012-08-14 14:49:00 +0800 CST  
@那谁西花色:你出场了!

楼主 山明疑有雪  发布于 2012-08-15 16:24:00 +0800 CST  

15
数日后。
这一天阿次加班,晚上八点多才从梅花堂出来。他走在路上,寻思着今天得到的消息。大哥的确有手段,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说服了段家举办茶会,招待一干中日权贵。横山良介头一次对阿初流露出满意的神色,真是谢天谢地。
不过,这回阿初是真的听了自己的劝告去乖乖地替日本人办事,没有任何不良企图?阿次在心里表示质疑。
他走进家门,打开灯,一回身,竟看到阿初正坐在自家的沙发上,桌子上还放了瓶开了口的红酒。
阿次骇了一跳,心里顿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看着弟弟呆立在门口,阿初打趣说:“阿次,你怎么了,不会几天不见就不认识大哥了吧?不可能啊,你不认识谁也不该不认识自己啊!”
阿次定了定神,没好气地回答:“我如果说,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是你,你怎么想?”
面对阿次的冷脸,阿初不在意地耸耸肩,“心有灵犀啊!”
“你不想见我,干嘛到我家来?”阿次反问。
“我说心有灵犀,是指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
阿初的话令阿次头皮一阵发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冲到阿初身旁坐下,低呼道:“大哥,你又想借着段家茶会做什么?你能不能让我多睡两天安稳觉?”
阿初一脸无辜,“你以为我想放着清闲日子不过啊!是杜旅宁让我杀陈录,陈录近来被反奸团骇得行事非常低调,我始终找不到机会。段家茶会他也会出席,我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你又不是杀手,杜旅宁干嘛派你去杀人?”
阿初白了阿次一眼,“我不是杀手,可你是!更何况我手下从不乏能杀人的人!”随即他又恨恨道:“我看我是被戴笠和杜旅宁给耍了。他们一个说我是荣初,一个说我是杨慕次,他们这是想把我们兄弟的能量全榨干!哼,竟然利用我,这笔账,我一定会跟他们讨回来!”
看着阿初愤慨的神色、气鼓鼓的脸颊,阿次忽然想笑。虽然他知道他应该站在大哥这一边跟他同仇敌忾的,但是讲到利用,大哥恐怕没资格去指责别人吧。
片刻后,阿初问道:“对了,周末段公馆的茶会,你会去吗?”
“恐怕不会,我资历还不够。”
阿初皱起眉头,“那还真有些麻烦。”
“有什么麻烦,我替你去呗!不过,你到底是怎么说服段其辅祖孙,去跟日本人打交道?”
“没什么,激将法而已。”
“激将法?那段氏祖孙岂不是很不情愿!那天的茶会恐怕不会太平!”
“那是日本人的事,跟我无关!”阿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阿次突然很庆幸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大哥,而不是自己的敌人。
阿初拿起酒瓶倒了两杯酒,递给阿次一杯。
“咱们兄弟很久没喝酒了。”说着,他轻叹一声,神色突然落寞起来。
“大哥,你在想雅淑的事?”
阿初点点头。“我曾想过,把雅淑送走。只是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除了美国,到处都在打仗,可让雅淑怀着孩子漂洋过海,我不放心。不过,日本人想把雅淑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塞给我(听到这话,阿次先是不可思议,接着又是哭笑不得)。我若直接娶雅淑,她就会成为日本人和军统的靶心。所以——”说到这儿,阿初凝视着弟弟,缓缓说道:“我会跟小江举办婚礼,她会是我名义上的太太,但和我正式登记的人是雅淑。只是这样做太对不住小江,女人的青春没有几年。阿次,你对小江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若非乱世,此时此刻的你,原意立即跟小江结婚吗?你要好好想想,一定要想清楚。”
说罢,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拍拍阿次的肩膀,起身离去。
虽然知道阿初跟小江不是真结婚,但脑子里一出现小江披着洁白的婚纱跟阿初共结连理的情形,阿次心里就一阵刺痛。那痛,初时如针扎,慢慢地,蔓成一片,遍及了整个身体。

楼主 山明疑有雪  发布于 2012-08-17 16:14:00 +0800 CST  

16
1938年10月23日下午。
三辆黑色的福特轿车整齐地停在南京路大新百货门前,引来不少路人侧目。
“老板,到了。”中间那辆车上,坐在驾驶位的刘阿四对身后的阿次说道。
不错,此刻坐在他身后的是阿次,不是阿初。今晚,阿次要替代阿初去刺杀陈录,所以两人一早就换了身。
至于阿次为什么会出现在大新百货门前,当然是因为阿初和俞小江结婚的事。
“若非乱世,此时此刻的你,原意立即跟小江结婚吗?”
这些天阿次一直在想着这句话,同时也回想着跟小江相识后的各般往事。
在特训班时,虽然自己万般克制,但不服管束的天性让他还是接连不断地触犯校纪,如果不是俞小江替自己百般遮拦,他就算不给杜旅宁赶出学校,也会给铁面无私的老杜剥下一层皮去。后来在侦缉处,小江又是几次救他于危难。潜伏后,他孤身一人周旋于日本人当中,寂寞恐惧时刻萦绕着他,也是小江给他打气,让他在绝境处感受到希望的光芒。
是的,阿次想,若非乱世,他原意立刻跟小江结婚。
有了这层认知,阿次当然不会再坐在书房看阿初留给他的那些枯燥的账册,他心情雀跃地给阿四打去电话,让他备车,把自己送到南京路最高档的大新百货。
阿四陪着阿次,在一干阔太太富小姐爱慕的目光中,走上大新百货三楼,来到宝诗龙钻石货柜前。很快,阿次就选中了一款“彩凤翩翩”的钻戒,他直觉小江也会喜欢。一般的钻戒,钻石都会镶在戒托之上,但这一款,钻石用于连接戒托,跟戒托同一个层面。更妙的是,这款钻戒,戒托不是一个简单的圆,在与钻石连接之处,做成了一对鸟翅的图案,对应了“彩凤翩翩”这个名字。这种款式的戒指,乍一眼看去不算炫目,细看看却极优雅,而且更方便手指做一些特别的事,非常适合小江这样身份的人。
看出阿次对这款戒指动了心,卖钻戒的小姐用她那甜美的声音问道:“先生,您真是好眼光。这一款是限量版的,全上海只有一枚,送给心爱的人,意味着独一无二,那位幸运的小姐一定非常喜欢!”
阿次笑道:“是吗?我看如果我买下这枚戒指,此刻最欢喜的是你吧!”
被阿次明朗如星的目光注视着,耳边再漂着那温润的声音,卖钻戒的小姑娘竟羞涩一笑,说不出话来。
阿次微笑道:“你替我把它包起来吧。”
卖钻戒的小姑娘还在傻笑。
“怎么了,你不卖了,打算自己留着了?”阿次有些无奈地摇了下头,目光随意一瞟,看到身旁的阿四眼里也闪着笑意。唉,有时人长得太帅也不是件好事!
听了阿次这话,那小姑娘才回过神来,忙说:“不是不是,我,我。。。。。。”她发现自己原有的伶牙俐齿突然间搬家了,所以她赶紧闭上嘴,低头包起钻戒来。

走出大新百货,阿次轻舒了口气。
有些事,没认真想时,总觉得艰难,但若真下定决心,却也不过如此。
这个道理,阿次此时方才明白。
以前,阿次总认为,乱世中,大丈夫如何能儿女情长。但当他决定跟俞小江结婚后,他才发现,其实这并不为难,他还是那个阿次,小江也仍然是那个小江。其实,他跟小江既已情深,有无婚约,又有何差别?
所以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他该在什么时间把戒指送给小江?
阿次本性浪漫,只不过特工生涯令他克制内敛,但人生大事,谁都不会轻忽,所以,在这种非常时期,阿次浪漫的本性自然而然地就冒了出来,想要给俞小江一个永生难忘的求婚。

(周末休息两天,周一再更。)

楼主 山明疑有雪  发布于 2012-08-17 16:16:00 +0800 CST  

在场的人都未见段其辅人影,只道他是摆架子,哪知他发了茶会请帖,却唱了一出李代桃僵的空城记。
陈录,还有一干日本人,脸上都露出失望甚至愤怒的神色。
陈录原本想劝说段其辅发言,支持南北政府统一,而日本人则希望段其辅出面,联络昔日一干军阀头子为其卖命,段喜峰虽也姓段,但资历尚浅,哪里能说得动那些在他还没出生便叱咤风云的军阀要员呢?
阿次看到陈录的反应,怕他拂袖而去,心里暗自担心。
俞小江却看到池田正雄那打了霜的脸。要知道,以池田正雄的官阶,就算是上海市市长见了也得点头哈腰。如今他“屈尊降贵”地来到段府,他以为是给足了段其辅面子,哪知段其辅却避而不见。什么三个小时前被送进医院?这话三岁孩童才信!明摆着是他不想跟日本人打交道!既然如此,又何必举办这个中日友好茶会?
池田正雄忿然起身,径直走向阿次。
“荣先生,请跟我来。”说着他走出厅门。
俞小江见池田正雄脸色不佳,怕阿次无法应对,便也跟着来到屋外。
“荣先生,段其辅身体一向硬朗,怎么会说生病就生病?这明摆着是不给我们日本人面子!你是怎么劝说他的?”池田正雄冷着脸问阿次。
阿次心里正想着如何对付陈录,池田正雄的话叫他一时无言以对。他总不能说是用激将法吧,那样只怕池田正雄会气得当场吐血,拂袖而去。若陈录也跟着走了,他可没法子向大哥交待。
俞小江看阿次脸色,知道他还没想好答复,便轻笑一声,说道:“段其辅改变主意,唱起空城记,可能是他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也可能是他欲迎还拒、自提身价。昔日刘备三顾茅庐,得诸葛孔明三分天下。池田将军,今日您若能以德报怨将其感化,日后定然也会传为佳话”
听了俞小江的话,池田正雄脸色由阴转为多云,但他还是不太放心,“明天的报纸我担心会有一些不和谐的言论。”
俞小江说:“您可以马上吩咐手下,写上一篇稿子,发给各家报纸。段公馆发生的事,全上海又有几人知道?大家还不都是看报纸吗?”
听了这话,池田正雄脸色彻底转晴,向俞小江竖起拇指,“俞小姐真是聪慧,荣先生,你能有这个的未婚妻,真是福气啊!”
阿次笑笑,道:“池田将军,您应该在段府坐镇,这样一来感化段氏祖孙,二来,也给守在公馆外的记者一个交待。”池田正雄不走,估计陈录也不会先走,这样阿次就有机会向他下手了。
池田正雄点了下头。他转身朝屋里走去,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了阿次一眼,忍不住道:“荣先生,你跟清水浩一长得可真像啊!”
听了这话,阿次清风朗月地一笑,没有答话。
俞小江抬头看天,今天是农历九月初一,弯月如钩,挂在幽蓝的天空中,几缕云絮在天幕中随风游荡。一切都显得宁静而美好。
只是这样清平的夜色,没有多少人能尽心享受。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俞小江眺望着天空,低声道,“今晚跟陈录在一起的保镖是东北军的狙击手,他上过战场背过死人,你千万要小心。”
阿次嗯了声。
一阵秋风吹过,俞小江感到凉意沁骨,拉了拉银狐披肩。阿次伸手搂住她的腰。两人靠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享用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楼主 山明疑有雪  发布于 2012-08-20 14:58:00 +0800 CST  

忽然听到一声轻咳,两人连忙分开,转身一看,却是夏跃春。阿初特意在名单上加上他的名字,如在万一,也有人搭把手。
夏跃春朝阿次微微一笑,说道:“我今天在大新百货三楼看到你了。”
俞小江一怔。
阿次微窘,对俞小江道:“我有些事跟跃春说。”
俞小江很善解人意,也不追问,只说:“你们聊。”说着走进厅去。
夏跃春看着俞小江背影,问阿次:“你有什么事跟我说?”
阿次呐呐然说不出话来。论组织纪律,他要和俞小江结婚,事前要向组织打报告,得到批准才行。
夏跃春又问:“你买了钻戒,打算跟小江结婚?”
阿次硬着头皮说:“我是不是要先向组织申请?”
夏跃春温和一笑,道:“不用你麻烦了,我替你申请好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你就放心当你的新郎倌吧,搞不好,我还会是你的伴郎。”
阿次轻舒了口气,他印象中夏跃春很少这么好说话。
夏跃春拍拍他的肩,说道:“小心点。”说罢,转身离去。
阿次把手伸进衣兜里,摸那那个装着钻戒的天鹅绒盒子,心里感到丝丝暖意,却又有些紧张不安。
在屋外站了会儿,他正想回去跟陈录搭上话,却见陈录此刻走出屋来,身后跟着那个东北军狙击手出身的保镖。
“陈公。”阿次向他打招呼,扫了一眼那个保镖。那人个子不高,但很结实,眼睛虽小,目光却敏锐如刃。
“荣先生。”陈录面带恼色地走到阿次身边。“茶会是你联络的,依你所见,段其辅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阿次低声笑道:“这个问题,陈公还是亲自问段公更好?”
“问他,我见得到他吗?”陈录没好气地说。
“段公身体素来硬朗,陈公认为他好端端地会去医院吗?”
陈录一怔,“你的意思是?”
“谁没事会往医院跑,尤其是那么大年纪的人,不怕惹一身阴气吗?”
陈录眼神一亮:“难道说――”
阿次点点头,继续道:“段公馆没多少仆人,此刻估计都在前院伺候着,陈公自然可以见机行事!”
陈录想了想,说道:“也是,我来了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归。再说我也没多少时间了?”
“请吧,祝陈公一切如意。”说着,阿次手朝左边抄手游廊一摆。陈录看看四下再无他人,便对阿次道:“希望能借荣先生吉言。”
阿次看着陈录和他的保镖消失在游廊深处,他转身朝屋里走去。他向俞小江使了个眼色,俞小江会意,点点头。
阿次不想惹人注目,偏偏事不如愿,段喜峰看到他,拦住了他。“荣先生,今天的茶会,你还满意吗?”
阿次微微一笑,低声道:“那得等明天报纸新闻出来才见分晓。”
段喜峰一怔。
阿次又道:“不介意借用一下贵府的洗手间吧。”听阿次这么说,段喜峰不由偏了下身子,阿次走入屋子左翼走廊。走廊一侧有卫生间,这当然不是阿次的目的地,阿次的目的地是走廊尽头的偏门。
阿次走到门前,扭头向后看看,没有人跟在身后。他推开门,闪身出去。接着他穿过月洞门,走进段府后院。


楼主 山明疑有雪  发布于 2012-08-20 14:59:00 +0800 CST  
沙发留给有爱心的小晖。
@落日余晖bright

楼主 山明疑有雪  发布于 2012-08-20 14:59:00 +0800 CST  

18
此时不过八点半左右,但段府后院一片漆黑。阿次有些奇怪。这其实是段喜峰故意吩咐的,他怕有人借故到后院骚扰家人,所以让他们早早关灯睡下。
阿次借着月光,看到站在院中的陈录和保镖。
阿次闪到左边一棵桂花树下,伸手在树枝间掏出一把装了消声器的手枪塞进怀里,然后走出树影。
“谁?”陈录的保镖听到动静,立即握枪在手,指向阿次所在的方位。
阿次低声道:“是我。”
陈录看到阿次,怔了怔,随即以为他也是来找段其辅的,便朝保镖示意,保镖将枪又放回怀里。
就在保镖手脱离枪支伸出怀里那一瞬间,阿次的手疾然入怀,掏出手枪,对着保镖额头就是一枪。就见那保镖手举着枪摔倒在地。
东北军狙击手果然名不虚传。那保镖反应算是极快了,在阿次动手的一瞬间,他已经有所反应,再次掏出枪来,就差扣动扳机这一个动作了。
陈录张口结舌,阿次不等他发音,对着他额头也是一枪。陈录应声倒下。
阿次走过去,对着两人脖子又各补上一枪。
阿次所为看起来简单,其实,他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阿次的功夫虽然不错,却未必敌得过在枪林炮雨中滚爬过的东北军神枪手。他如果偷袭,找不到精准的一枪毙命的角度,所以只能选择正面下手。但就算他先行动,面对更专业的杀手,他未必完胜,很可能两败俱伤。实际上,阿次只有一个机会,十分之一秒的机会,就是在保镖刚把枪放回怀中那一瞬间,此时,他全身尤其是手部,是最放松的时刻。阿次也只有在这一刻去掏枪,才有赢的机会。这机会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所幸阿次赌赢了。
这时,阿次听到东厢房有脚步声。他三两步冲向墙角,抛下枪,右足登向墙面凹处,手同时按向墙面,整个身子便一腾而起,翻过墙头。
半分钟后,阿次出现在段公馆主楼一楼的洗手间中,拿出纸巾将鞋底擦了擦,整理了下衣衫,然后走了出去。
他看到屋里人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天,而俞小江站在墙边貌似欣赏名画。
阿次朝小江微微一笑。
俞小江看到他,眼睛一亮,嫣然一笑。
阿次走到她身侧,两人并肩站着。阿次完成任务,心情大好,忍不住伸手去握俞小江的手。
哪知,俞小江的手凉得惊人,这让阿次心头一悸。他不禁低声问:“出事了吗?”
“没有?”俞小江笑着摇头,她笑容里似乎有着千山万水。
猛然间阿次明白了,小江也知道这次刺杀行动的凶险,她在替自己担心,她在害怕,甚至是恐惧。
只是,她一直伪装地那么好,那么坚强,像无畏的钢铁战士,自己从来没想过她也有恐惧的时候。
这一刻,阿次只觉得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他突然明白,小江也是个女人,是一个需要呵护和照顾的女人,只是自己一直都忽略了。他一直享用着小江的坚强,却从来没有给她坚实的依靠。
阿次的心痛了起来,为小江而痛。这是一种陌生而又奇妙的情愫,他从来没有因为哪个女人而生出这种痛惜的感觉。这一刻,他想把这全世界的美好、全世界的幸福都呈到俞小江眼前。
就这样,带着几分冲动,阿次左手掏向衣兜,从盒子里摸出那枚钻戒,然后不动声色地给小江带上。
小江只觉得什么东西套在自己的手指上,她第一反应是阿次在传给他什么密信。待阿次松开手,她疑惑地低头看向左手,无名指上,一枚钻戒闪闪发亮。
“啊——”她唇边逸出一缕轻呼。
“Will you merry me ? I will always love you .”
俞小江又惊又喜,不敢置信地望着阿次,眸色映着灯光,莹莹发亮。
阿次又低声说了一句“Please say yes.”
俞小江终于反应过来,低声说:“Yes.”
阿次温柔一笑,握住了俞小江的手,带她走向屋角的沙发。
就在这时,阿次眼睛余光看到一个仆人神色慌张地走到段喜峰身旁,对他耳语几句,段喜峰一怔,跟身旁的人招呼了句,叫上妻子花西色匆匆从后门离去。
阿次知道,段家的人已经发现了陈录和保镖的尸体了。
但是,他并不知道,危机迫在眉睫。

楼主 山明疑有雪  发布于 2012-08-21 14:44:00 +0800 CST  

19
俞小江端着茶杯,目光却落在左手无名指的钻戒上,暖意一圈一圈涌上心头。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啊!
俞小江刚想说什么,抬眸间,看到段喜峰和花西色返回厅里,段喜峰神色阴沉,花西色脸色有些苍白,两人的目光却都扫向地面,噢不,是扫向每个人的鞋子。
俞小江低头看了看阿次的鞋,旋即低声道:“糟糕!阿次,你这双鞋是康尔夫这个牌子的,我记得鞋底的图案是一种独特的波浪纹,很少见!”
阿次脸色微变,他回想到方才自墙角翻过时,脚下的地有些湿软。
这时夏跃春也看到了段喜峰和花西色不同寻常的表现,他指了指自己的鞋子,阿次和俞小江点了点头。
夏跃春想了想,故意走到段喜峰和花西色面前,跟两人寒暄。花西色目光落在他鞋子上,只听不说。
阿次趁机起身,往厅侧洗手间走去。接着夏跃春也走向洗手间。片刻功夫后,阿次从洗手间出来,脚上换了夏跃春的鞋。他朝俞小江递了个手势,两人来到段喜峰夫妇面前。
阿次道:“段公子,今晚多谢你盛情款待,时候不早了,我们就不再打扰,告辞了!”
花西色扫了眼他的鞋,默不做声。
段其辅缺席,这茶会甚是无趣,很多人都想走了,听阿次这么一说,大家都纷纷站起身来。
段喜峰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说道:“很不幸,各位都不能走。”
“为什么?”池田正雄很不喜欢段喜峰的语气。
“因为段府在10分钟前刚刚发生一起谋杀,南北总长陈录死了!”
“谁死了?”池田正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录死了。”段喜峰重复了遍。
“陈公死了?”“怎么可能?”“除奸队,一定是除奸队干的!”“段府有除奸队的人!”众人纷纷惊议起来。
“陈公在哪儿死的,快带我去看看。”池田正雄心里虽慌,面子上却竭力保持镇静。
段喜峰道:“请等我说完。”他看看妻子,但花西色似乎没有接话的意思,于是他只得自己把花西色关于鞋印的话说了一遍。
阿初哼了一声,说道:“原来段公子拦着我们,是怀疑凶手就在我们当中。既是这样,段夫人,你看看我们的鞋,你觉得谁可能是凶手?或者,咱们都到凶手身旁踩上一脚,让你校验?”
大家对于段喜峰的话都很气愤,这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白无故被认作是凶手,太失颜面了!
有人当场发飙,“哼,段贤侄,你这话就有问题了,我看如果没有内鬼,谁能在段府杀人,你还是先查查自家人吧!”
池田正雄并不关心凶手是谁,他更关心陈录是否真的死了。因为陈录关系到他们大日本帝国在中国的政策,他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于是池田正雄颇有威严地说:“段公子,请马上带我去看看陈录。”
“是啊,快点带我们看看!”其他的人纷纷附和。
段喜峰看了花西色一眼,花西色微微点头。段喜峰道:“那请各位跟我来。”
众人来到后院,果然看到陈录和保镖的尸体倒在院中。
池田正雄走到陈录尸体边,伸手试试他鼻息,叹道:“一枪毙命啊!”
几乎同时,汤沁之也说:“一枪毙命!”
只是这两句相同的话,语气却大不相同。池田正雄音调沉重,汤沁之却有幸灾乐祸之感。
池田正雄很不悦地瞪了汤沁之一眼,汤沁之不服气地回瞪了他一眼。
有人说道:“应该让医生看看,他什么时候死的?”
池田正雄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荣先生是医生,过来看看吧!”
汤沁之很不屑地说:“荣先生早就改行了!医术医德恐怕都忘了吧。对了,还有夏大夫呢!”
经汤沁之这么一提,大家才发现夏跃春不见了。
池田正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夏跃春呢”
花西色冷冷道:“夏大夫的鞋我看过了,他不会是凶手。我看还是打电话报警,找个专职的法医来更好!”
池田正雄未理会花西色的话,对自己的副官道:“去洗手间看看夏大夫在吗?如果不在,去问问门房,看夏大夫走了吗?”
“找我吗?出什么事了?怎么大家都在这儿?”这时,夏跃春清朗的声音在人群外响了起来,人群随之分开。花西色的目光落在他脚上,再次摇头。
原来,趁客厅无人之际,夏跃春跑到一楼更衣室,偷了双段喜峰的鞋穿上,再把阿次那双鞋扔出墙外。

第二天,各大报纸刊登了陈录之死。一时间,军统除奸队被传得飞檐走壁、神乎其神。上海滩知名汉奸纷纷缩头藏尾,收敛锋芒,不少左右摇摆之人也避门谢客,唯恐把军统杀手招惹了来。上海日本军宪兵队、梅花堂、缉查队都被军部高层狠批一顿,并要求尽快针对军统除奸队所为拟定对策。

楼主 山明疑有雪  发布于 2012-08-22 17:16:00 +0800 CST  
20
1938年10月24日,陈录死后第二天。
阿初坐在公司办公室的椅子上,拿着报纸,看着上面对于陈录之死的描写,嘴角微微翘起,笑意俨然:阿次真是好样的!
这时,有人敲门,阿初说了声“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夏跃春。
阿初不由揉了揉太阳穴。
夏跃春很不客气地拉了把椅子坐到他对面。
阿初装模作样看了下手表,说:“夏大院长,这个时间你好像应该在医院上班啊!总不能因为你自己是院长,就随意翘班吧!”
夏跃春一本正经地答道:“我正在工作。”
“工作?”阿初不可思议,“跟我聊天是工作?”
“不是聊天,我没那么闲,我是向你借钱,或者说,讨债!”夏跃春义正词严。
“讨债?我欠你什么了?”阿初越发惊奇。
“多着呢,我一项一项数给你听。第一你借着我们共齤产党的名号,劫了郑秉仪抢你的拍卖品,,所以我得向你收一笔名誉损失费。第二,阿次买了钻戒向小江求了婚,按照我们组织规定,党内成员结婚必须得到组织的许可,这件事我替阿次包办了,你得付我一笔代办费。第三,我昨晚冒着生命危险跟阿次换鞋,救了他一命,所以你还得支付我一笔救命费和压惊费。这么好好算一算,我打算收你五十万,其实也是便宜得了!不过身为医者,当怀慈悲心,我就意思意思少要点好了!”
“你这明明就是打劫嘛!”阿初挖苦道。
“不是打劫,是讨债!我只要你五十万,这笔钱说到底,是郑秉仪付的,我也只是见者有份!”夏跃春气定神闲地说。
阿初无奈地摇了下头,“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一下子要这么钱,你想干什么?开银行啊?得给我准备的时间。”
夏跃春放低了声音,说道:“我们刚刚联系到一个卖家,他手上有一批绵纱,我们约好三天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三天?这么急!你应该早点告诉我!”阿初略有不满。
夏跃春苦笑了下:“我们有纪律!”
“纪律!看来我也得成立什么党什么派,弄些章程纪律来保护我辛苦挣来的血汗钱!”
夏跃春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没意见,反正不管你成立什么党派,阿次都你唯一的亲弟弟!”
阿初瞪了夏跃春一眼,“两天后我会把钱送去。下次再有这种事,麻烦早一点说,五十万不是小数目,别把我当成印钞机!”
“下次?还有一次!太好了,阿初,你真是太慷慨了!”夏跃春展颜笑道。
阿初被他抓住话里漏洞,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为什么选你这样的人当领导了,无中生有、无理变有理!”
夏跃春一笑道:“你说对了,所以,以后就别跟我废口舌之争了!”


楼主 山明疑有雪  发布于 2012-08-23 17:24:00 +0800 CST  

夏跃春走后,俞小江敲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女子。这女子五官端正,是一种不张扬的美丽,头发整齐地向后梳,在脑后用一根玳瑁发簪盘了个发髻,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合体西服套装,称得身材凹凸有致,再淡紫色衬衫,看起来娴雅而干练。
“阿初,这是我跟你提过的表姐欧阳紫藤,她母亲跟我母亲是堂姐妹,她刚从南昌来。”
阿初站起身,走到欧阳紫藤身前,笑道:“欧阳小姐你好。小江经常提起你,说你既聪慧又能干,今后有很多事可都要麻烦你了。”说着他伸出手,跟欧阳紫藤握了握。
欧阳紫藤的手很有力,叫阿初有种错觉,他在跟一个男人握手。不过这也很正常,军统特务,自然不是一般女子。
原来,因为要和阿初结婚,俞小江自然不再适合抛头露面地出来工作,杜旅宁提出他选一个人安在阿初身旁,阿初则要求这个人懂日语,最终杜旅宁便从军统成员中挑出欧阳紫藤这个人。
欧阳紫藤答道:“先说一声,日语我会看,如果要求不高,也能够回个电文信件之类,但我不会说,想让我同步翻译就更不太可能了。”
听她开门见山地就说起工作,阿初一怔,像她如此聪慧干练的女人,应该懂得客套应答婉转示意。他不禁看了眼俞小江。
俞小江避开他目光,对欧阳紫藤说:“紫藤表姐,我带你去我办公室吧,今后那就是你的办公室了。”
“好啊,我也想先看看我的地盘!”欧阳紫藤一脸雀跃。
地盘,她当是占山为王吗?阿初暗忖着,这个欧阳紫藤,说话也真是――幽默。
俞小江和欧阳紫藤走出阿初的办公室,正碰上拿着文件经过的松原星辰。
“俞小姐好。”松原星辰笑容甜美地向俞小江打了个招呼,又问:“这位漂亮姐姐是哪位啊?”
“这位是欧阳紫藤小姐,她会替代我做荣先生的秘书。”
松原星辰笑道:“原来是欧阳小姐。你好,我叫童静,也是刚来的,今后还请你多多关照。”
欧阳紫藤伸手拍拍她肩膀,“什么关照?是互相帮助。”
松原星辰脸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下,这位欧阳紫藤小姐手劲可真大啊!

来到俞小江的办公室后,欧阳紫藤就一屁股坐在俞小江的桌子上。
俞小江瞥了她一眼,带着不满的眼神,拖来一把椅子放在她身前。
欧阳紫藤满不在乎地说:“不用那么客气,小江表妹。”
“我不是跟你客气,我在向你表达最起码的礼貌。”
“你已经很有礼貌了!”说这话时,欧阳紫藤丝毫没有“搬家”的意思,反倒拿起桌上俞小江的茶杯,尝了一口,赞许地点了下头,然后毫不客气地将里面的茶水“咕噜咕噜”喝了个一干二净。
“好茶!”欧阳紫藤喝完后把杯子重重往一放,“有钱人过的日子就不一样!早知道你跟杜旅宁能混成个大奶奶,当初我就不因为他是个面瘫而把他甩了!”
原来欧阳紫藤比俞小江早一年加入军统,最初杜旅宁选她做自己的机要秘书,可欧阳紫藤性子随意,不拘小节,受不了杜旅宁那些条条框框的管束,所以主动申请去做外勤工作了。
欧阳紫藤拿出个烟盒,取出一支烟,朝俞小江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让她给自己点烟。俞小江没理她。
“请表现一下你的礼貌啊,小江表妹!”
俞小江忍无可忍地把她手上的烟抽走,扔到垃圾筒里。“阿初不抽烟,也不喜欢他周围的人抽。你最好戒了,至少别在他的地盘上抽!”
“靠!荣初不抽烟?不抽烟还算男人吗?”
“算不算男人你相处后就知道了!”
欧阳紫藤母亲出身书香世家,父亲却是个土匪头子,她容貌完全继承了母亲那种良家妇女的正相,脾气却袭承父亲的肆意张扬。俞小江多年未见欧阳紫藤,本以后她年纪大了,会有所收敛,哪知事实却非如此。俞小江开始替自己,噢不,替阿初担心起来了。荣家是谨守礼仪的大家族,阿初又受了八年的英式绅士作派的教育,所以,对于礼仪,于人于己,他都尽求完美。如今摊上欧阳紫藤这般不拘小节的秘书,后果会如何呢?
俞小江不敢去想。


楼主 山明疑有雪  发布于 2012-08-23 17:25:00 +0800 CST  

21
欧阳紫藤上班后第三天,俞小江把该交待的事交待了,便呆在家中准备婚礼的事。而欧阳秘书则独挡一面地正式上任了。
“咚咚咚”。有力的敲门声。
阿初一听就知道是欧阳紫藤,他下意识地端起他的白色釉彩骨瓷茶杯(这反应,是欧阳紫藤上班第一天喝了他的茶后而培养起来的),然后说道:“进来。”
“老板。“欧阳紫藤走进办公室,将一叠文件放到阿初桌上,同时毫不客气地坐在办公桌前为她专门放置的椅子上。“这是你这两天的行程和相关文件。”
“嗯。”阿初一边看一边点头,排除掉欧阳紫藤那不敢恭维的礼仪外,她办事效率倒是没得挑剔。
“老板,你早上刷过牙后,没洗脸吗?”欧阳紫藤指指阿初的嘴角。
阿初一怔,他每天早上都照过镜子才出门的啊!
欧阳紫藤掏出块竹雕折叠化妆镜,递给阿初。
阿初不由放下茶杯,接过镜子。
欧阳紫藤一伸手,便把阿初的杯子抓在手中。
阿初虽在同一时间反应过来,但他动作到底是比不上经过魔鬼训练的特工。
他颇有些恼怒地望着得意地端着茶杯的欧阳紫藤,“如果你喜欢喝茶,我橱柜里的茶叶你随便挑、随便拿好了!”
欧阳紫藤很爽快地笑了起来,将茶杯放回阿初身前。“不用了,小江表妹已经送我一盒上好的碧螺春,闻着都比你这茶香。”她向前探了探身,有些神秘兮兮地说:“那茶她说是特意留的,连你都没有,你说她是留给谁的啊?”
阿初没理她最后一句,只问:“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抢我的茶?”
“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吗?”阿初压抑着心头的挫折感,竭力摆出高贵而平静地姿态问道。
“因为我讨厌被人当贼看,你越是防着我,我越是要设计你!”
阿初一怔,忍不住说:“欧阳小姐,你多大了啊?”
欧阳紫藤耸耸望,掏出支烟,就要点上。
“不许抽烟!”阿初觉得自己必须有所行动,否则会被这个欧阳紫藤吃得死死的。“欧阳小姐,这是我的地盘,如果你还想呆下去,就请你遵守我的规则。否则,我会跟杜旅宁要求换人!”他端起一副严厉的面孔。
“换人?”欧阳紫藤对阿初的威胁一点也不买账。“不可能!按你的要求,杜旅宁身边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我不过抽几支烟罢了,总比外面那个天天演戏的小妖精强吧!”说着欧阳紫藤用烟头指了指门。
“谁是妖精?”阿初问道。
“你心知肚明。”欧阳紫藤眼里闪过一抹狡黠。
“童静!你怎么知道她有问题?”
“拜托,我虽然有些花痴,但我不白痴!姓童的小姑娘一口流利的日语,你偏偏指定再找个懂日语的来,她不是有问题是什么?我看你是随时想替换掉她!”欧阳紫藤自己点上烟,吸了口,又道:“怎么样,额外服务,我帮你――”她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保证干净利索!”
听她这么说,阿初吓了一跳:“不用了,我的事我自己解决,你做好份内的工作就行了!”
“看你吓得!明知道有问题还不动手,不会看上她了吧!”
“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可以走了!”阿初决定不跟这个脑子少根筯,有时却又聪明过头的女人纠缠下去。
“有事有事,你不说差点忘了!你知道王天木吧!”
“知道,就差点成了戴老板的儿女亲家的那位,不过好像他跟你们戴老板闹了些别扭,改投到日本人怀里。怎么,要干掉他?”
欧阳紫藤摇摇头,“不用那么麻烦了!你只需要让日本人不信任他,把他闲置就行!”
阿初嘲讽地笑了声,“挑拨离间?这比杀人灭口还麻烦!你们当我是谁啊,我是人又不是神!”
“在我心目中,你就是神啊!”
阿初哼了声,没有接话。
欧阳紫藤又道:“当初,王天木落入日本人手里,关押了几个星期后,就被平安放了出来。据说随后王天木就被我们军统同僚袭击,险些丧命,导致他一怒投敌。”
阿初若有所思:“‘据说’?难道不是你们军统干的?”
欧阳紫藤似笑非笑道:“荣老板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一点就透吧!”
“我明白了,你们戴老板不想替日本人背这个黑祸,所以一定要留着王天木这条命。但是,王天木对军统内部知根知底,他留在日本人身边对你们来说又是巨大的威胁,所以才要挑拨离间,让日本人主动放弃王天木?”
欧阳紫藤拍了下手,说道:“就是这个意思,看来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
望着欧阳紫藤那张良家妇女式的正相面容,这一刻,阿初突然有种把她变成标本的冲动。如果能够定格成不说话的静止状态,欧阳紫藤绝对会是阿初心目中的完美秘书。

楼主 山明疑有雪  发布于 2012-08-24 14:31:00 +0800 CST  
22
陈录死后几天,梅花堂被一股低气压笼罩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寂气息。
日军特高科与军统的几番交锋都以失败而告终,梅花堂上下被军部狠狠批了一顿,所以一向儒雅的横山良介这几天脸色也阴沉得骇人。
1938年10月27日。周四。
这一日,横山良介脸色终于有了些拨云见日的感觉。他在梅花堂召开会议,宣布重组了缉查队(横山良介之前早有此想法,只是没有付诸于行动),在大西路(今延安路)67号成立特工总部(历史上,这是极司菲尔路76的前身),内部分成三个组。第一队行动组,由莫齤离慎任大队长;第二队特情组,由王天木任大队长,同时王天木也兼任特工部主任;第三队电讯组,由张君牧任大队长。当日,王天木和张君牧都到会,而莫齤离慎因有任务缺席。
莫齤离慎和王天木都是原军统成员,而张君牧则是共齤产党华东指挥部联络站电讯科负责人。王天木和张君牧是在落入敌手后,变节成了叛徒。而莫齤离慎,他是对汪精卫那套曲线救国理论很感兴趣,故而主动投诚到敌营里。
很多时候,知根知底的叛徒比纯粹的敌人更危险,也更难对付。
莫齤离慎――阿次记得这个名字,他当然也记得俞小江的话。莫齤离慎是杜旅宁的弟子,是他认为最优秀的弟子。杜旅宁身边,无论是他最看重的人,还是最信任的人,都背叛了他。如果他知道所有的真相,他该如何痛心呢?
突然间,阿次心里隐隐作痛起来。

周五上午9时,石井勇人通知阿次到梅花堂三楼会议室开会。
和阿次一起到场的还有山下优树。两人走进屋里,就见会议室里除了横山良介,还坐着一个人,一个陌生人。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些卷宗。
看到这人打扮,阿次不禁一愣。
这人头带着个鸭舌帽,鼻子上架着副黑色方框眼镜,一身中山装,领子扣得紧紧的。他右手拿着香烟,慢慢吸了一口,扬了扬下巴,带了几分傲气地吐出了几个烟圈。
他直直望着阿次,没有回避的意思,阿次下意识地点了下头,他却拿着烟又抽了一口,然后,带些挑衅意味地冲着阿次吐了口烟圈。
横山良介示意山下优树和阿次坐下,说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新上任的行动组大队长莫齤离慎先生。”
“横山先生,请叫我莫三七。”莫齤离慎开口了,他声音有些沙哑,但还是能听出一丝女声之清润。
的确,莫齤离慎像个女人,虽然他服饰虽然很男性化,但他脸庞的轮廓,以一个男子的标准看,还是过于柔和了。
不过看出莫齤离慎不是好处的主儿,阿次决定忽略这个问题。
但山下优树没有阿次那么好的涵养,他跟阿次有同样的疑惑,所以张口便冲莫三七问道:“你是男人吗?”
他话音未落,眼前一道白光,擦着他脸颊射进他身后的墙壁。
山下优树骇了一跳,扭头一看,那是一把三寸多长的小刀。他脸色一下子变得青青白白,他冲着莫三七大叫道:“你疯了!”
莫三七轻蔑地哼了声,说道:“我用过七八个别名,最喜欢的就是莫三七这个名字,你知道为什么吗?”他没等别人回答,自顾地答了起来,“因为这个名字和我的性子最像,谁要是惹毛了我,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做掉他再说!”
“你敢!”山下优树一拍桌子,掏出手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莫齤离慎,也就是莫三七。

(周末休息两天,周一再更)

楼主 山明疑有雪  发布于 2012-08-24 14:32:00 +0800 CST  
莫三七毫无惧色地睨着山下优树,悠悠说道:“山下中佐,在你想动手的时候悠着点儿。因为在你主子心目中,就算是一只狗,如果他脑子里有货,也会比一个满脑子草包的人有价值!我说的对吗,横山先生?”
横山良介没想到莫三七一上来就会和山下优树对上了,莫三七这个问题他还真不好回答,因为他谁也不想得罪。他尴尬地咳了几声,什么话也没说。
山下优树脸涨得通红,大声道:“别说大话了,除了会杀人,你脑子里还能有什么货?”
莫三七把面前的卷宗拿起来重重往桌子上一拍。“你们放了一条大鱼,还自以为聪明!那个张小秋根本就没有叛变!”
“你说什么?”莫三七的话极具爆炸性,横山良介听了目中寒光一闪,发声追问。
莫三七的话让阿次也心头一震:莫三七凭什么这么说?难道她看出自己行动中的破绽了吗?
“你们拿到的那个带数字的纸条,其实是共齤党传递的信息,告诉张小秋假意投降,供出那个事先准备好的电话号码。”
“胡说八道!”山下优树大声反驳。
“我胡说吗?你们反省一下,你们从张小秋身上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枉送了四条性命而已!在看到数字纸条之前,你们对张小秋用了三天的刑,张小秋像是铁打的一样,连个屁都没放!他一看到数字纸条,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那有什么?之前我们没有证据,所以他才死撑着!”
“死撑着的是你啊!你们到黄浦公园那日并非周末,游船居然全租光了,你不觉得这是有人刻意而为之吗?共齤党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分散你们的人马,借机脱身。”
“他们传递纸条,大费周章,目的何在?”横山良介插口问道。
“目的当然在营救张小秋。张小秋一定是他们的核心人物,万一熬不住酷刑,会泄露太多的秘密。”
“如果纸条不是张小秋的,那就是别人放在他家里的,这个人是谁?”横山良介反应过来了。他望着阿次,阿次心砰砰跳着,却很坦然地看着横山良介。
“最大的嫌疑是——”莫三七话说到一半就停了,接着抽了口烟。
“是谁,你快说啊!”山下优树催促道。



楼主 山明疑有雪  发布于 2012-08-27 11:26:00 +0800 CST  
莫三七慢悠悠道:“你不会猜吗?张小秋出事后,他家一直有你们的人守着,只有一次例外。清水先生,你曾把胡三万三人带出屋去,据胡三万所述,你并未踏进过门里。进屋搜寻的是松原星辰,也是她找到这个纸条。这个案子并不归松原星辰直接负责,你们不觉得她热心过了头吗?”
“不可能,如果不是松原,我们也不知道共齤党向田兢卫买货的消息。”横山良介说。
莫三七慵懒地笑了下,“横山先生,地下组织为了安全,横向关系甚少。再说,田兢卫的娘家人似乎有人在蒋氏政府供职,也许那个松原星辰弄错了,以为跟田兢卫做生意的是国齤民党的人。”
山下优树望向阿次,恶意地说:“如果松原星辰有问题,恐怕清水君也会是同伙吧!”
莫三七耸耸肩,“我只能推测出松原星辰是最大的嫌疑,至于清水先生,也许是同伙,也许只是被美色迷惑,不知不觉中做了帮凶。”
山下优树望向横山良介,见横山良介陷于深思,于是他又问莫三七:“前几日陈录的死,你怎么看!据说凶手可能是嘉宾中的一位,你能猜出是谁吗?”
“凶手一定不是段公馆的嘉宾。” 莫三七肯定地说,“因为凶手正面袭击,一枪毙命。我看过段府嘉宾名单,虽然其中不乏拿过枪上过战场的军阀头子,不过,他们那些手段跟真正的杀手还有些差距。”
山下优树反驳说:“那未必,也许是熟人,所以没有防备。”
莫三七“嗤”了一声,“对于一个称职的保镖来说,除了他要保护的人外,其他人都是潜在的凶手。如果有人正面袭击,他一定能够有所反应,他反应不及,说明他的对手也是一等一的杀手!凶手将凶器弃于段府中,目的在于迷惑大家,让大家相信凶手在嘉宾中,制造出一些混乱。至于皮鞋之类,谁规定杀手就不能买昂贵的法国货?”
山下优树冷冷道:“如果一个熟人正面开枪,我不信有人能反应过来。”
“那你可以试试。”说着,莫三七掏出两只枪,卸下子弹,然后用小刀将其中两发子弹的弹齤药取下,弄成两个空包弹后,又重新分别装到两只枪里。他将一只枪扔给山下优树,“试试吧,你喊一二三后,咱们开枪,看谁快。”
这半天山下优树被莫三七夹枪带棍地嘲讽着,早看他不顺眼了,此时逮到机会,不等横山良介表态,他便大声说“好”,他起身走到屋子空旷处,跟莫三七隔了一丈多远,两人面对面站着。
片刻后,山下优树喊道:“一,二。。。。。。三!”这“三”字甫一出口,山下优树手已经摸向口袋里的枪。
结果超出想象,却又在预料之中。
莫三七闪身、抬手、射击。
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躲过山下优树的子弹,同时一枪击中山下优树额头,给对方留下一个难堪的红印。
山下优树呆立片刻,将手齤枪扔到桌上,大声斥道:“这枪不顺手!”说着又坐回座位,想了下,冲着莫三七道:“如果杀陈录的凶手不在嘉宾中,那么,当晚即便你在段府,只怕也无能为力了?”
莫三七冷冷道:“谁说的!陈录死在段府,段喜峰自然脱不了干系,我会把他抓起来,借此逼着段家的人跟我们合作。可惜,眼下离凶案已过了数日,若要再抓段喜峰,就是明摆着找茬,不能服众!”
他这番话说得山下优树哑口无言,也令阿次见识了莫三七“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含义。他知道,按杜旅宁的价值准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莫三七正是他欣赏的那类人。
横山良介伸掌示意几人安静,他道:“鉴于国齤民党军统在法租界的杀戮行动,我们重组了缉查队,成立特工部。今天我在这里宣布,由清水少佐任特工总部特别顾问。”
听了最后一句,阿次一怔,山下优树也一怔。后者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盯了阿次一眼,目光极为恶毒。
横山良介本想让山下优树为特别顾问,不过,他发现山下优树根本镇不住莫三七,所以临时改了主意。他没有正眼看山下优树,继续道:“我们新成立的特工部,可谓人才济济,在上海这个十里洋场,花花世界,我相信一定会大有作为!”
听到这儿,山下优树霍地起身,说道:“对不起,我不些不舒服,告退。”
横山良介看着山下优树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恼意。
“横山先生,该说的都说了,是不是我也可以走了!”莫三七站起身道。
横山良介点点头,“清水少佐,请你代我送送莫先生吧!”



楼主 山明疑有雪  发布于 2012-08-27 11:26:00 +0800 CST  
23
阿次送莫三七来到梅花堂院中,那里停着莫三节的一辆吉普车。
“莫先生,请吧?”阿次朝车子笔了个手势,对莫三七道。
莫三七打开车门,却没有立即上车,他扶着车门对阿次说:“清水先生,如果只有我们两个在场,我允许你叫我七七。”
阿次听了这话,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莫先生,你真会开玩笑。”
莫三七一挑眉,“我没有开玩笑。”
听他这么说,阿次斟酌了下,小心翼翼道:“七七这个名字不太好,有点像女人名字!”
莫三七答道:“我本来就是个女人。”
阿次这回真被自己口水呛到了。“可是,山下中佐他说。。。。。。”
“我讨厌别人瞧不起女人。”莫三七打断阿次的话。
“那也没必要让我叫你七七吧。”
“有必要!我是个女人,在面对心仪男子的时候,自然会展露出女人的本质。”
阿次再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莫三七说这话时,他,哦不,是她,神色冷峻高傲,像是一种恩赐,完全看不出一丝爱慕之色。其实阿次对于被人当面告白并不陌生,想当初他在日本东京读书时,对他告白的女性都能组成八国联军了!
但面对莫三七的告白,他有种被戏弄的感觉。他只能硬着头皮说:“莫先生,请上车吧!”
莫三七一笑,坐上车,又探出头对阿次道:“清水,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记得叫我七七,否则,我会生气的。而我生气的后果很严重!”说罢,她关上车门,不再理会阿次,驾着车扬长而去。
看着车子消失在梅花堂外,阿次揉了揉头,“天哪,都是什么人啊?”
阿次决定,尽量不单独跟这个疯子在一起。



楼主 山明疑有雪  发布于 2012-08-27 11:27:00 +0800 CST  

阿次直接回到横山良介办公室,他决定要好好跟横山良介聊聊这个莫三七,他从没见过这么不按条理出牌的人。
他敲开横山良介办公室的门。横山良介抬头对他说:“清水,正好我有事找你。你看一下,这是我们特情人员得到的信息。”
他递给阿次两张纸,阿次接过来一看,是国民党军统和中统针对知名汉奸的制裁令,大哥荣初的名字竟也赫然纸上。
阿次登时心里一寒。
军统的制裁令只是做做样子,但中统呢?中统和军统素来势不两立,大哥的身份军统未必会透露给中统,中统的制裁令很可能就是真的!眼下大哥的处境岂不是非常危险?
想到这些,阿次心浮气躁起来,真想立即飞到大哥身边。
横山良介说:“我们要针对这些人,给予适当的保护。。。。。。”
他话未说完,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我是横山。。。。。。什么?我知道了!”挂上电话,横山良介神色看起来极为严肃。“清水,我刚刚得了消息,中统已经派出第一杀手辣手书生,潜入上海行刺荣初。”
“什么?”阿次脸色微变,脱口问道。随即他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头,忙又道:“我听说过辣手书生,他是中统第一杀手。荣初名头虽大,但在这制裁令上,他的名字还排不了第一,中统怎么会派出王牌杀手专门对付他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中统第一杀手,我们不能小觑啊!得知会荣初一声。”横山良介顿了顿,目光落在摊在桌面上的的报纸上,“荣初今天好像有一个记者招待会——”
阿次的目光也落在报纸上,那上面的头版新闻刊登了荣氏电影公司今日下午二时在南市电影棚举办开机记者招待会。
横山良介略一沉吟,便说:“清水,你带些人去,防止有人趁机作乱。”
“是,横山先生。”阿次正等着横山良介这样的吩咐。
阿次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先给阿初打了个电话,告之辣手书生一事,并说自己大约一个小时候会到南市电影棚,要阿初派若干人手来配合他的工作。阿次不想把日本人或伪特工队的人安放在阿初身边,反正阿初身边也不缺人手。
但是,一想到莫三七,阿次不免有些遗憾,如果她(他)不是那么古怪的一个人,他铁定会把她叫上,因为他相信莫三七一定能帮得上忙。


楼主 山明疑有雪  发布于 2012-08-28 14:33:00 +0800 CST  

24
一个多小时后,阿次开车来到南市荣氏公司的电影棚。陆良晨带了十几个弟兄已经恭候多时了。他得了阿初的口令,一切都听阿次吩咐。
陆良晨看到那张跟阿初一模一样的面孔时,一抹惊异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
阿次让陆良晨先带他在电影棚里四处看看,同时观察了呆在电影棚里的工作人员。
电影棚是临时搭建的半封闭建筑,前后左右共有四个门。不过在阿次这种特工眼里,这电影棚可谓是四处漏风,哪里都能逃身。他让每个出口守着两个人,重点不是抓住辣手书生,而是看清他的相貌。陆良晨手下未必能抓住辣手书生那样的高手,如果强行阻止,很可能送命。
阿次接着查看了阿初的发言台。发言台搭建在一进电影棚的一片空地上,有一尺高,头上有遮阳凉棚,后侧是房屋,其他三面都是空地,空地面积大约有四百平米。
阿次又看了阿初临时休息室,检查里面没有炸药之类的异物。随后他让两个兄弟时刻守在屋里。
最后,阿次又给陆良晨及手下培训了如何防暗杀、如何观察可疑人物的方法和手段,只听得众人满眼惊赞。
大约一点钟,大家分成两伙到周边的小餐馆用了午餐。
一点四十分时,阿初来到电影棚。身边除了刘阿四,还有欧阳紫藤。
阿次第一眼看到欧阳紫藤,就觉得这女人很不简单。而欧阳紫藤看到那张跟阿初一模一样的面孔,吹了个口哨,阿初瞪了她一眼。
阿次对阿初说:“荣先生,请跟我来!”两人走进为休息室,阿初让刘阿四和弟兄们在外面守着。
阿次压低了声音说:“大哥,今天发言台前场地开阔,来宾无法控制。辣手书生又是个手段高超的杀手,我看我们两个还是换一下吧。”
阿初神色镇定地摇摇头,“不行,今天很多场面你未必应付得来。况且,那个辣手书生也未必在今天露面,如果你扮我露出马脚反倒不好。”
阿次见阿初反应淡定,狐疑地问:“大哥,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辣手书生的事?”
阿初犹豫了下,说:“是,两天前知道的!”
阿次一挑眉,低声怒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没找杜旅宁,让军统去跟中统勾通?还有,为什么中统指定辣手书生来对付你!”
“我的级别高呗!”阿初居然还有心情说笑。
“大哥,你正经点好不好!”阿次手握成拳头,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他大哥,他真想好好教训他一下。
“我很正经啊!辣手书生是田兢卫老婆的堂弟,自动请缨刺杀我为田家报仇。戴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也跟中统进行了勾通。问题是,若中统立即撤消制裁令,消息传出来,我难免会身份暴露。所以,他们商讨下来的结果是,让我坚持一段时间,他们会在适当的时机找个合适的理由把辣手书生调任。”
天气虽凉,阿次还是冒了一身的汗,他知道中统的官僚主义。等到他们想到法子把辣手书生调任,黄花菜都凉了。
阿初看到弟弟紧张的额头冒汗的模样,笑着拍拍他的肩,“我相信你斗得过辣手书生,保得住你大哥这一条命!”
阿次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你相信我?我可不太相信我自己!”
阿初笑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阿次,你别那么紧张!”
“我紧张?”大哥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阿次,他拎起阿初的领子把他按到墙上。“你怎么不替雅淑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听到“雅淑”和“孩子”,阿初的神色严肃起来。
阿次对这样的效果很满意,他放开大哥,替他整理了衣衫,“记着,从今天起,你一切起居得听我吩咐,直到找到辣手书生为止!还有,你发言时,记得多动一动,这样对手才不好瞄准。”

楼主 山明疑有雪  发布于 2012-08-28 14:34:00 +0800 CST  

楼主:山明疑有雪

字数:124699

发表时间:2012-03-21 22:0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10-31 15:44:1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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