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 祭度

初步定为短篇，风格你们自己归类

看过了两个人的病例，心里有了一些底，早上六点醒来，似乎整栋楼都很安静，我起身到独立的卫生间洗漱，穿好白大褂，准备去食堂吃早餐。

食堂是在大楼的第一层，我乘直梯到一楼的大厅，找了人问了食堂的位置，食堂的伙食还可以，分正常餐和病患餐，正常餐我该是可以接受的。看了一眼病患餐，有一些是与员工餐相同的菜品，另一些则是米糊一样的东西，让人提不起食欲。我想，这些就是提供给吞咽能力退化的患者了。
我洗好餐具放置在我的指定消毒位置便走出了食堂，看看时间还早，本想到后院去散散步，这时候从正门进来了几个人，一名护士推着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脸色有些病态的白，左侧的面部让人看起来稍稍有一点点僵硬，若不是细看绝对看不出来。至于我为什么会发现，一来，是我的医生素养。二来，是她长相过于出众。
加上她身上清丽的气质，可以说是女神最好的代名词了。
她身边还有许院长和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她们说了几句话，那女子把手搭在坐轮椅的女子肩膀上，对她又说了几句便走了。
轮椅上的女子并未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环顾四周，自然也就看到了我。
一楼的大厅有正相对的两个门，一个是正门，一个是通往后院花园的后门，我站在后门前，正对着她，后来与她提起第一次相见，她说我站在阳光下，就像是这个世界唯一能拯救她潮湿心灵的人。

又走了两个病房，便到了顾桑微的房间，病房是单人间，条件比我的宿舍还要好。因为脑部做了手术，她的头发被剃光了，刚刚我见到她时时代了假发，也许是因为天气较热，假发被她摘了下来，放到了一旁。许院长没有让太多的人进来，只有我们两个，我想，是因为顾桑微不太喜欢太多人看到她这个样子。
“顾小姐，这位是乔医师，专门负责你的治疗和康复计划。”
她看了看我，喉咙发声吐出一个字，“嗯。”
像这种文艺女青年肯定不是话唠的人，何况又病着，肯定话不多。我冲她笑了笑，“你好，我叫乔歌，在你住院疗养期间，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她盯了我两秒钟，转过头去，很随便的说了句“嗯。”
我有些尴尬的握了握手里的文件，“那你先休息，我查过房会过来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我也不等她答话，直接拉开门，我觉得有许院长在我与她是无法正常沟通的。虽然我与她只见了两次面，但是我就是觉得有别人在，我们的相处就会很别扭。
整栋医院的病房都走了一遍，看了看时间已经10点多了，昨天只是在走廊里溜达了一下，还觉得这里的工作不会太棘手，可是今天见过了这里所有的病患，进入了所有的病房，闻着病房里那些刺鼻的气味，看过了那么多畸形萎缩的身体，我对我未来半年的生活与工作已经无法持乐观心态了。不过还好，顾桑微的情况看起来没有那么严重。
取回顾桑微的病例，我回到自己的宿舍，这里也是我的办公室，一进门是工作区，里间则是我的私人空间。坐在办公室里，我开始看她的病例。
顾桑微，女，1987年6月18日出生，一个多月前脑出血入院，造成左侧肢体偏瘫，跟我所观察的一样。我又接着看下去，因为病情比较严重，现在双腿都还没有办法走路，说话也不太连贯清楚，会留些口水。小便失禁，大便只有一点控制能力。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除了右手可以支配，身体有些知觉，顾桑微现在的情况也不比那位颈瘫的患者好多少。但是，她是有希望的，我有信心让她站起来，起码拄着拐可以走路。

如果不是为了让父母支持自己，肯定自己，我是不会到这个地方来的，从小时候开始，我就有一些轻微洁癖，倒不是自己有多强迫症，每样东西都要整整齐齐一尘不染，而是对别人的不洁净有一些排斥。如今整座医院都是不能自理，大部分吃喝拉撒都要在床上解决的患者，说实话，想一想都有些头皮发麻。
不过没有办法，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一定会去坚持。匆匆忙忙去食堂吃过午饭，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半，本来想回房间休息一下，不过还是决定先去看看顾桑微。我不喜欢说她是我的病人，我更愿意叫她顾桑微。
敲了几下门，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被她的声音允许进入，而是从里面开了门。屋子里有两个人，一个是顾桑微，另一个也是她的护理。
桌子上摆着没怎么动的饭菜，我扫了一眼，都是比较好咀嚼的食物。顾桑微带上了假发，也许是觉得那样不漂亮吧，但其实，即使没有头发，她还是很好看。
“在吃饭？”
“嗯，才吃了两口，您就来了。”护理的胸牌上写着董馨，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怎么样，还适应吗？”我走过去问顾桑微。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摇了摇头。我想是因为说话还是不太清楚，所以她不喜欢说话。
护理端起碗，用勺子舀了半勺蔬菜粥送到她嘴边。
顾桑微张开嘴，尽力控制不流出口水，把粥吃了进去。可是咀嚼的时候嘴角还是漏了些汁水。
护理拿起毛巾为她擦掉，刚要喂下一勺，手机便响了起来，“喂？好，我马上到。”她起身对我说，“乔医师，麻烦你帮我喂顾小姐把饭吃好，有个病人病危，我需要过去。”
“好。”我结果她手里的粥，坐到床边，“你放心去吧。”
除了郑析，我没有喂过别人吃东西，更何况是她这样的病人，不过还好不是什么技术活，“我知道你现在不太想说话，不过只有多训练才能快好起来。”
她看了我一眼，依然不说话，我也想到了是这种情况，只好低头喂她吃饭。其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会毫不介意的为她擦口水，一点都没有讨厌的感觉。
“我给你揉一揉胃吧？”
本来没有期望她说什么，没想到她回了句，“谢，谢。”
我吃惊的看着她，两个人对视了两秒，同时笑了出来，看到她笑的那一瞬间，我才知道什么叫惊艳。

我坐在椅子上给她揉着胃，因为这样的动作或多或少有些亲密，总不能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我们便开始聊天。其实她慢慢说话还是很清楚的，只是嘴角会慢慢变得湿润起来，我给她拿了纸巾放到她右手里，这样只要不舒服，她就可以自己擦了。
“我有个同学是你的粉丝，而且是铁粉，还把你奉为女神呢。”聊了很多，我们说话也变得自然了起来。
“看来，你同学，很有，眼光。”她说着，嘴角微微上翘。
“我要是早看到你的照片，估计也会成为你的粉丝。”我笑着收回给她揉胃的手，“要喝水吗？”
见她点了点头，我便拿过插了吸管的杯子，递到她嘴边，她小心翼翼的吸着，怕漏出来。
“现在，我这副，样子，恐怕，不是，什么，女神了。”她苦笑着说，却没有一丝娇作。
“现在也很漂亮啊。”我把杯子放回桌子上，“只要好好复健，好好针灸，肯定能站起来。毕竟你还年轻，恢复的比较快。”
“谢谢，你。”
“你要不要睡个午觉？醒了之后我给你做一下检查。”
“现在做，也可以。”她虽然说话缓慢，有一些费力，可我总是觉得，即便这样，她还是当之无愧的女神。
“还是睡一会儿比较好。”我是医生，当然要适当有个医生的样子。
她想了想，说道，“好。”
其实没多久她便睡着了，毕竟刚刚出院，精神体力都没有恢复太好，会累也是正常的。

她刚刚睡着，董馨便回来了，随便问了几句那个病人的情况，聊了几句。
“我先回办公室了，过一会儿我再来。”看着她入睡，我也觉得自己有一些困倦了。
“好的，今天麻烦您了。”董馨客气的说。
“不用客气，她也是我的病人。”
回到房间，我迫不及待的躺到床上，我有一点认床，昨晚并没有睡好，这会儿困的要命。
等我醒来的时候，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两点了，心说糟了，竟然睡了这么长时间，顾桑微恐怕早就醒了。
整理了一下自己，急忙往她的病房走，敲了两下门，被允许进入。
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董馨呢？”
“取药了。”
我走过去，“我抱你去床上检查，还是等一会儿？”
“等一会，董馨，帮你吧。”她微微对我笑一笑。
我知道，她看我有些偏瘦，怕我抱不动她，累到我。
我来到她身前，看到她放在毯子外面的双手，右手很正常，左手有些不自然的蜷着。我拉过她的左手，不得不说她的手很柔软，握在手里舒服极了。
我把她的手展开，按摩了一会儿，然后与她十指紧扣，“握一握我的手。”
她的手没什么力气，本是修长的手指没有外力的作用便蜷缩着。
检查了上肢，董馨回来了，和我一同把她抱到床上，“抬一下右腿。”
她的右手抓着床单，右腿费力的抬起大约十厘米，我帮她把右腿放好，“抬一下左腿。”
我见她用尽了力气，左腿也只是在床单上蹭了蹭，然后刚刚离开床面便落了下去。
“右腿的感知怎么样？”
“还可以，就是下，午会酸，痛。”
“左腿呢？”
“不太，敏感，有些，麻。也，会，疼。”她说着，嘴角微微湿了一点，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我笑了笑，掏出兜里的手帕，给她擦了擦，“这条手帕送给你，是我在古镇淘的呢？”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看了看绣着美丽花纹的帕子，“谢，谢。”
“排便，怎么样？”其实问患者这个问题，并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当我问顾桑微的时候，心理还是觉得有一些不太自然。
“能感觉，小便，控制不，了。大便，不拉，肚子，就，可以。”她虽然回答的坦然，可我能看得出来，无论她有多坚强，不能自理的痛苦，她也难以承受。

“现在是用成人纸尿裤吧？”我问董馨，毕竟她是她的护理。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但是她昨天来的时候就排不出来，是尿路感染，所以现在是留置尿管。”
我走到床尾，看了看尿袋里尿液的颜色，颜色有些深，“注意多喝水，按时吃药，”然后填了一张化验单，“给她做个尿检，只要能自主排尿了就把尿管撤了。”
“好。”董馨接过单子，取了尿袋走向里面的卫生间。
“插，尿管，不是，方便？”
“插尿管时间长了会让你不能自主排尿，更容易尿路感染，而且，你的知觉还在，插尿管也会疼不是？”我对她笑了笑，“你不要太有心里负担，估计明后天就可以撤了尿管，然后就开始康复训练，加上针灸治疗，肯定能站起来。”
“嗯。” 她虽然应着，可是我知道，她并不满意，也并不开心，在她心里一定想着，以后大小便能不能自理，可不可以不依靠拐杖走路，手，还能不能摄影。可是这些我都不能给她保证，只能在心里说，我会尽力。

“在医院进行过一些复健治疗吧？”
“嗯。” 她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自己翻身可以么？”
她看着我，点点头，“有些，费力。”
“爬行训练呢。”
“做过，只到，这里。”
“好，我知道了，我会联系康复师，然后两个人一起为你制定方案。”我在本子上写下她的进度，低着头对她说。
董馨把尿袋接好，去送尿液样本，我放下本子，“我得检查一下你的皮肤情况和护理情况，所以，得把裤子脱掉。”本是医生与患者简单的对话，因为和她中午的闲谈，变得有些尴尬。果然，医生与患者成为朋友，有时候并不是好事。
她并没有太迟疑，虽然我没有在这里接手其他患者，可是在医院实习的时候，我也见过不少患者。他们不配合治疗，会向医生和家属发脾气，绝食，不喝水等等。所以，顾桑微是难得的又配合治疗又冷静的患者。
“麻烦，你了。”
我对她笑笑，给她放平躺，给患侧肢体垫好软垫。然后便褪下她的裤子，她的腿很长，并没有明显变形，皮肤白皙好看。从她双腿间延伸出一条管子，我按了按她的小腹，管子内马上出现一小股深黄液体。
那是我第一次没有反感一个患者的失禁。
那个时候，顾桑微在我眼里，只是一个美好又令人惋惜的存在。可是多年后再想起那个时候，我想在对她的心疼里，是有一丝情愫在的。
“大便规律吗？”我问着，把她扶成侧躺，检查臀部是否有褥疮。她的身体被护理的很好，这也让我松了口气。
“还，可以。”
我帮她把裤子套好，隐隐看到她被尿管弄得红肿的私密＠￥之处，呼吸微微一滞，这样美好又坚强的人被那么多人照顾，毫无隐私可言，对于她，是不是太残忍了？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顾桑微来说只有一个内容，就是复健。不到三周的时间，她已经可以自己撑着坐起来，并且能不靠着东西坐在床边十几分钟。说话的时候比过去连贯的多，大便很有规律，小便可以微微控制一点点。
除了身体的好转，更进一步的，就是我和她的关系。康复训练结束后，等她洗过澡，我有时会打了饭菜拿去跟她一起吃。聊我过去的理想，聊她曾去过的地方。
这三个星期郑析每周日都会来看我，我没有给她介绍任何人，因为我觉得她没有必要认识，毕竟，这不关乎我们以后的生活。
练习从床转移到轮椅上，是个挺难的事，毕竟她连右侧的腿也跟正常人有很大差距，经过给她做训练，抚着她的左侧肢体，右腿可以勉强站一会儿。不过毕竟正处于康复期，她的身体还是一天天好转的。不用别人把她抱上轮椅，而是扶着她，她自己坐进轮椅里。
顾桑微既好强又能吃苦，一次一次的练习自己从床上转移到轮椅上，还不允许我扶着她，有时候她倒了，我可以及时扶住，有时候晚了一点，她就会磕碰到。最严重的一次右手磕到了轮椅踏板上，还好只是扭伤，没有伤到骨头。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星期后，她就能够自己转移了。
以前我并不觉得在这里我会有什么进步和改变，可是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我觉得自己的感受很多。一部分是顾桑微的努力和坚强让我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一部分是医院的一些其他病人和医生。我开始反省自己，以前是不是有些大惊小怪，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也担心的要死。这种变化，也让我与郑析的相处有了一些摩擦。

当时我并不生气，只是心里空了一瞬，有一点小小的伤心，还有一些迷惑。
我在想，郑析可以看着我呕的难受而不管我，只因为我从那间失禁患者的病房走出来，如果我生病了呢，她会不会也离我远远的？我知道我这种想法有些负气，也有些偏激。但是我不得不怀疑郑析是不是我能相守一生的人。

吞了一段

“乔歌？你怎么了。”我听到顾桑微的声音，她有些担心。
我摇了摇手，虽然呼吸着新鲜空气，可我还是觉得那股味道没有消失。我用纸巾擦了手，“就是，有点不适应。”我没有办法在顾桑微面前说出那女人的失禁让我恶心这种话，因为她也有可能会痉挛，并且失禁的问题并没有解决。
她似乎明白了，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先走了。”
“嗯。”我对她笑了笑，看她离开，转过身对郑析说，“我上去洗漱一下。”
郑析跟着我来到我的房间，随便在椅子上坐下，“乔乔，你的房间还不错呢，比寝室好太多了。”
我见她这般样子，心里有些气，难道都不懂关心我一下吗？
我走进洗手间粗略的洗了个澡，刷个牙，总算觉得那股味道消失了，穿上干净的衣服躺到床上，我觉得很累。
“去吃饭吧，我饿了。”郑析拉着我的手臂说道。
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总之我现在是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去食堂随便吃点吧，我有点累。”
她见我情绪不高，也躺了下来，“乔乔，你怎么了？”
我听她如此问，竟是不知如何回答。
“没怎么，就是恶心。”
“吃点东西压一压就好了。”
我转过头看着她，“我刚才替一个大小便失禁，弄得满屋子臭味的病人按摩了十五分钟，你觉得我真的吃的下去么。”
她有些失落的看着我，“每个星期我们只能见一次，我大老远的来，你连个饭都不跟我吃吗？”
我没有与她争执，两个人去了外面吃了顿不咸不淡的饭，然后送她到车站。
不管怎样，她要离开的时候，我还是会有些不舍。

我并没有说，这篇不再更了 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写

那天的事我自然当做没看到，我能感觉到顾桑微从那之后情绪有些消沉，连续几天里几乎都与她没有什么沟通，直到三天后，只有我和她在院子里散心，她才主动开口，这也是我没有想到的，她会主动开口。
“乔歌。”
我没有出声，只是看向她，等她说话。
“那个，女孩，是，你，女朋友。”因为说话还有些困难，会流口水，她说话基本会省略语气词。
我很惊讶于她看出了我和郑昕的关系。可也没有想瞒的意思，于是点头，“嗯。”
“那天，花园，看到你了。”
这次我更惊讶了，“我不是有意的。”
“知道，”顾桑微停了停，我见她嘴角有点湿润拿起纸巾为她擦了擦。她继续说道，“你介意，听，我的，故事，吗。”
“你慢慢说。”我对她微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跟我倾诉，我很开心。
“她，是我，恋人。。。”
顾桑微大约用了半个多小时时间才讲完，言简意赅，那女人是她的学姐，大她三岁，相恋六年，如今还是要顺应家里的安排结婚，因为她害怕异样的眼光，害怕家里不能接受，也为了移民。而顾桑微的未婚夫，其实是个gay，说起来也可笑，因为顾桑微生病，对方家庭极力反对，已经解除了婚约。
一阵风吹过，顾桑微缩了缩脖子，我站在她旁边，为她挡风，“其实，我也不知道郑昕，到底是不适合我。”我把跟家里闹翻，到这里半年的事都同她说了，这一次交谈后，也算与她成了朋友。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我们会说更多的心事，她不开心我便能看出来，然后说些有意思的事给她，对于我的事，她也会给我提一些恰到好处的意见。怎么每天都会在一起相处七个小时以上，有时会陪她一起吃饭，帮着护理给她按摩，有一次她腿部痉挛，我甚至等她睡着才回自己的宿舍，连院长都表扬我对患者上心，可我自己却有些迷惑，好像，这不是对待朋友的感觉，我似乎有点喜欢她了。
发现这一点，是因为那天顾桑微的女朋友，准确的说是前任，顾桑微提到过，她叫姜潋，那个人又一次来看她，那时我正和董馨交待着她的训练计划，姜潋敲门进来，我看到顾桑微看向她，眼神的光有所收敛，但是，我能看出来，顾桑微还是想见她的，那一刻我的心里竟然有一丝不舒服，或者说，那是浅浅的，嫉妒。
姜潋呆了大约两个多小时，我没有再去打扰过，只是等她走了才在晚上例行查房，我观察着顾桑微，看她有没有情绪变化，似乎是害怕看到欣喜，因为如果看到了，那么她们便是和好了。
对于这种心理，我意识到，原来，我希望顾桑微和姜潋彻底分手，我居然有这种想法，我想到了郑昕，我有她，我为了和她出国才来到这里，我爱她。我不停告诫自己，并且告诉自己，要和顾桑微保持距离。
然而，顾桑微却没有让我立刻离开，“乔歌，先，别走。”
“怎么了？不舒服？”我看着她，用大夫对待病人的方式。
“不是。”她用右手指了指柜子上一袋袋水果和其他食物，“她买的，你拿些。”
“哦，不用了，她买给你的，还是。。。”
“我不需要，她愧疚。”顾桑微望向窗外，眼神空空的，有似乎有很多情绪。
这样的她，让我心疼。甚至觉得，姜潋为什么会舍得离开她，而且是在她最难的时候。
“拿走吧，明天你，女朋友，来，一起，吃。”正当我想着要如何安慰她，她却收回目光，对我说。
她居然记得，郑昕明天会来，这算不算关心我？可是，她还要我们一起吃，显然根本毫不介意。
“她，毕业回家两个月，这星期，不来了。”我推脱着，其实，我只是不想吃姜潋买的东西。
顾桑微没有再让，我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我问她。
她摇了摇头，似乎是觉得，并没有什么倾诉的必要了。
“她还是爱你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说。
顾桑微苦笑，可就连苦笑，都这么好看。
“我，会拖累，不能，陪她飞了。”顾桑微说着，我听的出，她无奈的心酸的，不只是不能陪她，而是，自己，也不能飞了。
“爱你的人，不会在乎的。而且，你会，会好的。”
“谢谢。”她说完，似乎很疲惫，我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嘱咐她早点休息就离开了。

显然，我和顾桑微是不可能有什么的，我这样告诉自己，而且，我有郑昕，我不能对不起她。回到宿舍，她很热情，见到她我还是开心的，我抱着她，问她想不想我，我们温暖缱绻，同以前一样，那晚，在我的宿舍，我要了她。
她在这里呆了三天，每天同我形影不离，即使我去查房也跟着，特别是我呆在顾桑微那儿的时候，她都在门口等我，我也是检查完便离开，没有多呆，我希望对顾桑微不该有的特殊，可以被郑昕带走。
几年的感情没有那么容易就被人打断，几天的形影不离再加上一个多月的分离，郑昕来的几日倒似乎真的让我对顾桑微的注意力减弱了，郑昕回家的那天我送她上车，心里还带着强烈的不舍，还有不到三个月了，我就可以和她一起出国，我这样想着，然而回去的路上，董馨便打电话给我，说顾桑微有些发烧了。
三个多月的时间，顾桑微的头发已经长出了许多，不经常带假发了，我回到病房时她躺在那里，静静的，没有什么特殊，问了董馨才知道，那天在花园她就着凉了，而且这两天没怎么好好喝水吃饭，尿路感染加上感冒，这才发烧了。
“昨天就有点发烧，为什么不说？”我问她，带着一点责备。
她轻轻咳嗽着，“你，忙，不想，打扰。”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个不负责任的人，至少不是个负责人的医生，为了自己的私人感情，让自己不去注意她，可我忘了，顾桑微是个病人，身体弱，需要我关心和监督，可我却没有做到。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她，走了？”
“嗯。”我假装随意的回答，然后问道，“要不要喝点水？”
“再过，两个月，你也，走了。”
她说话时情绪淡淡的，声音柔柔的又很飘，我听不出，她到底要表达怎么样的意思，是觉得我们都会离开这个地方，而她不能，还是，舍不得我。
“康复好了，你也会走的。”
说这句话时，本来是为了安慰她，没想到却让自己微微的难过了，和她只是过客吧，相识短短几个月，也许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她不会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也不会想起我。
她没有说话，轻轻咳嗽着，我拿来温水给她喝，她没有拒绝，却只喝了两三口便推给我。
“你要多喝点水，才会少生病。”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突然轻轻的颤动了一下，随后眉心微微皱起，手指攥着被单，垂下眼睛。
我大抵猜到她是失禁了，想要控制但是失败了，她很失落又难过，低着头，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紧紧抱住她，这个倔强又淡然，美好又残缺的人，我想温暖她，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可是，我不敢。
董馨自然也看了出来，走过来打算给她换纸尿裤，顾桑微一向很配合，今天却有点闹别扭一样，就是不拿开压着被子的手，董馨看了看我，我示意她先出去，然后轻轻抬起顾桑微的头，她眼睛红红的，看得我心里一紧，带着从未有过的酸楚和疼痛。对任何人，都没有过。
“怎么啦？嗯？”我的声音温柔的让自己都吃惊，而她的眼泪也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滑了下来，落到我抬着她脸颊的手上。我急忙用拇指帮她擦掉眼泪，碰着她的脸，我能感觉到我自己的眼眶酸酸的，再没有顾及其他，把她搂在怀里，抚着她柔软的头发，而后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怕。”其实还有半句话，我没有说出口。我想说，我会陪着你的。
她任我抱着，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讨厌，现在，的自己。”
“顾桑微，你很好，比任何人都好。”
她摇着头，“那，为什么，要，走。”
我只当她在说姜潋，在心里叹了口气，那个女人为什么会舍得离开顾桑微呢？
我捧起她的脸，直视她，“那是她不懂得你的好，也不懂得珍惜你。”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神过于温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哭起来太让人心疼，我好像着了魔，渐渐靠近，当我的唇碰到她柔软的双唇时，心脏剧烈的跳动着，那是从未有过的心动，就连在同郑昕亲吻时，也从未有过。她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我在想到郑昕时突然停止了这个吻，我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看着我慌乱的站起来，顾桑微的眼神里好像有一丝淡淡的受伤，或者，是失落？也许是厌恶，也说不定。
“对，对不起。我。。。”我对她道歉，可是，没什么借口可以找。我走出去，她没有喊我，我将董馨找了回去，毕竟，顾桑微身边离不了人，然后便回了宿舍。

我很慌乱，这个行为让我既觉得对不起郑昕，又觉得无法面对顾桑微，那时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许不够成熟，我直接去找了院长，提出给顾桑微换主治医师。院长说，这要问过顾桑微的意见才行，我只好回到宿舍，拿出好久没碰过的烟抽了起来。
让人烦心的事不止这一件，下午我接到了郑昕的电话，她哭着说，她妈妈发现了我们的关系，她不能同我出国了。
我很生气，很生气，气他不能同我一样的勇敢，气她骗我说她已经出柜了，我也气自己，居然就是为了她，和家里闹的不可收拾。。我对她说了分手，她也同意了，也许她打电话来本身就是为了分手的。那一刻，心理也有舍不得，却好像，也有几分轻松，该结束了，也该承认了，我们不适合。
到了晚上，我照例进行睡前查房，才发现顾桑微发烧的很厉害，我责怪董馨不告知我，没想到顾桑微却说是她不让董馨说的。
“你，不是，不想，管我，了。”她说话简短，我听了也大概知道，院长已经问过她的意见了，本来就是自己鸵鸟一般的行为，现在听她这样说，突然有些后悔，怕她真的同意。而她这话，我似乎也听出了一丝赌气，原来顾桑微，也会赌气。
我让董馨出去取药，走到床边，“我只是，害怕你会讨厌我，所以。。。”
“害怕，我，要你，负责，吧，都，一样。”人病着的时候，才会把心里柔弱的一面表现出来，顾桑微因为身体的原因失去了姜潋，她觉得我也是个介意她身体的人才急着撇清关系。
“不是，”我忙着否认，“我。。。”
“你有，女朋友。”
“嗯，有这个原因，不过，下午我们刚刚分手，她妈妈发现了我们的事，她不能跟我出国了，可她一直告诉我她已经出柜了的。原来，她一直在骗我。”
“别的，原因？”
我看着她，不好意思的低头，“我觉得，你不会喜欢我。”
“不试，你怎么，知道。”她看着我，然后缓缓说道，“我，喜欢，和你，相处。”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是喜欢我，还是只喜欢跟我呆在一起，可我知道，她，在给我希望。
“我。。”喜欢她，却又犹豫着，其实再怎么觉得不适合，在一起那么多年，和郑昕分手还是给了我一些伤害和影响，两个人在一起，一时的情动就可以吗？想到郑昕，我觉得有些委屈和失败，我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可是，她却好像一点也没有，更没有打算过为我改变什么。
顾桑微伸出手，握住我的，因为发烧，她的手很热，而我的手很凉，温度传来，变成了温暖，渗透进心里，“我，今天，没有，同意。”
我看着她，那一刻很感激她适时的慰藉，也感谢她没有同意换掉我，她给了我们相处下去的机会，也包容了我的冲动。
那晚我守了她一夜，甚至，和董馨一起帮她换了纸尿裤，没有一点不适感，看着她粉嫩的花园，心跳也跟着加速起来，不过我只是帮她扔掉脏的，帮董馨一起给她穿裤子，并没有帮她排尿擦洗，我想，顾桑微，现在也是不想我那么做的吧。
那之后，我对她更上心了，我承认最开始见到她是被她的出众的气质和长相所吸引，可是越接触，越觉得她是个同理心和共情力都非常好的人，有才华，善良又贴心，情商高又好看，这样的人，又有谁不会被吸引呢。我甚至在想，是不是她过于美好，所以才会让她生病，有一些残缺。可是每次见她那么努力的复健，辛苦的生活，又会觉得这太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