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傻子，所以我知道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总归会产生一些倦怠，就像是Pchy说的“审美疲劳”。其实我现在看Pchy，已经很少再有初见时那种“惊艳”的感觉了，然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舒适，那种舒适叫做习惯。习惯了他的每个表情——他凝视着我发愁的样子，他开怀大笑的时候不顾形象的样子，他义气起来冲动倔强的样子。我就是觉得，他的表情，就像我自己的一样，我永远不会厌倦他的模样，就像我不会嫌弃我自己。

转眼间我们在北京已经过了一个月。这个月，就像是我们的蜜月一样，以前在曼谷可从来没有这般悠闲过。不过，悠闲的日子我们还能再过一小段，因为中国的春节已经走到了眼前。

原本没有打算过这个节，但是除夕夜那天，Jacob请我和Pchy去了他那里过——不是他的父母家，因为他父亲现在还没有让他回家的意思。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做了一大桌子菜，鸡鸭鱼肉什么的该有的全部都有。当然，我只负责打个下手，真正的大厨，还得是我的领导Pchy。从超市回来，一大堆塑料袋拧巴地挤在一起，我和Jacob笨手笨脚却也都忙活得很——我负责洗菜，Jacob负责去掉各种时蔬的皮（就是类似扒蒜的事情）。Pchy要什么，我们就要及时地供货。好多日子没有吃泰式的咖喱了，今晚Pchy扬言要让我们好好回味一下家乡的味道。一想起那浓郁香辣的绿咖喱，我就控制不了地无声垂涎，仿佛面前都漂浮着屡屡香郁的味道。

Jacob伸过他那满是蒜味的肘子杵了杵我的胳膊，把我从陶醉中磕醒。我看他，他歪头向着Pchy的背影努了努嘴，然后小声对我说：“这个真不错，比以前的都好。”

我笑了，发自内心地，透着一股骄傲，“那是。”

Jacob轻笑着哧了口气，小声却正经地对我说：“要珍惜。”

我没说什么，但是我的心做了肯定的回应。

“Mario，生菜。”我的小男人发话了。

“来了！”我起身，端着装满生菜的漏盆乐颠颠地向Pchy跑过去，还故意摔了一片菜叶到Jacob的头发上。

“操！”Jacob拿起几瓣刚扒好的大蒜向我砸来，结果被我一闪，一颗一颗直接砸中Pchy的脸。我们瞬间安静。

过了一会儿。

“我靠！！！！！！！！！！！！！！！！！！！！！！！！！！！！！！！！！！”

……
……

很热闹。不是么？

爱你，就是从为你做一顿饭开始。

那顿饭我们吃得很爽，酒也没少喝。饱享过美食，我们打牌。打累了我们就停下喝酒聊天。聊着聊着，还是没能绕过Jacob和他家里的矛盾问题。

终究，Jacob还是告诉了我们事情的原委。

他说，刚来的第一年，他主要的工作就是帮父亲打理他们家的旅游公司。由于主要办泰国方面的旅游，并且中国人对泰国旅游的热情也比较高涨，他们家的生意还算是可以，平平稳稳地赚取着不小的利润，第一年末他们家便在北京买了一套房子，没贷款地付了首付。然而，由于汉语水平越来越好，人脉也不宽不窄地积累了一些，Jacob产生了自己单干的想法。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就算没有他的帮忙，父母现在也可以很好地经营公司，另一方面，他在一个中国很火的网站上发现了一个机会。一批人想要在中国的西部景区发展青年旅社连锁店。那批年轻人大多也是大学毕业不久，都有着一到两年的工作经验，所以他们发上去的策划书都还是写得有条有理，很是认真。更主要的是，Jacob说，中国的西部对于他来说无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早在来中国之前，他就着迷于那里的原始风光，宗教文化，以及那里有待开发的巨大潜力。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三天后，便联系上了这个计划的创始人。那是一位年轻的医生，正在中国西部的一个城市（那个地方的名字我忘记了）的省医院做外科大夫。他们相聊甚欢，年轻的医生在谈话的最后激动地对他说：“来吧，我们就是需要你这样的人！”

说到这里，Jacob的目光变得有些忿忿，他使劲一挪酒杯，玻璃发出吱吱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响，“他当时那信心满满的语气，现在想起来真是让人恨。”

接着Jacob便向父亲辞了职，并说明了他的去意。不出他所料，父亲是不同意的，他认为年轻人做事太冲动，况且又没有多少经验，很容易走错路。再者，西部离北京那么遥远，这么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让父母如何放心。但最重要的的原因是，他们家好不容易托人给Jacob争取到了一所大学的研究生名额，他这一走，无论是人情上，还是他突然转变的前途，谁来买帐？

然而Jacob的脾气倔起来也是不容窥视的，他没有理会父亲的话，第二天一早只背了个旅行包，买了一张硬板凳的火车票便奔着他的梦想去了。对于家里，他只留了张字条，告诉父母他把电话号码换了，到那边买了新的后就会联系他们，让他们给他个机会，让他放心去闯。Jacob说，那一路，他心里把未来里所有美好的场景都幻想了一遍，想着想着甚至都会笑出声音。现在看来，还不如当时就闷头睡一觉，睡过那难熬的24小时，那样的话，也不至于后来他会那么失望。

“到底怎么了？”Pchy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他似乎听这个故事都听入神了，一脸的投入和关心。我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后颈，却被他一手拍掉，眼睛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Jacob。

“那家伙确实接待了我，可是！”Jacob喘了一大口粗气，“本来说已经帮我找好了房子安排我住下，结果我到的那天才知道那房子已经被别人租走了。那小白脸就把我安排在他们医院的一个病房里住，我cao，病房啊。”Jacob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桌子，身体也为之一震。

“但这也就算了。”Jacob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却没打算压制心中的怒火，声音虽然低了下来却还是火气冲天，“三天后那小子就没了踪影，我打电话他也不接，找人也找不到。我就去问网上之前一起讨论的朋友们问，他们说现在资金筹不到，老大正忙着集资呢。好吧，我暂且相信，并且心中怀有一丝侥幸的希望。结果！”看来高潮就要来了，我和Pchy的身体也不禁微微前倾，侧耳倾听接下来的重点。

“结果那小子一周以后告诉我，钱筹不到了，之前说好的赞助商变了卦，让我收拾收拾回去吧！”Jacob的表情无奈又痛苦。

“啊！”我跟Pchy就像是两个傻子，投入进了Jacob的遭遇，连完整的话都不会说了，只能嗯嗯啊啊地应和着。

“结果……回来以后……你们知道的。”Jacob耸了耸肩，摊开了双手。我们点了点头，默默地表示了理解。

哎，人出来混，总是要摸爬滚打一番的。不摔个粉身碎骨，或许永远不知道哪里有悬崖，哪里碰不得。我安慰着Jacob的同时，也不禁在心里暗暗担心，看来我们以后的路，也不会有多么好走。后来的事我本还想问，但是Pchy突然开口了：“Jacob，过节了，给你父母打个电话吧。”

于是，在我们的怂恿下，Jacob终于决定给他爸妈去个电话。Jacob拨电话的手是颤抖的，我和Pchy在一旁紧张地听着。透过话筒的声音，我们猜到接电话的是他父亲。只可惜，Jacob只刚刚说了一句“喂”，电话那头好像就换人了。Jacob转过头冲我们撇了撇嘴，耸了耸肩。

后来Jacob和他母亲聊了一会儿，大概他母亲问他什么时候回家，Jacob在这边低声地回了一句：“爸不让我回家，我怎么回。”他母亲又在电话那头说了几句什么，Jacob叹了口气，答:“妈，我知道这一切是我不对。但是，我爸气也气过了，骂也骂完了，他至少跟我说一句话，也总比我们一直这么僵着好啊。”

我和Pchy对视了一眼，Pchy眉头下的双目里闪着一种叫做“理解”的东西。

电话那头又低低地说了一些什么，我们依然听不清，只看到Jacob的眼圈渐渐地红了起来。过了一会儿，Jacob哽咽地说了句：“妈，你保重身体。我过段时间回来看你们。”他把话筒拿到一边，使劲地吸了一下鼻子，然后重新拿过话筒：“妈，春节快乐。也帮我对爸说一声。”

挂了电话，我们都一阵沉默。过了会儿，Pchy慢慢上前去拍了拍Jacob的肩膀，然后示意我去拿张纸巾过来。Jacob笑着摆了摆手，捻去了眼角残挂着的泪花。于是，我们便在沙发上安静地坐着，Jocob望着桌角，Pchy望着他，而我望着他们两个。我知道，Pchy透过Jacob，想到了他自己。同样，他也想起了他的父亲，或许，他也想给父亲打个电话了。

*** *** *** ***

回去的路上，大街上几乎没什么人。我拉起了Pchy的手。他转过头看着我，一笑。我扳过他的脸，亲吻了他的眼睛。

“Mario，来到这里，你还适应吗？”Pchy拔开我的手，低低地问我，我转过头去，他继续说，“刚刚听了Jacob的事，我突然觉得对未来挺茫然的。很多事情，其实都超乎我们的预料。”

“Pchy，你后悔吗？来这。”我问得有点小心翼翼，他急忙摇了摇头，“并没有。”

“那，你想家吗？”我了解他，我能感觉他的感受。

他皱了皱眉，没说话。

“回去给你爸打个电话吧，上次打还是1个月前吧。”我给他把羽绒服拉链往上拉了拉，“能听你的烦恼，并且给你最中肯的建议的人，除了我，只有你爸了。你知道的。”

他点点头。脸上的情绪很复杂。

“嗯……但是今天太晚了，明天打吧。”他说。

我想，其实这爷俩还是关心着对方的，只是童年时没有积攒好的父子情让两个人都找不到合适的方法去表达自己的感情。别看这爷俩见面的时候掐的火热，离开了对方，都在心里惦记着彼此。上个月，我听Pchy和他爸打电话，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老爷子在电话里传达出来的对儿子的挂念，虽然他也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身体最重要”这几个字。

“不过，”Pchy又开口，“话说回来，Jacob还真是挺有意思的，胆子大，有闯劲。”

我张了张嘴，在脑子里搜索着回答的话。忽然。

“砰！！”

一声巨响划过天空。接着，“砰砰砰砰！”响声四下里纷纷响起。我们抬起头，发现烟花在一瞬间铺满了天空，打亮了整个苍穹。环望一圈，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出来了，每个人都点着手里的炮竹。我一看表，十二点，正正好。

“Pchy！”在一片巨响中，我放大了嗓音叫着他。他转过脸来，满眼倒映的全是五彩斑斓的烟火。“我们跑吧！”我大声对他说。

他怔怔地看了我几秒钟，这几秒钟里，他刚刚落寞的神情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约约却熠熠闪耀的神采。“好！”说罢，他一手拽过我开始狂奔，甚至让我措手不及。于是，大街上，在铺天盖地的烟雾中，和漫天散落的烟花下，我们尽情地向前奔跑着。一边跑，一边放肆地大喊，喊声淹没在鞭炮声中。

是的，我们看不到前面的路到底是什么。我们不知道我们将要跑向哪里。或许下一秒我们就要跌倒，下一秒我们就要迷路。但是，我们还是想要这样抓着对方的手，然后义无反顾地向前去冲。生活已经这样了，不往前冲又能怎么样呢。

又是新的一年了。Pchy，为你，我准备好了。

你呢？

====================================第五章结束=================================

防吞层

《陆》

春节过完，我们就准备着要去语言学院报到了。至此，我们已经在中国度过了一个半月，虽然还是一个大字不会写，但是却能够说些简简单单的日常用语了，比如“你好”“再见”“这东西怎么卖”之类的，都是Jacob教我们的。

最近Pchy有一些烦躁，总是会没有预兆地发呆。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愿意说。有时候问多了，他还会跟我生气，对我进行“冷处理”，让我苦不堪言。我把这情况偷偷跟Jacob说了下，Jacob告诉我：“没事，他估计是遇到culture shock了。”

Jacob说，每个人从一个熟悉的地方忽然换到另外一个陌生的环境，都会经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新奇。由于人对新环境的一切都很兴奋，好奇心战胜了寂寞感，所以进入到新环境的前一两个月，人都会觉得很舒适，很快乐。然而，当新鲜感消失时，人就会进入到第二个阶段，文化地震。不管是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还是仅仅是从一个城市换到另一个城市，只要是两个环境的文化存在着一些沟壑，大多数人都会经历文化地震。在这个阶段里，人会常常感到寂寞，郁闷和烦躁，不愿意接近新的人与事，对待身边熟悉的人，也会莫名的抗拒。这时候，旁人的主动关心就显得非常重要了。这个阶段，对于不同的人，会持续不同的时间，几个月到一年半载都是有可能的。但是只要度过了这个阶段，人就算是真正适应了新的环境，能够恢复之前的良好状态了。

“那我怎么就没事？”我有点纳闷，我不会还在兴奋的阶段吧。

“你啊！”Jacob大声说，“只要让你跟你家那口子呆一块，让你住大牢你都乐呵。”说完一阵鄙视的笑声从听筒里传过来。

“哈哈哈。确实是这样！”说完这话，我恨不得抽自己俩巴掌。“那…你当初也这样？”我问Jacob，心里同时在想，Pchy要是一年都跟我这样，我会疯狂的。

“恩，烦得很。看门口卖菜的都不顺眼。”电话里我俩都乐了。他清了清嗓子，又说：“没事，你们开学以后肯定能认识到些泰国人，跟他们呆一呆能缓解点。你们没事多来找找我也行啊。”

我停了一秒种，然后“嗯，嗯”地回应。

*** *** *** ***

没过多少天我们第一期的语言班就开始了。

那天报道的人非常多，什么人种都有。我和Pchy挤在签到的队伍中，跟两个第一次到新学校报道的小学生一样左顾右盼，非常兴奋。结果，没过多久我就郁闷了。

我和Pchy竟然没有被分到同一个班级。看到那个分班结果的时候我特地去找了管教务的老师，希望他能帮我调一下，谁知他推着他那个金丝边大玻璃眼镜冲我微微地一笑，然后用一口中式英语坚决地告诉我，“调整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还需要在各个老师间沟通，下个学期再说吧。”

我黑着脸走出了办公室，看到门外的Pchy竟然在倚着墙面冲我乐。我上去就是一拳落在他的左肩窝上，可能重了一点点，他立刻龇牙咧嘴地揉了半天。

“干什么你！”他带着吃惊的语气问我，“不就一个破分班么，用得着这么激动么。”

我没回答他，拽着他就往楼外面走。走了几步，我慢慢放轻了手上的力道。转过头去看身后的Pchy，他正带着满脸的不解和怒气瞪着我。我感到心里有一些愧疚。小心翼翼地把手掌搭上他的左肩头，拇指轻轻给他揉了揉刚刚被我捶过的地方，“还疼吗？”

他没好气地一把拔下了我的手，冲我翻了两个白眼，“抽什么风你。”

*** *** *** ***

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在想着今天没由来的抽风。想着想着，忽然觉得被子里面特别的热，皮肤都快要烧起来了。我慢慢坐了起来，腿从被子里面伸了出去。我挠着头打开了床头的小灯，身子倚靠在床头板上。旁边的Pchy睡得很沉稳，隐隐约约的呼噜声从嗓子眼里面冒出来，跟我耳膜旁的脉动声混在一起。

我看着他，他的睡相还是那么安静。

安静到，我有点烦。

看着看着，Pchy忽然翻了个身，平躺着的身体面向了我。他的一只手搭在我的胳膊上，我稍微动了一下，他便醒了。他咽了下口水，眉心打了几个褶，转身就想爬起来。

“要干什么？”我问。

“嗓子疼，想喝水。”他半眯着眼睛，脚下蹭着地板找拖鞋，“你喝么？”

“恩……”我应。

他晃晃悠悠地飘出了卧室，过了一会儿又晃晃悠悠地晃了回来，手中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水杯，一杯递给我，一杯自己捧着喝了个光。我端着那杯水，让台灯的光浮在水面上，我一动手腕，光影就碎了。

“不睡觉干吗呢？”Pchy撩开被子，钻进去，拂过身来跃过我想要去关我这边的台灯，我一把抱住了他，使劲地嗅着他耳边的发。

“干吗。”他的脸被我按在肩窝，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手推着我的腹。

我还是抱着他，按着他的脑袋不给他动的机会。过了一会儿他也不动了，安安静静地让我抱着。我用鼻子蹭着他的耳后的那一块皮肤，贪婪地吸着Pchy的味道。

“你这段时间，老不理我。”

“没有。”Pchy没有动，还是就那样躺在我怀里，我强制地拉过他的胳膊，让他抱住我。

“你就是老不理我。宁愿发呆也不理我。”我有点委屈。我也没做错什么啊。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就是老觉得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总是不好。”

我把他扶开了我的肩膀，看着他，尽量把语气放缓，语调放平，“那你说说看，现在干什么能让你最开心？”

他的眉头又开始打褶，“算了Mario，我也说出不来，过段时间就好了。你也别像哄女人一样哄我。”

我无奈地叹气，放开了他。其实心里是很窝火的，但是想着Jacob说越是这样越是要多给他点关心，也就忍住了没再说什么。关了灯，我从后面抱着他。他很快就又睡着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黑暗里面继续抓瞎失眠。

*** *** *** ***

刚开学的几天，我几乎是一下课就往隔壁教室门口跑，弄得他们班的老师每次见到我都瞥我两个怪眼，他们班的同学也一样。不过到后来，估计他们都习惯了，便开始无视我的存在。Pchy还是很安静，我叫他，他就出来，有时候我故意不叫他，在门口看他，他也只是翻着书在那看。真的不知道这人怎么了。

那天中午下课，我在他班门口等他吃饭。他在和坐旁边的一个日本老头说话，好像是那老爷子在请教Pchy一些什么语法的问题，连手带脚地比划着。我笑笑，这老爷子真的很有意思，每次下课几乎都在问问题，不管是问同学还是老师。不过，我还是非常佩服他的，这么大年纪了（Pchy告诉我他已经六十多岁了）还一个人独自前往异国学习。

他们班的人一个个的走出来，有的人还和我打招呼，我回应得很积极。这时候有一个女孩背着包走出来，因为斜跨书包比较大又装了很多的书，所以她让我往门外稍微让一让。我侧过身举起两个胳膊让她过去，却在她经过的时候感觉到有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当我看到她的栗色头发和后面高高挷起的马尾时，我醒悟过来，这不就是那天大街上撞到我的女孩么！原来她和Pchy在一个班，我之前都没注意。

发现我一直盯着她，她迷惑地抬起眼睛看了看我，看到我的那一刹那，她好像也愣了一下，随即脱口而出，“哦，是你啊。”

是泰语。这女孩还是个泰国人。

看着她捂了捂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估计是为自己突然冒出了母语而不好意思了，我笑着冲她摆了摆手，“没事，我也是泰国人。”

她睁了睁眼睛，一丝惊喜的神情滑过眼角，随即展开了一个轻松的笑，“真巧啊。你好。”她冲我伸出了手。我犹豫了一下，眼睛瞟了瞟坐在里面的Pchy，他没在看我，我便收回目光快速地和面前的女孩握了一下手。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停顿，转头往教室里看了看，又带着一丝狡黠的表情回过头来看了我两眼，一双大眼睛很有神。我突然觉得她机灵的样子竟然还与Pchy有些神似。

“那我先走了，拜啦。”她转过身，冲我摆摆手，走了。一条活泼的马尾辫还是甩得很有生气。

我笑着看她的背影离开，突然感觉有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探上了我的衣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奋力地一拽，勒得我干咳。

“饿死了。”Pchy呲牙咧嘴地捂着胃，看起来，似乎今天心情不错，“咱们今天去吃食堂的泰国菜吧。”

“哈哈，行啊。你说吃啥就吃啥。”他难得提起兴趣，我当然愿意满足。

饭桌上，Pchy试探着跟我商量起了打工的事情，我有点不明所以。“不用这么着急吧？咱们现在还很充裕啊。”

“不是，”Pchy答得含糊，“主要是现在课也不紧，晚上在家呆着也挺无聊的。”

我一听这话，心里腾起了一股火，话也没好气，“你啊，你现在就是觉得，跟我在一块干什么都无聊。”一口喝掉一杯水，要是不压一压，我真得火到内伤。

Pchy一看我这样，也有点不耐烦，“你别老这么墨迹，我不是这意思。”

“你还不是这意思？这段时间，你什么时候下课主动来找我了？我要是不来找你，估计你一天都不会来找我。”

“咱俩都住在一起了，还用得着每时每刻腻在一起么！”

这句话把我敲住了。我睁大眼睛喘着粗气瞪了他半天，他低下头吃饭，对我的目光完全视而不见。我不懂，真的不懂。以前的Pchy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他粘人粘得不行，一个典型的巨蟹。我们刚在一起的那会儿，他几乎天天都想来找我，到后来，就直接搬到我家和我一起住了。结果现在他说这种话。

“Pchy。”我低声叫他。

“嗯。”他低声应我，依然不抬头。

我把他的筷子抢过来，往旁边一拍。他拿过纸巾擦了一把嘴，这才坐起身来。

“你现在中文都还不能说，你能去哪打工？”我尽量保持理性，从另一个切入口去劝他。

他拽了拽领口，“Jacob说他朋友的一个酒吧正在招一个调酒师，只要说英文就行了。酒吧就在学校附近，而且你知道的，我会调。”

好吧。我当晚就去找了Jacob。Jacob说，他也在犹豫着要不要跟我说呢，Pchy是上个星期找他问的这件事的。

“Jacob，我倒不是不愿意让他去工作。我只是觉得他总是故意躲我，我是真不明白我哪做错了。”我苦不堪言，他这小子有时候太善变了，有的时候好得要命，但是有时候说变脸就变脸，招呼也不打一声。

“Mario，我觉得你也想多了。Pchy没跟你说他为什么想打工？”

“说了啊！他说呆着无聊，我觉得他就是觉得跟我呆着才无聊。”我没好气地回，心中倍感失落。

“哈哈。”Jacob拍了我一巴掌，“你俩怎么这么有意思呢？”

Jacob说，那天Pchy跟他说打工的事情的时候他就很奇怪，明明两个人现在生活的好好的，经济上还没什么压力，再加上现在语言能力有限，他是不应该有打工这个念头的。但是Pchy说，明明两个人都带着积蓄过来，我却从来不让他动他自己的钱，他觉得亏欠我很多。既然不能够帮我分担一些花销，他说，他至少想要趁现在有时间，帮我挣一些生活开销。北京的花费，比他想象中还要高，再加上我这个人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的，他觉得，这实在不利于我们俩以后的生活。

我似信非信地看着Jacob，他无奈地笑笑，“你还是回家问你那口子吧。还有，你啊，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 *** *** ***

回到家，Pchy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当然现在他还是什么都看不懂的，但是我们看电视的时候，都会拿上笔和纸，看到一些简单的新词就记录下来。

他看我回来，没说什么，继续拿着小本在那专心致志地记录着什么。我走过去，把他的本子夺过来放到茶几上，翻身就把他挤在身下。

“喂喂喂，干嘛。我学习呢。”Pchy一边推我一边拿膝盖顶我的腹。

“装吧。装。”我也来劲，放下一只手掐他的腰，惹得他又疼又痒地嚷嚷。

“我装什么了！”他也不甘示弱，一手抓住我的要害，力气大得很，疼得我直嗷嗷。

我像翻牛排一样把他给翻了过来，扑在他后背就开始咬他的脖子，下身使劲挤他，“叫你装着不理我，叫你让我郁闷这么长时间。”

“啊啊啊，你搁死我了！”他的腿开始上下动，想弄开我顶着他的膝盖。

我越抱越紧，就是不让他动。翻腾中，沙发垫不断地往一边歪，我俩还没反应过来，就连人带垫子一起滚到地上去了，我的头砸到地板上，“邦”的一声。

“嗷。”我身体一抬，扶住后脑勺，眼睛死死眯起来。

“叫你闹！磕出你脑浆。”Pchy赶忙从我身上翻下去，侧着身子扶起我的脑袋，一下一下地给我揉。他就是这样，口毒心软。他柔软的掌心传出暖人的温度，一波一波地弄得我有点飘飘然了。我摸着他的脸，感受着他光滑的皮肤，看着他的目光变成久违的温柔，我说，“只要哥有一口饭吃，就绝对饿不着你。”

“噗。”他一笑，喷出一片口水飞在我脸上，把我脑袋一扔，“拉倒吧，恶心。”

*** *** *** ***

经过那天以后，我俩短暂的冷冻期就算过去了。其实也挺莫名其妙的，没有什么矛盾的起因，也没有什么象征性的事件标明着矛盾的结束，我暂且就把这段时间当做是Pchy的Culture Shock吧。

但是，Pchy还是去打工了，时间是每周的一三五晚上四个小时，每次120块人民币。他不在的晚上，我真的很无聊，想跟他一起去打工，但是那酒吧暂时已经不缺人了。Jacob说，等要人的时候会马上帮我联系。我本想每个一三五都陪Pchy去工作，但是Pchy说，他辛辛苦苦挣一晚上的钱还不够帮我付酒钱的，无论如何也不同意我陪他。

不陪就不陪吧，可是，每个工作的晚上我还是坚持去接他。

有一天我有点事情，去晚了。到的时候，我想Pchy应该已经下班了。

我从一个热狗店进入，向卫生间的方向走去，然后在差一点就到的时候右拐，面对一道石墙。接着我轻轻一按旁边的按钮，石墙像左移去，门钝钝地开了，轰隆隆地响。呵呵，这家酒吧最独特的设计就是这扇门了。当然还有这隐蔽的地理位置。

我走进去，空气中还是飘着熟悉的酒香。和吧台前坐着品酒的老板打了个热情的招呼，我走上二楼小夹层，看到了喝着酒Pchy，还有他周围的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脑袋中间有个熟悉的面孔，是那个泰国女孩。

====================================第六章结束==================================

防吞层

《柒》Julia

桌子上的人，我不认得几个，但好像他们都认识我（果然我在他们班门口的曝光率太高了），一看到我就都抬起手来招呼着我过去，还有几个人把一打酒往我这边码，嘴里喊着：“Late！Punish！”

我笑得有点尴尬，坐到Pchy身边，Pchy推给我一杯酒，我就一口把它给干了。大家欢呼起来。我的对面是那个泰国女孩，她一直笑着盯着我，我冲她点点头。他们似乎已经喝了不少酒了，桌子上大大小小的酒杯高高低低堆得乱七八糟，亮亮堂堂。Pchy向前俯了俯身，一只胳膊搭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指着我向大家介绍：“Mario。”我半起身，冲着一圈人做了个合十礼，大家笑笑，冲我回礼。肤色各异发色各异的人一起冲我做这个动作，很好笑。

然后Pchy向我一个个介绍这桌子上的人，都是他们班的同学。Pchy告诉我他们每个人的名字，然后我们便会相互点头示意。而介绍到那个泰国女孩的时候，她突然站起身来，手贴在自己的胸前：“Julia，”她说，然后冲着周围的人宣布，“我们认识的”。周围的人都愣了一下，包括我和Pchy。随即，不知道是谁先吹出一声口哨，然后大家开始唏嘘着起哄，Julia也哈哈大笑起来，肩膀微微地颤动，脸被酒吧里的灯光映得红彤彤的。

我跟着大家一起笑，余光瞅了一眼Pchy，他低着头笑着摇晃着手中的伏特加，冰块撞在酒杯的玻璃上，咯咯直响。

中间，Pchy跟我说他们班今天是在这边聚会。开学半个月了，大家相互间也熟悉了不少，于是当今天有人提出聚会，他就推荐了这家酒吧。Pchy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正常，我不知道他到底在不在意刚刚Julia的那个举动。我想，Julia也就是开个玩笑，况且，她又不知道我和Pchy的关系。

正想着，就有一个声音隔着桌子传过来，“所以，”我抬起头，对上Julia笑盈盈的双眼，“你和Pchy是好朋友？两个人一起从泰国过来？”

我张张嘴，脑子里飞快地组织着只言片语，Pchy却在这个时候迅速地插嘴：“嗯。我们认识两年多了，很好的朋友。”

我转过头去看他，他居然冲我傻笑，露出一口白牙。我气急，抽了两下嘴角，转过脸去，冲着Julia：“恩，是。我们现在住在一起。”

“哦。”Julia虚着眼睛点点头，双臂环抱在胸前向后靠了靠，目光游离在我和Pchy的脸上。Pchy端起酒杯，将杯中残余的酒一饮而尽。

*** *** *** ***

结束后，他们还想换一家夜店去跳舞，地点也就在这附近。我看Pchy似乎已经有点喝多了，眼睛很红，目光也有点涣散的样子，便想回绝。可我还没说，Julia就已经两个胳膊搭上了我俩的肩膀，头伸了过来，一脸兴奋，“嘿！一起去吧！难得咱们一个祖国的人聚在一起，想和你们多熟悉一下。”

我发现Julia这个女孩和我当初想象的不太一样。在教室门口遇到的那回，她因为误说母语而不好意思地捂嘴的样子还在我的脑子里，我一直觉得这女孩应该是很害羞很内向的那种，但是通过今晚我发现，其实这丫头外向得很，甚至还有一点男孩子气。

“呃……”我有点为难。其实我很想拒绝，想带着Pchy赶紧回家让他睡下。

“怎么样？”Julia又把头冲向了Pchy，一脸的期待，“难得出来玩一次，尽兴吧！”

我抓着Pchy胳膊的手稍稍地用力了一下，意思是“累了就别勉强”，他一定懂的。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点了点头，“嗯，那就去吧。”

“WOO HO~”Julia欢呼一声，便蹦到另一堆人群中去了，“Hey guys, they will go with us. Let's go!”

吵吵闹闹的大街上，Pchy走得有气无力。我悄悄地拽着他的胳膊，却总是被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挣脱开。我凑到Pchy的耳边，“你要是不行就别撑了，咱们回家吧，没事。”

Pchy没抬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重复：“去吧，去吧。”

一到Solution，大家就纵身跃入了涌动的舞池，一瞬间几乎谁都找不到谁了。音乐强力的拍点震动着人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不仅仅是舞池，舞池外，吧台边，无人不在随着音乐疯狂摆动。Julia拉着我往舞池里钻，我推辞说我不会跳舞，她不信，在我耳边大声说看我这个样子怎么也不会是不混夜店的。

我看向我家男人，Julia便拉着Pchy叫他一起去。Pchy指指脑袋，手指打了几个圈，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表示实在是晕的没有力气了。我还是冲Julia摆手，说你去吧我在这边陪Pchy，帮你们看衣服。没想到Julia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直接抓过我的胳膊拉着就走，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笑。我回头寻找人墙之后的Pchy，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目光在微弱地闪烁。

Julia很会跳，她边跳边散开了脑后的马尾辫，头发像卷着水花的瀑布一样散落下来，随着身体的摆动而飘动，惹来了很多人的目光。她一直笑着我，搭着我的肩跳得雀跃。我有意无意地开始打量她，事实上，从我们见面到现在，我只记得她的大马尾。

Julia不白，但是麦色皮肤显得很健康。脸小，眼窝深，下唇比较厚。她不高，大概1米6的样子，但是身体比例看起来很和谐。脱去了大衣，贴身的毛衫和修身的牛仔裤让她看起来高挑而清新。不得不承认，舞动的Julia，从眼神，到肩膀，到腰，无处不散发着青春的活力和性感。

可是，这性感却让我尴尬。尤其是当她乌黑的大眼镜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的时候。

我突然大脑一轰，觉得，这丫头可能喜欢我。

我尴尬地低下头，迎合着音乐的拍点随便晃动身体。怎么办怎么办，我心里面蹦出了一个小人在上蹿下跳，敲打着我的心脏大叫着，Mario，赶紧撤，这下误会大了。Julia拍拍我的肩，我抬头冲她咧咧嘴，笑容僵硬得让我疲惫，可是Julia却非常开心，舞动得更加轻快。

漫不经心地跳着，我不断地往舞池外面瞟，Pchy趴在桌子上，脸埋在臂弯，好像是睡着了。我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跳，五分钟后，当我再往外看的时候，Pchy不见了。

我记得我当时好像是招呼都没跟Julia打一声，就挤出了人群，开始疯狂地在每个角落搜寻Pchy。卫生间没有，吧台前没有，甚至我跑到舞池面又里里外外扒着人浪找了一圈，还是没看到他。后来，我终于在楼梯口的拐角看到了刚刚呕吐完，倚在墙边粗喘着气的Pchy。

我跑过去搂住他的肩膀，他一下子像丢了重心一样瘫倒在我怀里面，我往下一看，吐了一地的水。顿时我心里一阵绞痛，摸了摸他的脸，把他往肩上一横，扛着就往外面走，嘴里只会不断地说：“对不起，我错了。咱们回家。”Pchy已经没有力气讲话了，嘴中咕哝着啥，没过一会儿就没声音了，身体变得异常沉重。想必是醉过去了。

拨着人群往外挤的时候，我感觉有个目光烧着自己的左脸。转头，看到Julia一脸不明地望着我们，我只冲她打了个手势说再见，便没再去管她了。

回去的路上，我心里一团乱麻。后悔，也不安。

后背的Pchy安静地睡着，一口一口热气噗洒在我的脖颈。我不管大街上有没有人在看，轻轻撸过他的脑袋，在他的脸上不断地亲吻。

*** *** *** ***

从那天之后，我就很少去Pchy他们班门口找他了，只是在中午和下午结课的时候过去。几天后Pchy察觉出来，问我为什么下课不过去了，我就笑说我们班帅哥太多，我实在挪不开身。我并不想把原因告诉Pchy，怕他多想。有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其实我并不讨厌Julia，一点也不，她是个挺好的女孩。她开朗，长得有特点很耐看，在学校里遇到的时候，她的身边总是有一堆的朋友，想必她人缘很好。可是，我却有意地想躲开她，不为什么，只为她每次看我的时候眼里的那片滴得出水的温柔，这让我消受不起。我更不想加深她的误会，让她以为我对她也有意思。我想时间应该能解决一些问题，年轻人间这种短暂的火花只要压一压就能很快下去。

但是，我并没有考虑机缘巧合这个东西。

那天上午我和Pchy都没有课，Pchy说要去图书馆学一会儿习，而我看了看时间，正好九点，股市即将开盘。我需要用网，但是图书馆里面的无线网络信号并不是很好，我便让Pchy自己先去看一会儿书，我在图书馆一层的咖啡屋上一会儿网，看看我的股票。

是的，到了这边我依然没有放松手里的股票。我看上了中国的新能源市场，这个市场发展空间非常大。中国现在资源非常匮乏，生态压力很大，这迫使它必须走发展新能源这条路。这就意味着，政府将对该产业进行大量的补贴和资助，投资者们也会依仗着政府的保障而大胆地对其投资。这等的好事，怎么可能让我错过呢。

我几乎是得意到邪笑，双手背在脑后，看着屏幕上的属于我的那行红色数字颇有节奏地晃悠着身体。

“风能投资？想法不错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脑后方想起。我呼吸一蹙，只一秒，就提起眉梢转过身去打招呼：“嘿，巧啊。”

Julia一手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一手顺了一下水一样马尾辫，“我可以坐这里吗？”她对着我耸了耸肩，露出很顽皮的表情，“没地方了。”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实没有地方坐了。摊了摊手，提起嘴角：“当然可以。”

她坐下，脱下外套放在了一边。我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变得有点不自然，感觉握着鼠标的手有点僵硬。但心说，不过朋友一起喝杯咖啡。

于是我首先开口，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放松而自然。我放松眉心的肌肉，睁了睁眼睛：“自己一个人过来喝咖啡？”

“嗯。”她用力点点头，咧开嘴，唇膏闪闪发亮，“反正很无聊，看到你在这里，就进来了。”

我没想到她这么坦率，这让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目光也突然不知道放哪里好了。她嘿嘿地笑了两声，主动解围：“Mario，也投资股票？”

“嗯，是啊。”我随声应，停了两秒钟，又补充道，“随便玩玩而已。”我当然不是随便玩玩，但是我想，一个女孩子应该不会对股票有多大的兴趣，我没必要说太多。

“知道投资新能源，怎么会是随便玩玩。”她身体向前一倾，侧着脑袋，挑了挑眉毛。

我抬起眼皮看了看她，看来这丫头不只是随口一问。

“新能源当然前景非常好，但你也还是谨慎一些为好。”她又补充着开口。

“为什么这么说？”我被她的话勾起了一些兴趣，推开了手里的电脑，握起双手，“中国现在已经成为世界风电装机第二大国，政府的支持也从未间断。从现在的趋势看来，投资风能和太阳能的开发领域可是最好的选择。”

她眯着双眼，直直地看入我的眼底，“可是，据我的了解，中国的新能源领域也潜藏着不少的危机。”她坐直了身体，把搭在肩头的马尾辫甩到身后，清了清嗓子，“虽然政府和企业都给予着这个领域大量的投资，但是风电开发的成本与收入事实上不相上下。只依靠国家政策与补贴来盈利，长期来看，大部分风电运营商还是会在亏损和微利中挣扎。而且，现在中国大学里面连新能源的相关专业都没有，这就说明，没有核心力量去进行最基础的研发……这种情况，很容易让投资变成巨大的经济泡沫。”

她一连串说了一堆，每一个字都是我没有了解过的，这一段话，让我的大脑反复地进行着震荡运动。我吃惊着，脸上的表情想必非常复杂，左眼皮开始跳动。她喝了一口咖啡，擦了擦嘴边的奶沫，忽然扑哧一笑，眼睛眨动两下，“啊啊，你会不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

“不，不会。”我本能地摇头，“你这么一说，确实很有道理。你怎么会了解得那么清楚？你也炒股？看你的样子，其实不像。”

她捂着嘴笑了，笑得我莫名其妙。

“Mario，你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的话。”

我脑门一紧，舌头一下子打了结。

“咳咳。”她又清了清嗓子，“我爸在证券交易所工作，我从小到大就是听着这些东西长大的，不想了解都难。”看到我两眼放光，她带着鼓励的眼光望向我：“看来，Mario对这方面也很感兴趣喽？”

不得不承认，我对于这方面的话题没有免疫力。已经很久没有找到人跟我谈论这方面的话题了，Pchy是个十足的文艺青年，对钱财看得很淡，想让他去炒股简直是天方夜谭，所以，这几个月我只有自己一个人游荡在网络世界，孤独地在股票市场上战斗。好不容易今天碰上了一个懂行的，这简直像是给我打了一针兴奋剂。

我放开了话匣子。我把我过去的工作，炒股经历以及未来的一些简单的规划都跟Julia说了。她也给我讲了很多他父亲带给她的，关于证券市场这个圈子里面的见闻。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人会很自然地卸下心理防备，感觉好像很多东西告诉她都没有问题。与她谈话的时候，她会永远认真地直视你的双眼，传递给你“我在听”的信号。你说的时候，她很少打断，但是会偶尔地点头，简单地回应。但当你说完之后，她会根据你刚刚说的内容，提出自己的想法，具体到你说的某一个词，这让你深深地感觉她真的听得很仔细。Julia说话风趣，有时候甚至会为了表达一些意思而手舞足蹈，这让我时时大笑不止。

我们的谈话很愉快。真的很愉快。以至于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聊了一个多小时。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我跟Julia熟悉了很多，甚至，我不再觉得她喜欢我了。她对我这么热情，我想，或许是她的性格使然。对于任何人，她可能都是这样。

这么想着，我心里轻松不少。

当Pchy挎着背包拍了拍我的肩膀，喊我去吃饭的时候，我才发现已经将近中午了。说实话我有点意犹未尽，但是一看到Pchy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我又突然间不想再继续了。我收拾好电脑，Julia快乐地和我们道别。

去食堂的路上，我把我和Julia怎么碰上的跟Pchy说了，还告诉他，我俩刚刚一直在聊股票的事情，没想到她在这方面懂得东西几乎跟我一样多。我不是想跟Pchy解释些什么，我仅仅是想把这件事情跟他分享一下。

但是Pchy只是低着头“哦”了一声，这让我有些敏感地停下了脚步。他向前走了几步，发现我没在旁边，便停下来回头看我。我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便赶紧追上去，假装皱着脸显得很痛苦，“嘶~怎么突然腿软了。”

他盯着我看了两秒钟，突然他一笑，打了两下我的脑袋，“还腿软，瞧你那乐呵样，总算找到个同道的了吧。”

看到他的笑，我心里呼了一口气。看来，Pchy还是很大方的，这才是我的男人。

====================================第八章结束===================================

防吞层

《捌》

上学的日子，时间过得总是很快。一晃，几个月就过去了，眼看第一学期就临近期末了。学习慢慢变得紧张起来，压力越来越大，进入了期末备考阶段。我劝Pchy这段时间就不要去打工了，不然课业和工作缴在一起实在太过于辛苦。但是Pchy说，美国老板不像别的地方的人，他做事非常严谨，合同上签的做满四个月，每周做3天，就必须履行合同的内容。没有办法，在这段时间，我只能尽我所能，让Pchy休息得好，提供给他最安静的复习环境。

刚开始我们还总是在家里面看书，但是由于Pchy控诉我总是不老实，在他学习的时候“偷袭”他，我们便慢慢开始晚上去图书馆看书，一看就看到十点半图书馆关门才回家。而当Pchy去打工的时候，他就会叫我回家去呆着，说他不学习的时候，我也不许学。

我要笑死了，这家伙，事事好强，连跟我都要比。

所以他只要他离开图书馆，我就会离开。谁叫我爱他，我就是要宠他。

越是到期末，图书馆的人就越是多。以前我们去的时候还比较能够轻轻松松地找到座位，但是现在，据说如果你不在早上开馆的时候奔过来抢座位，你就只能等到晚上9点之后捡离开的人剩下的位置了。于是，我和Pchy慢慢开始发现找座位的困难。很多时候，我们都只能钻空子占座，无法坐在一起。

Julia慢慢也开始出没图书馆。当她发现我俩经常站在一楼自习室门口抓耳挠腮的时候，便说以后占座时会帮我们多占两个，我当然是非常高兴，但是Pchy总说太麻烦人家了，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时我就鄙视他说他在别人面前装好人，其实内心巴不得人家帮着占呢。每到这个时候Pchy就默默不语，阴森地瞪我两眼，我只有闭嘴。Julia在一边笑得疯狂。

*** *** *** ***

有一个周二，原本我和Pchy吃了晚饭后说要直接去图书馆看书的，但是Pchy突然接到了酒吧老板的电话，说那个原本应该今天工作的调酒师临时有事，没有办法来，想请Pchy去替一下，工资双倍。本来Pchy不想去的，但是那边老板好说歹说，还是把他劝同意了。我很没形象地对他撅嘴，故意发嗲着说：“不要丢下人家，人家一个人学不进去啊！”结果他一巴掌把我糊了三米多远，甩给我一句：“少恶心人了。回家呆着去。”

我气呼呼地转身就想回家，结果胳膊又被Pchy拽住，他说：“你还是去图书馆看书吧。你这样，我怕你不及格。”

我心口忽然一下子就像被塞满了棉花一样，又软又暖的。

晚上，我果然还是学不进去。我承认我在学习方面永远赶不上Pchy，因为我没有他踏实认真。他在我身边的时候还好，只要看到他埋头苦读的样子，我也会充满动力。尤其是当他一坐就能坐两三个小时不动窝的时候，我会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努力，不能拖了他的后腿。

可是当他不在我的身边，我便总是觉得困意滚滚，眼前的字慢慢地全变成一个一个的方块，方块里面胡乱塞着一条条麻绳。不知不觉，我的脑袋就变得比平时沉了两倍，慢慢下坠。就在我马上准备亲吻桌面的时候，我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转头，Julia端着两杯咖啡站在我身后，示意我出去待一会儿。

我去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出来和Julia站在一楼的窗户边，吹着春天里还带着点凉意的晚风，感觉顿时清醒了不少。

“Pchy今天怎么没来？”Julia嘬了一口咖啡，问我。

我把咖啡上腾起的热气吹散了散，抿了一口到嘴里，“他老板今天临时把他叫过去了。”

Julia点点头，安静地喝着咖啡，眼睛一直望着窗户外面。我感受着脑神经渐渐复苏的清爽感觉，便也没有说话，俩人一左一右地站着发呆。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声音里面带着点笑意：“你好像特别关心Pchy。”

我一愣，心想：当然，我宝贝儿，我怎么可能不关心。

我转过身子，后被靠在窗户的边框上面，搓了搓手里的咖啡杯，心想，不然，趁这个机会把我和Pchy的关系告诉她吧。到中国了以后，我还没有对任何人出过柜。不是我们故意隐瞒，我们只是觉得，还没有谁让我们有出柜的必要。

但是，Julia不太一样，我们之间已经那么熟了，这种事情瞒着她，总归不太好。

在我思考的这段时间里，Julia也侧过身来，倚着窗台盯着我的侧脸。我被她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了，转过脸去看她，她说：“对朋友好，很义气，值得人欣赏。”

我低头干笑两声，心想，一会儿你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想。

“Mario。”她叫我。

我转头，只见眼前突然有一双明亮的眸子在无限地放大着逼近，接着一个温暖的触感扫过我的嘴唇。等我反应过来以后，我感觉脑子有个什么东西，“嗡”的一声，炸开了。

我们面面相觑地对视着，我感觉嘴唇刚刚被触碰的地方一片麻痹，让我丢失了说话的能力。我憋蹙着眉头，不敢相信地望着她，十分希望她可以忽然哈哈一笑，然后告诉我刚刚只不过是她开的一个玩笑而已。她向来喜欢捉弄我的。

但是她没有顺着我的心意做，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直视我的双眼，眼里像是有一汪深潭，深不见底，波光涌动。

“额，你……我……”我的舌尖感到很艰难，耳根已经烫到快要灼伤。

可是没想到，Julia什么话也没说，又一次毫无预兆地凑了近来。手搭过我的脖颈，这一次，她使劲地吻我，我快要喘不过气。

我用我脑海里飞快闪过的意念，捏住了Julia的肩膀，把她使劲地拽离了自己的胸前，我们俩大喘着粗气，她一脸不解地望着我，面色绯红的脸上有着失望和不解。我死死地看着她，用我最后的一点力气坚决地告诉她：“对不起，我想你误会了。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接着，我便头也不回地逃离了图书馆。

奔走在路上，我耳边嗡嗡作响，胸口憋得直上火。走到一半我想起我的书还丢在图书馆，犹豫了一下我最终没有折回去拿。现在，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要赶紧见到Pchy，去看看他的脸，看看他的笑。

我几乎是一路半跑着跑到了Pchy工作的酒吧。可是，当我到达那里的时候，我并没能见到他。那里的服务生告诉我，另一个调酒师后来来了，Pchy便提前走了。我赶忙问他们他是不是说回家了，他们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马上往家跑，心里告诉自己，一见到他，就要抱住他。想要他，现在，特别想要他。

当我几乎是颤抖着撞开家门的时候，却只看到了一屋子的漆黑，没有一丝的光亮。我打开了灯，试着叫了几声Pchy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当我检查过所有的房间，甚至连阳台都找了一遍之后，我得出了结论：他并没有回来。

我心中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可马上就被我摇摇头给甩掉了。我拿出手机拨打他的号码，在听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这句该死的话之后狠狠地将手机砸到墙上，手机顿时七零八碎。我把自己摔倒沙发里面，望着天花板足足望了有五分钟，然后，又再次爬了起来把手机重新装好。一遍一遍地拨打那个电话，一遍一遍失望地挂断。

躺在地板上，我面无表情地给Pchy发了一条短信，然后决定了开始静静的等待。

我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是那么的惊惶而失措，但是心中却在一遍遍默念：“没事的，他一会儿就回来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然而，当时钟划过12点的时候，房间里依然只有我一个人。我甚至没有听到楼道里，几曾响起过任何人的脚步声。

*** *** *** ***

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暗夜里门口传来的开门声惊醒了我，我一骨碌坐起身来，死死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一个黑影跌跌撞撞地从半开的门外挤进来，晃悠了两下，身体一歪撞上了门口的衣柜，衣柜上挂着的大衣哗啦啦地掉了下来。我爬起身来向门口跑过去，一把把那个影子塞进了自己的怀里：“Pchy，Pchy。”一股浓烈而寒冷的烟味混着酒味窜进了我的鼻子，我嗓子一紧，感觉什么东西热烘烘地就往眼睛上面涌。我睁大了眼睛，挣扎了好久才没让它流出来。

防吞层

《玖》

第二天起床了之后，Pchy果真按照他说的“这事就这么过去吧”做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昨晚遗留下来的痕迹，只有那双肿得快要不能睁开的眼睛还提醒着我们，昨夜并不只是一场梦。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非常小心翼翼。我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盯着Pchy，不然我不会知道，他那张看似波澜不惊的脸，会不会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又发生什么变化。但是上课的时候我没法看着他，于是我便非常想知道，当Pchy每天走进教室看到Julia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去学校之前，我在心里反复地琢磨着要如何去面对Julia，怎么样既能向她解释那天我突然离开的原因，又能让她对我死心。但是当三天过去了我依然没有遇到Julia的时候，我知道没有那个必要了——Julia在躲我。或许，她已经明白了我的态度，所以她决定了放弃。虽然心里面感觉愧对于她，但是这样的结果，对我们或许才都是最好。我准备过段时间考完试了，等大家都差不多冷静下来了，再找她好好地，坦率地谈一次，否则我未免有一些太不负责任。

四天后，我突然接到了Jacob的电话，他说他刚从外地回来，有些事情想找我谈谈。

当时我正在和Pchy在图书馆五楼上晚自习（已经不去一楼了，原因很明显），我跟Pchy说了一声，他没什么意见，只是淡淡地对我说：“那回家后你自己再学会儿吧，我看你真有可能不及格。”

*** *** *** ***

在LUSH我见到了一个多月没有消息的Jacob，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我走过去，他俩同时站起来，Jacob一巴掌按在我的肩头，冲那个男的用中文说：“就是他，Mario，跟我特别好的兄弟，投资理财小天才，办事很靠谱。”

我冲那人点了点头，转头狐疑地看了看Jacob，不知道这小子又在倒腾什么。

接下来的对话，我们都是用英文完成的。

Jacob向我介绍了那个男人。他叫Kaven，上海人，刚毕业没多久，与我们几乎同龄。他之前一直在做健身器材以及保健品的销售，网店实体店都在办。两年下来，小生意做得有声有色。

Kaven说，虽然中国人普遍对专业健身的重要性还不是很明确，但由于一些大城市（比如北京上海等）对国外文化接触较多，特别是对西方文化接触较多，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了专业健身的好处。然而由于去健身房锻炼的成本较高，健身俱乐部也不是非常普遍，很多人会选择直接购买健身器械回家，在家里锻炼身体。再加上健身器械对现场实物验证的要求不高，更多的人开始选择直接网购，图个方便。

我觉得他讲得挺有道理，可我就有一点不太明白：这跟我有啥关系。

“咳咳。”Jacob清了清嗓子，椅子往我身边挪了挪，一本正经地说：“是这样的，Mario。Kaven想把网店发展一下，所以，他想找人代理北京这边的业务。”

我瞪大了眼睛有点吃惊：“所以你们找我？”

Jacob头一扬，一脸的不置可否：“当然，我觉得你再适合不过了！而且，是我们俩一起干。”

“这……”我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大脑还在进行着反应和分析运动。Jacob看我有点犹豫，马上追加着劝我：“Kaven之前就已经做得很好了，生意稳定的话一年能赚个十来万呢，这东西利润非常可观。另外，工作也不复杂，无非就是时不时地联系下厂商进个货，再和顾客叨唠叨唠什么的。唯一的不好就是订货发货比较繁琐累人，但是收获也大啊。这边的店我们都已经注册好了，你放心，绝对安全正规有保障。”说完，Jacob还打了个响指，一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模样。

我侧过脸，把Jacob的脸扫描了一遍。“可我连中国话还说不清楚呢，怎么去和厂商以及顾客打交道？”

“嗯，那个。”Kaven试探地介入了我和Jacob的对话，“其实我主要是想请你来帮我管理北京这边的账务。我听Jacob说你这方面很有经验，相信你没有问题。其他的业务，等你觉得你的中文能力够了，也可以换着去做做。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看着他，似有似无地点了下头。

Kaven看了看表，站起身来，“不如Jacob你再和他详细说说，我有一些事情可能得先走。”他又转头冲我抱歉地笑笑，伸出手来，“真是不好意思中途要离开。不过，我非常期待咱们能一起做些事情。”我笑着回握住了他的手。

其实这个男人给人的第一映像算是不错的。刚见面的时候就只觉得他还算顺眼，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的，但是当他最后站起来冲我笑着讲话的时候，我发现这个男孩的眼神里有一种很乐观很坚毅的目光，无形中给人一种可以信任他的感觉。

看着他走远后，我又转过身来问Jacob：“健身器材成本可不低，投资的问题谁来解决？”

Jacob笑了，神神秘秘地凑到我耳边：“放心，他爸是做房地产的，今年年初公司刚在香港上市，能没钱给他儿子做这点小事业么？咱俩说白了就是给他打工，不需要任何投资。当然，你可以先做着看看，如果你觉得这行当靠谱，以后你也可以投点，多投多赚嘛。”

我眯起眼睛，脑中思考着。其实这工作看起来不赖，况且我这边也的确应该开始着手赚点钱了。来了快半年了，钱也花了快一半了，我总不能一直让Pchy在外面赚钱，我在屋里面吹空调啊。

“诶。”Jacob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把手中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撩，凳子转过来冲着我，眉头跟着打了褶，“前几天夜里Pchy打电话给我来的。”

我脑袋里的弦一崩，马上转过脸去，“他找你干嘛？”

Jacob摇摇头，“我当时正在上海呢。他打电话过来，刚说两个字就没声了，那俩字我还没听清。我叫了半天他也没理我，后来就给挂了。”

我心想，那时候Pchy肯定是忍不住要哭了，所以才挂的。一回想到那晚Pchy的模样，我的心情又一下子压抑起来。

“怎么了你？”Jacob发现了我的不对劲，眼神里面也有了点小紧张，“你俩是不是吵架了？出啥事儿了？”

Jacob应该算是我在这里除了Pchy之外唯一可以倾诉的人了，我便把这段时间里我，Pchy以及Julia之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上报给了他。Jacob听得也是一惊一乍，当他得知Julia喜欢上了我还吻了我的时候，他差点跳起来：“她怎么想的！招谁不好偏要招上你。她简直就是个悲剧。”

我有点无力和他玩笑，心中那层对Pchy的担心还萦绕着褪不去。

Jacob像是猜到了我的心事，他递了根烟给我，一边帮我点一边对我说：“我要是Pchy，我也得伤心坏了。遇上你这个情商弱智，他真是倒了血霉了。”

我吐口烟圈，徒剩叹气。他拍拍我的背：“你应该多和他谈谈。虽然我对他不算特别了解，但总觉得他心思有点重，很多话他不说，却不代表他不在想...还有，他真的很善良，越善良的人，受伤的时候往往会越疼，你明白的。Mario，一定要抓紧他，他真的很好。”

*** *** ***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11点半多了。Pchy洗完了澡，穿着睡衣坐在卧室的电脑桌前，又开始睡前的最后一轮复习了。他看我回来了，只是叫我赶紧去洗了澡过来看书。

我洗完澡，慢慢地走到他的身后，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拿走了他的书。他皱皱眉头让我还他，我不给，他就过来跟我抢，抢着抢着两人就抢到床上去了。我用一个膝盖滑开他的双腿顶着他，两只手开始掀他的睡衣，嘴巴也往他的脸上凑去。他挣扎着叫：“Mario你别闹了，我今天不想！”

我就当他啥也没说，有点霸道地堵住他的口，捉住他的舌头使劲地吮吸。另一只手已经偷溜到了下面开始逗他。没想到Pchy扭了两下，突然把手伸到我屁股上，使劲地一掐，痛的我“嗷”的一声从他身上弹了起来，捂着屁股一脸狰狞。

“干嘛你！”我夸张地大叫，等着他发飙地回击。

结果，他根本没看我，只是把书从地上捡了起来放到桌上，然后走进客厅拿了我的手提包回来，把我的书也一本本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都放好以后，他在桌前坐下，背对着我不带感情色彩地说了句：“过来学会儿。”

那一刻，我竟然哑口无言。愣了一会儿，看他没有想要转身理我的意思，我便走到他的身边坐下，打开书一页页地看了起来。

奇怪了，明明是很柔和的台灯，为什么照得我的眼睛就那么酸涩呢。

终于把期末考试熬完了，Pchy考得不错，几乎每门都是优秀，尤其是口语。我的分数都凑凑活活，但是从我的投入产出比来看的话，我算是考得相当好了。

这段时间真是把我们都累坏了。其实不是因为学习累，是心累。那天晚上我提议我们去大吃一顿，然后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Pchy没意见。我俩吃得挺开心，或许他也觉得解放了吧。确实，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在这种情况下还要集中精力逼迫自己学习真的是挺困难的。但还好，我们终于熬完了。

Pchy的吃相就像一只小动物，嘴巴一吸一吸地顺着盘子往嘴里扒拉着饭，一下一下扒得我心里直痒痒。我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发，他停下来看看我：“干嘛？”

“好吃吗？”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想延续这样的一种久违的温馨感觉。

他愣神地看了我两秒钟，然后笑着点了点头。这个熟悉的笑，把我心的某个地方轻轻地挠了一下。

“明年的今天，咱俩还在这个地方，坐在这个地方吃好吃的饭。”不知怎么的我就蹦出这么一句话，话一出口，感觉突然有些伤感。Pchy低了低头，笑我越来越酸了。

吃完饭我们去看了一场电影。黑暗里我一直抓着Pchy的手，他几次拿开去喝水，我几次再把它们抓回来握在手心。他说握着热，手心出汗，我也不管，只顽固地抓着，最后他也就放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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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应了Kaven的工作邀请，假期一开始我们就开始做了。短期内，Jacob负责这边的订货和与消费者打交道相关的事情，而我则负责数据整理以及网页管理等方面的工作，每个月，Kaven付我底薪三千块，还会根据销售的业绩给我们提成。这真是个不错的差事，我不禁感叹Kaven这小子真够大方。

不过另一方面，我发现我们现在确实该开始赚一些钱了。我粗略地算了下我们现在的经济状况，到北京的半年来我们已经花掉了近四万块，加上我把三万块钱套到了股票里，现在手头上我和Pchy共同的资金也只剩下不到五万块了。要是出点啥事需要用钱，我们会很被动。

Pchy告诉我，假期里面他在酒吧的工作时间将会延长，由原来的每周三天变为每周的周一到周五都要去，每个晚上由工作四小时变为工作六个小时。除此之外，他说有一天他在学校食堂的公告栏上看到了一个寻泰国语伴的布告，他打电话过去，是学校里面的小语种专业的中国学生想找泰国留学生练习口语。

“每周见两次，每次两小时，一个小时只说泰语，一个小时只说中文，”Pchy对我描述着，然后试探着对我说，“我觉得挺好的，我们一起去吧？”

我晃着脑袋想了想，“是挺好的，只不过……”我憋起眉头，“咱俩的假期安排得也太满了吧，好不容易逮个机会歇歇，我们应该出去旅旅游的。”

“嘿。”Pchy坐到我旁边来，胳膊夹着我的脑袋，手捏住我的鼻子，“少爷，咱们不是过来度假的，趁着有时间，能多做点实质性的事情就多做点。你当你是被包yang的啊？”

我立刻捏着嗓子假装娇羞起来，“那你包yang人家嘛，人家喜欢被帅哥包yang...”

“Si bian tai！Bian er dai zhe qu！”他cao着中文把我摔到了地板上。这几个字我听懂了，他说我“死变态，一边呆着去。”我躺在地板上哈哈大笑，他靠在沙发边上假装着干呕了半天。

看着他像以前一样地挤兑我嘲笑我，我竟然觉得特别开心，这代表我们的关系已经渐渐愈合如初了。在他面前，我会偶尔故意说些恶心的话做些缺心眼的事情来吸引他的注意，但是我却从来不觉得害臊，我越是得瑟，就越会因为他不断地包容我而感到满足……（= =||）

生活总算是回到了正常的轨道，我努力珍惜着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对了，忘记说的是Julia后来给我发过几条短信，大概内容就是她对那晚的事情感到很抱歉，连我的态度都没弄清楚就做了鲁莽的举动。不过她现在已经大概明白我的态度了，我也无需费神对她解释什么，理由再多样我的决定也只是一样。她希望我们还可以做回普通的朋友，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