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经典小说欣赏《我拿什么能换你回来》

没等我回答,他赶紧又取出另一个,仍在那个手指上试,然后满意地将手伸到我眼前,“好看吗?” 
 
我捧着他的手在嘴上吻了好几下,直到感觉眼睛有点湿润。 
 
“帮我也戴上。”我把另一个递给他。 
他小心地帮我套在了和他同样的手指上,不松不紧,正是我亲自试过的那枚。 
“你帮我重戴一次。”不知什么时候他又将戒指褪下来了,举在我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买给你这个指头戴的?”我笑着问他。 
“因为你说你爱我呀,”他自信地看着我,“除非那是假的。” 
面对他天真而纯洁的眼神,几乎是赤裸裸的信任,我感动得手指有些颤抖。 
 “真好,你买对了我的尺寸。”在我给他戴上戒指的同时他自言自语般地说,“我就知道不告诉你你也知道。” 
我吃惊地看着他,“你早就想要了是吗?” 
他看着我没说话,两个戴着戒指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都怪我太不细心了,要不是我们经理提醒,我恐怕还想不起要送你什么。真是的……” 
“不是,”他打断我的话,“你真好”他搂着我的脖子想坐得更贴近我,可打着掉瓶的手臂因为大幅度伸展的疼痛使他放弃了。 
 
我轻轻地拥住了他的肩膀,脸在他的脸上摩挲。他带着戒指的手滑过我的脸有一丝清凉。 
“我爱你,安。”我低喃着。 
他头一次和我呼应了一句“我也是。” 
………… 

我拿什么能换你回来?(二十七) 


安出院了,我就像个傻瓜对着他光溜溜的小脑袋楞了半天。可能是真的没常识,我一直不知道开颅手术要剃光头的。他本来已经很清瘦的脸上颧骨更显突兀了。 
 
见我一直盯着他,他有些不满地嘟囔,“我知道很丑,你也不用这样吧?” 
我轻轻抚摸着那道与光滑不符的伤疤,觉得一阵心酸,“怎么会呢!” 
 
“你还记得吗?小时侯有一回长痱子,我也剃了光头,你还说我象‘一休’呢,我现在还像不像了?”他眨着幼稚而明亮的眼睛等着我的回答。 
“像,像,就是一休变成花和尚了。”我逗他。 
“你,你。。。”他佯装生气地在我身上乱打,但一点也不觉得疼。 
 
 
我顺利地进了那家公司,正式签合同时总经理还很感叹地说‘你要是去上海会有更适合的部门,更好的发展。’我只是笑了笑,‘我会努力的。’ 
 
毕业的聚会上,大家都有些心事重重。想来,以前一直羡慕校园外花花绿绿的生活,真到了摘掉‘学生’帽子的时候,竟然会感到茫然。 
 
老大要回东北了,在那里已经找到了单位。老二和宁帆则继续在学校刻苦。老四因为考研没成功也决定回南方找工作了。面对着分离,每个人脸上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份不舍。 
 
那天大家喝了多少酒,抽了多少烟,说了多少无聊的话,我们谁也不记得了。我只知道他们问我关于戒指的问题,我说那是一个秘密,结果被哥几个灌了一肚子酒,迷迷糊糊的。我一直认为他们几个直到那时才肯相信我和宁帆之间的清白。看着老大和宁帆已经能像普通朋友般交谈了,我们都很高兴。 
 
 
送走了离京的朋友,大名和三儿也回来了,我们结拜的三兄弟终于又能常见面了。 
 
大名本来能保送读研,毕业留在学校当老师。可他说他宁愿穿警服,抓犯人。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他是不舍得再和李珊两地相隔。安曾经跟我说,因为不能常见面,李珊好几次都在电话里哭了。真不敢相信,她那么一个大大咧咧,傻大姐似的女生也能为感情掉眼泪。不过话说回来,我更差劲,为了一两个星期的小别都能伤感一阵子。 
 
至于三儿,他可没那么好运。他追随着高中的女友到了天津的大学,可大学毕业人家又“迁徙”到澳大利亚了,他没力气再追,很不忍心地放了手。那个女生我见过,除了长的漂亮,也没什么特别的。高中时,一放假,三儿就跟丢了魂似的,只要是我们见面,他就三句话离不开她,直到追到手了,才不再和我们念叨(他整天和她腻在一块儿,早把我们忘到脑后了)。虽然大学他们一直在交往,可也许就象他自己说的,时间长了倒不觉得有什么了。即使面对她远渡异国,也没有太过郁闷,他把这叫做‘顺其自然’。我有些不明白他的话,为什么相处久了反倒忍心放手了呢?难道爱情真如一件衣服,总有褪色的一天? 


楼主 GAY吧管理组2  发布于 2006-04-12 22:06:00 +0800 CST  
 
 
趁着一个双休日,我们约着去颐和园。大名自然拉着李珊,无奈,落单的三儿就得跟着我和安。弄得我们也不好太亲密。 
 
走累了,两人神神秘秘地拖着我去排队租船,让李珊和安去买些吃的,我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 
 
“江南,你来真的?”刚离开安,三儿就迫不及待地问我。 
 
我被问得一头雾水,正感觉莫名其妙时,大名捅了捅我戴着戒指的手。我恍然大悟,但又觉得没什么可说,只好很随便地笑笑。 
 
“你这是什么表情?承认了?”三儿还不舍地追问。 
“你紧张什么?这么多年了,你不会一点儿都不知道吧?”我调侃他。 
“操,真有你的。我真服你了。”他无奈地笑了。 
 
“他的病怎么样了?”还是大名懂得疼人。 
“一个多月前做了一次手术,现在暂时控制住恶化了。” 
“那,”大名有些欲言又止,“那你打算怎么着?就一直这样?” 
“诶,你老娘知不知道啊?”三儿急切地问。 
“你他妈等会儿再问,哪儿那么多话呀!”大名仗着身高给了三儿后脑勺一巴掌。 
 
面对他们的关心,我有些感激。虽然话里隐隐透露出担心,但他们并没有冷落,避开我,而是能直言不讳地和我谈心,我很高兴。 
 
“现在我没想那么多,安的病最要紧,而且我们一起一直很开心。我没想过和他分开。”我很平静地作答“我妈知道我们的关系,她当然不愿意,难过,可她也无计可施。她现在就盼着我赶紧找个女朋友,别的什么也没说过。” 
 
“嘿,看不出来,你妈那么厉害竟然管不了你们。”三儿感叹着,“我就弄不清楚,你们怎么就……”他的话还没说完,安和李珊已经提着一大兜吃的过来了,只好暂时打住。 
 
 
5个人,两艘船。三儿只好又给我和安当灯泡。要说他,其实人挺不错,就一样——“贫”。 
 
“咱们什么时候能和大名似的有女人搂啊?”三儿一边蹬船一边自言自语,但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又改口,“唉呦,闹了半天就我一个光棍呀?” 
 
我和安都不由得冲着他乐。他于是开始耍滑头。 
 
“我真不明白,你们俩怎么就能有那种感情?”他一手托腮,一脸的迷惑,船也顾不得蹬了,“安子,你说你长得挺帅的小伙,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听他这么一说安有些不好意思,他一直不确定大名和三儿了解我们的事,可能吓了一跳,也不敢说话。 
 
“你什么意思呀?我有那么惨嘛?”我有些不服气。 
 
“其实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说啊,你们模样都比我强,怎么就不喜欢女人呢?”他苦恼地看着我,“我记得咱初中时,有一个女生不是一直和你闹绯闻吗?你别告诉我,那都是假的。” 
 
我那儿还记得什么女生呀!即使有,也是年少时那点朦朦胧胧的混乱感情,绝对不是爱的。 
 
“安子,我记得有一个女生原来老找你,长得挺漂亮的。”三儿还极力挖掘着仅有的我们和女生来往的记忆,“怎么着?你没跟她好上啊?” 
 
我知道他说的是董艺琳,住四合院时,是有一阵子,她老来找安。 
 
安一会儿抬头看看我,一会儿又看看三儿,不知说什么好,感觉窘窘的。 
 
“得了,你丫还没完了。”我有点看不下去了。 
 
“我没别的意思,真的,我就是老想不通。” 
“你想通干嘛呀?你想不通就不当我们是兄弟了?”我拿话逗他。他性子好,从来不急。 
“你要这么说可就不够意思了,我是那样的人嘛!”他语气铿锵有力。 
 
听了这话,不由得心里暖暖的。被人了解,认可,接受,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再幸福不过的事了。 
 
“你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因为从小一起长起来感情深,然后……” 
“不是。”他以他的理论分析着自己不曾体会的感情,被我很快否定了。 


楼主 GAY吧管理组2  发布于 2006-04-12 22:06:00 +0800 CST  
 
他用一种很无奈的表情看着我们,然后叹了口气,“真搞不懂你们,两个男的能干什么呀!”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话中有话,只是想戏弄他一下。 
 
“安,你告诉他咱们能干什么。”我坏笑着,手已经伸到了安的T-恤里,脸也靠了上去。 
“你疯了你,干嘛?”安笑着躲闪。 
“啊!救命呀!三级,三级。大名,你死那儿去了?”三儿已经在船上乱喊了。 
 
不远处的几艘船上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我和安都哈哈大笑。他靠得我很近,短短的头发能扎到我的脸。夏天的风吹在人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惬意。就在三儿刚停止胡闹时,我不自觉地吻了安的额头,完全是不受自己控制的。而他也没有避开,很欣然地接受了,我们早已习惯了这种亲密。 
 
“江南!”三儿猛地从船上站了起来,哭笑不得地喊,“我要换船,太过分了!” 
 
船随着他的动作有些过分地摇晃,弄得水波一荡一荡的,我搂着安,他也很配和地靠在我怀里。他喜欢这样和我一起整人,从小就是,而且我们的对象往往是最思想最单纯的人,三儿无疑是其中之一。 
 
“大名,大名。”三儿无助地求救。 
“你抽什么疯呢?”不远处大名不耐烦地回应着他,脖子上还紧紧扣这李珊的胳膊。 
 
看看大名他们,又看看我们,三儿终于老实了,不再徒劳地挣扎。安安稳稳地蹬着船,嘴里忍不住抱怨,“天呐,这什么世道啊?”。 
…… 
 
 
安21岁了。 
 
小时候因为家里都不富裕,我们都没有过生日的习俗。长大了,也只是抄几个菜,下一锅面,小吃一顿而已。虽然我们生日时都会叫彼此到家里吃饭,但从来没送过礼物。好象对于天天见面的我们,太过客气反而不亲切了。 
 
那天平心和郁飞也带着刚满一岁的儿子来了,大家围了一桌挺热闹。平心没结婚时是四个人一起吃饭,我没觉得怎样。现在平心带了丈夫和儿子一起,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份很微妙了。郭姨把我当儿子能理解;平心把我当弟弟能接受;安把我当什么都无所谓,反正他爱我;至于郁飞和他的小家伙,我还真不知道充当什么角色了。我每次都称呼郁飞‘哥’,他也很自然地答应,但有时候还是觉得怪怪的。 
 
一家人一直聊到很晚,平心两口子才抱着已经睡着的儿子回家。郭姨累了,放着我们在客厅自己去休息了。 
 
“我有样东西给你。”终于等到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我从兜里掏出有些褶皱的信封。 
“什么呀?”安接过去好奇地看着,然后突然惊醒般地跑进卧室,打开台灯。 
 
我慢慢地跟在他身后进去,有些难为情。 
 
那是我答应他的1000字的情书,其实早就写好了,只是在等待一个好机会,再有就是写的实在有点惨。我有个毛病,就是相信第一感觉,所以凭着提笔时的感情写完后,竟也一直没有修改。等到好机会到了,也没时间琢磨了。 
 
我那封信写得实在简单,甚至有些投机取巧。除了称呼,落款,开头的一小段‘感情铺垫’,结尾的‘综合小结’,整个中间内容只有重复的四个字组成‘我爱你,安!’。 
 
有些昏暗的台灯下,他两手紧紧地捏着信,好像那两张纸会随风而逝一样。在即将翻过第一页时,他似乎有些依依不舍,动作缓而柔,让人怜爱。不知是因为羞怯还是兴奋,他一直低着头,不让我看他的眼睛。 
 
“安,验收通过么?”我站在他身后搂着他的肩膀。 
“你投机取巧,千篇一律,思想不深刻……”他眼睛始终没离开信,径自说着却有着重重的鼻音。 
 
“安,我是很用心写的,那都是我的真心话。你不是说喜欢平淡实在的东西吗?那信就跟我似的,虽然不浪漫,不华丽,可它真实,透彻,而且完完全全属于你,不是其他任何人。” 
 
他不说话,还是不看我,一个人在想着什么。 
 
“所有的字,加上标点一共占了1325个格,取谐音就是‘一生爱我’,我算计了好久才完成的。看在我水平有限的份上,你就满足地笑笑吧。”我抬起他的脸。 
 
他睫毛上有泪水,在灯光下闪闪的,很漂亮,看得我有些入迷。 
 
“你写了99遍那句话。”他幽幽地说。 
“那是因为我对你的爱长长久久。”我吻了他的唇,可能是因为激动,我们竟都有些颤抖。 
 
“那你为什么不写永远爱我呢?”他嘴角有些笑意,有些顽皮。 
“我想给你的永远不是随便说说,写写的,而是需要你亲身体会的,你懂吗?” 
 
他看着我,用力一抿嘴唇,两行眼泪潸然而下。 
 
“我不要永远,只要我活一天,你就爱我一天。”他撒娇似的覆在我肩上,“只要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我这样不贪心吧?” 
 
“安,我到希望你更贪心一点,那样我会更确定你有多爱我。”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他对我的要求的确太少了。 
 
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孩子,他是不愿意给上帝多添麻烦,上帝应该眷顾他,应该多给他一些爱
楼主 GAY吧管理组2  发布于 2006-04-12 22:06:00 +0800 CST  
我拿什么能换你回来?(二十八) 


上学时总是觉得工作了就自由了,整天只要不太费脑子地完成上司的旨意,然后稳稳地把工资领到手。闲的时候干自己想干的事,也不用为写不完的论文,考不完的试卷烦躁。没想到正式工作原来这么辛苦。尤其对于刚毕业的学生,工作中遇到的困难还真是头疼,加班自然是免不了的。好在实习的时候认识了一些同事,虽然后来不在一个部门了,但有问题时还得厚着脸皮去麻烦人家。 
 
但即使是下班很晚,感觉很疲惫,脑子塞满了工作中的事,我依旧每天都去陪安,哪怕只在他身边坐一会儿,听他给我讲一天中发生的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事,我也高兴。好象是每天必须的报到一样,不看见他就觉得少件事没做。 
 
对于此,我妈出人意料地没过多唠叨,只是每次我出门时,她会叮嘱一句,‘早点回来,明天还得上班。’我很感激爸妈不干预我们的事,所以在家特别的听话。上学时几乎不做家务,现在刷碗,洗衣服,收拾屋子,哪样也没少忙活。我只是想找些方法弥补我给他们带来的失望,让他们觉得我并不是个‘不孝’的儿子,虽然这些方法未免有些肤浅。 
 
秋天的傍晚是很宜人的,安总是很期盼地等我回去和他一起散步。说实话,工作一天,乘着拥挤的公车好容易回到家,一屁股下,我就懒得再动。可是,没有原由,只要看见他笑着说,“去散步吧。” 疲惫,于是仅仅成为肉体的一种状态,而大脑仍是不由分说地支配着我拉起他的手下楼。 
 
即将消失的余辉洒在后海上,是一片宁静而温馨的祥和。他就喜欢靠在石栏上和我聊天。那时的柳树已经开始发黄,甚至开始呈现凋零的惨状,可是没人理会。我们总是沉浸在两个人的小情调里。想着,聊着,只有我们两个关心的话题。 
 
那是一种平淡的幸福,是一种想让人永远享受的温暖。 
 
“秋天真好,我最喜欢这个季节。”他似乎陶醉在阵阵的清风里。 
“为什么?” 
“感觉什么都是淡淡的。” 
“淡淡的?”我很迷惑。 
“对啊。不热不冷,风也是,不大不小。就连喜悦,伤感,好象都被笼罩在一层薄雾里,看不太清。” 
“是吗?你会有这么多奇怪的想法,而且还挺诗情画意的。”我调侃着。 
他有些骄傲地瞟了我一眼,“那当然,像你那么‘不解风情’?” 
我只是歪着头冲他乐,并不予以否认。和他比起来我的确心思不够细腻,联想不够丰富。 
 
“那你呢?你不喜欢秋天?” 
“没有,我只是觉得都差不多,谈不上喜不喜欢。”说这话的同时,我看见他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所以又补充着,“可是呢,秋天要特别一些。” 
他惊讶又期盼地等我解释。 
“因为你喜欢,所以我也喜欢。” 
“你就会拣好听的说。”虽然话是这么说,他还是笑了。 
 
“可惜秋天太短了,转眼就该冷了。”伤感浮现在他脸上。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几个月后还会再来的。” 
“呵呵,那倒也是。不是说等待也是一种浪漫吗?” 
“你这都是哪儿来的台词呀?酸溜溜的。” 
“觉得酸呀?”他顽皮地笑着看我,“那就对了。不和你说,你还想让我和谁说去?” 
“可是,我除了想听酸的,还想听甜的。”我把脸靠他近了一些,故意逗他。 
“得寸进尺。”说完,他笑着离开了石栏,往家的方向走去。 
 
天色已经暗了,路灯并不明亮,微微吹来的风竟然有些凉意。他穿了一件暗绿色的毛衣,是他职高刚毕业那年买的,有3年了吧。当时我说不好看,可他说之所以买那件,完全是因为我有一件颜色差不多的外套时,我又觉得无论是样式还是颜色,都那么适合他。我想,是心里幸福的感觉驱使我那么说的吧!如今,我那件外套早就穿烂了,而他的还不见旧的迹象。 
 
我从来没有在大街上和他牵过手,不知道那天是怎么了,看着他缩在毛衣里的手,竟动作先与大脑地把手伸了过去。 


楼主 GAY吧管理组2  发布于 2006-04-12 22:07:00 +0800 CST  
 
他的手很凉,接触的一瞬间,他似乎被我传去的温度吓了一跳,又好象是欲言又止,表情很怪。但无论如何,他没有挣脱,甚至跟随我的牵引,伸进了我的外套兜里。 
 
可能是因为黑暗,虽然行人还不少,却没有好奇的目光注视我们。心里很塌实。 
 
“小时候,你就总是这样牵着我,走在这条小路上。”他有些感叹,“那时候我就总想,为什么你的手总是那么温暖呢?” 
“那你想明白了吗?”我诡异地问他。 
他笑着摇头,“可能,你从小就比我壮实吧。” 
“这答案好让人失望呀!”我有些不满,“我再壮也没壮到三九天不戴手套手也暖和吧?” 
 
“那是为什么?”他好奇地眨着眼睛问我。 
“傻瓜,因为有爱呀!” 
 
听了我如此解释,他不禁轻轻皱了眉头,“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套?” 
“哪一套啊?你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嘛!”我的诡计被识破了。 
看来他对我的浪漫还真是不感冒。 
 
“虽然我承认那时候还不懂什么爱不爱的,可每次拉你的小凉手,我就想,下次拉你前一定要让自己的手更暖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对你特别好。” 
 
他低着头,很幸福地笑了,“自己快冻僵了的手被你慢慢温暖,就好象你传来的不仅是温度,还有别的,可又说不清是什么。总之那种感觉很特别。” 
 
“是啊,可能老早以前我们就注意到对方的特别了吧!”望着那一条长长的小路,我也有些怅然。 
“可是,我们却错过了很多本来能在一起的时间。”他眼里有着难言的无奈。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无力回答。的确,我们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在猜疑,害怕甚至逃避。想起来真的太愚蠢了。 
 
“我知道你工作一天特别累,甚至特别晚了,我还是忍不住拉你来散步,知道为什么吗?”他望着眼前的迷蒙问我。 
 
我只是微笑着看他,等他继续。 
 
“因为每当这时,总会想起好多小时候的事,然后觉得很幸福。” 
 
是啊,很小的时候我们一帮小孩就在这一带玩儿,追呀,跑呀,蹦呀,跳呀。在这里,这条小路我们一起走过多少回,我给他擦了多少回眼泪,他给了我多少张纯真的笑脸,估计连路旁的柳树都记不得了。好像没几年的功夫,我们都已经能以成熟的口吻聊成熟的问题了,时间的流逝真是可怕。 
 
“回想起小时候,觉得咱们都挺傻的,拿根破棍子当宝剑,站在人来人往的马路边比武。真是丢人。”我说着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是啊,你还是头头呢,就会带头玩那些无聊的游戏。” 
“那你呢,还不是和一帮丫头片子过家家。” 
“那怎么了,谁爱玩你们那些野蛮人的游戏呀!”他骄傲地别过头。 
“现在你来劲了,那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苦苦哀求我‘江南哥哥,加我一个吧’。” 
“你,你……”他生气了,瞪着我不说话。 
 
“好啦,再怎么说那都是老早以前的事了。估计大家都忘得差不多了。”我搂住他的肩膀哄他。 
“可是我不会忘。”他语气很沉稳,“我那时就想,要是我能再壮一些多好,那样就可以和你们一起玩了,那样大家就不敢给我起难听的外号了。” 
 
“安,那都是小孩子的游戏,你现在还介意吗?” 
 
我们停下来,望着彼此。 
 
他摇头,“是我自己放弃变强壮的。因为从小你就老护着我,让我觉得柔弱一些也没什么,反正有你在。” 
 
“是啊,我一直都在。”我把他的手放在嘴边搓着,然后重又放回兜里,“但是你还是变坚强了许多,甚至有时候我会觉得你比我还坚强。” 
 
“有一段日子,你疏远我。我就在心里想,一定是你有喜欢的人了,可能就是大名哥他们老提起的那个女生吧。一定是你有更想保护的人才渐渐疏远我了。那时我就觉得自己太依赖你了,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变得坚强一些,所以从称呼开始,我不再叫你‘哥’了。你可能不知道,我每这样叫你一次,就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淡了一些,以至于自己都害怕了。我不断地提醒自己虽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共同生活了16,7年,甚至亲密无间,却总会有分开的一天。但每当这时我又不敢再多想了,我根本想都没敢想如果分开我该怎么办。只要看见你,所有的想法就都忘了,一切努力都前功尽弃,只看得到眼前。所以我没有你坚强。”他低着眼睛,面对着我,“一直以来你看到的都只是表面,其实我心里很害怕。我怕失去你,但我更怕你过得不幸福。” 


楼主 GAY吧管理组2  发布于 2006-04-12 22:07:00 +0800 CST  
 
他哭了,已经有好久,他没有如此坦然地在我面前掉眼泪了。 
 
‘安,你为什么会有这些想法?是不是我最近工作太忙,陪你的时间太少,让你感觉孤单了?你知道吗?我也是一样的。我也一样不敢想,没有你,我能怎么办。你觉得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很难过,对我来说那简直就是折磨。那时,每每想象着你满脸委屈地叫我哥哥时,我就会隐隐心痛,然后就想着紧紧把你抱在怀里。疏远你的那段日子,正是我努力尝试离开你,最终却宣告失败的证据。’我在心里默默叨念着,却不敢说出口。 
 
“安,你还真是小傻瓜。你怎么会失去我呢?再说,有你在,我又怎么会不幸福呢?”我紧紧地搂住他,心里却不平静,“我们生下来就住一个院子,算一算,从3岁开始一起玩儿的话,也有18年了。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最多我们2周没见,对吗?” 
 
他在我怀里点头。 
 
“你看到过我对谁超过对你的好吗?” 
他摇头。 
“你听到过我在你耳边谈论别人超过5分钟吗? 
他摇头。 
“你感受得到自己在我心中的位置比任何一个人都重要吗?” 
他惯性地摇头,然后猛地看着我点头,眼泪都晃了下来。看得我有些怜爱。 
 
“所以,你是最特别的。”我搂紧他,“我们一直都这么幸福,怎么舍得分开呢?” 
 
靠着临近小区的围栏,他覆在我的肩膀上点头。无视周围的一切,在昏暗的路灯下,他的泪溅湿了我的外套。和小时候一样,他等着我我伸手为他擦干。 
 
在我眼里,无论是那个穿一身旧衣服被人取笑的小孩,还是那个因为被我故意冷落郁郁寡欢的少年,还是如今在我眼前,几乎和我一般高的小男人,他一直是这么乖巧,这么柔弱,这么让我心疼。哪怕有再多心里有再多的爱,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全献给他。 
 
他是唯一的。 
 
“所以,我再坚强也是因为有你在身边,而你一定要靠自己变得坚强。”他已经平静了,调皮地搂着我的脖子,“你每次搂紧我之前,都要让自己更坚强。” 
 
虽然我不是完全懂他话里的意思,还是底气不足地安慰他“放心吧,我是你哥,肯定比你坚强。” 
 
他满意于我的答案,夸张地用力点头…… 
 


我拿什么能换你回来?(二十九) 



入冬了,气温降得厉害。虽然还是原来的作息时间,可下了公车天已经全黑了。散步只有在双休日时能得以保证,为此我觉得很不忍心。安总是说天冷了,他也懒得动,可每当我约他出去,不管是哪里,多远,他还是一样的兴奋。我知道,其实整天在家里闲着,他很无聊的。 
 
好在宁帆的学习不是很忙,时常打电话,或者到家里来。她是很知趣的,从来不在我休息的时候来,可能是不想打扰我们难得的二人世界吧。每次来,她都会留些东西给他,CD,杂志,漫画,零七嘎八的一大堆。有一次甚至带了一本手工书,那上面是编制中国结的技巧。我打电话问她怎么回事,明确告诉她安不是女孩子,不喜欢那些东西。她却很有理地强辩,‘我没时间研究,可又很想学。平安答应先学会后教我的。’既然安自己都答应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每每看到他两只手上缠满绳子来回摆弄,真是有点哭笑不得。 
 
圣诞节不知不觉临近。大名建议我们来一次热闹的聚会,正好李珊有他们酒店难得的酬宾卡。我想这是我把宁帆介绍给兄弟的好机会。可能是安和李珊老提起她,弄得大名和三儿整天盼着一睹芳容。于是征求过安的意见,我给宁帆打了电话,她爽快地答应了。 
 
24号下班回家,车还没停稳就看见安在车站等我。 
“你怎么在?天这么冷,羽绒服怎么不穿?”看着他只穿着薄薄的毛外套我有一点担心。 
他还没说话,就看见不远处走过来的宁帆。 
“他老远就盯上那辆车了,说你肯定在上面。”说着诡异地瞟了他一眼,“我都跟他说了,让他在车上等,能看见你,话还没说完他就跑出来了。” 


楼主 GAY吧管理组2  发布于 2006-04-12 22:07:00 +0800 CST  
我看着安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心里甜甜的。 
 
“等等,车里,什么车?”我恍然于宁帆的话。 
“哦,我有车了,”说着她拉着我们往那辆小奥拓走去,“我爸说我这技术就配开这个。” 
坐进暖暖的车里,虽然空间小了点儿,但感觉好多了,说话也有劲儿了。 
 
“这车倒挺适合你,小巧玲珑的。”我上下打量着说。 
“你这是夸我还是变相地讽刺呀?”她拉紧了车门。 
“你什么时候学的本儿,我怎么一点儿影儿都不知道?”看着她车里乱七八糟挂着的小东西,我问。 
“早了,大二寒假吧。”她说着准备启动车子。 
 
“你特意来接我们呀?” 
“帆姐下午一直陪我……”安在我身边话说了一半。 
“你们又趁我不在约会!”我掐他的小脸儿。 
“哈哈,你不知道的小秘密还多着呢。”说话的同时,车子已经稳稳地上路了。 
 
其实我只是说说而已。性格有些内敛,心思细腻,多愁善感,他们有着很多相同之处,会互相喜欢也是无可厚非的。但那只是‘喜欢’,不是爱,我知道。 
 
“诶,你行吗?这可是三条人命呢。”我有些不信任这个纤纤女子。 
“我说你怎么不坐副驾呢,你原来是不信任我!”她佯装生气,“我只能保证两个活着,你就算了。” 
“嘿,别呀,”我打趣她,“你肯,他也不肯。”说着,我搂了安一下。 
“我肯,我肯。”安挣脱我的手臂笑着。 
 
只要是我们三个一起,每次我开玩笑,安总是和宁帆一起整我,对此我已习惯了。 
我不理会,仍就是搂他,他半推半就地应付着我。 
“我说你们俩!要是我分神出了问题,咱们谁也跑不了。”她有些责备。 
于是安老实了,乖乖地靠在我身上。 
透过后视镜,宁帆撇着嘴,笑着摇头。 
 
赶到约定的地点,他们三个已经都到了。 
“嘿,几天不见怎么老气横秋的,”三儿一看见我就开始贫,甚至用手摸我的头发,“软趴趴的。” 
这一来不要紧,大家都被逗乐了。 
“我刚下班就来了,哪有时间打扮?”我打开三儿的手,忿忿不平。 
 
几个无聊的玩笑后,宁帆已经和他们熟识了,大家于是边吃边开始了有趣的话题。 
 
三儿永远都只能是最贫的一个,而且,我总觉得他老是跟我和安的关系过不去。不是反对,同意那么根本性的问题。似乎是好奇,他经常开我们的玩笑,或者搬弄是非,像是在考验我们感情的真假。但公平一点地说,每次他都还算有分寸,非但没有使我和安有矛盾,反而让我们更赤诚相待了。 
 
话题翻来覆去,不知道怎么又被转到我头上了。 
 
“诶,你可得监督他,什么时候不这么随便,知道打扮了,那就是他走桃花运了!”三儿很好心地叮嘱着安。 
“他?悬!”安坏笑着看我,丢了这么一句话。 
“你可别掉以轻心,他原来也风光着呢!”三儿还就是吐不出象牙,“那个叫什么来着,那个……” 
“靳。。”大名咽了口菜应和着,“靳婷” 
“对对,靳婷。记不记得?” 
 
好像有印象是个挺活泼的女生,忘了长什么样了。 
 
“她还是你组长呢吧。”大名也开始拿我开涮,“那时候做值日,老让你干轻省的,擦黑板,擦窗台……诶,初中三年你是不是连拖把都没拿过呀?” 
“放屁,换组后我就没摸过抹布。”我一急竟说了这么一句话。 
结果所有人都默认我招了,然后笑我。 
 
“还有没有?”安竟然饶有兴致地打听。 
“你……”我在桌子下面捏他的手,他好象不以为然。 
“还有,隔壁班的那个,只要是两班一起上大课,肯定搬椅子坐他边上。” 
“谁呀?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竟瞎掰。”我自顾地吃菜。 
“你忘了?毕业时候还让你给写同学录。”大名忿忿不平。 
好象是有这么回事,多少年了,他们比我记得都清楚。 


楼主 GAY吧管理组2  发布于 2006-04-12 22:07:00 +0800 CST  
 
“哎,早知道你这么薄情,还不如当初我出手呢,真后悔。”三儿呷了口酒。 
 
“真想不到,你还有两下子呀!”半天一直听乐子的李珊开口了,“大学,大学里有没有什么新鲜的?” 
大家的目光一致投向宁帆,都让她揭露我的‘本色’。我极力地给她使眼色,安却给了我大腿一巴掌。 
 
“倒是听说有人追,不过好象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她一直盯着我,“不过你们可能都不知道,他选上过模特。” 
“啊?”除了我和宁帆对视,其他人都异口同声地大眼瞪小眼了。 
‘宁帆,你可真厉害呀,这糗事都给我张罗出来了,枉费我平时那么信任你。’我狠狠地看着她,看她还能有什么下文。 
 
“有一回我们学校环保服饰大赛选模特,衣服都是纸做的,所以男生必须在75和80之间。四个老师在系里挑人,有一个身材特好的女老师……” 
“恩,可惜长了张马脸。”我嘟囔着。 
大家都没顾及我的情绪,示意宁帆继续。 
 
“她看见江南了,极力让他走台步看看。他表现得还挺不错……” 
“谁说的?我可是赌着气走的,都赖你们那帮班委,给我揽这破差使。”我不满地打断她。 
“你等会儿再抱怨,先听人家讲完。”大名他们都埋怨我。 
 
“试完衣服也觉得效果挺好,就一样,他脸上那道疤有点明显。然后那女老师灵机一动,把本来是给女生配的帽子给他戴上了,上面垂下来的装饰正好能遮上他半边脸。” 
“他就真那么上台了?” 
“是啊,没办法。那些衣服都是按模特身材做的,即使他再不愿意也晚了。”宁帆说着自己都笑了。 
“我哪知道那女老师想出这么个馊主义呀!”想想,觉得自己当时真够委屈的,跟耍猴似的。 
“其实那装扮挺好的,个性化。台下的老师,同学都给镇住了。” 
…… 
 
这有些讽刺的笑话过去后,李珊好奇地问,“你那疤是怎么落的?” 
“对呀,认识这么多年你也没说起过。” 
“是啊,怎么弄得这么明显,都破相了。” 
他们都好奇地询问着。 
的确,我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讲起过它,因为我觉得那是属于我和安的‘私有财产’。 
安有些不好意思,一个人径自喝着饮料。大家则急切地等着我的回答,我不想说,又觉得没法敷衍,真是不知所措。 
 
“他帮我打架时弄的。”安很小声。 
“你?打架?”所有人都跟听说有两个地球时的反映,觉得不可思议。 
“咳,就那么回事,反正就是一次打架留下的,很难以接受吗?好象没有6只虾100多吓人吧?”我指着自己面前的一盘虾,故意扯开话题。 
由此大伙儿也忘了刚才说到哪了…… 
 
结束一顿神聊,胡侃,望着桌上的一片狼藉,大家开始商量后面的节目。 
“我有电影票和音乐会的票,谁想去?”宁帆说着掏出好几张票。 
“去KTV也行,我有优惠券。”三儿也征求着大家的意见。 
我看了安一眼,他好象有些累了,无精打采。 
 
“想去哪?”趁他们商量时,我问他。 
“你呢?” 
“我随便,听你的。” 
“那咱们回家吧。”他很平静地说,“你明天还得上班,我也累了。” 
我看了看表,9点多。虽然对于圣诞夜似乎收场得早了些,但我没什么遗憾。只要和他一起就行了。 
 
走出饭店时,宁帆小声问我,“是不是平安生气了?” 
“生什么气?”我觉得莫名其妙。 
“没什么,我以为他因为我们的玩笑不高兴了所以不和我们去玩儿。”她挺不好意思。 
“怎么可能。他累了,我们想回去了。”我解释着。 
 
大名开了辆切诺基,他说副处不在,车就由他全权管理。大家都说他假公济私,他却很理直气壮地说“权利和义务是对等的。既然我有义务管理,自然有权利使用。”果然,他这个武警毕业的人似乎还挺懂法。也不知道法律中所说的‘权利’与‘义务’是不是指的这些。 


楼主 GAY吧管理组2  发布于 2006-04-12 22:07:00 +0800 CST  
 
四个人去唱歌了,本来说把我们送回家,可安说送到路口就行了,他想走着回去。 
 
于是,又是那条长长的小路,我拉着他很悠哉地往家溜达。那一晚星光璀璨,好象为了配合我们的小情调特意买力地闪着。 
 
“要是我们能永远这样牵着手走在星星下多好啊!”他感叹着。 
“要是你愿意也没什么不可以呀。” 
“可是总会有太阳出来。” 
“那怎么了?有太阳的时候我们就休息,等星星开始上班了,我们再走。” 
他笑了。 
 
“反正怎么走地球都是圆的,到时候我们还得回到原地。”他幽幽地说。 
“不一定,咱们现在谁都没多少钱,恐怕没出北京就饥寒交迫地去见阎王了。” 
“也对!”他好象从某种美梦里清醒了似的带着恍然大悟的语气。 
“哎,你就是不切实际。还想着能走回来呢。” 
他笑出了声,好像被自己的妄想逗乐了。 
 
风吹到脸上有点冷,我把我们的衣领都往上拉了拉。他围着我的围巾,我只把他的两个眼睛露在外面,看上去很可爱。 
 
“要是我们走到半路一个先死了,剩下的那个该怎么办?”话好象是很自然地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围巾的缘故,我听不出任何语气。 
“你的前提不是我们一直这样牵着手走吗?怎么会一个先死呢?”我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意思。 
“我看你才是不切实际吧。”他甩开我的手一个人走在前面。 
 
“那好,那我先死好了,你告诉我你怎么办?”我上前拉住他,哄他。 
“你真自私呀,留我一个人。”他目光里有些伤感。 
“对呀,你问了这么个残酷的问题我不会答才问你的。” 
“那你干嘛不让我先死你留下呀?”他的问话甚至有责备搀杂在里面。 
 最近他情绪有些不太稳,而且总是问一些很奇怪的问题。有时候让我很苦恼也很害怕。 
 
 “因为,因为……” 我回答不上来他的问题,总觉得这和他的病有关系,不想去多考虑,转而反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先死呢?” 
“因为你是哥哥,”他用力地回握着我的手,有些激动地说,“因为你比我坚强呀。” 
 
“我好象还没坚强到一个人活下去吧。”我嘟囔着。 
“反正我们不管谁先死,活着的那个都必须照顾对方最重要的人,保证他们幸福,这是相爱的责任。”他好象没听到我的话,还在自己的理论里执迷着。 
 
这么突然地和我讨论起生与死,幸福与责任,我有些茫然。面对着神态坚定的他,感觉很陌生。 
我用力晃他的手,他很清醒,笑着问我,“你同意吗?” 
“同意什么?我看你是缺觉,开始说胡话了。咱们赶紧回家,洗了澡就上床睡觉。”我想换个话题,不要搞得那么紧张。 
 
“什么嘛,一和你聊些深刻的,你就来这套。”他不满地被我连拉带拖地跟在后面。 
“如果我先死了,我希望你能帮我照顾好我最重要的人”他还一个人说着,也不知道说给谁听,“你知道都哪些人吗?” 
我不理他,继续拉着他走。 
他突然站住,蹲下不走了。 
 
“干嘛?你在撒娇呀?”我拉他。 
“你回答完我的问题我就走。”他的固执是我早就知道的。 
“好吧好吧,你最重要的人是你妈,你姐……。”我也跟有病似的蹲在他身旁开始把自己知道的他的亲戚一一数着。 
路上过来过去的行人,估计都没把我们当好人,每个路过我们身边时都警戒地看几眼然后加快步伐。感觉挺好笑的。 
 
“行了,行了,你说的那些人我想都没想过。”他打断我的话,把围巾拉下些,露出下巴,“我最重要的人只有三个,你知道的。而三个里最最最最重要的,只有一个,他现在就在我身边说胡话。” 
“安,你今天问的都是什么问题呀,真让人头大。” 
 
我搂他起来,他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在我身上。周围一片黑暗,他的眼睛却是清澈而明亮的,所以他肯定看出了我的恐惧。否则一向内敛,羞涩的他是不会在尚有人影晃动的小路上吻我的。 


楼主 GAY吧管理组2  发布于 2006-04-12 22:07:00 +0800 CST  
“要是你先死了,我也会照顾好叔叔,阿姨,还有我自己的。”他的唇离开我的,手轻轻掠过我的嘴角。 
“好了,回去了。”我搂紧他。 
他仍靠着我不动。 
 
“怎么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我有些懊恼了。 
“不是,我腿蹲麻了。”他一脸委屈,“你背我吧。” 
“你真是娇气,不对,是讨厌鬼。”我捏他的鼻子,转身背对着他蹲下。 
路上虽然有不少人影晃动,但我并不觉得为难。没有为什么,只因为在我背上的不是别人,是安。 
 
他的脸贴着我的脖子,温暖的呼吸吹在我的耳迹。 
“哥,这样的感觉真好。” 
“恩,”我应和着,“你是舒服了,我可不轻省。” 
“我很重吗?”他有些担心。 
“不是,”的确,他一点儿也不沉,“怎么说你也1米76呢,背起来有点太大了。” 
“太大了?”他重复着,在我背上咯咯地笑,好象很开心。 
 
“小时候你就这么背过我,你还记得吗?” 
“记得,不就是你把脚扭了那回吗。疼得都哭了,真没出息。” 
“你老说我没出息。本来就是疼呀,你那次摔了尾骨还不是疼得吱哇乱叫。”他不依不饶地揭我的短儿。 
“诶,是不是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我逗他。 
“瞎说。” 
“死鸭子,嘴硬。” 
“你说这句话干嘛非用‘鸭子’这种动物啊?什么死了嘴不都是硬的吗?什么鸡呀,鹅呀……”他在我背上说着说着,和我一块儿笑了起来。 
 
他的想法越来越怪了,我有时根本摸不到他的心思。 
 
“你整天老想这么复杂的问题会老得快的。” 
“那没办法,我整天在家闲呆着,无聊就胡思乱想呗!”他有些无奈,转而用调皮的语气说,“是不是我老了,你就不要我了?” 
“你要是老这么瞎想,还真没准儿。”我指的是那些关于生与死的问题。 
他并不生气,反而很得意地说,“反正我老的快,你也老的快。”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因为你着急呀,你老得绞尽脑汁地想怎么让我变年轻呀。” 
“哈哈。”我不禁为他的答案笑出了声。 
他看来还没老成到不会开玩笑。 
 
“说真的,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那种感觉的?”我弃而不舍地问他。 
“说不好,反正从小就愿意跟你在一块儿,让你宠着,护着。” 
“哦,那么小时你就吃上我了,迷惑我,让我心甘情愿上你的钩。” 
“是啊。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上当。”他有些得意忘形。 
…… 
一路上嘻嘻哈哈到了小区外面,我放他下来,他不满地问我“你不敢背我回家?” 
“干嘛不敢?”我反问。 
“那你就一直把我背到家为止。” 
他就象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两手搂着我脖子不放。 
 
背着他一步步往里走,安的脸一直贴着我的,手臂抱得紧紧的,不时嘴里还咯咯地笑,看得门口的保安傻傻的。估计他以为安喝醉了。 
 
上到三楼,他终于肯下来了,我则累得没有力气帮他开门。 
 
郭姨已经睡了,安拉我到他房间。 
“奖励你的。”他递到我手里一个包装很讲究的盒子。 
“什么呀?你不会又搞什么恶作剧吧?”我不太相信他,因为他从来没有这么郑重地送东西给我。 
“还不快打开看看。”他催促着,眼睛一闪一闪的。 
 
那是一条蓝色的领带,很多种蓝色组成,深的几乎成黑色,浅的近乎发白。即使落差很大,却因为很大胆的图案搭配,显得别具一格。看的出,这是他喜欢的风格,有些另类,但不失稳重。 
 
“最贵的那种我买不起。”他幽幽地说,“这条你喜欢吗?” 
我搂着他亲了一下,使劲点头。 
他看着我笑了。 
 
“你去选领带,还这么讲究地包起来,卖东西的没笑话你?”躺在床上我问他。 
“所以我让宁帆姐陪我去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会和安一起等我下班呢!每次被宁帆称之为秘密的约会,安都会象这样不经意地坦白出来。他真的很天真,可爱,他愿意自己是透明地呈现给我,虽然有时候我仍愚蠢地读不懂他的意思。 
 
“怎么想起送我这么暧昧的礼物?”我故意酸溜溜地问他。 
“什么暧昧呀?”他有点不好意思,“你就爱乱想。” 
“你知道吗?女人想把男人拴住就送领带的。”这是我那部门经理说的。 
“男人送男人领带就是想把他勒死。”说着他扑到我身上假装要掐住我的脖子。 
我却猛地把他搂在了怀里…… 
 
“你这道疤还真是明显呀!”他用手轻轻在我的脸上抚摸,“要是没有这道疤,肯定好多女生都追你吧?” 
“你今天就为了这个心情不好?”我问。 
“没有,我就是突然觉得……” 
“安,”我打断他的话,握住他在我伤疤上停留的手,“你知道吗?我最骄傲的就是这道疤,因为他是为你而留的,也就是为爱而留的。” 
 
他笑着靠在我怀里,“傻,我是想和你过两个人的圣诞节才回家的,和生不生气有什么关系!” 
 
我板着他的肩膀,仔细地盯着他,“安,我爱你。” 
他笑着点头。 
“我爱你。”我一字一顿地重复着。 
他羞怯地说,“我也是。” 
“我爱你。”我无理取闹般的重复只是希望他能给我一直想听到的回答。 
 
他迷惑而忧郁地看着我,让我觉得我是在做一件他不喜欢的事。 
 
在我们缠绵而细致的吻过后,他贴着我的胸口轻轻地说:“哥,我爱你。” 
然后整只手臂用力地搂紧我…
楼主 GAY吧管理组2  发布于 2006-04-12 22:07:00 +0800 CST  
我拿什么能换你回来?(三十) 



虽然还有一个多月才过年,但人已经开始浮躁了。除了财务科还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其他部门几乎都在凑出勤,以轻松的心态等着领年终奖呢。上司的上司说公司全年的效益不错,于是我们这些小卒辈的也跟着欢喜起来。 
 
因为不忙,所以大家都开始轮流地迟到,早退。为此,经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比起同事们下班后丰富的活动安排,我更愿意挎上包直接回家。这是我进公司以来一贯的作风。最初很多人认为我和相处不久的同事还有些拘谨,所以会有人邀我一起去玩儿。我总是找些很可怜的借口推辞掉。后来大家都熟了,我就成了乖儿子,好情人的典范,虽然他们都不知道我那个所谓的‘青梅竹马’是何方神圣,反正不再约我了。于是无论下班的高峰期车多么拥挤,我还是赶在最早回到他身边。 
 
每次去他那里,他几乎都在睡觉,而且不特意叫醒,甚至连晚饭都不吃了。医生说象他这种病嗜睡是正常的,只要能叫醒,都不会有危险。 
 
“危险”,起初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那一天…… 
 
快下班了,今天轮到我早退,老妈让我回来顺便从超市带东西,可因为早上赶时间,没听全就跑出来了。于是我给家里挂了个电话。 
 
确定了要买的东西后,刚收拾好准备离开,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怎么了?有什么忘了说?”我一听仍是老妈,于是没等她说话,我就问了。 
“不是。”她在那头话说得有些犹豫,“平安上午送去医院了。” 
“啊?”我吃惊的声音让周围聊天,看报的同事都不约而同地看着我。 
“现在脱离危险了,你要是去。。。” 
“您怎么不早说!”我有些生气地挂上了电话。 
提着包,我匆匆离开办公室,身后很多人关心地询问怎么回事,已经没时间也没办法解释了。 
 
在赶去医院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老妈第一通电话里都不告诉我,非要再打过来呢?难道她在告不告诉我的问题上犹豫了很久,直到最后才下定决心吗?为什么这么严重的事,他们都不及时通知我?难道在他们眼里我对安来讲没有半点意义?要是真的有什么万一。。。要是就这么。。。天呐,我不敢想象。他是我的,任何人没有权利就这么把他带离我身边,没有…… 
 
出租司机听了我要去的地方,又看到我焦急严肃的神情,特意打开了收音机,而且明显地提高了车速。对于他的细心,我很感激,虽然那首歌过于抒情了些,而他的技术也确实不敢恭维。 
 
没花太长时间我便站在了那间病房外。 
 
郭姨坐在椅子上握着安的手来回摩挲,平心靠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病床。我有些害怕,确切地说我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安平躺在那里,没有枕头,身上插着管子,胳膊打着掉瓶,心率仪还有我说不出名字的许多东西都一一显示着他的状况,顿时觉得头‘嗡’了一下,心里七上八下乱作一团。 
 
我在那里站了多长时间自己也说不上,直到平心要去幼儿园接孩子,才发现我在那儿发呆。 
 
“姐,他没事吧?”我声音有些发颤。 
“没事,麻药过了就能醒了。”她说着手在我肩上拍了一下,“去看看他吧。” 
我刚要推门进去,她又拉住了我,“帮我劝劝我妈,我一会儿再过来。” 
我答应着,一只脚已经踏进门了。 
 
床边就一把椅子,郭姨起来想让我坐下,我阻止了她。 
安的样子很平静,脸色不好,但并不影响他脸的生动,让我觉得他只是睡着了。 
“您还没吃饭吧?”我看看表,已经5点半了。 
“我不饿。”似乎是想起什么,她补充着“楼下有食堂,你去吃点东西吧。” 
我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 
 
病房里的另一个病人正在被家人喂饭,黏乎乎的东西,看了叫人反胃。那人老老实实地等着勺子送进嘴里,一点表情也没有。好象是个植物人,样子怪可怜的。 


楼主 GAY吧管理组2  发布于 2006-04-12 22:08:00 +0800 CST  
 
目光再重新回到安这里,他的手依旧被握在郭姨手里,那是母爱包裹着他,那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的。换作我呢?我真想同样地送去自己的温度,但我不能,不光是因为此刻我的手在出冷汗,更重要的是,我害怕自己没有资格。 
 
好在我没有太多时间难受,一个年轻的护士走了进来。她看了看几个仪器的显示,很亲切地说:“阿姨,您放心,都很正常。” 
“林医生让您过去一下,想了解一些病人的情况。” 说话的同时她冲我友好地笑了一下。 
 
郭姨起身要走的时候,跟我说了声,“江南,你跟我一块儿去吧。” 
 
我上前扶着她,心里满是感激。无论她把我当儿子也好,儿子的朋友也好,或者其他任何,在这样的时刻,她能叫我一起去见医生,说明我已经被她视为亲人了,已经很幸福了。 
 
头一次和医生面对面谈话,没有紧张,只是些许的担心与惶恐。 
 
那位姓林的医生自我介绍说是安的主治医生,带着一副眼镜,四十多岁,看上去蛮有学识。比起主刀,我更愿意相信他做学术研究。 
 
“这次突然的昏倒是由于颅内压升高引起的必然反映。通过降压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以现在的状况看,我建议患者住院治疗。”他语气很和缓,听起来还算舒服,“我必须很诚实的说,随着病情的严重,类似的黑蒙会经常出现,而且昏迷的时间会加长。” 
 
“医生,难道就不能想想办法?”我有些着急。 
 
“我们能做的只是控制他的颅内压,在他发病时及时进行抢救。减少因为肿瘤生长带来的痛苦,”他显然也有些惋惜地说,“作为医生,我们肯定会尽力。但我想你们也知道,医生并不是有能力挽救每一条生命。” 
 
我转过脸看郭姨,她似乎很平静地坐在我身边,完全没有我的不安与焦躁。‘她的确是大人’我当时只想到这么一句话。 
 
“经过我们检查,患者现在‘视野缺失’的状况已经很明显,而且不可否认,缺失的范围会逐渐增大。” 
“您的意思是他会失明?”我不敢相信地问。 
他摘下眼镜,点点头,“而且,目前他控制左侧肢体的神经几近坏死,可能行动上会不便。” 
 
我早已无言以对。我想象着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不能再奔跑,不能再凝望,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这对郭姨,平心,我,甚至认识安的每一个人都是很难接受的。特别是我,除了同样的痛苦,我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罪恶感。 
 
“我想知道他是否已经出现精神上的某些症状?”林医生看着郭姨又看看我,“比如幻听,神情呆滞,反映慢。。。或者,脾气暴躁,喜怒异常。。。” 
“没有。”我答得很坚决。 
他将头转向郭姨,等待她的答案。 
“他就是没有以前爱说话,喜欢一个人呆着。” 
 
“可他和我说很多啊。他昨天晚上还给我说他姐夫出差的事啊!”我怀疑地看着郭姨。 
医生很好奇地看着我,然后不失礼貌地问:“请问你是患者的。。。?” 
我沉默了。 
我该怎么说?我能怎么说?说是他的哥哥,病人履历上家属里又没有我的名字;说是他的好朋友,情理上勉强过的去,可过分的了解又有些牵强;说是他男朋友?老天,那只能换来雪上加霜的尴尬。 
 
“他是我干儿子,俩孩子从小一块儿长起来的,跟亲生的一样。”郭姨适时地说出了这句话。 
 
在医生很信服地点头时,我感觉眼睛湿湿的。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干儿子’这称呼很好笑,这三个字掩盖了多少事实,平复了多少尴尬!但马上又觉得自己太肤浅,这三个字同时又是某种程度上的理解和爱吧?郭姨是疼我的,从小就是,她在尽自己所能地给我修复着有些破损的尊严。在她眼里,无论是什么,我都是被关心,被呵护的。我不应该再奢求其他了,那样我就太贪心了。 
 
医生就安目前的身体状况做着说明,并征求郭姨对治疗的意见。我听得稀里糊涂,那些专业术语根本让人摸不清他的病到底有多严重。但我从这将近1个小时的谈话中明白了两个道理:一是安的病只能越来越重,直到最后离开我;二是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很长。 


楼主 GAY吧管理组2  发布于 2006-04-12 22:08:00 +0800 CST  
 
快结束谈话时,郭姨去了洗手间。 
 
“医生,他经常想一些生与死的问题,有时候确实神色黯淡,这算是精神问题么?”我忧郁地询问着,声音流露出紧张。 
“患者因为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从而开始对生命担忧,这是很正常的。不同的性格对待死亡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我觉得平安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一点从最初他面对自己的病时,那种平静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林医生很和气地解释着。 
 
“他很清楚自己的病吗?”我不解。 
“是的,当初谈的时候他也在场。” 
 
难到说他早就知道会有晕倒,昏迷,失明,瘫痪,甚至再也不能醒过来的时候?难道说在那些应该了解他病情的人里,我是唯一一个被隐瞒的?他对我一直小心翼翼地隐藏,为的就是让我不了解,不担心?安,你真残酷,让我蒙在鼓里,还想着只要好好治疗你就能痊愈呢!我真傻,明明自己有预感的,却宁愿天真地信任你善意的欺哄。 
 
“你也不必担心,即使会出现严重的精神问题,我们也能很好地进行控制。”医生依旧安慰我。 
“那我们能为他做什么呢?” 
“尽量让他放松心情,别让他有太多活动,好好休息。” 
我还有好多问题想知道答案,可郭姨已经等我一起离开了。我也只好收拾好疲惫的心情感谢医生的悉心谈话。 
 
走在回病房的路上,郭姨缕缕地擦眼泪,完全没有在办公室时的平静。我则不断地提醒自己,一定要像个男子汉,一定要成为她的坚实依靠。 
“您别难过,您看咱们不是一直在尽力医治他吗?会好转的。。。” 
她一边抽泣一边摇头。 
 
“即使,即使真有不好的那一天,咱们也得让他活着的每一天都高高兴兴的。。。”天知道我说这句话时心里是什么滋味,强忍住的眼泪卡在眼眶里,迫使我不得不扬起头睁大眼睛。 
她最后的坚强也化成了一腔泪水,毫无顾忌地洒在了我的胸口。面对如此脆弱的母亲,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冷静地轻抚她的肩膀,给她一些微不足道的关怀。 
 
“您别担心,还有我呢,我就是您亲儿子。”我帮自己也帮她擦干眼泪,不由自主地说。 
她欣慰地摸着我的头,不断地点头,嘴里重复着,“江南,好孩子,江南。。。” 
 
大概7点多,安因为轻微的呕吐醒了。我和郭姨手忙脚乱地帮他擦干净。 
按下呼叫器没两分钟一个年纪大一些的护士匆匆走了进来。在听了我们的解释,又看了看仪器显示的数据后,她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安头下,然后笑着说我们可以放心地睡觉了。 
 
平静下来的安看着我们的目光有些无力。 
“妈在这儿呢,你哪里不舒服就说话。”郭姨紧张地拉着他的手,我只得站在她身后看着他。 
他的眼神始终落在我脸上,然后微笑着说,“我没事了。” 
看着他那有些苍白的笑,我觉得难过,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 
 
“哥,”他努力挣脱郭姨的双手。 
没等他伸出手来,我已经牢牢地握住了。 
那手是有温度的,甚至比散步时还温暖一些。打死我也不愿相信,这样的温度会和死神联系起来。 
 
“我睡了很久吗?怎么头昏脑胀的?”他的表情有些顽皮。 
“只是麻药的原因,你不记得自己晕倒了?” 
“哦”他轻轻回应了一声,算是记起了。 
“你手怎么那么凉?”他语气有些惊讶。 
“没什么,刚洗过手”我含糊地回答着。 
“怪不得,还湿的呢!”他显然还没有能力分辨我的谎言。 
…… 
 
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他再度睡着了,右手紧紧地和我握在一起。 
 
很晚的时候平心来了,她说孩子睡了,让郭姨去她家休息,自己陪着安。 
郭姨当时就火了,“郁飞出差,孩子那么小一个人在家,你就放得下心?” 
平心只好说孩子睡着了不容易醒,没什么的。 
于是两个人推来推去都要留下。 


楼主 GAY吧管理组2  发布于 2006-04-12 22:08:00 +0800 CST  
 
“姐,我不是在这儿呢么?”说这话的时候,她们才安静下来。 
“不行,你明天还得上班,不能耽误。”郭姨态度很坚决。 
“那这样,您明天7点半之前来替我,一个小时够我赶去上班的。” 
“不行,不行,休息不好怎么上班?”郭姨还坚持着。 
“妈,这样也行。说起来,江南在我更放心些。再说,照顾小安,他要比咱们方便。”平心替我解释着。 
既然话都说明白了,郭姨也就同意了。 
 
临走时她把外套披在了我的肩上,“没什么事就睡一会儿,别感冒了。” 
我感激地点点头。 
“您明天来别忘了熬些粥,医生说他能吃些稀饭了。”我叮嘱着。 
郭姨抹了一下脸,答应着随平心走了出去。 
 
这是无法入睡的一夜。安的呼吸很均匀,监测的那些仪器也都很有规律地变化着。虽然我读不懂更深的含义,但我知道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气温有些低了,我想把他的手放入被子下,才发现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抽回自己的手。 
 
他睡得很沉,就象一个走累了的旅者,对于我的动作丝毫没有反应。 
 
的确,他就是一个疲惫的旅者,人生的路已经让他太累了。小时候因为没有父亲被人看不起,懂事了又因为与我的感情迷惑苦恼,好容易成年,可以独立地生活,甚至可以享受爱情的甜美了,突如其来的疾病又让他陷如了更无助的痛苦。所有这一切都被他甜甜的微笑掩盖着,他不喜欢让人看见那些惨淡。甚至连自己的脆弱,他也只在我一个人面前偶然呈现。 
 
望着他,思绪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游走着,心里却幻想着,明天一早还是他热情洋溢的拥抱…… 
那是否已经是永远回不去的从前呢? 
那是否只能用回忆时的微笑去凭吊呢? 
…… 
三十一) 



连续三个晚上,我都一直陪着他。没有任何异常,多半时间他都安静地睡着。夜里偶尔醒来的时候,他会和我随便地聊几句。然后在我的话半天没有回音时,发现他再度握着我的手睡了。 
 
病房里的安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折磨,尤其是安这种病。起初他的每一次熟睡,我都会害怕,且是呼吸越平缓,恐惧就越深。真怕他就那么平静而苍白地离我而去。后来,值班的护士告诉我,安只是因为突发的病情身体虚弱,过些日子会好一些的,我这才安心了。 
 
郁飞出差回来后,晚上就由他替我陪安。我没有理由拒绝他的善意,毕竟他是他的姐夫,他的亲人。对于郁飞那样一个老实,本分的人而言,我充其量是安的一个不一般的‘发小儿’,或者如郭姨所说类似于干儿子的角色,他是无论如何体会不出我的心情的。即使早就察觉到我和安的过分亲昵,已过而立之年的他也只是将这一切归为未成熟的孩子气,绝无可能去多猜测我们的关系。正因了这种不了解,他对于我所做的总显出多一分的不落忍。为此,我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听他的安排,只利用下班的时间陪陪安。 
 
周日的早上起得晚了些,我忙着赶去医院,因为头一天答应了安把随身听和几盘磁带带给他。 
“南南,小安怎么样了?”老妈关心地问。 
“挺好的,昨天一下吃了两碗稀饭呢。”说着我已准备开门出去了。 
“那个,”老妈有些吞吞吐吐,“要是方便,我和你一块儿去吧。” 
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开始梳妆打扮了。 
 
听郭姨说,送去急救的那天,我妈是跟着一块儿去的。而且一直陪着郭姨等到安脱离危险了才回去。她去探病是很自然的,有必要征求我的意见吗?还加上“要是方便”这么个句子,让人搞不懂。 
我一直站在门口等她,脑子有些乱。 
临出门时,老爸从兜里掏出钱塞给我,“买点他爱吃的。” 
“我这儿带着呢!”老妈边说边推我往外走。 
我被一时间发生的事弄得有些迷糊,多少还有些感动,在不明所以然的情况下,竟也鼻子一阵酸。 
 
去医院的路上,老妈随便找些话题,我就随声附和几句。慢慢地,话题开始往安身上引,我也不得不认真了许多。 


楼主 GAY吧管理组2  发布于 2006-04-12 22:08:00 +0800 CST  
 
“小安的病你郭姨老早就和我说过了。”她语气很平静。 
我并没搭腔,只是静静地听着。 
 
“最初检查出是恶性的时候,医生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很清楚?什么很清楚?”我有些迷惑地问。 
 
她看着我,用她已经失去年轻光彩的眼睛。然后抚摸我的头,特别在后颈处,用力之大,完全能把我的恐惧逼出来。 
 
“小安很坚强的,”她声音有些发颤,“什么时候见他,他都笑着和我打招呼。我每回看见他就觉得心疼。” 
我感觉视线模糊。 
 
她用一只手握着我的右手,那枚戒指在她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掌上很显眼。 
“不管最后什么结果,小安能高高兴兴的就好了。”她声音很低,伴着公车的嘈杂声,几乎听不清。 
 
我只能避开她的目光,向窗外别过头去,掩饰着濒临暴露的脆弱。任凭眼眶里的咸涩肆意泛滥,却无力给予一线释放的希望。那是一种寂静的压抑,沉寂得几乎让人窒息。而与此同时,被寒冬侵蚀的手心里却感受着另一种温热的潮湿,我想那一定是不同于自己的另一种咸涩的伤感。虽然发自于不同的感情,却一样的真挚,透彻…… 
 
病房里,老妈一直拉着安的手聊天,话题无非是劝他放心治病。安对于我妈和我同行而来显然是很吃惊,眼神不住地瞟向我,一副措手不及的样子,看得我觉得好笑。 
 
郁飞由于连着两天陪住显然精神不佳,才聊了一会儿就哈欠连天了。最终在我和安共同的劝说下,他决定和我妈一起离开,回家好好睡一觉。 
 
临走时,老妈握着安的手叮嘱着“想吃什么就跟你哥说,阿姨给你做。反正退休了,在家闲着。别什么事都累你妈一个人。” 
安闪着眼睛跟我妈道谢。 
 
对于我和安的感情,老妈究竟是怎么想的,我早已不去考虑了。无奈也好,无助也罢,重要的早已不再是这些,而是以快乐为前提的生活。我想她对安的怜惜与心疼完全超过了对我们关系的烦恼与责备。亦或许这种理解仅仅是因为安的病而提前到来了?但我不愿把它仅仅当做对生命的哀悼,或是对一种没有未来的感情的施舍,我更愿意相信,这是她真正发自内心的尊重与祈福。 
 
好在安的精神一天天好起来,身体也明显有了恢复。 
 
一个星期后,身上那些繁杂的管子都一一撤下了,他又浮现出了往日的生气,这让我又心生妄想,幻想着他能够和从前一样。 
 
然而这毕竟是不可能的。从很多细节上还是能看出这次突发的危险给他带来的变化。左手的关节能迟缓地动,但已经握不紧东西。相应的左腿也因为神经的关系用不上力,不能做支撑腿。第一次下床时,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虚弱,伸了一只手给我。因为早有预感,我没有握他的手,而是直接架住了他的大臂。在我的胳膊感觉他左侧僵硬的压力时,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是一种很陌生的表情,像是怕我知道什么而极力做着掩饰,又像是自己因为了解而难以隐藏的恐惧。对此,我给了他一个微笑以作鼓励。我并没有太多的惊恐,看着他落在我眼里的目光,甚至有些感激地想:还好,他还能看见我。哪怕只是微弱的模糊轮廓,只要他知道那是我,就足够了。 
 
而对于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他如我想象中的平静。没有吵闹,没有眼泪,只是望着窗外不怎么说话,这是我熟悉的他的反应,在最初得知是恶性肿瘤时的一些日子,他也是这样的。不需要别人的劝慰,也不需要善意的欺哄,只要一些独处的时间,他就能自己疗好透彻的伤痛。如果想要别人给予点什么时,他会轻轻地转过头看着你,然后你给他一片浅浅的微笑足以。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男孩,从来不对别人要求太多,却给自己太多的戒律,让我怜爱又疼惜。每每看着他的平静,我就有说不出的难受,好像心要被活生生地撕裂般,刺痛淋漓。 
 
习惯,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很多人习惯被溺爱,被吹捧,被无数奢华而绚丽的美好包裹。而世界终究是不公平的,这也就注定了很多人必须习惯被损害,被折磨,被反复残酷而决绝的痛苦围绕。很不幸,我想,我的安是后一种人。但另我庆幸而倍感骄傲的是,他完全没有退缩,始终是笑着迎难而上。 


楼主 GAY吧管理组2  发布于 2006-04-12 22:08:00 +0800 CST  
 
安住院两个星期后的一天,我提前下班,病房里却没有他的影子。桌子上有一个削了一半的苹果,床上的被子凌乱地堆着。头一个念头闪在脑子里时,我差点瘫倒:莫非他又恶化被推去抢救?好在邻床的那位阿姨及时地提着水壶进来,告诉我安被推出去散步了,我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可没多久,我便反应过来,安是被推出去的?就是说他被当成残疾人坐着轮椅出去的? 
 
一直以来,轮椅就没给过我好印象,它总是和瘫痪,截肢这些不美好的东西联系着。一旦一个人真的要靠轮椅了,那就坚决与健康无缘了。虽然安的行动很不便,每次出去散步,除了被我扶着,还要借助于拐杖,但我仍固执地认为,他和轮椅是完全绝缘的。 
说不上出于什么心理,突然觉得烦躁,似乎体内充满了易燃易爆的气体,着一点火星就会危害不小。那是一种邪恶的力量,一股压抑不了的冲动让我急于发泄。而不巧的是,刚好,郭姨和宁帆推着安回来了。 
 
“你怎么在?”我冲宁帆没好气地问。 
“我放假了,听说平安住院了就来看看。” 
安显然是发现了我的不悦,一直看着我没说话。 
看着他坐在轮椅上比我矮半截的样子,说不清是绝望还是愤怒,我把宁帆一口气拉到了楼下。 
 
“谁让你推他出去的?” 
“怎么了你?”她认为我在无理取闹,语气中还带些调侃。 
“谁让你推他出去的?”我自认为心平气和地又重复了一遍。 
“护士说天气好可以出去走走的。”她声音并不怯弱。 
 
“不是走走吗,你用轮椅干嘛?” 
她脸上的表情楞了一下,转而尴尬地动了一下嘴角,“我和阿姨怕扶不住他,正好同病房的有辆轮椅。。。” 
“你不会等我来了再扶他去吗?”我对她说的同时,她低着眼睛没看我。 
半晌,我盯着她,而她始终没说话。 
我因为一时冲动地跑下来,没有穿外套。风透过毛衣直接刺向我的神经。除了感觉冷,还有清醒后的平静。 
 
“天冷,你上去吧。我走了。”她转过身要走。 
当我赶上前拉住她时,发现了她被眼泪弄红了的眼睛。 
 
“对不起,你知道,我不是针对你。”我很少对人发脾气,更没有哄女生的经验,一时感到手足无措。 
对于我拙劣的安慰,她却频繁地点头以示理解。 
“我心里挺乱的。”我语气中确实有愧疚,“我不想安被当成残疾人对待,他自己肯定也不想。我挺讨厌轮椅的。” 
她抹了一下眼睛,故作轻松地开我的玩笑,“你是不是太压抑了?小心精神失常。” 
我没有理会她。 
 
“别想那么多了,他在乎的根本不是残疾不残疾,而是家人,朋友如何对待他,是不是和从前一样喜欢他。你难道不希望他开心吗?” 
或是懊恼于自己的荒唐,或是折服于她的话,我顿时有些无地自容。 
“我想,他并不排斥轮椅。刚才他一直说,要是你能推他出去散步两个人都能轻松许多。” 
无法给予适当的回答,甚至找不到能敷衍的应和,我只感到一股酸涩含在眼里。 
“快上去吧,一会儿感冒了。”她往楼里推我。 
 
“没事就经常过来陪陪他,”在她转身要走时,我补充着,“你不是放假了吗?” 
她回过头,眼睛依旧是红红的,却顽皮地说,“那还用说?就怕你到时候吃醋。” 
自己理亏却恬不知耻地大声对她斥责,根本就是一个人的无理取闹,冷静后不免觉得实在丢人。 
望着她娇小的身影,因为寒冬的萧瑟不得不拉紧衣领,疾步地走在稀疏的小路上,心里不知是不忍还是惭愧,总之是满满的,有些沉重。 
“但愿她仅仅当我是吃醋。”我心里想着…… 
 
“你生气了?”两个人的时候,安拉着我的手询问。 
“没有,天这么冷,我就是怕你出去感冒了。” 
他微微笑了笑,似乎是识破了我的谎言,却并不急着揭穿。 
“今天还是头一次坐轮椅呢,挺舒服的。”他摆弄着我摊开的手指,“前几天都是杵着拐,你还得扶着,特吃力。” 


楼主 GAY吧管理组2  发布于 2006-04-12 22:08:00 +0800 CST  
我拉起他的右手,发现手指根部有几处发红的地方。 
“拐杖磨的。”他解释着。 
轻轻抚摸那几个还没有完全变硬的茧子,可能是有些疼,他抖了一下。我的心也随之猛地抽搐了一下,跟着情不自禁地亲吻了每一根修长的手指。 
他一边抱怨着痒,一边咯咯地笑。 
 
“有时候你就是太顾及我的感受了,忽略了很多实在的东西。”他认真地望着我,然后调皮地笑着说,“反正总有一天得用上,不如先提前练练技术。” 
除了勉强地笑一下,我实在不知道如何答复他的坦诚和率真。 
 
邻床的阿姨在努力把瘫痪的丈夫放上轮椅,我过去帮忙。那男人因为一直躺着,养得白白胖胖,真是难为50多岁的妻子了。 
可能是知道我再帮他,他几近干涸的眼睛一直盯着我。 
“谢谢。。。说。。谢谢。”她像哄小孩一样哄着没有一点反应的丈夫。 
“他心里明白的,就是说不出。”她望着他的眼神是温柔而亲切的。 
我特别注意到他穿的袜子,是一双手织的棕色毛线袜。那一刻,我才了解,所谓的‘温暖’牌确实让人感动。 
 
“他得的是脑溢血,抢救的及时,保住了命,可是全身瘫痪,说不了话。” 
“真是挺可怜的。” 
“其实我觉得更可怜的是他妻子,每天伺候他,肯定很累。”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要是有一天我不光是不能走路,甚至看不见,听不见,不能和你说话,就像他一样,你还会象现在这样陪在我身边吗?还能象阿姨照顾她丈夫那样每天不停地和我说话,推我散步吗?” 
“安,你又开始乱想了。”我搂住了他的胳膊,把他的整只右手贴在嘴上。 
 
“你能吗?”他笑着问我,好象已经知道我的答案,只等待证实似的。 
“那怎么不能?”我反问他。 
 
“不正面回答!”他撅着嘴佯装生气。 
“你怀疑我吗?”我把脸逼近他追问。 
 
“我就是太听话了,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他嘟囔着。 
“不是你太听话,是我从来不做让你怀疑的事。” 
他笑着把头转向了一边,撇着嘴,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我则微微起身,借着桌子的掩饰,吻上了他软软的香唇。他只是用被握住的手晃了两下以示不满,然后便柔柔地与我呼应起来。 
 
 “让你停止怀疑其实很容易嘛!” 他还闭着眼睛享受时,我借机笑他。 
他猛地睁开眼睛,用力打我的胳膊,怒不可和和地嚷着“可恶,可恶”…… 

我拿什么能换你回来?(三十二) 



“求你了,和医生好好说说。我没事了,在那儿还不都是一样吗?”安苦苦哀求着平心。 
春节临近,他在医院里实在呆不住了,想着回家过年。 
 
医生当然建议继续住院,毕竟他的病随时可能有危险。在家里虽然自由,舒服,但肯定不比医院的监测,治疗效果好。可考虑到病人心情和诸多主观因素后,负责主治的林医生还是亲自批准了。 
除了一张写得满满的开药单,他还特意叮嘱着:发现任何不适都要及时送来医院。这无疑是提醒我们,对于安的病一定不能掉以轻心,危险无时无刻不围绕着他。 
 
从被允许出院到出院的3天里,安脸上的笑就没停过,精神头十足,话也更多了。甚至在出院前的一晚还兴奋得很晚才睡。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住院这么长时间,重又回家的心情是难以抑制的吧。就像是一只小鸟渴望着翱翔于天空的自由,他同样渴望着肃穆白色以外的多彩生活。 
 
回到家的那天晚上,郭姨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出于感激,她让我们全家一起过去。起初老妈不好意思,可架不住郭姨和平心轮番的‘邀请’,最终她做了最拿手的葱爆羊肉和玉米羹,由我和老爸一一端下了楼。两家人头一次围坐在一张饭桌上。 
 
平心哄着她的小儿子,几乎顾不上和我们聊天;郭姨和我妈挨着,自然说些家常;郁飞和我爸聊得都是工作中的乱七八糟,只有我和安——两个最有话说的人此时却说不上话。偶尔默契地相视而笑,再多的感情又不敢流露。好象我们只适合二人世界,哪怕多一个人,最没话说的都是我们两个。这点确实有些怪。但毕竟有不同寻常的感情关系,多多少少的蛛丝马迹还是能看出文章。 


楼主 GAY吧管理组2  发布于 2006-04-12 22:08:00 +0800 CST  
 
还在读中专时,安就称赞我妈的葱爆羊肉能比过他们外事食堂手艺最好的大师傅。当时我妈还高兴了好一阵子。这回因为做得太急,肉切得有些连刀,夹得挺费劲。我于是跑到厨房拿勺子。开始是拿了一把就往出走,快出厨房时猛然觉得用意太明显,就改了主义,每人拿了一把,并虚心地解释说喝玉米羹时用。但细心的人(比如我老妈)很容易便能注意到,我第一勺盛的是没有葱的葱爆羊肉,放的是安碗里。他顽皮地舔着嘴唇,斜着头朝我乐。 
 
可能是也想向我表示什么。当我因为不习惯尖头的筷子,使得一块糖醋排骨在盘子里干打转时,安一边笑我笨一边帮我夹。四根筷子托着肉往回走,我想给他,他想给我,结果僵在两个碗的中间,把大家都逗乐了。最后还是他有些尴尬地把肉放进我的碗里,弄得我也不好意思。 
 
有那么一两刻,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幸福。最爱的人和亲人同时在身边,并且以一种和谐的气氛聊着笑着,即使是奢望,我也在心底祈祷再多些这样的时光…… 
 
很多原因堆在一起后,那天晚上心情出奇的好。早早地洗了澡躺在床上,我正算计着第一笔年终奖要怎么花,两天后开始的假期怎么过,突然听见门铃的刺耳声,紧接着是老妈的叫喊。 
“平安洗澡时摔倒了……”我刚从卧室探出头,郭姨便着急地说着。 
话音未落,我已经踢着拖鞋跑去了楼下。 
 
担心,更多的是卤莽,我猛地推开了浴室门。没有上锁,因为用力太大,自己先来了个趔趄。 
安穿着黑色的内裤坐在小椅子上。可能被吓了一跳,在我推门的同时,他胡乱摸起一件上衣想挡住下面,样子狼狈,可笑的程度实在是难以言语,我于是不留情面地立即乐出了声。 
他一见是我,又气又羞,用力拿手上的衣服朝我打来。 
等我捉住他的手时,才发现他两个膝盖有些瘀青。没来得及问清怎么回事,郭姨和同来帮忙的爸妈便赶到了。 
安紧张地推我,示意我把门关上,于是我们两个一同被关在了闷热的浴室里。 
我一边告诉郭姨安没事,让她找些紫药水和创可贴,一边用宽大的浴巾把安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这样不行,不行。”他僵着身子反抗我要抱他的动作。 
“走吧,怕什么?”我一把把他托了起来。 
“你还是背我出去吧。”他在我臂弯里闹着别扭。 
小小的浴室因为我们两个的执拗显得有些拥挤。 
“你再不开门,我可没劲儿了。”我吓唬他。 
他只好乖乖地开了门。 
 
为了减轻压力,他双臂用力搂着我的脖子,许是出于害臊,就连脸也几乎埋了进去。就这样,保持着如此暧昧而张扬的姿势,穿过郭姨和我爸妈重重的目光,直到踏进卧室,我和安之间的距离才看似正常一些。 
 
“怎么回事?那么不小心。”郭姨一边把手上的药递给我,一边问。 
安没有回答,不好意思地抿着嘴。 
“还有哪里摔到了?疼得厉害吗?”郭姨显然是吓了一跳。 
“没事的,不就是摔倒了吗,没什么大不了。瞧您,就知道大惊小怪。”安嘟囔着。 
“我就听见椅子响,敲了半天门你又不开,”郭姨看看站在身后的爸妈,“我也不知道你怎么了,一着急就把你阿姨他们找来了。” 
“你可真够行的,还以为怎么了呢!”我一边给他涂药,也跟着埋怨起来,“叫你开门干嘛不开呀?想吓死我们啊?” 
他为难地看着我,“得容我把衣服穿上吧。” 
他这一说,我们都被逗乐了。 
 
“你说你这孩子,从妈肚子里出来的,还跟我这儿害臊呢?”郭姨也乐了。 
“你可不能这么说,孩子大了,怎么也是不方便。别说洗澡了,江南连换衣服都要把门别上。”我妈开始揭我的短。 
“是是,要说起来真是不方便……” 
“那以后洗澡我帮他吧。” 
我实在没想那么多,顺口说出来的。结果是大家都看向我,让我觉得好象说错了话。 
“不行,不行,太麻烦了……” 
“您还跟我客气什么呀!反正我也老来您这儿,一顺便的事儿。”我打断郭姨的推辞。 
“这……” 
“妈,就这样吧。要是他就方便许多。”这次是安在说服着,“行吗,阿姨?” 
“行,这有什么不行的?住这么近,有什么事就言语。”我妈应和着。 
 
等到几个人出了卧室,我打趣安,“行啊你,敢跟我妈叫板了?” 
“你妈不会恨上我吧?”他装作害怕地小声问我。 
“难说了。”我吓他,“要是她迁怒于我,说不定连家都不让我回了。到时候,你可得给我留半张床!” 
“那样最好,你就能天天伺候我了。” 他顽皮地靠在我怀里咯咯地笑。 
我则轻抚着他单薄的肩膀,想着他有可能出现的问题,今后会遇到的困难,不由得一阵心疼…
楼主 GAY吧管理组2  发布于 2006-04-12 22:08:00 +0800 CST  
我拿什么能换你回来?(三十七) 



那可能是我们(确切地说是我)做的最荒唐的一件事,那种带着责任与认真的玩笑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尝试。支撑着我如此幼稚的行为的,一定是既迫切又极其坚定的信念。 

在街头贴的“办证”的小广告处,我弄到了两张假结婚证。 

当安知道自己手里握着的是什么时,一阵惊讶过后,他几乎笑出了眼泪,嘴里一个劲儿地说我疯了。 

那又怎样呢!人这辈子还不兴疯狂几回?况且,我并不认为这种疯狂有什么不好。 

虽然那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的东西,我却很认真地告诉他,我不会离婚。他听着只是笑,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觉得荒唐。。。。。。 

天气渐渐热了,安的病却越发地严重了。 

连续的两次晕倒让郭姨吓坏了,好在每次都能被及时喊醒。而每次醒过来,他都会很平静地说,“我没事,就是有点困。” 

虽然这两次昏倒我都没在他身边,但从郭姨的话里,我能感到恐惧。我在心里想着,该如何说服他去住院治疗。 

进入夏季,工作开始忙了。安这边又让我放心不下。整个人开始有些焦躁。因为每天都是下班时间刚到,我便第一个提起包走人,同事背地里都叫我“定铃儿”,意思是比下班铃还准时。有时对于他们善意的玩笑,我也只是尽己所能地打哈哈,并不做多一丝的解释。 

一个周末,宁帆来看安。就在我们忙着收拾午饭后的凌乱时,安又晕了过去。看着郭姨拍着他的肩大声喊他,我和宁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是我头一次直面他发病的可怕,好象再也醒不过来般,沉沉地闭着眼睛。“死亡”这个词在我脑子里一经闪过,我几乎是吓傻了。 

好容易等他睁开了眼睛,我说什么要送他去医院,郭姨也坚持着。 

“还没到检查的日子。”他声音不大。 
“那也不行,马上就去。”说着,我就去拿钱。 
“我不去。”他提高了嗓音拒绝着。 
“别理他,宁帆,你先去叫车。”我糊里糊涂地吩咐着。 
“我开车来的。”宁帆补充着。 

“随你便,我就是不去。”他几乎是冲我嚷嚷。 
郭姨搂着他眼泪汪汪,宁帆不知所措地僵在那儿,这情景让我对他的固执更加恼火。 

“行,你不去是吧?那我也随你便。以后你爱怎么着怎么着,我不管你,行了吧。”说完,我一赌气出去了。 
上楼到了自己家门口,因为没带钥匙,又不想敲门,只得落魄地坐在了楼梯上。 

说实话,我之所以那么冲动,气愤,完全是要掩饰心中的恐惧。他的表情那么平静,和睡着了一模一样,却又不能轻易叫醒。他像个固执的孩子,无理取闹地拒绝着任何道理,一意孤行于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能替我们想想呢?郭姨的眼泪,我的焦急,包括宁帆的慌乱,哪一点不是因为爱护他?他不知道,哪怕是用任何代价,只要能换他在我生命中多一刻的驻足,我也是在所不辞的。 

我想这些,想到心疼,想到流泪,想到有东西塞住喉咙,像是要窒息。 

“江南?”宁帆站到了我旁边。 
我赶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狼狈。 

“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啊?”她显然是对我有点生气,“为什么要弄哭他呢?” 
“我也是为他好,”听说他哭了,我心里更难受,“医生早就劝他住院,他每次都是这样。” 
“他也知道你是为他好。可你没问问为什么他不想住院?”她似乎很了解他的想法似的,“生病的是他,你别对他那么凶。” 

她的话让我觉得内疚,对于安就更放心不下了。 

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郭姨正忙着洗碗,宁帆进去把她替了出来。 
“郭姨,我刚才有点太急了。” 
“没事”她拍拍我的肩,“小安听你的话,咱们慢慢做他的工作。” 
对于她的理解,我只能默默点头。 

不知道开口能和安说些什么,毕竟我们如此磨擦的时候很少。我在卧室门口犹豫着,还没踏进去,他便撑起身子问,“哥,是你吗?” 
听着他如此叫我,心里一股难言的酸涩。 
我走过去吻了他的额头,想让他靠在我身上,他却紧紧搂住了我,“你别生气,我听你的。” 


楼主 GAY吧管理组2  发布于 2006-04-12 22:09:00 +0800 CST  
我强忍着眼泪,张开口却说不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不是,现在却是他在哄我。 

“安,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在我肩上摇头。 
“为什么那么排斥医院?”我轻轻地问他。 
他不回答我。 

“我们都很担心,怕你有事。。。” 
“我想呆在家里,”我话还没说完,他便忍不住了,“我想每天你和我妈都在我身边。” 
“傻瓜,我和郭姨每天都会去陪着你的。”我安慰他。 
“我知道,我要是住院,恐怕再也出不来了。”他语气黯淡。 

“你老爱瞎想。”我极力阻止他再深入谈这些。 
“我不想死在医院。” 
他的话,让我感到心悸。紧紧拥着他的同时,我不知道该狠狠地否定他还是无能为力地选择沉默。 

“在那里很不自由,多活几天也没什么意思。”他覆在我的肩上,声音很轻,“要是你一定让我去。。。。。。” 
“安,我不勉强你了。我只是担心你,只是想你能永远和我在一起。” 

“那你不去上海了?” 
我被他突然转移的话题弄得不知所措。 
“我听到你和宁帆姐的话了。” 

那的确是上午我和宁帆谈的工作上的事情。4天的上海会议,对于今后评级和能否调入更好的部门有一定关系,经理力争让我随行。可我却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推拒。今天这次的突发事件让我下定了决心,不能离开北京,不能离开他,哪怕只有4天。他随时可能被推进急救室,而我必须保证那一时刻陪在他身边。 

“哥,不去行吗?”他等着我的肯定。 
“不想让我去?”我把他搂得更近些。 
“你就让我自私一回吧。别去,哪也别去。”他这是第一次在工作上拖我后腿,让我感到害怕。我怕的并不是别的,而是他暗示出的最终别离。 
“放心吧,我哪也不去,就在你身边。” 
他离开了我的肩膀微笑着。。。。。。 

在我让他好好休息时,他拉着我的手很委屈地说,“以后不管你多生气,也别再说不管我,让我随便之类的话了,比挨一巴掌还让人难受。” 

我轻轻抚摸他俊秀而瘦削的脸,本来想给他一个完美的承诺,却发现喉咙的不自然。在眼泪没有滑落的时候,只哼了一声算作是答复。 

他却像能看到我脆弱般地,微笑着亲吻了我。在他右手拂上我的脸颊时,正好接住了那几颗温热的伤感。。。。。。 


我拿什么能换你回来?(三十八) 


尽头,是无论如何决绝不掉的。对于那段记忆,我不晓得能不能表达清楚。 
 
再一次复查时,医生坚决地把他留在了医院。在病房的走廊里,郭姨说这是最后阶段了,能做的只是减轻他的痛苦。我隔着玻璃看着病床上的安,突然很想把他带走。带去哪里?我并不知道。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逃得了世俗,逃不过夙命,这就是不公所在。 
 
每次踏进病房,他总是很安静地睡着。身旁要么是郭姨心疼的凝望,要么是平心怜惜的轻抚。我每天下班后去陪住,即使郁飞总是善意地回拒,我仍是不做任何妥协。郭姨对我的坚决不再推辞,甚至连平心都反过来劝我不要着急。我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是不是有同事说的那么糟,我只知道我妈在医院见到我时哭了。 
 
安和我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与之对比骤增的却是他的昏迷。白天如果他醒了,特别想我,会给我挂个电话。然后是我在办公室压低声音的呢喃。每次放下电话,又会更想见他。明明是每天都能见到,却还是会疯了似的想念。连我自己都认为不可思议。 
 
晚上的病房里,如果安不醒着,只有各种仪器的声音。在那时,寂静便会温柔地压碎我的思想,使它支离破碎成从前的点点滴滴。他的笑,他的泪,他的让我头疼的固执坚持,他的让我难过的心思细腻。第一次荒唐的亲吻,第一次短暂的别离,一切都是如此清晰。但看到他苍白的虚弱时,一切却又仿佛恍如隔世。每每想到这些,便会眼睛发涩,然后努力去看向窗外,而那里,总是一片黑暗,给不了我任何慰藉。 
 
几个护士都认识我了,晚上查房时总会特别照顾些。我说是安的哥哥,她们便以为是有血缘的。我想我们已经可以以假乱真了吧。 


楼主 GAY吧管理组2  发布于 2006-04-12 22:09:00 +0800 CST  

楼主:GAY吧管理组2

字数:117365

发表时间:2006-04-13 05:5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5-23 22:34:3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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