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碎小片段
三月末的A市已经回暖，秦家别墅门前的花圃开的缤纷热闹，在午后温和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灿烂。
银灰色的商务车稳稳地停在院子里，车门缓缓打开，改装过的坡道从底盘下伸出搭在地上，秦向迟率先下车，踩过两下确认了稳固，抬头朝车里人道：“下来吧。”
“阿晚，我们到家了，现在要下车，等下会过一个斜坡，会有一点不舒服，不怕，我陪着你，好不好？”许梦潼轻拍着秦向晚外翻着搭在腹部的手柔声问。
她紧紧盯着秦向晚的眼睛，隔了好一会儿，病人微垂的眼皮才缓慢地眨动了一下，可那双木然半睁着的双眼仍是空茫黯淡的，只偶尔不自主地细微震颤两下，轮椅旁架起的连接着脑波仪的电脑也毫无反应。
“那我们下车啦！”许梦潼打起精神声音轻快地道。这几个月，她已经渐渐习惯了自说自话，一边松开轮椅的固定，一边说：“芳姨把你的房间和影音室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被子也是新晒过的，暖和又舒服，昨晚不是没睡好吗，等会儿我们再睡个午觉，好不好？来，外面晒，我们先戴个墨镜啊。”
轮椅被推出车舱，顺着坡道滑到地面上，许梦潼已经很小心，可下坡道那一下变换角度的颠簸似乎还是引起了秦向晚的不适，手肘屈起来，带得原本搭在腹部的双手抬在胸前小幅度地快速颤抖，斜张的嘴也抽动着淌出口水。
“不怕啊，不怕，没事了。”许梦潼给她擦干净下巴和嘴唇，一边哄着秦向晚一边轻吻她抽搐的嘴角，秦向迟也按住了她微微发抖的手脚以免牵动痉挛。
“进屋吧。”待秦向晚的身体安静下来，秦向迟对许梦潼说，停了停又微微握紧了秦向晚的手轻声道：“姐，我们到家了。”
一路回来足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担心秦向晚坐太久会不舒服，进了家门秦向迟就提议先让她躺下休息一会儿，许梦潼自然没有异议，可她要往电梯走时许梦潼却拦了一下。
“阿晚还是怕坐电梯，我抱她上楼，轮椅等会儿电梯运上去吧。”
“你自己行么？”秦向迟有些犹豫。
“没事儿，”许梦潼笑了笑，“你和小于帮我扶着点就行。”
将人抱起前许梦潼又哄了好一会儿，秦向晚虽然仍只愣愣地窝在轮椅里丝毫没有回应，等到被抱起来时却很乖，也没像刚才那样反应激烈。秦向迟和小于一左一右地在旁边护着，拎起尿袋随着她的步伐慢慢上了楼，把秦向晚送回了房间。
“先去歇歇吧，我给她按摩一下，纸尿裤也该换了。”安置好秦向晚后，许梦潼对秦向迟和小于说。
“许姐，我帮你吧？”许梦潼不再做伪装，小于便知道了她的身份，称呼早就改了，态度也愈发积极殷勤。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许梦潼客气地将人都送走，走回床边抱了抱半躺在床上陷在一堆软垫中的秦向晚。
“回家了，开不开心？”
盯着呆滞缄默的爱人半晌，她轻轻叹了口气，很快又打起精神说：“不理我啊，那我替你回答啦，开心。”
银灰色的商务车稳稳地停在院子里，车门缓缓打开，改装过的坡道从底盘下伸出搭在地上，秦向迟率先下车，踩过两下确认了稳固，抬头朝车里人道：“下来吧。”
“阿晚，我们到家了，现在要下车，等下会过一个斜坡，会有一点不舒服，不怕，我陪着你，好不好？”许梦潼轻拍着秦向晚外翻着搭在腹部的手柔声问。
她紧紧盯着秦向晚的眼睛，隔了好一会儿，病人微垂的眼皮才缓慢地眨动了一下，可那双木然半睁着的双眼仍是空茫黯淡的，只偶尔不自主地细微震颤两下，轮椅旁架起的连接着脑波仪的电脑也毫无反应。
“那我们下车啦！”许梦潼打起精神声音轻快地道。这几个月，她已经渐渐习惯了自说自话，一边松开轮椅的固定，一边说：“芳姨把你的房间和影音室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被子也是新晒过的，暖和又舒服，昨晚不是没睡好吗，等会儿我们再睡个午觉，好不好？来，外面晒，我们先戴个墨镜啊。”
轮椅被推出车舱，顺着坡道滑到地面上，许梦潼已经很小心，可下坡道那一下变换角度的颠簸似乎还是引起了秦向晚的不适，手肘屈起来，带得原本搭在腹部的双手抬在胸前小幅度地快速颤抖，斜张的嘴也抽动着淌出口水。
“不怕啊，不怕，没事了。”许梦潼给她擦干净下巴和嘴唇，一边哄着秦向晚一边轻吻她抽搐的嘴角，秦向迟也按住了她微微发抖的手脚以免牵动痉挛。
“进屋吧。”待秦向晚的身体安静下来，秦向迟对许梦潼说，停了停又微微握紧了秦向晚的手轻声道：“姐，我们到家了。”
一路回来足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担心秦向晚坐太久会不舒服，进了家门秦向迟就提议先让她躺下休息一会儿，许梦潼自然没有异议，可她要往电梯走时许梦潼却拦了一下。
“阿晚还是怕坐电梯，我抱她上楼，轮椅等会儿电梯运上去吧。”
“你自己行么？”秦向迟有些犹豫。
“没事儿，”许梦潼笑了笑，“你和小于帮我扶着点就行。”
将人抱起前许梦潼又哄了好一会儿，秦向晚虽然仍只愣愣地窝在轮椅里丝毫没有回应，等到被抱起来时却很乖，也没像刚才那样反应激烈。秦向迟和小于一左一右地在旁边护着，拎起尿袋随着她的步伐慢慢上了楼，把秦向晚送回了房间。
“先去歇歇吧，我给她按摩一下，纸尿裤也该换了。”安置好秦向晚后，许梦潼对秦向迟和小于说。
“许姐，我帮你吧？”许梦潼不再做伪装，小于便知道了她的身份，称呼早就改了，态度也愈发积极殷勤。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许梦潼客气地将人都送走，走回床边抱了抱半躺在床上陷在一堆软垫中的秦向晚。
“回家了，开不开心？”
盯着呆滞缄默的爱人半晌，她轻轻叹了口气，很快又打起精神说：“不理我啊，那我替你回答啦，开心。”
两人相认后不过几个小时，第二天的凌晨四点十二分，秦向晚突发房颤，抢救中心跳和呼吸骤停，原定的手术被迫提前，许梦潼只能和急急赶来的秦向迟一起坐在手术室外等待结果。
“我和她说了。”许梦潼小声道。
“什么？”秦向迟下意识反问。
“她知道是我了，”许梦潼笑了一下，嘴角扬起的同时眼泪却紧跟着滑落，“她答应了我再也不分开了。”
手术做的有些匆忙，但还是成功了，可秦向晚却因为房颤引起了大脑中动脉堵塞而陷入昏迷。
许梦潼没日没夜地守在她身边，陪她熬过了前七天里最危险的脑水肿，熬过了应激性溃疡导致的消化道出血，也熬过了中枢神经紊乱引起的高热，秦向晚的情况一天天好转，转出了ICU、恢复了自主呼吸，生命体征逐渐平稳，身上的伤口也渐渐愈合了，却始终没有恢复意识。她陷入了浅昏迷，能够睁眼闭眼，生理反射都存在，却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回应。
张主任请来的脑科专家对她做了促醒治疗，几个疗程下来有了些效果，渐渐地，她开始会对疼痛做出反应，不舒服了会哭，受到声和光的刺激也会有反应，可再之后就没了进展。
许梦潼和秦向迟听从医生的建议，每天陪着她说话，希望能够刺激她的大脑活动，两三个月过去，许梦潼发现她偶尔会在自己提起往事时不停流泪。医生断定这是大脑受损导致的强哭，许梦潼却执拗地觉得这和那些断续短暂的强哭症状不一样，而是秦向晚在尽力回应自己。
ICD设备运行良好，秦向晚的生命体征已经平稳，继续在医院住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益处，许梦潼便和秦向迟商量着，带秦向晚回家，希望熟悉的环境能带给她一些刺激，帮助她早日醒来。
几经安排，出院的日子终于定在今天。
春暖花开、阳光和煦，秦向晚最喜欢这样的天气。
“我和她说了。”许梦潼小声道。
“什么？”秦向迟下意识反问。
“她知道是我了，”许梦潼笑了一下，嘴角扬起的同时眼泪却紧跟着滑落，“她答应了我再也不分开了。”
手术做的有些匆忙，但还是成功了，可秦向晚却因为房颤引起了大脑中动脉堵塞而陷入昏迷。
许梦潼没日没夜地守在她身边，陪她熬过了前七天里最危险的脑水肿，熬过了应激性溃疡导致的消化道出血，也熬过了中枢神经紊乱引起的高热，秦向晚的情况一天天好转，转出了ICU、恢复了自主呼吸，生命体征逐渐平稳，身上的伤口也渐渐愈合了，却始终没有恢复意识。她陷入了浅昏迷，能够睁眼闭眼，生理反射都存在，却对外界的刺激毫无回应。
张主任请来的脑科专家对她做了促醒治疗，几个疗程下来有了些效果，渐渐地，她开始会对疼痛做出反应，不舒服了会哭，受到声和光的刺激也会有反应，可再之后就没了进展。
许梦潼和秦向迟听从医生的建议，每天陪着她说话，希望能够刺激她的大脑活动，两三个月过去，许梦潼发现她偶尔会在自己提起往事时不停流泪。医生断定这是大脑受损导致的强哭，许梦潼却执拗地觉得这和那些断续短暂的强哭症状不一样，而是秦向晚在尽力回应自己。
ICD设备运行良好，秦向晚的生命体征已经平稳，继续在医院住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益处，许梦潼便和秦向迟商量着，带秦向晚回家，希望熟悉的环境能带给她一些刺激，帮助她早日醒来。
几经安排，出院的日子终于定在今天。
春暖花开、阳光和煦，秦向晚最喜欢这样的天气。
出院回家后，秦向晚并没有像许梦潼希望的那样对熟悉的环境做出什么反应，仍和前几个月一样，白天睁眼晚上闭眼，大多数时间里都沉默着，不舒服时会偶尔哭闹挣扎。虽然仍然坚持每天给她戴着脑波仪，但许梦潼和秦向迟都已经渐渐习惯了她缄默的状态，也不是没想过也许今后就是这样了，只是互相都不愿提起这样的话题。
天气一天天转暖了，许梦潼不想秦向晚整天闷在房间里，却也不敢带她走得太远，最多只能在自家院子里转转，最常做的是推她到露台上晒太阳。
秦向晚的房间是二楼最大的主卧，朝东朝南各有两扇落地窗，窗外是连通的L型露台，露台上摆着缤纷的花草，其中不乏秦向晚养了好些年的宝贝，许梦潼一边浇水一边转头去看半躺在轮椅上的秦向晚，笑着道：“我记得这盆莲瓣兰，当年我看它一直不开花，还以为你养了株杂草。后来冬天时它开花了，我跑去和你说，你当时看我那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呢，你那时候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
秦向晚静静躺着毫无回应，许梦潼也不在意，放下喷壶走到她身边坐下来，叹着气悠悠说：“我那时候是挺傻，没什么见识，要不怎么被你唬的一愣一愣的，你说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被你勾引SC了还觉得是我一厢情愿酒后乱性，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见你。直到后来见得世面多了，我才明白过来，可那时候已经被你扫地出门，明白了也晚了。”
“秦向晚，”她叹息般唤着，戳了戳旁边人单薄的肩膀，哀哀道，“你说，你欠我的拿什么还？”
片刻后，许梦潼收起了那副哀凄的容色，垂下眼在秦向晚歪张的嘴唇上轻吻一下，笑叹道：“还是骗不了你啊？秦老师就是厉害。有点起风了，我们进屋去吧，好不好？”
许梦潼平稳地将轮椅推进房间，理顺了秦向晚身上连着的那一堆管线，和小于一起把她抱回床上。还没等两人松开手，原本安静躺着的病人却突然有了动作，搭在腹部的两只手就僵硬地收紧了不停发颤，脚在床单上轻轻蹬踹，脖子梗动着向后仰，脸上表情狰狞，锁骨上方嵌着的气切管也随着颈部肌束的颤动一上一下的。许梦潼怕她挣扎中伤到自己，赶紧让小于按住她的身体，自己顺着劲儿托着她的脑袋护好，摘掉她脸上的墨镜，便见那双半睁着的眼睛里只露着眼白，瞳仁已经上翻着藏在了眼皮里面。
“血氧正常，尿管正常，刚才有些心动过速，”小于查看着监护数据和秦向晚身上连着的几根管线，迅速汇报着情况，“现在已经恢复了。”
秦向晚最近一直状况稳定，回家后还没有过这样剧烈的反应，许梦潼皱着眉轻抚她剧烈起伏的胸廓，又摸了摸她左侧锁骨下方那个埋在皮下的小盒子，知道这是ICD放电对她产生了刺激。从植入起至今，算上这次，这个小盒子一共进行过六次放电，除了第一次是手术中的仪器检测、第二次是秦向晚还在ICU时，许梦潼没能陪在她身边，后面几次她都是经历过的，知道这样的状况只是暂时，缓一缓就会过去，却仍然止不住地心疼和紧张。
“就好了，不怕，不怕啊……”许梦潼用手轻轻抚摸秦向晚不停抖动的眼皮，一边轻轻哄着一边在她的眉心和唇角不停亲吻。不知过了多久，秦向晚的身体渐渐安静下来，只手脚还偶尔微微颤动，许梦潼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有些湿意，而已经半阖了双目的病人眼角残留着泪痕。
许梦潼眼眶酸涩，却咬着牙生生忍住了，亲亲她咸涩的眼角哑声道：“我知道你难受，可你别……”她说不出那个字，又哽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阿晚，求你了，为了我，再坚持一下，好不好？别丢下我，好不好？”
天气一天天转暖了，许梦潼不想秦向晚整天闷在房间里，却也不敢带她走得太远，最多只能在自家院子里转转，最常做的是推她到露台上晒太阳。
秦向晚的房间是二楼最大的主卧，朝东朝南各有两扇落地窗，窗外是连通的L型露台，露台上摆着缤纷的花草，其中不乏秦向晚养了好些年的宝贝，许梦潼一边浇水一边转头去看半躺在轮椅上的秦向晚，笑着道：“我记得这盆莲瓣兰，当年我看它一直不开花，还以为你养了株杂草。后来冬天时它开花了，我跑去和你说，你当时看我那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呢，你那时候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
秦向晚静静躺着毫无回应，许梦潼也不在意，放下喷壶走到她身边坐下来，叹着气悠悠说：“我那时候是挺傻，没什么见识，要不怎么被你唬的一愣一愣的，你说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被你勾引SC了还觉得是我一厢情愿酒后乱性，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见你。直到后来见得世面多了，我才明白过来，可那时候已经被你扫地出门，明白了也晚了。”
“秦向晚，”她叹息般唤着，戳了戳旁边人单薄的肩膀，哀哀道，“你说，你欠我的拿什么还？”
片刻后，许梦潼收起了那副哀凄的容色，垂下眼在秦向晚歪张的嘴唇上轻吻一下，笑叹道：“还是骗不了你啊？秦老师就是厉害。有点起风了，我们进屋去吧，好不好？”
许梦潼平稳地将轮椅推进房间，理顺了秦向晚身上连着的那一堆管线，和小于一起把她抱回床上。还没等两人松开手，原本安静躺着的病人却突然有了动作，搭在腹部的两只手就僵硬地收紧了不停发颤，脚在床单上轻轻蹬踹，脖子梗动着向后仰，脸上表情狰狞，锁骨上方嵌着的气切管也随着颈部肌束的颤动一上一下的。许梦潼怕她挣扎中伤到自己，赶紧让小于按住她的身体，自己顺着劲儿托着她的脑袋护好，摘掉她脸上的墨镜，便见那双半睁着的眼睛里只露着眼白，瞳仁已经上翻着藏在了眼皮里面。
“血氧正常，尿管正常，刚才有些心动过速，”小于查看着监护数据和秦向晚身上连着的几根管线，迅速汇报着情况，“现在已经恢复了。”
秦向晚最近一直状况稳定，回家后还没有过这样剧烈的反应，许梦潼皱着眉轻抚她剧烈起伏的胸廓，又摸了摸她左侧锁骨下方那个埋在皮下的小盒子，知道这是ICD放电对她产生了刺激。从植入起至今，算上这次，这个小盒子一共进行过六次放电，除了第一次是手术中的仪器检测、第二次是秦向晚还在ICU时，许梦潼没能陪在她身边，后面几次她都是经历过的，知道这样的状况只是暂时，缓一缓就会过去，却仍然止不住地心疼和紧张。
“就好了，不怕，不怕啊……”许梦潼用手轻轻抚摸秦向晚不停抖动的眼皮，一边轻轻哄着一边在她的眉心和唇角不停亲吻。不知过了多久，秦向晚的身体渐渐安静下来，只手脚还偶尔微微颤动，许梦潼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有些湿意，而已经半阖了双目的病人眼角残留着泪痕。
许梦潼眼眶酸涩，却咬着牙生生忍住了，亲亲她咸涩的眼角哑声道：“我知道你难受，可你别……”她说不出那个字，又哽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阿晚，求你了，为了我，再坚持一下，好不好？别丢下我，好不好？”
春去秋来，秦向晚回家休养有半年了，需要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仔细判定一下心脏和脑部的情况。
检查约在上午，许梦潼早早地起来，和小于一起准备出门需要用到的东西。吸痰机、呼吸机、纸尿裤、备用的尿袋、毛巾、毯子、靠垫……杂七杂八的东西有条不紊地被归置好送上已经停在院子里的MPV。
许梦潼正做着最后的检查，在屋里陪着秦向晚的护工打来电话，刚接通就急忙忙地对许梦潼说：“许姐，秦姐状况不太对，你快来看看。”
许梦潼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跑着进屋，连电梯都没用，三步并两步上楼回了秦向晚的房间。如护工所说，秦向晚不像每天早上那样呆愣愣的半睁眼睛盯着虚空，而是来回扭着头不停蹭着枕头，半小时前许梦潼刚帮她按摩摆放好的手脚也僵硬地打着哆嗦，虽然脸上的表情和无神的眼睛仍是平日里那样呆滞木然，却正在不停流泪。
“许姐！”见许梦潼进来，护工赶忙道：“秦小姐刚才睁开眼，没几分钟就这样了，监护我都查过了，没问题啊。”
许梦潼微微点头，无心与她多说，快步上前伸手握住秦向晚蜷缩在胸前相互抵着不停蹭动的两只手，一边亲吻着她有些干燥起皮的嘴唇一边柔声哄她：“阿晚不怕，童童在呢，没事啊，那是护工小江，不认得她的声音，害怕了是不是？不怕啊，不怕，没事了……怪我怪我，应该一直陪着你的……不怕啊，不哭，我错了，都是我不好，不哭了啊，乖……”
在许梦潼柔和耐心的安抚下，秦向晚的身体渐渐安静了，眼泪也慢慢止住，又恢复了平时无知无觉的状态。许梦潼紧皱的眉心松了松，却还轻轻拍着她的手，转头小声对护工说：“我陪着她就行，你去帮小于准备东西，弄好了就去吃早饭吧。”
护工如释重负，忙点头退了出去。
许梦潼抽了张湿巾给秦向晚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和口水，在她瘦的有些凹陷的脸颊上轻轻点了点，笑着嗔怪道：“黏人精。”
黏人精没什么反应，只安静躺着。
许梦潼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睛，笑容一点点敛了起来，低声说：“我不管，我就当你刚才是醒来没看到我，闹脾气了。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啊。”
半晌，房间里仍是静悄悄的。
许梦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很快又打起精神，语调轻快地说：“来，我们该起床了！”
半年过去，秦向晚和春天刚出院那会儿相比似乎没什么进步，绝大多数时间里仍然是缄默的，可偶尔又会像刚才那样突然哭闹挣扎，且几次都是在许梦潼没陪在她身边时突然发作。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时，许梦潼和秦向迟欣喜若狂，但医生检查过后却并没有发现她有苏醒的迹象，且那样一过性的发作过后她表现得和平日里没有任何区别，最后医生只判定是大脑受损后的异常活动导致了这种情况的出现，秦向晚仍在昏迷中。
说不失望当然是假的，日积月累的失望加上工作的沉重压力下，秦向迟甚至去看了心理医生，许梦潼心态却似乎还好，秦向迟逼着她做的心理评估测试结果竟然还不错。
“我挺好的，真的。”对着秦总那张难得的严肃、惊讶、迟疑、担忧掺杂在一起的脸，许梦潼甚至还笑了笑，“早在打算陪着她的第一天起我就想好了最坏的可能，现在这样，我不甘心，但也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不管她是睡着是醒着，我都陪着她就是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可半年多来看着心爱的人几次在生死线上徘徊，哪能真的不觉得痛苦，不过是靠一丝信念撑着，想着秦向晚从来最看重承诺，她们说定了再也不分开，不管是生是死、是清醒还是糊涂，她都一定会陪着她一起走到最后。
检查约在上午，许梦潼早早地起来，和小于一起准备出门需要用到的东西。吸痰机、呼吸机、纸尿裤、备用的尿袋、毛巾、毯子、靠垫……杂七杂八的东西有条不紊地被归置好送上已经停在院子里的MPV。
许梦潼正做着最后的检查，在屋里陪着秦向晚的护工打来电话，刚接通就急忙忙地对许梦潼说：“许姐，秦姐状况不太对，你快来看看。”
许梦潼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跑着进屋，连电梯都没用，三步并两步上楼回了秦向晚的房间。如护工所说，秦向晚不像每天早上那样呆愣愣的半睁眼睛盯着虚空，而是来回扭着头不停蹭着枕头，半小时前许梦潼刚帮她按摩摆放好的手脚也僵硬地打着哆嗦，虽然脸上的表情和无神的眼睛仍是平日里那样呆滞木然，却正在不停流泪。
“许姐！”见许梦潼进来，护工赶忙道：“秦小姐刚才睁开眼，没几分钟就这样了，监护我都查过了，没问题啊。”
许梦潼微微点头，无心与她多说，快步上前伸手握住秦向晚蜷缩在胸前相互抵着不停蹭动的两只手，一边亲吻着她有些干燥起皮的嘴唇一边柔声哄她：“阿晚不怕，童童在呢，没事啊，那是护工小江，不认得她的声音，害怕了是不是？不怕啊，不怕，没事了……怪我怪我，应该一直陪着你的……不怕啊，不哭，我错了，都是我不好，不哭了啊，乖……”
在许梦潼柔和耐心的安抚下，秦向晚的身体渐渐安静了，眼泪也慢慢止住，又恢复了平时无知无觉的状态。许梦潼紧皱的眉心松了松，却还轻轻拍着她的手，转头小声对护工说：“我陪着她就行，你去帮小于准备东西，弄好了就去吃早饭吧。”
护工如释重负，忙点头退了出去。
许梦潼抽了张湿巾给秦向晚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和口水，在她瘦的有些凹陷的脸颊上轻轻点了点，笑着嗔怪道：“黏人精。”
黏人精没什么反应，只安静躺着。
许梦潼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睛，笑容一点点敛了起来，低声说：“我不管，我就当你刚才是醒来没看到我，闹脾气了。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啊。”
半晌，房间里仍是静悄悄的。
许梦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很快又打起精神，语调轻快地说：“来，我们该起床了！”
半年过去，秦向晚和春天刚出院那会儿相比似乎没什么进步，绝大多数时间里仍然是缄默的，可偶尔又会像刚才那样突然哭闹挣扎，且几次都是在许梦潼没陪在她身边时突然发作。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时，许梦潼和秦向迟欣喜若狂，但医生检查过后却并没有发现她有苏醒的迹象，且那样一过性的发作过后她表现得和平日里没有任何区别，最后医生只判定是大脑受损后的异常活动导致了这种情况的出现，秦向晚仍在昏迷中。
说不失望当然是假的，日积月累的失望加上工作的沉重压力下，秦向迟甚至去看了心理医生，许梦潼心态却似乎还好，秦向迟逼着她做的心理评估测试结果竟然还不错。
“我挺好的，真的。”对着秦总那张难得的严肃、惊讶、迟疑、担忧掺杂在一起的脸，许梦潼甚至还笑了笑，“早在打算陪着她的第一天起我就想好了最坏的可能，现在这样，我不甘心，但也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不管她是睡着是醒着，我都陪着她就是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可半年多来看着心爱的人几次在生死线上徘徊，哪能真的不觉得痛苦，不过是靠一丝信念撑着，想着秦向晚从来最看重承诺，她们说定了再也不分开，不管是生是死、是清醒还是糊涂，她都一定会陪着她一起走到最后。
昏迷后，秦向晚的身体不再总是紧绷，虽然挛缩变形的关节和手脚仍是畸形的，可护理起来来比从前要轻松一些。许梦潼护理了她好几年，穿脱衣服、按摩翻身这类事，她一个人足够应付。
许梦潼将床头抬高了些，将秦向晚身上的家居服小心脱掉，帮她换了出门要穿的打底衫和卫衣，帮她理了理柔软的齐耳短发，对她说：“这可是C家上个星期才发的新款，我托了关系，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呢，乳白色，不准说不喜欢，我喜欢呢。”
秦向晚乖乖躺着，对此并无异议。许梦潼抿着嘴笑了笑，又将床头放低了些好方便帮她换裤子。
睡裤脱下来、纸尿裤被打开，便溺的味道就扩散开来，许梦潼不以为意，轻轻托着秦向晚干瘪的臀部将沾染了些许稀便的纸尿裤抽出来卷好，扔在垃圾桶里，一边打圈揉着她的小腹一边说：“合着刚才闹不是因为没见到我，是因为要便便？我看看，还有没有？慢慢的啊，放松，放松……”
随着许梦潼规律有度的按揉，几分钟后，秦向晚微微鼓胀的小腹中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肠鸣，半睁的眼睛颤颤上翻，细瘦的腿脚小幅度地蹬踹了几下。许梦潼轻声安抚着她，又揉了一会儿，秦向晚排着气又泄了不少稀便出来，嘴角不知何时又挂了一丝口水。
“阿晚真棒！乖啊，我们洗香香。”许梦潼在她嘴角亲了一下，动作麻利地接了一盆温水来，帮她擦洗沾染了污秽的臀部和大腿。
乳黄的导尿胶管上也沾上了些稀便，许梦潼微一犹豫，算了算也快到换尿管的日子了，索性从床头柜子的抽屉里找出新的尿管换了一条。
从前秦向晚虽然小便失禁，但很少长期使用尿管，大便大多数时候也能够控制，并不像现在这样完全失禁。可脑梗之后神经源性膀胱导致她尿潴留的症状严重了许多，只得置留导尿、间歇开放。
秦向晚多年来一直在服用温和的缓泻剂，并不像一般长期卧床的病人一样有便秘的困扰，反而是偶尔腹泻带来的麻烦更多一些，这在从前不算是坏事，有了便意叫护工准备好便盆，再不济些没能管住，及时清理就是，可现在她人事不知，要排便了不会叫人，失禁了也没有反应，全靠护理的人留心查看。
护工再怎么本分，对伺候这些也难免下意识地排斥，许梦潼也并不想让她们处理这些，大多时候都是遣走其他人自己帮秦向晚料理。除了因为私心里的占有欲作祟外，更是因为她知道秦向晚从来爱干净，护工只当照顾她是一项繁杂的工作，不会像她一样尽心仔细。
秦向晚是她的爱人，是她的珍宝，她不怕劳累，只想给她最细心的呵护，不想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帮秦向晚擦洗干净、换了新的纸尿裤，又穿好了裤子和鞋袜，许梦潼看了看时间，打电话叫芳姨把她和秦向晚的早餐都送过来，先用针筒给秦向晚灌了流食，又帮她揉了好一会儿肠胃帮她消化，随后才坐在床边三两口吃了自己的那份早餐。
“小许啊，慢点吃。”芳姨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提醒她。
“没事儿。”许梦潼笑了笑，抽了条湿巾随意擦了擦嘴角，见秦向晚嘴唇有些干，就又忙着拿棉签蘸了生理盐水给她润湿嘴唇，又凑在她面前仔细地给她涂了一层唇膏。
她穿着一身简单宽松的软和衣裤，身上手上半点首饰也无，脸上不施脂粉，眼下因为长时间的睡眠不足而染了一片青黑，头发也只是简单地在脑后绑了个低马尾，发尾有些褪色分叉，那是从前烫染过、连续几个月来不曾打理的结果。
芳姨看着这个略显憔悴、穿着打扮几乎和其他护工无异、完全看不出曾是众星捧月的大明星的姑娘，又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许梦潼将床头抬高了些，将秦向晚身上的家居服小心脱掉，帮她换了出门要穿的打底衫和卫衣，帮她理了理柔软的齐耳短发，对她说：“这可是C家上个星期才发的新款，我托了关系，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呢，乳白色，不准说不喜欢，我喜欢呢。”
秦向晚乖乖躺着，对此并无异议。许梦潼抿着嘴笑了笑，又将床头放低了些好方便帮她换裤子。
睡裤脱下来、纸尿裤被打开，便溺的味道就扩散开来，许梦潼不以为意，轻轻托着秦向晚干瘪的臀部将沾染了些许稀便的纸尿裤抽出来卷好，扔在垃圾桶里，一边打圈揉着她的小腹一边说：“合着刚才闹不是因为没见到我，是因为要便便？我看看，还有没有？慢慢的啊，放松，放松……”
随着许梦潼规律有度的按揉，几分钟后，秦向晚微微鼓胀的小腹中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肠鸣，半睁的眼睛颤颤上翻，细瘦的腿脚小幅度地蹬踹了几下。许梦潼轻声安抚着她，又揉了一会儿，秦向晚排着气又泄了不少稀便出来，嘴角不知何时又挂了一丝口水。
“阿晚真棒！乖啊，我们洗香香。”许梦潼在她嘴角亲了一下，动作麻利地接了一盆温水来，帮她擦洗沾染了污秽的臀部和大腿。
乳黄的导尿胶管上也沾上了些稀便，许梦潼微一犹豫，算了算也快到换尿管的日子了，索性从床头柜子的抽屉里找出新的尿管换了一条。
从前秦向晚虽然小便失禁，但很少长期使用尿管，大便大多数时候也能够控制，并不像现在这样完全失禁。可脑梗之后神经源性膀胱导致她尿潴留的症状严重了许多，只得置留导尿、间歇开放。
秦向晚多年来一直在服用温和的缓泻剂，并不像一般长期卧床的病人一样有便秘的困扰，反而是偶尔腹泻带来的麻烦更多一些，这在从前不算是坏事，有了便意叫护工准备好便盆，再不济些没能管住，及时清理就是，可现在她人事不知，要排便了不会叫人，失禁了也没有反应，全靠护理的人留心查看。
护工再怎么本分，对伺候这些也难免下意识地排斥，许梦潼也并不想让她们处理这些，大多时候都是遣走其他人自己帮秦向晚料理。除了因为私心里的占有欲作祟外，更是因为她知道秦向晚从来爱干净，护工只当照顾她是一项繁杂的工作，不会像她一样尽心仔细。
秦向晚是她的爱人，是她的珍宝，她不怕劳累，只想给她最细心的呵护，不想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帮秦向晚擦洗干净、换了新的纸尿裤，又穿好了裤子和鞋袜，许梦潼看了看时间，打电话叫芳姨把她和秦向晚的早餐都送过来，先用针筒给秦向晚灌了流食，又帮她揉了好一会儿肠胃帮她消化，随后才坐在床边三两口吃了自己的那份早餐。
“小许啊，慢点吃。”芳姨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提醒她。
“没事儿。”许梦潼笑了笑，抽了条湿巾随意擦了擦嘴角，见秦向晚嘴唇有些干，就又忙着拿棉签蘸了生理盐水给她润湿嘴唇，又凑在她面前仔细地给她涂了一层唇膏。
她穿着一身简单宽松的软和衣裤，身上手上半点首饰也无，脸上不施脂粉，眼下因为长时间的睡眠不足而染了一片青黑，头发也只是简单地在脑后绑了个低马尾，发尾有些褪色分叉，那是从前烫染过、连续几个月来不曾打理的结果。
芳姨看着这个略显憔悴、穿着打扮几乎和其他护工无异、完全看不出曾是众星捧月的大明星的姑娘，又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