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碎小片段
“小晚，你以后会碰到许多困难，可你要记住，爸爸妈妈是因为爱你才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要勇敢，知道么？”
“小晚，妈妈要照顾爸爸，还要工作，你是姐姐，要帮妈妈照顾好妹妹，好不好？”
“对不起，爸爸要去找妈妈了。你要勇敢，爸爸相信你能做的比我好。”
“秦老师，我不是为了讨好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晚姐，我不去了好不好，我想陪着你。”
“最后一次见面了，不想多看看我么？”
“姐，只要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帮你得到。”
“姐，你得好好的，我只有你了。”
……
无数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秦向晚被困在其中挣脱不得。她蹲下身捂住耳朵，那些声音还是不停钻进她的脑中，怎么都挡不住。
她胸口像压着一块重逾千斤的巨石，冰冷而沉重，每一下呼吸都困难至极。渐渐的，她实在没有力气了，终于放弃了努力不再挣扎。
这就是最后了么？
似乎，也没那么难受。
一片混沌中，秦向晚喃喃自语着。
“秦姐！秦姐！”
耳边的嗡嗡声中突然插入一道焦急的呼唤，秦向晚心里一悸，猛地睁开眼，张大了嘴仰起头用力吸气，引得喉间发出一阵尖锐的痰音。
见她骤停的呼吸终于恢复，许梦潼松了一口气，却仍不敢怠慢，让她翻过身趴在自己腿上，拢起手指拍着后背帮她排痰。痰液被聚集到气管中，秦向晚喉咙里浑浊的呼噜声更重了，却怎么都咳不出，只张着嘴不停流涎，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小，手脚却发起抖来，眼睛也因为缺氧而震颤着向上翻。许梦潼迅速拉过一旁的吸痰机，仰起她的脖子畅通了气道，将软管伸进去吸出堵在里面的痰液，待气道畅通后又将鼻氧管换成了面罩给她戴上。
等到监控仪上的各项指标都恢复正常，许梦潼脱力地坐在床边，用力喘了几口气才止住身上的颤抖。她看了一眼已经缓过来的秦向晚，轻轻摸着她半阖着不停抖动的眼皮柔声道：“秦姐，别怕，没事了。”
手心的触感有些湿润，许梦潼心里又酸又涩的，无声咬着牙忍了好一会儿，才敢开口问：“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么？是的话就握一下我的手。”她说着，把手指放在秦向晚右手蜷曲的手指和手心中间，可耐心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得到回应，秦向晚也没有其他的反应，就只是哭。
许梦潼小心地用袖子抹了抹脸，又小声清了清哽住的喉咙，才继续问：“是心里难受么？”
这次，秦向晚的手指哆嗦着微微收紧了一点。
“那就哭吧，没关系的。”许梦潼说着，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正常，“适当的发泄对身体有好处，我帮你保密，咱们不告诉秦总。”
“小晚，妈妈要照顾爸爸，还要工作，你是姐姐，要帮妈妈照顾好妹妹，好不好？”
“对不起，爸爸要去找妈妈了。你要勇敢，爸爸相信你能做的比我好。”
“秦老师，我不是为了讨好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晚姐，我不去了好不好，我想陪着你。”
“最后一次见面了，不想多看看我么？”
“姐，只要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帮你得到。”
“姐，你得好好的，我只有你了。”
……
无数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秦向晚被困在其中挣脱不得。她蹲下身捂住耳朵，那些声音还是不停钻进她的脑中，怎么都挡不住。
她胸口像压着一块重逾千斤的巨石，冰冷而沉重，每一下呼吸都困难至极。渐渐的，她实在没有力气了，终于放弃了努力不再挣扎。
这就是最后了么？
似乎，也没那么难受。
一片混沌中，秦向晚喃喃自语着。
“秦姐！秦姐！”
耳边的嗡嗡声中突然插入一道焦急的呼唤，秦向晚心里一悸，猛地睁开眼，张大了嘴仰起头用力吸气，引得喉间发出一阵尖锐的痰音。
见她骤停的呼吸终于恢复，许梦潼松了一口气，却仍不敢怠慢，让她翻过身趴在自己腿上，拢起手指拍着后背帮她排痰。痰液被聚集到气管中，秦向晚喉咙里浑浊的呼噜声更重了，却怎么都咳不出，只张着嘴不停流涎，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小，手脚却发起抖来，眼睛也因为缺氧而震颤着向上翻。许梦潼迅速拉过一旁的吸痰机，仰起她的脖子畅通了气道，将软管伸进去吸出堵在里面的痰液，待气道畅通后又将鼻氧管换成了面罩给她戴上。
等到监控仪上的各项指标都恢复正常，许梦潼脱力地坐在床边，用力喘了几口气才止住身上的颤抖。她看了一眼已经缓过来的秦向晚，轻轻摸着她半阖着不停抖动的眼皮柔声道：“秦姐，别怕，没事了。”
手心的触感有些湿润，许梦潼心里又酸又涩的，无声咬着牙忍了好一会儿，才敢开口问：“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么？是的话就握一下我的手。”她说着，把手指放在秦向晚右手蜷曲的手指和手心中间，可耐心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得到回应，秦向晚也没有其他的反应，就只是哭。
许梦潼小心地用袖子抹了抹脸，又小声清了清哽住的喉咙，才继续问：“是心里难受么？”
这次，秦向晚的手指哆嗦着微微收紧了一点。
“那就哭吧，没关系的。”许梦潼说着，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正常，“适当的发泄对身体有好处，我帮你保密，咱们不告诉秦总。”
退圈的风波闹了两三个月，终于完全沉寂下来，许梦潼又大着胆子白天在医院里转了两周，见没什么异常，就让秦向迟找个借口说方淼家里有事要请一阵假，助理的工作暂时由邹晴顶替一段时间。
“……他以为这就是故事的结局，可其实这只是一切的开始。”
许梦潼读完最后一句，见秦向晚若有所思地琢磨着什么，便也盯着满页的纸看。沉思中她左手戴着的智能手表轻轻震动起来，许梦潼按掉闹钟，拍了拍秦向晚的手轻声对她说：“秦姐，到点了，我们活动一下，换个姿势啊。”
秦向晚愣愣睁着的眼睛晃了晃，眉心蹙起的褶皱更深了些，又过了一会儿电脑才“滴”了一声亮起绿灯。见她同意了，许梦潼才招呼了小于，一起帮她活动身体。
最近张主任给秦向晚用了一种新药，她肌张力过高的情况缓解了一些，虽然仍会不自觉地震颤抽搐，姿势也仍没法完全放松，但至少肌肉不会时时紧绷着，不会像以前那样让她总是疼痛难忍，晚上也能睡得熟一些了。
按摩好了四肢，小于将秦向晚的手脚摆好、垫上垫子，许梦潼则摘掉了她戴着的脑波接收器，给她按摩肩颈和头皮。头上的软帽被摘掉，秦向晚刚才还平静的表情就有了波动，眼睛跳动着左右晃，向左斜勾着的嘴唇颤抖着咧开，刚被许梦潼摆正的脖颈也向左扭转了一些。
“不怕啊秦姐，就摘下一分钟，我给你按按头皮，马上就戴上。”许梦潼知道她不戴脑波仪时总会有些紧张害怕，一边哄着她一边麻利地按摩了一遍头上的穴位，很快就重新把软帽给她戴好了，凑在她眼前给她擦着口水问：“看，是不是很快就好了？”
秦向晚的目光终于对上了眼前的人，电脑也“滴”了一下。许梦潼笑了一声，拿蘸了生理盐水的棉签给她润湿有些干裂的嘴唇，同时嘱咐小于：“明天要降温，我晚上会给秦姐换好衣服和被子，明天白天我放假，你多费点儿心，要是天冷就开空调，但是记得开加湿器，还得多让她喝点水。”
“放心吧邹姐，我都记着呢。”小于笑着答。
电脑两绿一红地闪了三下，表示秦向晚有话要说。许梦潼坐在床边拿起笔和平时秦向晚说话用的本子，念着字母给她做拼读，没一会儿就拼出一句问话：
【给你涨工资么？】
许梦潼知道秦向晚是在调侃她不但揽了助理的活，现在还要插手她的日间护理，管的太多了。她眨眨眼，笑着道：“涨了，秦总还给我发了个大红包呢。”
秦向晚听着，又歪仰着头咧嘴。
她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大多时候都只是歪张着嘴表情僵硬，情绪激动时往往被肌束颤动带得面容扭曲，更没法做出正常人那样哭和笑的表情，可相处久了，许梦潼还是循到了一些规律。她高兴时右边眉毛大多是上扬的，难受、不悦或紧张时则多半蹙着眉。
此时她眉心平整，右边纤长的眉毛微微上扬，许梦潼看在眼里，知道她是在笑，便也跟着笑起来。
小于刚见到秦向晚咧嘴时下意识紧张起来，等许梦潼也笑了，且秦向晚的肢体仍然松弛着，心率也正常，才意识到她是在开心，松了一口气感叹道：“除了秦总，也就邹姐能让秦姐这么开心了。”
许梦潼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只默默帮秦向晚换了一块口水巾。
秦向晚的脑波仪是调试很多次之后才能正式启用的，比一般的仪器信号识别精度高、速度快，可也有缺点——为了达到这些效果，仪器被设定为只识别简单的肯定和否定信号，对于“高兴”“难过”“激动”这样的复杂情绪，机器会自动滤过不做处理，其他诸如“要说话”、“要写剧本”、“不舒服”等常用诉求都是在这两种信号的基础上用组合的方式表示的。比如两个肯定一个否定就是有话要说，三个肯定是想写剧本，连续的否定则是不舒服或其他紧急情况。
这台仪器的初衷是让秦向晚能在对眼睛和四肢活动都没法准确控制时迅速地做出呼叫和回答，从而判断病情、维持生命，其他的功能都只能算是拓展和延伸，并不主要。
同样的，对于一般的看护而言，能顺利完成和秦向晚的交流，理解她的诉求并顺从执行就已经尽到了本分，毕竟护理工作繁重琐碎，且人与人的悲喜本不相通，像许梦潼这样仔细研究病人细微的表情变化，和病人同哭同笑的实在不多。
许梦潼不是不知道作为邹晴她最近的举动有些越界，可她并不打算再强自压抑着自己，去扮演那个本份的夜班护工。
退圈之后，她已经没了最大的束缚，她没办法继续看着秦向晚像植物一般被孤零零地困在几乎与世隔绝的腐朽躯壳里，她想让秦向晚开心，想让她像那晚一样，想哭就尽情哭，想笑就尽情笑。至于秦向晚是否会发现，发现之后能否原谅她的隐瞒，许梦潼总是避免去想。
她像赌徒一般押上了自己的一切，不计输赢，不论结果，只希望秦向晚能快乐。
“……他以为这就是故事的结局，可其实这只是一切的开始。”
许梦潼读完最后一句，见秦向晚若有所思地琢磨着什么，便也盯着满页的纸看。沉思中她左手戴着的智能手表轻轻震动起来，许梦潼按掉闹钟，拍了拍秦向晚的手轻声对她说：“秦姐，到点了，我们活动一下，换个姿势啊。”
秦向晚愣愣睁着的眼睛晃了晃，眉心蹙起的褶皱更深了些，又过了一会儿电脑才“滴”了一声亮起绿灯。见她同意了，许梦潼才招呼了小于，一起帮她活动身体。
最近张主任给秦向晚用了一种新药，她肌张力过高的情况缓解了一些，虽然仍会不自觉地震颤抽搐，姿势也仍没法完全放松，但至少肌肉不会时时紧绷着，不会像以前那样让她总是疼痛难忍，晚上也能睡得熟一些了。
按摩好了四肢，小于将秦向晚的手脚摆好、垫上垫子，许梦潼则摘掉了她戴着的脑波接收器，给她按摩肩颈和头皮。头上的软帽被摘掉，秦向晚刚才还平静的表情就有了波动，眼睛跳动着左右晃，向左斜勾着的嘴唇颤抖着咧开，刚被许梦潼摆正的脖颈也向左扭转了一些。
“不怕啊秦姐，就摘下一分钟，我给你按按头皮，马上就戴上。”许梦潼知道她不戴脑波仪时总会有些紧张害怕，一边哄着她一边麻利地按摩了一遍头上的穴位，很快就重新把软帽给她戴好了，凑在她眼前给她擦着口水问：“看，是不是很快就好了？”
秦向晚的目光终于对上了眼前的人，电脑也“滴”了一下。许梦潼笑了一声，拿蘸了生理盐水的棉签给她润湿有些干裂的嘴唇，同时嘱咐小于：“明天要降温，我晚上会给秦姐换好衣服和被子，明天白天我放假，你多费点儿心，要是天冷就开空调，但是记得开加湿器，还得多让她喝点水。”
“放心吧邹姐，我都记着呢。”小于笑着答。
电脑两绿一红地闪了三下，表示秦向晚有话要说。许梦潼坐在床边拿起笔和平时秦向晚说话用的本子，念着字母给她做拼读，没一会儿就拼出一句问话：
【给你涨工资么？】
许梦潼知道秦向晚是在调侃她不但揽了助理的活，现在还要插手她的日间护理，管的太多了。她眨眨眼，笑着道：“涨了，秦总还给我发了个大红包呢。”
秦向晚听着，又歪仰着头咧嘴。
她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大多时候都只是歪张着嘴表情僵硬，情绪激动时往往被肌束颤动带得面容扭曲，更没法做出正常人那样哭和笑的表情，可相处久了，许梦潼还是循到了一些规律。她高兴时右边眉毛大多是上扬的，难受、不悦或紧张时则多半蹙着眉。
此时她眉心平整，右边纤长的眉毛微微上扬，许梦潼看在眼里，知道她是在笑，便也跟着笑起来。
小于刚见到秦向晚咧嘴时下意识紧张起来，等许梦潼也笑了，且秦向晚的肢体仍然松弛着，心率也正常，才意识到她是在开心，松了一口气感叹道：“除了秦总，也就邹姐能让秦姐这么开心了。”
许梦潼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只默默帮秦向晚换了一块口水巾。
秦向晚的脑波仪是调试很多次之后才能正式启用的，比一般的仪器信号识别精度高、速度快，可也有缺点——为了达到这些效果，仪器被设定为只识别简单的肯定和否定信号，对于“高兴”“难过”“激动”这样的复杂情绪，机器会自动滤过不做处理，其他诸如“要说话”、“要写剧本”、“不舒服”等常用诉求都是在这两种信号的基础上用组合的方式表示的。比如两个肯定一个否定就是有话要说，三个肯定是想写剧本，连续的否定则是不舒服或其他紧急情况。
这台仪器的初衷是让秦向晚能在对眼睛和四肢活动都没法准确控制时迅速地做出呼叫和回答，从而判断病情、维持生命，其他的功能都只能算是拓展和延伸，并不主要。
同样的，对于一般的看护而言，能顺利完成和秦向晚的交流，理解她的诉求并顺从执行就已经尽到了本分，毕竟护理工作繁重琐碎，且人与人的悲喜本不相通，像许梦潼这样仔细研究病人细微的表情变化，和病人同哭同笑的实在不多。
许梦潼不是不知道作为邹晴她最近的举动有些越界，可她并不打算再强自压抑着自己，去扮演那个本份的夜班护工。
退圈之后，她已经没了最大的束缚，她没办法继续看着秦向晚像植物一般被孤零零地困在几乎与世隔绝的腐朽躯壳里，她想让秦向晚开心，想让她像那晚一样，想哭就尽情哭，想笑就尽情笑。至于秦向晚是否会发现，发现之后能否原谅她的隐瞒，许梦潼总是避免去想。
她像赌徒一般押上了自己的一切，不计输赢，不论结果，只希望秦向晚能快乐。
十月末，A市接连下了近一个星期的雨，气温也断崖式的降了足有十度，这天终于放晴，气温也回升了一些，许梦潼便提出中午暖和时给秦向晚洗个澡。
秦向晚洗澡大多在白天，一是因为白天气温高些不那么容易着凉，二是因为白天光线好，她残存的视力还能大概看清事物的轮廓，不会过于紧张。
秦向晚从前自床上转移到轮椅或其他处大多用吊臂机，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操作，但自从一次用吊臂转移的过程中突然痉挛颠簸致使心律不齐发作后，秦向晚便对吊臂机很抗拒，秦向迟担心她精神紧张引发心脏症状，便不再让护理人员使用吊臂。她的下肢已经没什么活动能力，躯干和上肢也肌肉萎缩且无法有效配合完成动作，但如果真的在转移的过程中突然痉挛发作，一个人难以应付，因此抱她转移大多需要两个人配合。原本许梦潼想着自己和小于就够了，在小于提出去找个护士帮忙时下意识便想要拒绝，但又突然想起那天秦向晚的调侃，便没多插手，只由着小于去安排。等到看见小于叫来帮忙的护士，许梦潼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低头将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向上推了推。
“这是覃晶晶，今天张颖请假了，晶晶替她一天。”小于和许梦潼解释道，又去和秦向晚说：“秦姐，还记得晶晶么？之前帮我陪你去做康复训练的，今天张颖请假了，让晶晶帮忙抱你去洗澡，好不好？”
覃晶晶也离近了秦向晚和她打招呼：“秦老师好，秦老师还记得我不？”
因为某些原因，秦向晚对这个个性活泼的康复科小护士印象挺深，努力将目光对准了眼前淡粉色正冲自己挥手的影子，电脑紧跟着“滴”了一声表示肯定。
“那你们帮秦姐准备一下，我先去放水。”许梦潼压低嗓音简单交待了一句就转身进了洗手间。
许梦潼将水龙头打开，哗哗的水声遮住了外面的说话声，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皱起了眉。
冷静。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姑娘不一定能认出自己，也不一定会联想到电梯里那次偶遇。
她一边想着，一边快速给秦向迟发了一条语音消息把情况简单说了，让她想个办法尽快把人弄走。秦向迟很快就回复过来：“我马上处理，你小心点，瞒过这几分钟。”
许梦潼回了个ok，将手机收好，打起了精神走出去。
房间里，小于和覃晶晶正在给秦向晚脱衣服，覃晶晶看上去和小于年纪差不多，都是活泼开朗的性格，可能是之前有过几次接触的原因，她似乎和秦向晚并不生疏，甚至还很有些自来熟，一边帮她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一边问：“秦老师，我什么时候能看到您写的新戏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小于瞪她一眼，有些担忧地往许梦潼这边看了一下。她不知道邹晴的真实身份，只是直觉她和秦家两姐妹的关系不一般，并不是普通的护工，至少也算自己半个老板，而且秦向迟明令禁止在秦向晚面前多谈娱乐八卦，她多少有些担心许梦潼会和秦向迟告状，以为她找来的帮手不靠谱、工作不够尽心。
“我是秦老师的粉丝啊，秦老师的戏我都看过！”覃晶晶似乎没读懂小于的眼色，语气随意地答道，“你不知道，自从我女神退圈之后，我看什么都觉得没意思，也就秦老师的《清屏传》还能抚慰我受伤的心灵。不过我觉得这戏应该我女神来拍，肯定比姜溪演得好！”
秦向晚一直安静躺着，覃晶晶说到这里她却耸起右肩微微抬起了手臂，嘴也张开了一些，覃晶晶眼睛一亮，握着秦向晚巍巍发颤的手问：“秦老师也同意我的观点是吧？导演太没眼光了！”
秦向晚似乎被她逗笑，嘴唇咧开的更大了些。
“……”许梦潼低头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些头疼。
秦向晚洗澡大多在白天，一是因为白天气温高些不那么容易着凉，二是因为白天光线好，她残存的视力还能大概看清事物的轮廓，不会过于紧张。
秦向晚从前自床上转移到轮椅或其他处大多用吊臂机，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操作，但自从一次用吊臂转移的过程中突然痉挛颠簸致使心律不齐发作后，秦向晚便对吊臂机很抗拒，秦向迟担心她精神紧张引发心脏症状，便不再让护理人员使用吊臂。她的下肢已经没什么活动能力，躯干和上肢也肌肉萎缩且无法有效配合完成动作，但如果真的在转移的过程中突然痉挛发作，一个人难以应付，因此抱她转移大多需要两个人配合。原本许梦潼想着自己和小于就够了，在小于提出去找个护士帮忙时下意识便想要拒绝，但又突然想起那天秦向晚的调侃，便没多插手，只由着小于去安排。等到看见小于叫来帮忙的护士，许梦潼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低头将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向上推了推。
“这是覃晶晶，今天张颖请假了，晶晶替她一天。”小于和许梦潼解释道，又去和秦向晚说：“秦姐，还记得晶晶么？之前帮我陪你去做康复训练的，今天张颖请假了，让晶晶帮忙抱你去洗澡，好不好？”
覃晶晶也离近了秦向晚和她打招呼：“秦老师好，秦老师还记得我不？”
因为某些原因，秦向晚对这个个性活泼的康复科小护士印象挺深，努力将目光对准了眼前淡粉色正冲自己挥手的影子，电脑紧跟着“滴”了一声表示肯定。
“那你们帮秦姐准备一下，我先去放水。”许梦潼压低嗓音简单交待了一句就转身进了洗手间。
许梦潼将水龙头打开，哗哗的水声遮住了外面的说话声，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皱起了眉。
冷静。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姑娘不一定能认出自己，也不一定会联想到电梯里那次偶遇。
她一边想着，一边快速给秦向迟发了一条语音消息把情况简单说了，让她想个办法尽快把人弄走。秦向迟很快就回复过来：“我马上处理，你小心点，瞒过这几分钟。”
许梦潼回了个ok，将手机收好，打起了精神走出去。
房间里，小于和覃晶晶正在给秦向晚脱衣服，覃晶晶看上去和小于年纪差不多，都是活泼开朗的性格，可能是之前有过几次接触的原因，她似乎和秦向晚并不生疏，甚至还很有些自来熟，一边帮她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一边问：“秦老师，我什么时候能看到您写的新戏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小于瞪她一眼，有些担忧地往许梦潼这边看了一下。她不知道邹晴的真实身份，只是直觉她和秦家两姐妹的关系不一般，并不是普通的护工，至少也算自己半个老板，而且秦向迟明令禁止在秦向晚面前多谈娱乐八卦，她多少有些担心许梦潼会和秦向迟告状，以为她找来的帮手不靠谱、工作不够尽心。
“我是秦老师的粉丝啊，秦老师的戏我都看过！”覃晶晶似乎没读懂小于的眼色，语气随意地答道，“你不知道，自从我女神退圈之后，我看什么都觉得没意思，也就秦老师的《清屏传》还能抚慰我受伤的心灵。不过我觉得这戏应该我女神来拍，肯定比姜溪演得好！”
秦向晚一直安静躺着，覃晶晶说到这里她却耸起右肩微微抬起了手臂，嘴也张开了一些，覃晶晶眼睛一亮，握着秦向晚巍巍发颤的手问：“秦老师也同意我的观点是吧？导演太没眼光了！”
秦向晚似乎被她逗笑，嘴唇咧开的更大了些。
“……”许梦潼低头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些头疼。
覃晶晶又念念叨叨地接着道：“说起来，我女神退圈退的真彻底啊，这都好几个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不过我有一天早上在电……”
许梦潼赶紧打断道：“水快放好了，小于，你先给秦姐盖上点被子，别着凉，小覃你来帮我一把。”
“哎，”小于答应着，见许梦潼脸色不佳，瞪了覃晶晶一眼，推着她道：“去帮忙。”
“哦哦。”覃晶晶这次终于接收到了信号，虽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也不敢再乱说话了，到洗手间准备帮着许梦潼把塑料浴缸推出来。
病房的套侧里是配了浴缸的，但镶嵌式的浴缸三面靠墙，不方便将秦向晚抱进抱出，且秦向迟怕冰冷坚硬的陶瓷表面会磕伤秦向晚，早在她刚住院时就定做了个可移动的塑料浴缸搬过来，要用时只需要在洗手间放好了水再推到床边，病房里空间宽敞，也不需要长时间的搬动秦向晚，使用起来方便舒适许多。
“邹姐，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呀？”安静了没几分钟，覃晶晶小心翼翼地问。
许梦潼若无其事地打量了她一眼，冷淡道：“没印象，我一直是秦姐的夜班护工，可能在医院里碰到过吧。”
“哦。”覃晶晶瘪瘪嘴，不说话了。眼前这位夜班护工黑框眼镜配着有些厚重的刘海，肤色黯淡且眼圈发黑，本就看着阴郁，又一直板着脸，语气也冷冰冰的并不友好，她就是再活泼也没兴趣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于是也不再说话，只专心干活。
等许梦潼和覃晶晶将浴缸固定好插上电源开了加热装置，小于也已经将秦向晚腹部的胃造瘘管用防水胶布封好，等着将她抱进浴缸里了。病房里已经供暖，又开了空调，暖和得很，可许梦潼看到秦向晚只在躯干上盖着一条浴巾、细瘦伶仃的手脚都裸露在外，还是忍不住皱起眉，想上前将她裹得暖和点，可想起还有个覃晶晶在，只好生生忍住。
“秦姐，我们要抱你起来了，好不好？”小于问秦向晚。
秦向晚不知在想什么，半天也没有反应，小于又问了一次，她才回应说好。
“那脑波仪先摘掉了哦？”小于又问。
秦向晚仍然只是表示同意，可许梦潼却注意到软帽摘掉时她原本虚蜷的右手手指攥紧了，缩在胸前不停发抖，呼吸也有些加快。她略一犹豫，还是忍不住上前两步，凑在秦向晚眼前道：“秦姐，别紧张，我……我和小于都在呢，你要是不舒服，就眨眼睛，好不好？”
秦向晚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她的两条胳膊仍在细细震颤，但呼吸渐渐平缓了些，许梦潼放心了一点，招呼小于和覃晶晶捏着铺在她身体下面的兜布四角，自己则护着她的头颈，小心地将她抱起来转移到浴缸里。
米黄色的浴巾被水浸湿，贴在秦向晚身上勾勒出她过于单薄的身形。小于和覃晶晶一人抬高她的身体一人将兜布从下面抽出，许梦潼随即搂着她的腋下将人提了提，让她在浴缸的网兜里躺的更稳当些，按着她微微发抖的胳膊轻声问：“秦姐，有没有不舒服？”
温热的水包裹了冰凉的双腿和僵硬的腰背，秦向晚有些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一些，看着眼前熟悉又模糊的人影有些出神，好一会儿都没回应。
“要是舒服，就抬抬眉毛，好不好？”许梦潼以为她不知如何表达，耐心道。
秦向晚目光微晃，微微扬了扬眉。
许梦潼放心了，便不再多问，低下头专心给她洗头发。
覃晶晶被小于瞪了一眼后安分了许多，不再缠着秦向晚问这问那，只偶尔小声和小于聊天，许梦潼见她按摩的手法娴熟，眉心稍松了松，却还是盼着秦向迟的救援赶紧到。
她正想着，便有护士敲门进来，说方医生找覃晶晶有急事，随后就将她拉走了。许梦潼目送着覃晶晶出了病房，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的注意力被这事分去了大半，一低头看见秦向晚正盯着自己，一怔之后小声问：“秦姐，怎么了，不舒服么？”
秦向晚微微咧嘴，左眼被震颤的肌束牵得紧闭起来，右眼却也眯了眯，右边的眉毛微微上扬，依稀是个不成形的笑容。
许梦潼突然想起多年前，秦向晚笑时仿佛就总是习惯将右边眉毛微微扬起，将那一双丹凤眼眯起来，掩去目光中惯有的凌厉锐气，只让人觉得温和柔软，又稍带着些在她身上少见的孩子气。
许梦潼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描摹秦向晚纤长的眉毛。
“邹姐，你洗完头发来帮我一下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许梦潼猛地回过神，手指不由得颤了颤。她慌忙收回手，拿热毛巾帮秦向晚擦脸以作掩饰，同时应道：“嗯，稍等，我马上就好。”
许梦潼赶紧打断道：“水快放好了，小于，你先给秦姐盖上点被子，别着凉，小覃你来帮我一把。”
“哎，”小于答应着，见许梦潼脸色不佳，瞪了覃晶晶一眼，推着她道：“去帮忙。”
“哦哦。”覃晶晶这次终于接收到了信号，虽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也不敢再乱说话了，到洗手间准备帮着许梦潼把塑料浴缸推出来。
病房的套侧里是配了浴缸的，但镶嵌式的浴缸三面靠墙，不方便将秦向晚抱进抱出，且秦向迟怕冰冷坚硬的陶瓷表面会磕伤秦向晚，早在她刚住院时就定做了个可移动的塑料浴缸搬过来，要用时只需要在洗手间放好了水再推到床边，病房里空间宽敞，也不需要长时间的搬动秦向晚，使用起来方便舒适许多。
“邹姐，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呀？”安静了没几分钟，覃晶晶小心翼翼地问。
许梦潼若无其事地打量了她一眼，冷淡道：“没印象，我一直是秦姐的夜班护工，可能在医院里碰到过吧。”
“哦。”覃晶晶瘪瘪嘴，不说话了。眼前这位夜班护工黑框眼镜配着有些厚重的刘海，肤色黯淡且眼圈发黑，本就看着阴郁，又一直板着脸，语气也冷冰冰的并不友好，她就是再活泼也没兴趣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于是也不再说话，只专心干活。
等许梦潼和覃晶晶将浴缸固定好插上电源开了加热装置，小于也已经将秦向晚腹部的胃造瘘管用防水胶布封好，等着将她抱进浴缸里了。病房里已经供暖，又开了空调，暖和得很，可许梦潼看到秦向晚只在躯干上盖着一条浴巾、细瘦伶仃的手脚都裸露在外，还是忍不住皱起眉，想上前将她裹得暖和点，可想起还有个覃晶晶在，只好生生忍住。
“秦姐，我们要抱你起来了，好不好？”小于问秦向晚。
秦向晚不知在想什么，半天也没有反应，小于又问了一次，她才回应说好。
“那脑波仪先摘掉了哦？”小于又问。
秦向晚仍然只是表示同意，可许梦潼却注意到软帽摘掉时她原本虚蜷的右手手指攥紧了，缩在胸前不停发抖，呼吸也有些加快。她略一犹豫，还是忍不住上前两步，凑在秦向晚眼前道：“秦姐，别紧张，我……我和小于都在呢，你要是不舒服，就眨眼睛，好不好？”
秦向晚缓慢地眨了一下眼，她的两条胳膊仍在细细震颤，但呼吸渐渐平缓了些，许梦潼放心了一点，招呼小于和覃晶晶捏着铺在她身体下面的兜布四角，自己则护着她的头颈，小心地将她抱起来转移到浴缸里。
米黄色的浴巾被水浸湿，贴在秦向晚身上勾勒出她过于单薄的身形。小于和覃晶晶一人抬高她的身体一人将兜布从下面抽出，许梦潼随即搂着她的腋下将人提了提，让她在浴缸的网兜里躺的更稳当些，按着她微微发抖的胳膊轻声问：“秦姐，有没有不舒服？”
温热的水包裹了冰凉的双腿和僵硬的腰背，秦向晚有些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一些，看着眼前熟悉又模糊的人影有些出神，好一会儿都没回应。
“要是舒服，就抬抬眉毛，好不好？”许梦潼以为她不知如何表达，耐心道。
秦向晚目光微晃，微微扬了扬眉。
许梦潼放心了，便不再多问，低下头专心给她洗头发。
覃晶晶被小于瞪了一眼后安分了许多，不再缠着秦向晚问这问那，只偶尔小声和小于聊天，许梦潼见她按摩的手法娴熟，眉心稍松了松，却还是盼着秦向迟的救援赶紧到。
她正想着，便有护士敲门进来，说方医生找覃晶晶有急事，随后就将她拉走了。许梦潼目送着覃晶晶出了病房，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的注意力被这事分去了大半，一低头看见秦向晚正盯着自己，一怔之后小声问：“秦姐，怎么了，不舒服么？”
秦向晚微微咧嘴，左眼被震颤的肌束牵得紧闭起来，右眼却也眯了眯，右边的眉毛微微上扬，依稀是个不成形的笑容。
许梦潼突然想起多年前，秦向晚笑时仿佛就总是习惯将右边眉毛微微扬起，将那一双丹凤眼眯起来，掩去目光中惯有的凌厉锐气，只让人觉得温和柔软，又稍带着些在她身上少见的孩子气。
许梦潼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描摹秦向晚纤长的眉毛。
“邹姐，你洗完头发来帮我一下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许梦潼猛地回过神，手指不由得颤了颤。她慌忙收回手，拿热毛巾帮秦向晚擦脸以作掩饰，同时应道：“嗯，稍等，我马上就好。”
浴缸会自动维持水温，秦向晚总是冰冷僵硬的身体在热水中随着按摩渐渐放松，直到被许梦潼和小于合力抱回床上，她的肩关节和肘关节都难得地仍是柔软的，只是两只手却早已无法控制地变形，手指仍是挛缩着蜷在掌心，手腕外翻着，虎口和手背蹭在小腹上轻轻颤抖，随后被许梦潼托起来，在她身体两侧的软垫上妥帖放好。
秦向晚二十一岁发病，到如今已经快二十年了，虽然直到现在也仍在坚持做理疗和按摩，但多年的病痛折磨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因为肌肉萎缩，她的四肢比起常人纤细得多，手脚上的关节都明显地凸出来，躯干也消瘦苍白得像是一张单薄易碎的纸，胸前的肋骨在浅而急促的呼吸下愈显嶙峋。肌张力过高致使她的身体长时间维持在异常的姿态，这些年下来不只手脚，身上的一些大关节也难免有些变形，即使现在处于放松的状态，她的膝盖和手肘也微屈着无法打直，只能用软垫塞在膝弯和肘下才能躺的舒服些。
覃晶晶被支走后就没回来过，许梦潼没了顾忌，自然就收起了之前惜字如金的做派。她担心秦向晚紧张着急，便将自己和小于接下来要做什么先她说了：“秦姐，小于帮你擦一下身上，我帮你吹吹头发，等头发吹干了就能用脑波仪了，好么？声音会有点大，不舒服了就眨眼告诉我，好不好？”
见秦向晚没有反对的意思，许梦潼便让小于给她擦干身上的水、涂上身体乳，自己则麻利地帮她把柔软的短发吹干。
等秦向晚顺利控制了脑波仪，许梦潼才和小于配合着给她穿纸尿裤和衣服。秦向晚受不得寒，早早地就穿上了保暖的羊绒裤和打底衫，外面又套了柔软舒适的运动裤和卫衣，袜子也早换了加绒的厚毛袜。
许梦潼犹记得两人初相见时秦向晚无论在哪都总是西装革履一副精英打扮，如今手里拿着毛茸茸软乎乎的袜子，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可笑还未成形，又觉得心酸，那个意气风发的秦老师，再也回不来了。
给秦向晚穿袜子时，许梦潼注意到她左脚内侧有两条已经结痂的细小伤痕，她不动声色地皱起眉，仔细看过后确定该是被右脚拇指上不甚平滑的指甲划伤的，想来是上次刚给她剪完指甲后没有仔细打磨，才让她在痉挛中伤到了自己。她松了一口气，又暗恼自己不够细心，这么久了都没发现。
“秦姐脚上有伤口你知道么？”许梦潼问小于。
“啊？”小于一愣，随后马上道：“知道，是……是上周痉挛的时候划了一下。”
许梦潼皱紧了眉毛，可到底没什么立场过多责备，只冷冷问：“消毒了么？”
“消了的消了的。”小于连忙点头。
许梦潼不再多说了，从床头的抽屉里找出指甲锉来，坐在床尾将秦向晚的脚架在自己腿上，左手手指轻轻捏着她蜷向脚心的脚趾，仔细地将每一个脚趾上的指甲轻轻磨光滑。
小于有些尴尬，磕磕绊绊地和许梦潼道歉：“邹姐，是我不好，我……我以后一定注意。”
“受伤的是我么？”许梦潼到底没忍住，抬起头看着她，声音里难得地带上了怒意。
“……不是……”小于被她摄得一怔，随后又转头对秦向晚说：“对不起，秦姐，是我不小心，我以后一定注意。”
【这么凶。】
小于找了个借口出去之后，秦向晚在许梦潼的帮助下拼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脾气太好了，”许梦潼仍然皱着眉，声音还有些不悦，“有什么要及时说，不然她们会欺负你的。”
秦向晚默了一会儿后才回了个“是”，许梦潼见她没有要继续说话，便放下本子继续帮她修理手上的指甲。
她皱着眉专注于此，每一下动作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慎弄疼了秦向晚，却没察觉到秦向晚有些迷茫的目光几经逡巡后终于落在她身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许久。
秦向晚二十一岁发病，到如今已经快二十年了，虽然直到现在也仍在坚持做理疗和按摩，但多年的病痛折磨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因为肌肉萎缩，她的四肢比起常人纤细得多，手脚上的关节都明显地凸出来，躯干也消瘦苍白得像是一张单薄易碎的纸，胸前的肋骨在浅而急促的呼吸下愈显嶙峋。肌张力过高致使她的身体长时间维持在异常的姿态，这些年下来不只手脚，身上的一些大关节也难免有些变形，即使现在处于放松的状态，她的膝盖和手肘也微屈着无法打直，只能用软垫塞在膝弯和肘下才能躺的舒服些。
覃晶晶被支走后就没回来过，许梦潼没了顾忌，自然就收起了之前惜字如金的做派。她担心秦向晚紧张着急，便将自己和小于接下来要做什么先她说了：“秦姐，小于帮你擦一下身上，我帮你吹吹头发，等头发吹干了就能用脑波仪了，好么？声音会有点大，不舒服了就眨眼告诉我，好不好？”
见秦向晚没有反对的意思，许梦潼便让小于给她擦干身上的水、涂上身体乳，自己则麻利地帮她把柔软的短发吹干。
等秦向晚顺利控制了脑波仪，许梦潼才和小于配合着给她穿纸尿裤和衣服。秦向晚受不得寒，早早地就穿上了保暖的羊绒裤和打底衫，外面又套了柔软舒适的运动裤和卫衣，袜子也早换了加绒的厚毛袜。
许梦潼犹记得两人初相见时秦向晚无论在哪都总是西装革履一副精英打扮，如今手里拿着毛茸茸软乎乎的袜子，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可笑还未成形，又觉得心酸，那个意气风发的秦老师，再也回不来了。
给秦向晚穿袜子时，许梦潼注意到她左脚内侧有两条已经结痂的细小伤痕，她不动声色地皱起眉，仔细看过后确定该是被右脚拇指上不甚平滑的指甲划伤的，想来是上次刚给她剪完指甲后没有仔细打磨，才让她在痉挛中伤到了自己。她松了一口气，又暗恼自己不够细心，这么久了都没发现。
“秦姐脚上有伤口你知道么？”许梦潼问小于。
“啊？”小于一愣，随后马上道：“知道，是……是上周痉挛的时候划了一下。”
许梦潼皱紧了眉毛，可到底没什么立场过多责备，只冷冷问：“消毒了么？”
“消了的消了的。”小于连忙点头。
许梦潼不再多说了，从床头的抽屉里找出指甲锉来，坐在床尾将秦向晚的脚架在自己腿上，左手手指轻轻捏着她蜷向脚心的脚趾，仔细地将每一个脚趾上的指甲轻轻磨光滑。
小于有些尴尬，磕磕绊绊地和许梦潼道歉：“邹姐，是我不好，我……我以后一定注意。”
“受伤的是我么？”许梦潼到底没忍住，抬起头看着她，声音里难得地带上了怒意。
“……不是……”小于被她摄得一怔，随后又转头对秦向晚说：“对不起，秦姐，是我不小心，我以后一定注意。”
【这么凶。】
小于找了个借口出去之后，秦向晚在许梦潼的帮助下拼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脾气太好了，”许梦潼仍然皱着眉，声音还有些不悦，“有什么要及时说，不然她们会欺负你的。”
秦向晚默了一会儿后才回了个“是”，许梦潼见她没有要继续说话，便放下本子继续帮她修理手上的指甲。
她皱着眉专注于此，每一下动作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慎弄疼了秦向晚，却没察觉到秦向晚有些迷茫的目光几经逡巡后终于落在她身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许久。
秦向迟来时许童正陪着秦向晚在院子里晒太阳。秦向迟远远看着秦向晚笑着听许童说话，阴沉了一路的脸色稍微松缓了些，举步迎过去。
秦向晚见到她有些惊讶，问：“怎……么，现在……来……”
“今天没什么事，来看看你。”秦向迟冲她笑了笑，问：“这两天还好么？有没有好好锻炼？”
“好……锻、炼……了。”秦向晚边点头边回答道。她点头时脑袋微有些摇晃，每个字都吐得颤抖顿挫，说话间唇舌有些不自主地细微抽搐着，便冷不防漏了一丝口水出来。她有所察觉，皱着眉抬手想擦，胳膊正举着在眼前乱晃，许童已经轻轻将她唇边的口水揩去，拉起她抽搐张合的手指攥在自己手里轻轻捏了捏。秦向晚眉间稍松，看着许童勾着嘴角笑起来。
秦向迟在一旁看得心里发堵，率先站起来说：“回屋吧。我带了方叔送来的大闸蟹，中午蒸了尝尝。”
秦向晚看着妹妹冷厉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叹气，又转头去看许童，见她也正看着自己，不由弯了弯眼睛。
“笑什么，走吧。”许童冲她挑挑眉，“走回去好不好？今天还差300米呢。”
许童对她每天的锻炼量监督的极为严格，秦向晚知道拗不过她，便由着她将自己扶起来，两只手用护具在助行器的扶手上绑稳了，低头看着脚下慢慢往屋里走。
第一步总要艰难一些，秦向晚在原地挣扎了好一会儿方才挪动了右腿，待右脚落地后又顿挫了一下才迈开了左腿。再往后就简单了一些，只是她动作不稳，抬腿的高度和落脚的位置总控制不好，一脚深一脚浅，步履交错磕绊，即使撑着助行器也走得摇摇晃晃，且她脚踝无力，每一步都迈得拖沓绵软，像是随时都要摔倒一样，看得人胆战心惊。
许童在秦向晚身后半步紧跟着，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因为低头而显得有些佝偻的背影，眼里满是黯然。
秦向晚见到她有些惊讶，问：“怎……么，现在……来……”
“今天没什么事，来看看你。”秦向迟冲她笑了笑，问：“这两天还好么？有没有好好锻炼？”
“好……锻、炼……了。”秦向晚边点头边回答道。她点头时脑袋微有些摇晃，每个字都吐得颤抖顿挫，说话间唇舌有些不自主地细微抽搐着，便冷不防漏了一丝口水出来。她有所察觉，皱着眉抬手想擦，胳膊正举着在眼前乱晃，许童已经轻轻将她唇边的口水揩去，拉起她抽搐张合的手指攥在自己手里轻轻捏了捏。秦向晚眉间稍松，看着许童勾着嘴角笑起来。
秦向迟在一旁看得心里发堵，率先站起来说：“回屋吧。我带了方叔送来的大闸蟹，中午蒸了尝尝。”
秦向晚看着妹妹冷厉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叹气，又转头去看许童，见她也正看着自己，不由弯了弯眼睛。
“笑什么，走吧。”许童冲她挑挑眉，“走回去好不好？今天还差300米呢。”
许童对她每天的锻炼量监督的极为严格，秦向晚知道拗不过她，便由着她将自己扶起来，两只手用护具在助行器的扶手上绑稳了，低头看着脚下慢慢往屋里走。
第一步总要艰难一些，秦向晚在原地挣扎了好一会儿方才挪动了右腿，待右脚落地后又顿挫了一下才迈开了左腿。再往后就简单了一些，只是她动作不稳，抬腿的高度和落脚的位置总控制不好，一脚深一脚浅，步履交错磕绊，即使撑着助行器也走得摇摇晃晃，且她脚踝无力，每一步都迈得拖沓绵软，像是随时都要摔倒一样，看得人胆战心惊。
许童在秦向晚身后半步紧跟着，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因为低头而显得有些佝偻的背影，眼里满是黯然。
准备午饭的时候，许童很识趣地把客厅留给两姐妹，自己去厨房打下手。待她一走，秦向迟就问道：“姐，许童收了Z戏的录取通知书，你知道么？”
“嗯，我……让她、报……的，”秦向晚笑了笑，“表演……系。”
“姐！”秦向迟把水杯顿在茶几上，皱着眉问：“你也不拦着？！”
“好事……为、什么……要、拦？”秦向晚慢慢问。
“你正病着，她怎么能这个时候跑到上海去！”秦向迟明显生气了，与秦向晚有七分像的脸上尽是愤慨，“如果不是你，她会有今天？能去的了Z戏？就算是报恩，也不该这时候扔下你吧？”
秦向晚皱眉看着秦向迟，眼中满是失望与不赞同。
“是、我……逼她。她……早晚……会、发光，我不能……束缚……她。而且，难……道、她陪……我就、能……好么……”秦向晚有些急燥，吐字越发含混，口角面颊的抽动也越发明显，“秦、总……了不起，是……么？你再……这样、不……尊重……别人，就、不……用来……了！”
秦向迟被她看得心里一滞，语气软下来，垂着头说：“对不起，我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我道歉。可是……姐，我心疼你……我事情太多，不能每天都来看你，她要是走了，谁来照顾你？”
“请……护工，或者……去、疗养……院。”秦向晚冷静地说。
“姐！你明知道我不会同意！”秦向迟蓦地站起来，攥紧了拳头瞪着她，眼眶都红了。
秦向晚叹了口气，撑着茶几和沙发扶手摇摇晃晃地挣扎着想站起来，秦向迟虽然仍冷着脸，可还是赶忙上前扶住她。秦向晚顺势将妹妹揽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磕磕绊绊地说：“小迟……别、怕，没事……的……”
秦向迟僵硬的身体渐渐软下来，紧紧搂着秦向晚，半天不肯撒手。
秦向迟在姐姐怀里哭了一通后就离开了，没留下吃午饭，也没再多说什么。秦向晚了解自己妹妹的性格，知道这就算是哄好了，便放松了精神，享受起许童剥出的蟹肉来。
“秦总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也不同意我去上海？”许童问。
秦向晚看她一眼，专心吃饭，并不答话。
“我不去了，好不好？”许童又问，见秦向晚还是不理她，声音急了些，“X大的表演系也很好啊，我留在A城陪着你，不好么？”
话音未落，秦向晚就张大嘴，低下头剧烈咳起来。许童扔下手里的碗，飞快凑过来帮她拍背，同时用纸巾垫着托在她嘴边，好半天秦向晚才将呛进气管的食物残渣咳出来，有些脱力地喘着，发红的眼睛望着林悦。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分心。”许童愧疚又心疼，可更坚定了心里的念头，“可我真的不放心你，我不去了，好不好？”
秦向晚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舒服了些，颤抖含糊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沙哑，更难分辨了些：“我……早就……说了，分手……去、Z戏……二……选一。”
见许童一脸难过委屈地看着自己，秦向晚心里也跟着酸了酸，强忍了情绪安慰道：“不怕，四年……很……短。”
秦向晚从来都是坚定决绝的人，自从第一次在剧组角落里看到那个默默练戏的小丫头，她就知道这个中专毕业、整天泡在影视城跑龙套的小姑娘绝非池中之物。许童是天生的演员，扶持她，教导她，造就她，这是秦向晚早就想好的路，即使自己意料之外地对她动了心，也不能阻碍她推着她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嗯，我……让她、报……的，”秦向晚笑了笑，“表演……系。”
“姐！”秦向迟把水杯顿在茶几上，皱着眉问：“你也不拦着？！”
“好事……为、什么……要、拦？”秦向晚慢慢问。
“你正病着，她怎么能这个时候跑到上海去！”秦向迟明显生气了，与秦向晚有七分像的脸上尽是愤慨，“如果不是你，她会有今天？能去的了Z戏？就算是报恩，也不该这时候扔下你吧？”
秦向晚皱眉看着秦向迟，眼中满是失望与不赞同。
“是、我……逼她。她……早晚……会、发光，我不能……束缚……她。而且，难……道、她陪……我就、能……好么……”秦向晚有些急燥，吐字越发含混，口角面颊的抽动也越发明显，“秦、总……了不起，是……么？你再……这样、不……尊重……别人，就、不……用来……了！”
秦向迟被她看得心里一滞，语气软下来，垂着头说：“对不起，我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我道歉。可是……姐，我心疼你……我事情太多，不能每天都来看你，她要是走了，谁来照顾你？”
“请……护工，或者……去、疗养……院。”秦向晚冷静地说。
“姐！你明知道我不会同意！”秦向迟蓦地站起来，攥紧了拳头瞪着她，眼眶都红了。
秦向晚叹了口气，撑着茶几和沙发扶手摇摇晃晃地挣扎着想站起来，秦向迟虽然仍冷着脸，可还是赶忙上前扶住她。秦向晚顺势将妹妹揽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磕磕绊绊地说：“小迟……别、怕，没事……的……”
秦向迟僵硬的身体渐渐软下来，紧紧搂着秦向晚，半天不肯撒手。
秦向迟在姐姐怀里哭了一通后就离开了，没留下吃午饭，也没再多说什么。秦向晚了解自己妹妹的性格，知道这就算是哄好了，便放松了精神，享受起许童剥出的蟹肉来。
“秦总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也不同意我去上海？”许童问。
秦向晚看她一眼，专心吃饭，并不答话。
“我不去了，好不好？”许童又问，见秦向晚还是不理她，声音急了些，“X大的表演系也很好啊，我留在A城陪着你，不好么？”
话音未落，秦向晚就张大嘴，低下头剧烈咳起来。许童扔下手里的碗，飞快凑过来帮她拍背，同时用纸巾垫着托在她嘴边，好半天秦向晚才将呛进气管的食物残渣咳出来，有些脱力地喘着，发红的眼睛望着林悦。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分心。”许童愧疚又心疼，可更坚定了心里的念头，“可我真的不放心你，我不去了，好不好？”
秦向晚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舒服了些，颤抖含糊的声音带上了些许沙哑，更难分辨了些：“我……早就……说了，分手……去、Z戏……二……选一。”
见许童一脸难过委屈地看着自己，秦向晚心里也跟着酸了酸，强忍了情绪安慰道：“不怕，四年……很……短。”
秦向晚从来都是坚定决绝的人，自从第一次在剧组角落里看到那个默默练戏的小丫头，她就知道这个中专毕业、整天泡在影视城跑龙套的小姑娘绝非池中之物。许童是天生的演员，扶持她，教导她，造就她，这是秦向晚早就想好的路，即使自己意料之外地对她动了心，也不能阻碍她推着她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入冬后，许梦潼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的，生怕秦向晚生病，秦向迟也明显增加了来看秦向晚的频率，搞得小于如临大敌，工作愈发尽心，从前那些不大认真的小毛病改了许多。秦向迟看她确实辛苦，也怕许梦潼没日没夜地熬着会出问题，便又安排了两个护工，和小于和许梦潼倒班，不至于太过劳累。
可即便是被这样用心护理着，秦向晚心律失常的情况却还是更严重了，最近几天症状尤为明显，水肿、尿少、腹泻,夜里呼吸困难无法平躺，白天也总是怏怏的很没精神，除非必要很少与人交流，已近尾声的剧本也搁下了。
虽然秦向晚明确说了最近不会写剧本，让许梦潼正常倒班，白天回家休息，但许梦潼几乎没日没夜地陪在病房里，只是白天时躲开秦向晚清醒的时候，等她睡着了，又寸步不离地陪在她床边。
秦向迟下了股东会，连衣服都没换就匆匆赶来。许梦潼正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小憩，听到开门的响动睁眼看过来，沉默着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我姐醒着？”秦向迟将大衣脱了随手扔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按了点茶几上的洗手液在手里揉着消毒，见许梦潼捏着眉心点点头，挑着眉说：“许老师阳奉阴违的本事更上一层楼，胆子越来越大了。”
当年被秦向晚赶出来，第二天就来找了自己说想找个办法隐瞒身份陪着秦向晚，如今更是明目张胆地守着，她姐的话半句都不肯听了。这位许大影后啊，到底不是多年前那个唯唯诺诺任人拿捏的小姑娘了。
许梦潼又困又累，且心情不佳，并没有和秦向迟开玩笑的心情，便只淡淡回道：“秦总见笑。”
“我可不是在和你说笑。”秦向迟正色道，“我帮你瞒着我姐，是因为我知道她心里放不下你，也是看在你这么多年对她一片真心的情份上，但是我不能帮着你一直这样骗她，那是对她的不尊重。我姐……她再怎么行动困难，也是个有自己意志的独立的人。”
“我明白，我也同意。”许梦潼冷淡的神色回暖了些，“我退圈，就是为了要好好和她说明白，和她在一起的，但是现在不行，等她病好了，我会和她坦白。”
秦向迟点点头，“我去陪陪她。你不然回去休息一下，泡在这儿有两天了吧？”
“我在沙发上眯一会儿就行。”许梦潼不为所动，靠回去恢复了方才的姿势。
秦向迟不多说了，转身轻轻开门进了病房。
怕秦向晚着凉，屋里门窗都紧闭着，虽然开着新风空调，但房间里仍有些便溺的味道。房间里空调、加湿器、心电仪、制氧机和电脑都开着，一片仪器运行发出的轻微低频噪音中，秦向晚呼吸间短促的喘鸣听上去有些刺耳。她靠在床头半闭着眼睛，灰白的脸上挂着鼻氧管，露在被子外面的两只手浮肿的厉害。
“姐，我开完会了。”她小声说。
秦向晚半阖的眼皮抖了抖，慢慢睁开了一些，眼睛颤抖着缓慢转动半晌，目光却仍是黯淡空茫的。她不想妹妹担心，想尽力让自己显得精神点，却不知这幅强撑的样子落在秦向迟眼里让她更加难受。
秦向迟喉头哽动，摸了摸她的眼皮轻轻哄她：“我今天没事了，就陪着你。累了就睡一会儿。芳姨炖了汤，说等会儿送过来，等你精神好点了我们吃一点，好不好？”
床边的电脑两绿一红地闪了三下，秦向迟知道秦向晚有话要说，拿起本子帮她做拼读。
【邹】
“邹晴？”秦向迟微微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她等会儿过来。”
秦向晚仍然半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又说：【我同意手术。】
秦向迟捏紧了手里的笔，轻轻舒了一口气。
秦向晚的病情比张主任预期的要复杂和严重，已经不光是是否愿意接受人工通气的问题，她需要植入一个心律转复除颤器用以应对心肌病所造成的心律失常，气切也需要尽快提上日程，前天她把张主任提出的手术方案和秦向晚说了，秦向晚说要考虑，这两天又一直状况不好，她不敢催，只能在心里着急，而今秦向晚主动提起，她忙答应道：“那我让张叔尽快安排。”
【小迟】
“嗯，姐，我在呢。”拼读费时费力，秦向晚大多只说短句，这样费劲只为了拼出个称呼实属少见，更不用说现在正难受着，秦向迟来不及多想，只连忙答应。
【别怕，我不死。】
“……嗯，你要长命百岁。”秦向迟喉咙哽住，好半天才又哭又笑地应道。
可即便是被这样用心护理着，秦向晚心律失常的情况却还是更严重了，最近几天症状尤为明显，水肿、尿少、腹泻,夜里呼吸困难无法平躺，白天也总是怏怏的很没精神，除非必要很少与人交流，已近尾声的剧本也搁下了。
虽然秦向晚明确说了最近不会写剧本，让许梦潼正常倒班，白天回家休息，但许梦潼几乎没日没夜地陪在病房里，只是白天时躲开秦向晚清醒的时候，等她睡着了，又寸步不离地陪在她床边。
秦向迟下了股东会，连衣服都没换就匆匆赶来。许梦潼正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小憩，听到开门的响动睁眼看过来，沉默着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我姐醒着？”秦向迟将大衣脱了随手扔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按了点茶几上的洗手液在手里揉着消毒，见许梦潼捏着眉心点点头，挑着眉说：“许老师阳奉阴违的本事更上一层楼，胆子越来越大了。”
当年被秦向晚赶出来，第二天就来找了自己说想找个办法隐瞒身份陪着秦向晚，如今更是明目张胆地守着，她姐的话半句都不肯听了。这位许大影后啊，到底不是多年前那个唯唯诺诺任人拿捏的小姑娘了。
许梦潼又困又累，且心情不佳，并没有和秦向迟开玩笑的心情，便只淡淡回道：“秦总见笑。”
“我可不是在和你说笑。”秦向迟正色道，“我帮你瞒着我姐，是因为我知道她心里放不下你，也是看在你这么多年对她一片真心的情份上，但是我不能帮着你一直这样骗她，那是对她的不尊重。我姐……她再怎么行动困难，也是个有自己意志的独立的人。”
“我明白，我也同意。”许梦潼冷淡的神色回暖了些，“我退圈，就是为了要好好和她说明白，和她在一起的，但是现在不行，等她病好了，我会和她坦白。”
秦向迟点点头，“我去陪陪她。你不然回去休息一下，泡在这儿有两天了吧？”
“我在沙发上眯一会儿就行。”许梦潼不为所动，靠回去恢复了方才的姿势。
秦向迟不多说了，转身轻轻开门进了病房。
怕秦向晚着凉，屋里门窗都紧闭着，虽然开着新风空调，但房间里仍有些便溺的味道。房间里空调、加湿器、心电仪、制氧机和电脑都开着，一片仪器运行发出的轻微低频噪音中，秦向晚呼吸间短促的喘鸣听上去有些刺耳。她靠在床头半闭着眼睛，灰白的脸上挂着鼻氧管，露在被子外面的两只手浮肿的厉害。
“姐，我开完会了。”她小声说。
秦向晚半阖的眼皮抖了抖，慢慢睁开了一些，眼睛颤抖着缓慢转动半晌，目光却仍是黯淡空茫的。她不想妹妹担心，想尽力让自己显得精神点，却不知这幅强撑的样子落在秦向迟眼里让她更加难受。
秦向迟喉头哽动，摸了摸她的眼皮轻轻哄她：“我今天没事了，就陪着你。累了就睡一会儿。芳姨炖了汤，说等会儿送过来，等你精神好点了我们吃一点，好不好？”
床边的电脑两绿一红地闪了三下，秦向迟知道秦向晚有话要说，拿起本子帮她做拼读。
【邹】
“邹晴？”秦向迟微微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她等会儿过来。”
秦向晚仍然半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又说：【我同意手术。】
秦向迟捏紧了手里的笔，轻轻舒了一口气。
秦向晚的病情比张主任预期的要复杂和严重，已经不光是是否愿意接受人工通气的问题，她需要植入一个心律转复除颤器用以应对心肌病所造成的心律失常，气切也需要尽快提上日程，前天她把张主任提出的手术方案和秦向晚说了，秦向晚说要考虑，这两天又一直状况不好，她不敢催，只能在心里着急，而今秦向晚主动提起，她忙答应道：“那我让张叔尽快安排。”
【小迟】
“嗯，姐，我在呢。”拼读费时费力，秦向晚大多只说短句，这样费劲只为了拼出个称呼实属少见，更不用说现在正难受着，秦向迟来不及多想，只连忙答应。
【别怕，我不死。】
“……嗯，你要长命百岁。”秦向迟喉咙哽住，好半天才又哭又笑地应道。
百科里写的SCA7会有视网膜色素变性和心脏损害，我实在找不出是怎么个损害法了，就按心肌病写吧……
你们怎么想，是不是搞得太严重了
你们怎么想，是不是搞得太严重了
天黑后，本就不很喧闹的高级病房区彻底安静下来，万籁俱寂中只听得到病房里各种仪器的运行声和床上病人短促的喘鸣。许梦潼坐在床边看着秦向晚，微微有些失神。
“手术定在明天下午，徐主任的时间有些难约。”
“我姐刚才问了你在哪，她从不会特意过问看护的行踪的，我觉得她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我也想等她情况稳定点，可是以我姐的性格，肯定是希望你能早点主动和她说的……看你的决定吧。”
刚才秦向迟临走前将她叫出去，皱着眉小声说了几句话，扰得许梦潼有些心神不宁。
“滴”
“滴”
“滴滴”
电脑两绿一红地闪了三下，清脆的电子音打断了许梦潼的思绪，她从椅背上直起腰凑近了秦向晚，翻开记录本轻声问：“秦姐，是有话要说么？我念了哦？”
“滴”
“滴滴”
一个肯定一个否定，这并不是约定好的指令，许梦潼想了一下，试探着问：“有话要说，但是不想我帮你拼读？”
“滴”
“……嗯，那我们用电脑。”
许梦潼无来由地有些紧张，调出电脑打字的程序后又坐回去紧盯着秦向晚看。调出打字软件后，秦向晚就能够自己用脑波仪下达开始打字的指令，几乎不需要其他人辅助操作。
电脑开始一个个地念字母，秦向晚蜷缩的双手又开始小幅度地快速颤抖，许梦潼轻轻按住她的胳膊小声安抚：“秦姐，别急，不着急的。”
【雪】
许梦潼微微一怔，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回答说：“下午下了一阵，现在已经停了。”
她想了想，猜测秦向晚是担心秦向迟回家的路上不安全，又补充说：“秦总走的时候雪就停了，路面也没什么积雪，放心吧。”
【可惜，】秦向晚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几下，继续打字说：【你最喜欢雪。】
许梦潼一怔，紧紧抿起了嘴唇。
最喜欢雪的，不是邹晴，而是许梦潼。
【童童】
早在很久以前，秦向晚的电脑里就是设置了一些常用句子和短语的，虽然这些年来交互方式一改再改，但直到现在那几行代码也仍然留在她用的这套打字软件中。虽然其他字句都是软件模拟出的秦向晚的声音，但难免有些机械僵硬，而tong tong两个音连在一起被要求读出时，程序中的一条指令自动被触发，音响里发出的音节有些磕绊，但明显生动了许多——那是多年前，秦向晚自己录在软件中的常用称呼。
太久了，太久没有听到她这样叫自己了。
“……是我，”许梦潼眼眶发红，嘴唇蠕动了两下才发出声音。
她没再刻意变换嗓音，可说出的话艰涩低哑，她哽了哽，努力调动紧绷的声带又重复了一遍：“是我。”
【还是这样好听】
秦向晚歪张的嘴咧得大了点，被肌束颤动牵得不自主眨动的眼睛里流出泪水，口水也从唇畔滑落。
“不哭。”许梦潼连忙拿起纸巾帮她擦拭，有些慌乱地哄：“阿晚，不哭……对不起，我不该瞒你，我就是……想陪着你，你别生气，我错了，你怎么罚我都行，不哭了好不好？”
【不气，】秦向晚的失态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她就止住了眼泪，继续打字说，【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对不起，我本打算在你手术结束后告诉你的。”许梦潼又小声道歉，不管对着旁人怎样冷淡强势，面对秦向晚时她总是有些怯懦和卑微，“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瞒着你、自作主张……可是……我不想再离开你了！我已经退圈了，我挣了许多钱，也拿了许多奖，我想要的、你想让我做到的，我都做到了，我不用再在乎他们怎么说，我只想陪着你……别再赶我走了，好不好？”
【好】
许梦潼愣住，盯着屏幕上光标前的那个字看了好几秒，不敢置信地问：“你……同意我留下？”
【对不起，曾一次次推开你。】
【我也想你陪着我。】
许梦潼捂紧了嘴小声抽泣，又哭又笑了好一阵才回应道：“不要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知道的……”
她起身凑近了秦向晚，伸出手去又收回来，问道：“阿晚，我想抱抱你，行么？”
【好】
不同于这几年护理中小心克制的抱扶和接触，许梦潼轻手轻脚地爬上病床，将秦向晚小心翼翼地扶着揽在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
“手术定在明天下午，徐主任的时间有些难约。”
“我姐刚才问了你在哪，她从不会特意过问看护的行踪的，我觉得她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我也想等她情况稳定点，可是以我姐的性格，肯定是希望你能早点主动和她说的……看你的决定吧。”
刚才秦向迟临走前将她叫出去，皱着眉小声说了几句话，扰得许梦潼有些心神不宁。
“滴”
“滴”
“滴滴”
电脑两绿一红地闪了三下，清脆的电子音打断了许梦潼的思绪，她从椅背上直起腰凑近了秦向晚，翻开记录本轻声问：“秦姐，是有话要说么？我念了哦？”
“滴”
“滴滴”
一个肯定一个否定，这并不是约定好的指令，许梦潼想了一下，试探着问：“有话要说，但是不想我帮你拼读？”
“滴”
“……嗯，那我们用电脑。”
许梦潼无来由地有些紧张，调出电脑打字的程序后又坐回去紧盯着秦向晚看。调出打字软件后，秦向晚就能够自己用脑波仪下达开始打字的指令，几乎不需要其他人辅助操作。
电脑开始一个个地念字母，秦向晚蜷缩的双手又开始小幅度地快速颤抖，许梦潼轻轻按住她的胳膊小声安抚：“秦姐，别急，不着急的。”
【雪】
许梦潼微微一怔，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回答说：“下午下了一阵，现在已经停了。”
她想了想，猜测秦向晚是担心秦向迟回家的路上不安全，又补充说：“秦总走的时候雪就停了，路面也没什么积雪，放心吧。”
【可惜，】秦向晚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几下，继续打字说：【你最喜欢雪。】
许梦潼一怔，紧紧抿起了嘴唇。
最喜欢雪的，不是邹晴，而是许梦潼。
【童童】
早在很久以前，秦向晚的电脑里就是设置了一些常用句子和短语的，虽然这些年来交互方式一改再改，但直到现在那几行代码也仍然留在她用的这套打字软件中。虽然其他字句都是软件模拟出的秦向晚的声音，但难免有些机械僵硬，而tong tong两个音连在一起被要求读出时，程序中的一条指令自动被触发，音响里发出的音节有些磕绊，但明显生动了许多——那是多年前，秦向晚自己录在软件中的常用称呼。
太久了，太久没有听到她这样叫自己了。
“……是我，”许梦潼眼眶发红，嘴唇蠕动了两下才发出声音。
她没再刻意变换嗓音，可说出的话艰涩低哑，她哽了哽，努力调动紧绷的声带又重复了一遍：“是我。”
【还是这样好听】
秦向晚歪张的嘴咧得大了点，被肌束颤动牵得不自主眨动的眼睛里流出泪水，口水也从唇畔滑落。
“不哭。”许梦潼连忙拿起纸巾帮她擦拭，有些慌乱地哄：“阿晚，不哭……对不起，我不该瞒你，我就是……想陪着你，你别生气，我错了，你怎么罚我都行，不哭了好不好？”
【不气，】秦向晚的失态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她就止住了眼泪，继续打字说，【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对不起，我本打算在你手术结束后告诉你的。”许梦潼又小声道歉，不管对着旁人怎样冷淡强势，面对秦向晚时她总是有些怯懦和卑微，“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瞒着你、自作主张……可是……我不想再离开你了！我已经退圈了，我挣了许多钱，也拿了许多奖，我想要的、你想让我做到的，我都做到了，我不用再在乎他们怎么说，我只想陪着你……别再赶我走了，好不好？”
【好】
许梦潼愣住，盯着屏幕上光标前的那个字看了好几秒，不敢置信地问：“你……同意我留下？”
【对不起，曾一次次推开你。】
【我也想你陪着我。】
许梦潼捂紧了嘴小声抽泣，又哭又笑了好一阵才回应道：“不要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知道的……”
她起身凑近了秦向晚，伸出手去又收回来，问道：“阿晚，我想抱抱你，行么？”
【好】
不同于这几年护理中小心克制的抱扶和接触，许梦潼轻手轻脚地爬上病床，将秦向晚小心翼翼地扶着揽在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
熟悉的气息将自己包裹，久违的怀抱让秦向晚空落了多年的心房一点点被填满。身后的爱人呼吸沉重，温热的泪水滴在自己的脖颈，烫得她心里发疼。
从许梦潼退圈，打那个电话过来起，她就知道许梦潼在她不知情时和自己有过接触，否则不会熟悉自己的交流方式，不会知道“滴滴”两声代表否定，不需秦向迟解释就能做出回答。
有了疑惑后，她很快就锁定了破绽越来越多的“邹晴”，并在覃晶晶来帮她洗澡那次完全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从那时起，她的心里便不停的拉扯挣扎，一边想像前几次那样赶走许梦潼让她去过该过的生活，一边又心疼于她隐忍的付出，忍不住沉沦于她细致温柔的照顾。
直到今晚，她终于做了决定。
她无法再次推开她了。
她也想自私一回，想遵循自己最真实的渴望和心上人相依相守。
她很想把这些年来的挣扎、这些年里对她的想念都原原本本地告诉她，想让她知道自己很爱她，想和她说不要说对不起、不要觉得愧疚、不要总是那么卑微，想和她说谢谢你的坚持，让我终于能正视自己的心。
可那要花去太多太多的时间，而她正急着将爱人哄好。
【我爱你。】
【别哭。】
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总为简单的五个字。
那些难为人知的复杂心绪，以后总有时间一点点讲给她听。
“我也爱你啊……我不哭，我就是高兴……”带着哭腔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我爱你，阿晚，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秦总说她问过医生，手术之后如果恢复得好，就可以回家休养。我算了算，应该能赶在除夕前回家呢……”
“赶不上也没关系，我和秦总都陪着你，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我前两年悄悄把你家附近那幢房子买下来了，想离你近点儿，就之前张太太家，记得么……”
“为了退圈的事，薛阳和我生了好大的气，到现在都不肯接我电话，哪是经纪人，简直就是我祖宗，等你好了，给她发个消息，帮我求求情……”
熟悉的声音还有点哑，在耳边轻轻的说着些琐碎的话，秦向晚闭上眼睛静静听着，偶尔打出只言片语作为回应。
这一刻，她仿佛已经等了一辈子。
从许梦潼退圈，打那个电话过来起，她就知道许梦潼在她不知情时和自己有过接触，否则不会熟悉自己的交流方式，不会知道“滴滴”两声代表否定，不需秦向迟解释就能做出回答。
有了疑惑后，她很快就锁定了破绽越来越多的“邹晴”，并在覃晶晶来帮她洗澡那次完全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从那时起，她的心里便不停的拉扯挣扎，一边想像前几次那样赶走许梦潼让她去过该过的生活，一边又心疼于她隐忍的付出，忍不住沉沦于她细致温柔的照顾。
直到今晚，她终于做了决定。
她无法再次推开她了。
她也想自私一回，想遵循自己最真实的渴望和心上人相依相守。
她很想把这些年来的挣扎、这些年里对她的想念都原原本本地告诉她，想让她知道自己很爱她，想和她说不要说对不起、不要觉得愧疚、不要总是那么卑微，想和她说谢谢你的坚持，让我终于能正视自己的心。
可那要花去太多太多的时间，而她正急着将爱人哄好。
【我爱你。】
【别哭。】
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总为简单的五个字。
那些难为人知的复杂心绪，以后总有时间一点点讲给她听。
“我也爱你啊……我不哭，我就是高兴……”带着哭腔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我爱你，阿晚，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秦总说她问过医生，手术之后如果恢复得好，就可以回家休养。我算了算，应该能赶在除夕前回家呢……”
“赶不上也没关系，我和秦总都陪着你，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我前两年悄悄把你家附近那幢房子买下来了，想离你近点儿，就之前张太太家，记得么……”
“为了退圈的事，薛阳和我生了好大的气，到现在都不肯接我电话，哪是经纪人，简直就是我祖宗，等你好了，给她发个消息，帮我求求情……”
熟悉的声音还有点哑，在耳边轻轻的说着些琐碎的话，秦向晚闭上眼睛静静听着，偶尔打出只言片语作为回应。
这一刻，她仿佛已经等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