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完全不一样，就连死者的身份也截然不同，这个凶手作案根本就毫无轨迹可循，除了你说的恋童癖
但是....杀他们的人又是怎么知道他们是恋童癖的呢?”

她叹了口气，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圈，"林寻跟孟学濡算是买卖方的关系， 那....方子呢?”

一席话，说出了朴灿烈疑惑至今的点。

凶手的作案手法， 自然是无迹可寻， 因为那人是按照别人的杀人手法来杀人的，连环杀手一般有自己的一套杀人规则，这个人却以模仿别人为乐，这样就能防止警局给他画像。

而更让他疑惑的，便是那人狩猎目标的方法，如果他真的杀的都是恋童癖，那这个人，到底是如何锁定那些人的?

“我正准备回案发现场看看，要一起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宋凌年已经走到了门口，手里拿着外套，看起来只是想随意地问他一句而已。

"哦!好。”

朴灿烈回过神，忙跟着走了过去。

宋凌年开的是警局配给她的五座车，朴灿烈习惯性地打开副驾驶的门，在看到副驾驶上的报纸后瞥了前者一眼。

见那人自顾自关门系安全带，丝毫没有把那沓报纸拿开的意思，朴灿烈关上了副驾驶的门， 坐到了后面去。


2017年2月9日，星期四，9:33


刚刚踏入案发现场的小区，朴灿烈就听到站在保卫处外的阿姨们正小声地讨论着什么， 路过时，不可避免地听进去了几句。

“我就说那个仓库邪门吧!死了一个又一个的。”

前者脚步一顿，随即换上一张笑脸走了上去，"姐姐们在聊公共厕所旁边的那个小仓库吗?”

中年妇女都喜欢嘴甜的小伙子，正好话题搭得上，也没管朴灿烈她们认识不认识，又接着说道，“那可不嘛?四个月前的新闻和报纸都有报道的啊!有个癌症晚期的老头， 偷偷溜进了仓库里， 就在那小风扇上上吊了。

“对啊!这才过了多久，就又一个上吊死的了。”

朴灿烈听得认真， 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宋凌年站到了她的后面。

"走了。"她看了看腕表，不太想在这里呆着。朴灿烈点了下头，赶紧跟上那人的步伐


“外面的人都觉得....方子是上吊死的?”


他看着前者的后脑勺， 突然出声问道。

“外面的人怎么想是他们的问题，大多数人在报案时都从仓库外面偷偷看进来过，看到尸体被挂在风扇下面， 也难免会这样觉得。所以在案子结束之前，我不想向外界透露消息。”

其实警局内部的人员都知道，方子死于大量出血，至于尸体为什么会被吊在风扇，上面，这也是他们想不通的。

宋凌年不想外界的人知道方子不是死于，上吊窒息，大概是不想走漏案件的风声。但凶手可以把人伪装成上吊，难道是为了模仿仓库里的上一件死亡事件吗?

朴灿烈摇了摇头，突然有点想不通，如果说凶手在林寻和孟学濡身上实施的作案手法是为了隐瞒画像
那方子又是为了什么呢?上一个在仓库里死的人是自杀的，模仿他的死亡姿势，根本无法隐藏凶手自己的杀人手法。

"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你在跟我说话吗?"闻言，宋凌年停下了脚步，疑惑道。

“没有。"朴灿烈摇了摇头，指了下门口还拉着封锁线，有警员看守着的小仓库。

案发现场的一些重要证物已经被法证部的人拿走化验了， 地上放着很多小立牌，标记着证物原先放的位置。朴灿烈在小仓库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小风扇下面，他抬头看向慢慢转动的风扇，突然皱了皱眉。

“有问题吗?”

宋凌年走到他身旁，学着他的样子抬头往上看。

“要把一个失去意识的成年***起来，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朴灿烈叹了口气，喃喃道。

“对， 凶手应该也是一个成年男子，而且具有一定力量。

“那倒不一定。

朴灿烈诶否定了她的说法，突然伸手指向风扇的滚轴

“看到没有，这把吊扇是360度转头型的，而滚轴的地方，有被绳子勒过的痕迹。"

宋凌年眯了眯眼，才注意到了这一点。滚轴外面原本裹了一层深色的铁锈，而那层铁锈现在似乎因为某个物件的压迫，所以锈粉掉了一圈， 露出了锈黄色的滚轴柱身。照着这个形状推断，刮掉这些锈粉的物件，到真像是吊着方子的那根麻绳。

"凶手只要利用这个滚轴，在转动时顺带把绳子卷上去， 在完成后，将后面的绳子剪掉，就算他不是一个成年且有一定力量的男人，也一样可以做到把尸体挂上去。”

宋凌年闻言不禁笑了笑，有些无奈道， "所以说....我们的目标范围并没有缩小对吗?"

她正要转身，却听见朴灿烈说道，“那到未必。”

Chapter 77

朴灿烈马不停蹄地扑回重案组的办公室，迎面撞上了正好要出去交报告的年轻警官，“有没有见过白警官？”
他抓着小警官的肩膀晃了两下，对方也被他这副惊慌的样子给吓住了，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朴灿烈放开了对方，一边努力让自己平静，一边径直走到白直久的位子上。那人的包还放在自己的椅子上，按理说，白直久应该是最早回来上班的，可朴灿烈从早上九点过来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他的身影。

办公室里的挂钟响了一下，整点了，朴灿烈瞥了一眼钟上显示的十二这个数字，深呼吸了一口气使自己冷静下来，回头对办公室里的另一个警员说道，“打电话给所有人，十分钟后到会议室集中。”

会议室里的空调吹得人汗毛直竖，朴灿烈双手交握坐在会议桌最前面，人还没到齐，会议还不能开始，但先到场的人却不敢像平常开会时那样笑闹，似乎是感觉到顾问的情绪跟平时有些不太一样，小警员在下面正襟危坐，只盼会议可以快点开始。

“抱歉，刚刚在跟领导开会，来晚了。”
宋凌年边推门边说道，末了，直接拉开会议桌左边第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看向朴灿烈，“开始吧！”

话音落下，底下有个小警员突然举起了手，他吞吞吐吐地想说白警官其实还没到，但是被朴灿烈用眼神制止。
“我今天召开这个会议，其实只想做一件事。”朴灿烈扫了宋凌年一眼，回头打开了投影仪，“边伯贤是清白的，局里应该排除他的嫌疑，让他回来继续调查这件案子。”

宋凌年看着投影布幕上今早看过的两段视频，微微蹙眉，“虽然我也很希望边警官能够快点回来工作，但是……这两段视频，可以证明什么？”

她看来看去也看不明白，镜头里来来去去拍到的也只是那个人的身影而已，那人穿的一身黑，远距离拍摄，别说长相，连性别都分不清。
“很简单，身高。”

朴灿烈双手撑在桌子上，注视着宋凌年，“现在已知，在仓库里杀害方孑的，跟在‘一层面包’里带走林寻的，是同一个人，但是现在方孑仓库里的这一段录像看不太清楚，也没有明确的对照物，或许我们可以看看这一段。”

他转身用遥控开始播放‘一层面包’洗手间外面走道里的闭路电视，也就是嫌疑人驮着林寻从洗手间里出来的那一段。
“根据法医的报告，林寻的身高刚刚到一米七，而嫌疑人，比他还要再矮半个头，就这一点，其实就能断定这个人不是边伯贤。”

宋凌年跟他对视了片刻，随后低头笑了笑，“既然排除了边警官的嫌疑，那是最好的，我会跟局里说的，即日恢复边警官的工作。”

原以为朴灿烈还有话要说，不料他只是看了宋凌年半晌，然后转身默默关掉了屏幕。宋凌年在那儿之后就离开了会议室，在楼梯间里，突然被人从背后叫住。

“宋警官。”
宋凌年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刚刚推开楼梯间门的朴灿烈，“还有什么事吗？”
“白警官……他在哪儿？”
闻言，宋凌年滞了一瞬，随即笑了起来，“你怎么会想起来问我？”
朴灿烈盯着她看了半天，眸子垂下，“没，随口问问而已。”

朴灿烈家阳台上的花草有些枯了，边伯贤蹲在墙角那里观察了半天，确定自己真的没办法把垂死的植物救回来后，决定出门买些新的回来。
才刚穿上外套，就接到了宋凌年的电话。

“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是上班时间。”
边伯贤笑着接了电话，一边低头换鞋一边听着手机里传来对方轻笑的声音。

“我去海外的时间定下来了，查了下发现原来我还堆着很多假没有放，干脆就趁现在休息一下。”
宋凌年一口气交代了所有事情，末了，才说出了这通电话的目的，“上次说的，临走前去看看阿姨的事情，就今天完成了吧！你有时间的吧！”

边伯贤回头看了一眼，阳台上蔫头耷脑的花，无奈地摇了摇头，“有时间。”
他给宋凌年报了面馆的地址，然后拿上鞋柜上的钥匙，就直接出了门。

下午两点，正是面馆人比较少的时候，边女士坐在门口乘凉，远远地看见儿子跟一个女生一起走来，当下心情就有点复杂。
前段日子边伯贤跟她说自己和朴灿烈在一起了，她也是花了点功夫才接受这件事的，怎么没过几天呢！又轮到带女孩子回家了？

于是，当宋凌年走到门口，礼貌地跟边女士问了声好，并且递给她礼物时，边女士的表情就不太好看了。
“妈，人家给你礼物呢！”
边伯贤刚说完，就被边女士抓住了手腕拉到了一旁。

“你不是不喜欢女孩子的嘛？这是在干什么？我可不许你这样乱来啊！”边女士说着还回头小心地看了一眼宋警官，小声道，“灿烈知道吗？”
闻言，边伯贤不禁笑了，刚想敞开了大声说话，后脑勺就被边女士拍了一下，“还笑？”
“你想什么呢？她是宋凌年，小时候一起上学的那个，你以为是谁呢？”
边伯贤捂住钝痛的后脑勺，委屈道。

听罢，边女士才反应过来，转身时不免有些尴尬。
“阿姨。”宋凌年笑着说道。
“都长大了，也难怪阿姨认不出来。”边女士看着她，眼神慢慢从慈爱变成怜惜，“小年，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宋凌年脸色微变，但还是笑了笑，“我过得很好。”
“她当然过得好了，她出国之后还考了警校，现在也是个警员，位子坐得比我都高。”边伯贤没注意到两人的异样，还自顾自地在一旁调节气氛。
“挺好的，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边女士听到他这样说也很放心，一连说了两遍‘没事就好’。

饶是边伯贤再迟钝，也察觉出了两人之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他在两人身上扫视了一遍，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似乎不能问，因为即便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边女士招呼着宋凌年进店里坐，让边伯贤端出来两碗招牌面，然后就热络地跟后者寒暄起来。边伯贤假装专心地在吃面，注意力却一直放在两人的谈话。企图在一些蛛丝马迹中发现点什么。

他发现每当边女士想提起他们小时候的事时，宋凌年就会只笑不答，一开口，就会自动跳到自己到了海外之后的生活。
“对了……”边伯贤夹着面条，视线放在溜进汤里的面上，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小时候……你家人怎么会想突然带你出国啊？”

话音落下，边伯贤用余光瞥见边女士怔了一下，然后有些紧张地看向宋凌年，后者则显得淡定得多，闻言后笑了笑，答道，“也没什么特别的，毕竟早就有出国的意向，走得急了一些而已。”

宋凌年避过了问题的重点，说完喝了口茶。

Chapter 78

傍晚，朴灿烈回到家时，边伯贤正蹲在阳台上弄他的花花草草。看着那人的背影，朴灿烈心里突然有了一丝酸楚，怕他知道所有的事情后会受伤，但是，这些事终究应该由他自己发现，如果由旁人告诉他，他大概会更受不了吧……

边伯贤拿着小铁锹蹲在花盆前翻弄花泥，听着那人的脚步声慢慢向他靠近，然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又在祸害我的花草。”
朴灿烈下巴抵在他的肩窝上，闭着眼睛说道。
“什么话？我这是在照顾它们。”边伯贤用手里的铁锹敲了敲花盆的边沿，斜视了一眼前者。

“快去把手洗洗然后吃饭了。”
边伯贤放下铁锹，拍了拍朴灿烈的肩膀，起身就牵着后者往客厅里走。
“你做的？”
“想得美，我哪能每天给你做饭？”边伯贤打开电饭锅，突然升起来的蒸汽把他烫得赶紧往后缩了一下，“我今天跟凌年一起去看我妈了。”

“你今天见了宋凌年？”
闻言，本来在卧室换衣服的朴灿烈立马快步走了出来。
“嗯。”边伯贤端着两碗饭，看着他有些紧张的模样有些不解，“怎么了？”
朴灿烈怔了两秒，然后才扯开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没什么，对了，你明天开始重新回局里工作的事，知道了吗？”

“嗯！刚刚组里的小修打了电话过来，奇怪，这些事应该是由直久负责的，而且凌年今天过来看我的时候，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朴灿烈站在原地看着他，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先别管这个了，吃饭吧！”
边伯贤抬头就看到他呆呆地站在那里，那种感觉，跟今天站在门口目送宋凌年离开的边女士如出一辙。
他直觉这三个人之间有什么事瞒着他，而他好像有非知道不可的必要。

翌日上午，边伯贤又回到了警局，同行的朴灿烈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的，他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余光却一直在观察。
朴灿烈跟着他一同进了重案组的办公室，路过白直久的空座位时，不禁蹙眉。

“直久呢？”
边伯贤拽住了同组的警员问道。
“可能还没来上班吧？”
后者看了一眼白直久的办公桌，好像才发现他不在一样，于是随口应道。这几天重案组的工作都很忙，有时办公室里会一个人都没有，所以根本没有人留意到，昨天白直久始终没有回来过办公室，放在他椅子上的包，还是原来的样子。

边伯贤放开抓住警员的袖子的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朴灿烈，后者担忧的样子却让他突然紧张了一下。

“你怎么了？”
“你进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朴灿烈抬头看着他道。
独立办公室的门被关上，朴灿烈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仅剩的几个警员，倏尔把百叶窗也紧紧地拉上。

“昨天我找到了证据，证明杀害林寻跟方孑的，是同一个人。”
闻言，边伯贤不禁张了张眼睛，“你不是说……案子没什么进展吗？”

朴灿烈说的话明明听着是件好事，但边伯贤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表面看的那么简单。
“那是因为……”
朴顾问话刚出口，突然舔了舔唇，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说，“算了，你先看看这两段视频。”
他点开自己已经独自反复研究过无数次的闭路影像，播放的时候，认真地观察着边伯贤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影片播放结束，边伯贤摁了视频右上方的交叉，清了清嗓子，躲开朴灿烈的视线，“既然这样，就查查这个人是谁吧！”
“边伯贤。”朴灿烈忙抓住他的手臂，“你知道了吧！那个人到底是谁。”

那人刚刚看视频时全程都没有任何反应，如果是以前的朴灿烈，大概会觉得边伯贤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是单纯地想要从闭路影像里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但是视频结束时，那人却突然微微深呼吸了一下，他急于关上视频播放的窗口，发自内心地想要去掩饰一些东西。

“你在说什么啊？我要是知道她是谁的话我还不马上去逮捕她吗？”
边伯贤干笑了一下，右手抓着朴灿烈的手腕，想把他拉住自己的手从手臂上弄开。
“你会吗？”
朴灿烈低眸，沉声道，“你会这样做吗？亲手逮捕这个人？”

边伯贤一瞬间的怔愣，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个人的样子，“我……”

“边警官！”
门外突然响起小修的高喊，似乎有什么着急的事，声音响起的一瞬间，边伯贤在朴灿烈面前微微松了口气，他根本没想好，这个问题他要怎么回答。
“进来。”

“我们刚刚接到报案，在嵩湾码头发现一具男尸，疑似死于枪杀。”

Chapter 79

朴灿烈在车上跟他说了很多，其中包括白直久去过‘仁堂精神康复医院’拿所有的闭路，但是随后却莫名地失去了消息。
边伯贤状似什么都没听见，他一直扭头看着窗外，心里却想了很多。
方孑的案子他被勒令不能参与调查，接受他位置的是宋凌年，所以白直久会去拿闭路，受令于谁这不言而喻。
宋凌年急着离开国内，今天开始就不再回警局，而现在却告诉他在嵩湾码头发现了一具男尸。这一切联系在一起，不禁让边伯贤不安起来。

车子刚在码头前的泥地上停定，边伯贤就夺门而出。他一路飞奔至石滩前面，在看到警戒线后用白布盖着的尸体时，不禁深呼吸了一口，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半晌，才戴上警员证，负责看守的警员帮他把警戒线拉高，看着他一步步慢慢朝尸体走去。

金俊绵应该刚刚检查完尸体，此刻正站在一旁摘手套，见他走过来，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边警官。”
早到一步的警员向他打了声招呼，随即要抬手帮他把白布掀开，边伯贤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白布被手下的警员一下子揭了开来，尸体的脸露出来的一瞬间，边伯贤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他。

彼时朴灿烈也走到了现场，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安抚性地在他背后轻拍了两下，然后走向金俊绵。
“情况怎么样？”
金俊绵瞥了一眼还在原地调整自己的边伯贤，意识到现在不是问问题的好时候，于是安分地对朴灿烈的问题做出回应，“根据肝温推断，死者应该死了有六七个小时了，他身上有多处刀伤，但是都不致命，伤口被海水泡过，有细菌滋生的迹象，至于致命伤，就是正中心脏的那一发枪伤。”

朴灿烈低了低头，斟酌了下，还是问道，“子弹呢？”
“好问题。”听及此，金俊绵突然笑了笑，“不知道凶手是出于什么心态，开了枪之后，居然还有那种心思，把射穿了内脏的子弹挖出来带走。”

就站在不远处的边伯贤自然没有错过这句话，他盯着尸体胸口上那一处血肉外翻，红得发黑的伤口，有些念头浮上他的脑海，却又被他狠狠地压了下去。

如果是一般的持枪劫匪，开了枪根本没必要把子弹挖出来带走，但如果那是一种极其具有辨识度的子弹，说法就不一样了。
例如，警员的子弹。

回到警局，办公室里依然沉默得可怕。
朴灿烈好像回到他的顾问办公室了，空荡荡的房间，桌上放着嵩湾码头案发现场的照片，隔着光面的相片纸，血腥味好像能从那里飘出来。

“怎么会是你……”
边伯贤喃喃道。
事情还没开始调查，但是那两段录像，摆明了那个人就是她，所以边伯贤开始怕，怕如果自己真的开始着手调查，就会面对一个自己无法接受的真相。

“边警官。”
小修敲了敲他的房门，把整理出来的死者的信息放到他的桌上，“都在这里了。”
边伯贤揉了揉眼睛，神色有些疲倦，“谢谢。”

他拿起文件夹翻了两页，突然问道，“你这两天有见过直久吗？”
小修认真地想了想，才突然发现，好像自从昨天上午见过他一面后，就直到现在也没再看过白直久的身影了。
“昨天上午的时候吧！他被宋警官叫出去之前，在办公室打过招呼。”

边伯贤一愣，突然闪现的不安念头让他慌张。
“哦…哦！你先出去吧！”
小修对此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点点头，退出了房间。

边伯贤心慌意乱地看起了前者送进来的资料，在档案上捕捉到的字眼让他触目惊心。

死者叫全晟越，曾经是一名消防员，有空回去儿童之家做义工，前履历可以说是非常干净，直到他被揭发，在儿童之家服务期间，竟猥亵过五名聋哑儿童，才背叛入狱。

最近他刚刚被放出来，遭到了原在消防队的开除，于是成了无业有名，有石滩附近的渔民说，经常在晚上八九点的时候看到他一个人在那边钓鱼，因为那片石滩晚上非常不好走，所以曾试着去劝他，但是被对方恶狠狠地骂了一通后，就没有再管他了。

边伯贤合上文件夹，后仰在椅子上，他闭上眼睛，有些情绪在胸口翻涌。
又是恋童癖。
先前他一直不懂，凶手是如何得知这些死者曾经或猥亵或侵犯过儿童的，而现在，他终于有了头绪。

因为这个人，她拥有一份了解这些人全部过往的职业。

白直久消失的第三天，他的女朋友找到了警局里来，彼时，办公室里的其他人才发现，事情好像正往一个他们所有人都无法预测的轨道驶去。
而边伯贤开始联络不到那个人，打过手机，得知这个号码已经被停用了。

“小久已经三天没回家了，他是不是出事了？”
女孩坐在办公室外的长椅上，声音不由自主地哽咽，女警员坐在一旁安抚她。
边伯贤躲在办公室里，耳边却是无法隔绝的女孩的抽泣声。

房门被敲响，他下意识地说了声‘请进’，抬头才发现，敲门的是朴灿烈
“你考虑好了吗？”
他们之间从没提过需要的考虑的是什么事，但边伯贤兴却很清楚，他指的是哪一件事。

“叫大家开会吧！”
良久，边伯贤放下捂住脸的双手，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

Chapter 80

因为白直久女朋友的到来，整个重案组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大家内心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坐在平日里欢声笑语的会议室内，竟是谁都笑不出来。
边伯贤坐在桌子的最前方，自然是察觉得到自己组员的异样，只是现如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让大家振作一点。

朴灿烈去拿嵩湾码头案发现场所有监控设备的录像，只是到现在还没回来。边伯贤看了看时间，刚想打电话催他，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前者进门时看了他一眼，边伯贤怔了一下，不自觉地走到他身旁。

“你要有心理准备。”朴灿烈低语了一句，然后用遥控放下投影幕布。
蓝色的光照射到惨白的布面，再反射会会议室里众人的脸上，映出一张张愁云惨淡的脸。

“首先我要说的是，连同今天在嵩湾码头发生的案件在内，一共四个案件，我们要正式把它们归类到一起，换而言之，这是一起连环凶杀案。”
朴灿烈示意边伯贤坐下，由他来开始解说。

“再者，之前分别在‘一层面包’和方孑仓库里找回来的那两段视频，相信各位也还记得，我们要找的凶手，是一名身高一百六十五左右，中等体型的女性。”

“女性？”朴灿烈话音刚落，底下就有人提出疑问，“但之前‘云庭商务酒店’的老板明明说……”
“明明说，把林寻带过去的，是一个男人。”朴灿烈深呼吸了一口气，换上了另一张照片，是林寻的身份证图。
“事实上，酒店的老板根本从头到尾都没看清醉酒的人是谁，凶手进门就把林寻放在离柜台最远的沙发上，然后拿了林寻的身份证给老板登记，所以，他先入为主地认为，清醒的那个，是个男人。”

“那如何能确定，凶手就一定是个女人呢？”
“这个问题，我想接下来的这一段闭路可以帮你解答。”

朴灿烈换上刚刚从嵩湾码头拿回来的录影带，那是安装在马路边上，沿路电灯上的摄像机，画面被调成了十六倍快速，一直从白天拍到晚上，一直到晚上九点左右，画面里开始摇晃出一个身影。

是全晟越，他左手提着一个塑料桶，里面装着各种用来钓鱼的工具，右手却只拿了一瓶啤酒，正脚步虚浮地往石滩边上走去。
约莫半个小时后，镜头里闯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黑衣出现的一瞬间，边伯贤的瞳孔猛地收缩。
闭路的镜头拍不到海边真正的案发现场，没人知道两人在画面外的十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视频的进度条在慢慢缩减，边伯贤的心也越来越凉。

随后，一身黑衣的某人慢悠悠地再次回到画面中，她走了一会儿，突然在里画面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人居然抬起了头，直视起了镜头。

街灯昏暗，闭路的像素极差，那人纵使没戴口罩，下半张脸却隐匿于黑暗之中，而那双眼睛却好像能透过幕布直接看到边伯贤一般。半晌，她重新低下头，压了压帽子，离开了画面。
还未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朴灿烈突然把画面倒退，定格在凶手刚抬脚的那一幕。

“大家留意画面右上方这里。”
朴灿烈指着视频里凶手左手边的巨型积石，原本用红漆描画的‘嵩湾’二字已经褪色了不少，一块蓝色的光斑在画面定格的那一刻停在了‘嵩’字上面，视频继续播放，光斑便一闪而过。

“我怀疑，凶手在离开案发现场时，对面马路曾有一辆小车开过，于是我找了现场的其他闭路确认。”
朴灿烈调出了另一个闭路，可以看到，在事发时，确实有一台小车，在该路段超速行驶，只一瞬，就离开了画面。“我推断，这辆车的车前行车记录仪有可能会拍下凶手的样子。”

“我去找那台车。”
小修闻言立马起身，却被朴灿烈出声制止，“不用了。”
他看了一眼边伯贤，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已经拿回来了。”

话音落下，后者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着朴灿烈走到设备面前，换了另一只U盘插进去，全程心跳加快。
幕布上的画面闪了一下，一道蓝光出现在布中央，随即展开填满整幅白布。

画面从远处拍起，而后离案发现场的那块巨石越来越近，边伯贤看着那支街灯慢慢放大，灯下的身影越发清晰。
蓝色的车灯打在那人身上，一张清晰的人脸暴露于蓝色的灯光之中，包括边伯贤在内，在场的人无不屏住了呼吸。

“怎…怎么会？”
小修还站在原地，看着屏幕上那张熟悉的面孔，不知所措地连手都在抖。

下一秒，边伯贤闭上了眼睛，一直在脑里绷得紧紧的那根弦，终于在那一刻断开。他的脑子嗡嗡作响，直面现实，远比自己预测到的要难很多。
“她是刻意不戴口罩的。”
许久，他扶着额头，在手掌的遮挡下，沉声说了这么一句。

“她大概已经料到了，我们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她帮我们加快了进度，就像她之前走在我们前面那样。”
原来孟学濡当初口中的‘守护神’，不是他自己的守护神，而是守护孩子们的，他的‘死神’。

晚安

Chapter 81

警方正式向外界发出通缉，同时，展开了寻找白直久的工作。朴灿烈推测，宋凌年在当天听完他说要去拿‘仁堂医院’的全部录像后，就让白直久先他一步去把闭路都拿回来，而后者可能不懂她的用意，在录像拿回来以后，居然自己先看了一遍，在所有人之前，发现了宋凌年出现在‘仁堂医院’的身影。

他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
边伯贤坐在办公室里，胡乱的思绪让他的头开始止不住地疼。正当他翻箱倒柜地想要把头痛药拿出来吃的时候，朴灿烈突然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你怎么样了？”
后者皱着眉快步走到他旁边，刚想查看下他的情况，就被边伯贤突然搂住。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怎么会是她？怎么会？”
朴灿烈心疼地抱住他的头，闭了闭眼，只想好好安慰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们要快点找到她，这样才能阻止她继续犯错。”
“可她已经躲起来了，她家里的东西她一样都没带走，账户里的前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全部转到了国外的银行，她早就料到了她会走到这一步，所以把一切都提前准备好了。”
边伯贤把头埋在朴灿烈的身上，后者能感觉到他的衬衫慢慢湿了一片。

“我们会找到她的，只要了解她的心理状态，我们就可以推断出她可能藏身的地方。”
朴灿烈咽了咽唾沫，他在安慰边伯贤，实情是，宋凌年是警务人员，她了解警方破案的程序，也知道他们会怎么找她，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她可能早就预料到，也想到了应付的办法。

更让他们不安的是，宋凌年带走了警局里资料，把所有曾经因为猥亵儿童而被判入狱的人员名单拷贝了，她很有可能，会再次犯案。

“有一个人。”边伯贤在他怀里闷闷地说。
“什么？”
他抬起头，含着泪的双眸直视着朴灿烈，“有一个人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

2017年2月12日，星期日，13:00

朴灿烈没想到，边伯贤说的那个人，会是边女士。此刻那人双手交握坐在他们对面，这是典型的紧张的表现。
有些话她是不想说的，那是足以毁掉一个人一生的伤疤，而她不想做那个揭伤疤的人。

但是她看了新闻，在看到宋凌年的照片出现在电视右上方的时候，她震惊得摔破了盛着水的茶杯，开水撒了一地，被溅到的皮肤直接烫红了，但她无心顾忌这一切，她颤悠悠地走近电视机，愧疚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透过宋凌年的眼睛，罩着她让她无法呼吸。

“你记得你小学五年级的那一年，小年突然出国的事吧！”
边女士低着头，娓娓道。边伯贤，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忘，那一年他跟宋凌年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暑假结束前的一个星期，而开学那天，却突然得知她出国了。

“那天你约了她来家里玩，但是我却突然让你跟我一起去一趟超市。”边女士慢慢握紧了双手，眼眶泛红，“那是我一生做得最错的决定，把小年，跟你大伯，单独留在了房子里。”

闻言，边伯贤猛地僵住了身子，一旁的朴灿烈感觉到了他的不适，连忙搂住他的肩。
“我们回来的时候，你大伯说小年回家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他居然侵犯了那么小的孩子。”

那些用悔恨交织的记忆从泛黄的匣子里倾斜而出，眼泪也在同一时间溃堤而下。
“小年的身体受了很重的伤，心理也承受了难以治愈的创伤，她讲不出来她经历了什么，也无法宣泄自己，最后她的父母没办法，所以才把她送出了国外。”

边女士还记得，那天边伯贤刚刚开学，他们夫妻两正准备一起到店里上班，无所事事的大伯正好宿醉回来，与正要出门的边爸爸擦肩而过。
前者一个趔趄，裤兜里突然掉出了一样东西，边爸爸看了一眼，突然愣住。

“这是什么？”
他冷声朝那人问道。
“这你看不出来？”他大伯的宿醉似乎还没有醒，转过头来对前者嬉笑道，“是那宋丫头的底裤啊！小丫头片子有够骚的。”
话音落下，边爸爸倏尔睁大了眼睛，上去就给了他一拳，“***在说什么？”

他们夫妻二人都知道宋凌年出事了，她的父母报了警，却始终查不到是谁做的，他们一直以为是女孩在回家的路上出的事，却想不到是被眼前的衣冠**所残害。
“别…别打！也许……也许是误会呢？”
边女士其实也慌了，但她只是本能地想要拉住自己的丈夫。

大伯被打了一拳，瞬间被怒火烧红了眼，吐掉嘴里的牙签，突然把边女士推到在地，猛地朝边伯贤的父亲扑了上去，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
“你干的这是人干的事吗？”
“不就是上了个小丫头吗？至于吗你？”
那人冒着红血丝的眼球已然透露着他根本不清醒，说话时还喷着酒气，突然，他朝前者咧嘴一笑，说出的话让对方的理智顷刻消失。

“我看那宋丫头也不怎么样？还不如你儿子看着骚。”

之后的事，边女士在那往后的两年里，都还会出现在她的噩梦里。她没注意到，那两个人怎么就扭打到了餐桌上，那上面怎么就摆着一盘水果，水果刀的刀锋还泛着渗人的光，冰冷的刀刃整把插进他大伯的脖子时，血飚了出来，雪白的墙上一道刺目的红痕。

每次她都会梦到最后，她的丈夫，脸上全是血溅出来的红点，带着恍惚的神情，跨过那人倒在地上的尸体，一步步走向自己。

话毕，边女士闭上了眼睛，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而边伯贤，则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朴灿烈看了他一眼，心里突然有点慌，“别把错揽到自己身上，不是你的问题。”
“是我…是我让她来我家玩的。”
边伯贤喃喃道，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先找到她。”朴灿烈晃着他的肩膀，焦急道。
“对，对，我要找到她，我要找她。”
朴灿烈垂了垂眸子，突然转过头道，“阿姨，大伯……那个人的尸体，您给他安葬了吗？”

边女士叹了口气，点点头，“当时的人并不知道这人做了这么肮脏的事，只知道是他爸杀了自己的亲哥哥，如果再不好好安葬，受影响的只会是你爸。”
“请告诉我，墓地的位置。”

Chapter 82

高速公路上，雨点在车子两侧的玻璃上溅划出一道道细针般的雨丝，天色阴沉沉的，倒影在边伯贤的眼中，死寂一般灰的颜色。
好像每次去六区，总是这样的天气，压抑着人的心脏，从踏入这个地方开始，就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墓园在六区的郊外，车子在转入城市外环的高速路口之前，就在岔路那里下了国道。两排香樟，皆是浓郁的绿色，风一吹，扬落了无数的雨花，扰人嘈杂。
宽敞的国道上，只有这一台车子在行驶，车窗外皆是大片的田野，一直到刻着墓园字眼的石头出现，田野开始减少。

“就是这儿了。”
朴灿烈下了车，抬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空，转而从后座拿了伸缩伞备用。

边伯贤站在墓园门口，深呼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还有雨水和树木混合的气息，湿湿黏黏的，让人浑身不舒服。
那种凄凉清冷的氛围，是无论外头有多热闹喜庆，都无法被打破的。

“来祭拜的？”
保安从安保亭里伸出头来，朝着两手空空的两人问道。
“呃……对。”朴灿烈看了边伯贤一眼，有些尴尬地答道。

前者闻言皱了皱眉，这头刚把贴了纸的窗户关上，那头就把安保亭的门给打开了，拿了一个本子，走到电动门前面。
“登记一下吧！现在是非节假日，我们不能乱放人进来。”
朴灿烈刚想动作，一旁的边伯贤倒是一言不发地上前，在本子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保安低头看了那名字几眼，随即走到安保亭后面，拍下了门锁。

朴灿烈进门后就领着边伯贤往里面走，想了想，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问道，“请问……211怎么走？”
保安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嘟囔道，“怎么又是哪儿啊！”

他一边戴上保安帽，拿上警棍就走到两人前面，一边带路一边止不住地絮叨，“那坟头都埋了快二十年了，也不见有什么人来拜过，这两天倒好，一个接一个地来找。”
闻言，身后的两人皆是一愣。
“什么意思？”边伯贤一个跨步上前抓住保安的手，神色太过激动，以至于保安本能地往后躲了一下。
“就前两天，有个女警官，也是一来就问我211在哪儿，我告诉了她大概位置，怕她不认识路，还问了她要不要我带路，但是她说不用，我就没有再多事了。”
朴灿烈把边伯贤挡在了身后，沉声对保安道，“请你快点带我们过去，麻烦了。”

绕过了新建了不久的骨灰龛大楼，离坟地越近，边伯贤就越觉得头痛，他闭了闭眼，特地在朴灿烈身后慢走了一步，然后使劲地甩了甩头。
刚想把眼睛睁开，就感觉有淡淡的烟味飘了过来，熏得眼睛起了一层薄泪。然后，他就听到了保安的一声疑惑，“那边怎么会那么大烟？”

“糟了！”
朴灿烈看着滚滚的灰色浓烟朝着天边进发，突然就撒开了腿往那边冲了过去。边伯贤见状，忙跟着跑了起来。

当他们感到211坟头时，墓碑周遭已经全部烧了起来，一张燃着火光的纸飘到朴灿烈脚边，后者当机立断地把火踩熄，正逢保安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前者猛地揪住他的领子，大声道，“快把灭火器拿过来。”

保安见到这场面也是懵了，连忙把警棍丢掉，连滚打爬地扑过去找灭火器。

坟头几十年来都没有人打理过，枯草的数量是其他坟头的好几倍，烧起来的火也是凶猛。保安拿着灭火器跌跌撞撞地回来，焦急地拔掉安全栓，白色的粉末瞬间扑灭了大火。
整个坟头，白蒙蒙的一片。

朴灿烈上前，拿出一张纸巾，拭擦了一下墓碑的中央的白色粉末，涂着黑漆的刻字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边尹生？”
朴灿烈皱了皱眉，总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他刚想起身，脚下却突然踩空，不大不小的一个正方形凹陷位，正好卡住了朴灿烈的脚，他一蹙眉，正想把脚抽出来，耳边就响起了保安的怪叫。
“缺德啊！烧人家坟头就算了，还把骨灰龛都偷走了，这什么人啊？”

闻言，边伯贤和朴灿烈不禁对视了一眼。

最后，两人还是让保安去报了警，警员来到现场，大概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当朴灿烈看到挂着警员证的吴世勋钻过封锁线走向他们时，才想起这是六区警局的管辖范围。
“本来这种事是不归我们重案组管的，但我听说边警官在现场，所以就过来看看。”

吴世勋跟他站到一旁，说话时看了一眼站在坟头前一言不发的边伯贤，
“九区的事情，我听说了，没想到，凶手居然来了六区。”

朴灿烈叹了口气，视线不敢从边伯贤身上移开一秒，“六区是凶手的童年阴影，她既然敢直面自己的过去，就必然会回到这里。”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嗯。”

2017年2月13日，星期一，00:01

白直久又一次在这个寂静的地方醒过来，手腕依旧被人用手铐反铐在柱子上，身下依旧是冷冰冰的水泥地。吊扇在头顶一摇一摇的，割破了通风口透进来的惨白的光。
他好像发烧了，脑袋昏昏沉沉的，额头渗出了很多细细密密的汗珠，他的边上就放了一杯水，只要他喊一声，那人就会给他喝。

白直久无力地抬了一下沉重的眼皮，他看见那人坐在四方的折叠桌前，桌上好像放着一个龛子，离得太远，光线暗得他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而那人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静静地看着那个龛子，周身散发的氛围，沉醉得像是一个正在欣赏古典音乐的人。

Chapter 83
“宋警官。”

干涩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响起，连他自己听了都感觉好像有无数只蚂蚁绕着耳朵爬一样。

然后他看到那人慢慢转过头来，对视了半晌，对方熟悉的声音才响起， “醒了?”

宋凌年看着他，不做任何动作，

"今 天还是什么都不想吃吗?”

今天是她把白直久囚禁起来的第五天， 也是后者绝食的第五天，宋凌年淡淡地扫了一眼旁边放着的水杯， 叹了口气。

她倒是趁后者晕倒的时候灌他喝过几口水。

“白警官，要吃东西，才有力气逃走啊!

宋凌年似是可惜地劝道，“你都进警队多久了，生存理念还是这么弱。”

白直久甩了甩昏沉的脑袋，口腔干涩得几乎分泌不出唾沫，只能徒劳地做着吞咽的动作，喉咙却得不到一点滋润。

'宋警官，自首吧!

闻言，宋凌年闭眼笑了一下，仰叹道， "前天，你昏倒的时候，我又出去杀了一个人，算上这个，已经五个了，自首..."她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些，“自首后我该过些什么样的日子啊? '

“你...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五天来，他第一次问宋凌年这个问题。他怎么也想不通，到了现在， 看上去还依然理智的宋警官
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那些人，毁掉了别人的人生，就应该用自己的人生来还， 很公平，很公平。”

突然，白直久感到胃部一阵痉挛，强烈的痛感让他的意志瞬间开始模糊，只是隐隐看到， 在他昏倒的前一秒，那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2017年2月13日，星期一，10:31

边伯贤的头痛在这两天突然严重了很多，朴灿烈陪着他去了医院，前者在听医生的叮嘱时，他就去大厅给那人拿药。

医院拿药的地方永远有人在排队，取药窗口前的几排座位大多被小孩和他们的家长占着， 朴灿烈站在离窗口不远的地方， 背靠着柱子，看着边伯贤的药方不禁皱了皱眉。

大厅里响起叫号的电子声，朴灿烈刚要抬头看，却突然听到一些不寻常的声音。

“唔唔唔，唔唔唔...
像是有人在轻轻哼唱，而且，就在这根柱子后面。

朴灿烈一怔，然后快速绕过柱子， 目光急切地在来往在医院大厅里的人潮中寻找。
突然， 他在医院门]口的廊檐底下，看到那个熟悉的黑衣身影。

宋凌年就站在玻璃^ ]后面，隔着一扇门]， 笑着与他对视， 随即压低帽子， 倏尔往出口跑去。

三窗口刚好在这一刻叫到了朴灿烈的号码，可他现在

窗口刚好在这一刻叫到了朴灿烈的号码， 可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宋凌年就在面前， 即便知道那人极有可能是刻意引自己过去的，但他决不能任由凶手就这样在自己面前消失。

他奔着宋凌年逃走的方向跑了过去， 在视线搜寻那人的身影时，拿出手机给还在医院的边伯贤发了条短信，就在他正准备给吴世勋打电话时，突然在前方的巷口看到了那人露出的半个身子。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朴灿烈第二次拨通了吴世勋的号码。他一路跑进了巷子里，在错综复杂的小道里兜兜转转，最后跑到了一个死胡同中。

"朴顾问。

身后突然响起那人熟悉的声音，朴灿烈猛地转过身
还未看清来者的脸，头上就挨了一闷棍，他眼前一黑TTT ， 随即失去意识。

手机掉落在地上，里头传来吴世勋紧张的呼叫声。

边伯贤在收到朴灿烈发来的短信时整个人都慌了,他猛地站起身，顾不得面前好言相劝的医生，慌乱

他猛地站起身，顾不得面前好言相劝的医生，慌乱地夺门]而出。

就在他站在医院门]口，慌不择路地想要找朴灿烈的时候，他又接到了吴世勋的电话。

在听清了对方的描述后，他心底更是一片冰凉。

白直久失踪后，他起过宋凌年的底，那人在美时是警察自由搏击大赛女子组的冠军，她能捉走白直久
就意味着她能轻易地捉走朴灿烈。
焦急和不安让他站在马路边不知所措， 他手抖着想要再一次拨起朴灿烈的号码，才刚点下两个数字，屏幕上就跃出来一条短信。

'白直久在六区西城龙华街131号的储物仓库。'

匿名短信，但边伯贤知道，这是谁的杰作，就当他想要照着这个号码拨过去的时候，又一条短信进来
“明天下午一点，准备五百万美元和一辆车，来世卓大厦顶楼找我，报不报警随便你，但到时候你只能一个人上来，朴灿烈的命，你看着办。

Chapter 84

一夜无眠，边伯贤在早上太阳刚出来时就张开了眼睛，他拿着钱和车钥匙，静静地看着昨天吴世勋给他的微型耳机，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想起那会儿他刚跟朴灿烈在一起，聊起后者对他的第一印象时，那人就只说了一个单词。
“MICROEAR。”
是他们故事的起点。

想了想，还是把这个微型耳机戴在了身上。

世卓大厦的顶楼风很大，边伯贤上楼时，重案组的车子就在楼下候着。他推开顶楼的铁门，远远的，就看到围栏上坐着一个人。
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和衣角，那人的身体随着风轻轻摇晃，当边伯贤走向她时，她头也没回地说道，“来了。”

边伯贤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个人这么陌生。
“朴灿烈呢？”
闻言，宋凌年缓缓转过身，扔给他一个手机。边伯贤忙不迭地接过，却发现这是朴灿烈的东西。
“他在这栋大厦的地下二层停车场。”

边伯贤抬手，递给她那个装着五百万美元现金的袋子。却不想前者摇了摇头，倏尔叹了口气，“不着急，我给他拍了段视频，用他的手机拍的，他设了密码，我也打不开，所以没法检查影片的质量，我想你应该能打开他的手机，你看看吧！”

边伯贤闻言，将信将疑地解开了朴灿烈的手机密码，一段时长三十秒的视频随即出现在了屏幕上。
影片中的朴灿烈被绑在一辆车的后备箱里，双眼紧紧地闭着，嘴巴被人用黑色的胶带封住了，镜头缓缓往下移动，边伯贤猛地瞪大了眼睛。

在那人的腹部，绑着一个计时炸弹，在影片播到此处，已经剩下三十分钟，车门被关上，影片随即结束。
边伯贤扔下那袋钱就想往楼下冲，却被宋凌年突然叫住。

“如果我摁下这个按钮，炸弹一样会爆。”
“你到底想怎么样？”边伯贤崩溃地朝她大喊。

“由于你很准时，所以现在炸弹大概还有……”她看了看自己的腕表，继续道，“二十二分钟，你让下面的人去找呗！反正他们那么有空。”
宋凌年往楼下马路对面停着的几辆车看去，不自觉地笑了笑。

那头的吴世勋早就从微型耳机里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内容，既然对方已经识破了他们的存在，那就干脆全员下车，先把朴灿烈救回来了再说。

“听好了，现在地下二层的停车场里有134辆车，你们得自己去找，朴顾问他…被藏在哪一辆车里，小提示，车子是黑色的。”

楼顶上的风依旧大得吓人，边伯贤面对着宋凌年而站，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突然哽咽。
“小年，你自首不好吗？”

宋凌年又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扭头看向远处的风景，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监狱是用来惩罚做错事的人的，伯贤，你真的觉得我是错的吗？”
话音在风中消散，边伯贤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作答。

“几年前你在六区放走了一个罪犯，为什么？”
宋凌年回过头，看着他的眼里异常平静，“因为那个人杀的是个罪有应得的人，其实你也觉得，他没有错，对吗？”
边伯贤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看她的双眼。

“边叔叔真是个善良的人，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因为那个人渣是他的亲哥哥，他就受不住良心的谴责，主动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宋凌年叹了口气，一条腿跨出围栏外，“我想跟他说声谢谢的，但是没有机会了。”

边伯贤抬起头，此时眼眶已经通红，“你本来可以的，如果你没做这一切，你可以有机会跟他说声谢谢的。”
“但是你杀了四个人……四个……”

“不是。”宋凌年淡淡地回答道，“朴顾问很聪明，我所做的一切，他几乎都猜对了，但是他猜错了一样，全晟越，不是我杀的第四个人，是第五个。”
闻言，边伯贤震惊地看着她，眼泪悬在眼眶里，倏尔往下掉落。

“还记得六区那桩双胞胎设计谋杀案吗？她们的父亲，谢尹生，才是我杀的第一个人。”宋凌年深呼吸了一口气，把另一条腿也跨出围栏外。
“那是我回国后第一次回到六区，一次普通的公干而已，就被我遇到了那样的人渣，边尹生，谢尹生，原来不止名字像，连人也是。那肯定是上天给我机会，让我可以亲手结束自己那段肮脏的过去。”

“那天我看到他在后楼梯跟他女儿吵架，没过多久就突然倒在地上，他女儿吓得夺门而逃。我以为他就这样去了，没想到，那家伙居然在几分钟后又醒了过来，他从自己的西服口袋里摸出了一个药瓶，慌慌张张的，瓶子都掉了。”

“我就是那个时候出去的，我拿走了他的药瓶，蹲下来，看着他的表情变得惊恐，看着他一点点断气，那一刻，我才真正地感觉到，什么叫快乐。”

“那件事发生了二十年，没有人知道，这二十年来，我是怎么过的，他像个噩梦一样每天缠着我，白天里越是表现得不在乎，夜里就越是难以挣脱那个梦境的桎梏。”

“直到我杀了第一个人，我感觉到了解脱。”
宋凌年微微侧过脸，头发胡乱地盖在脸上，“到今天为止，我都没有后悔过。因为，我没有错。”

边伯贤看着她，藏在背后的右手微微颤抖，他只觉得脑袋一阵剧痛。耳朵里突然响起吴世勋的声音。
“伯贤，我们找到朴灿烈了，奇怪的是，他身上根本没有炸弹。”

闻言，边伯贤猛地瞪大了双眼，看着宋凌年突然在围栏上站了起来，“他们救到他了对吗？”
“为什么？”
边伯贤颤抖着想要走近她。

“我想跟你说，你的父亲没有错，我也没有错，法律没有公平到让那些人受到该有的惩罚，但是我们做到了。”
“我不会自首的，那不是我该去的地方。”
话音未落，宋凌年突然往后倒去，边伯贤猛地扑过去想要把她拉住，却最终只能看着她失重地坠落到街上。
以无比放松的姿态，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下一秒，边伯贤只觉得头痛欲裂，意识慢慢模糊，他似乎看到，那个倒在血泊中的人，在朦胧的画面中站了起来，从容地过了马路，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Chapter 85 (结局一)

边伯贤再次醒来时，入眼的便是一片惨白。

医院?

他刚要坐起身，脑袋便一阵剧痛。一旁的朴灿烈听到声音连忙凑了过去， 在确认他清醒之后，赶紧摁下了床头的电铃。

“好点了吗?头还痛吗?”

边伯贤点点头，半天才想起来，白天经历过的一切

他放下捂住脑袋的右手，抬眸把朴灿烈深深地看尽眼里。

朴灿烈看着他，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下一秒，边伯贤突然前倾抱住了他， 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掉。

“没事了，不会再有事了。"

朴灿烈紧紧地拥住他，前所未有地想要把这个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小年呢? ”

半晌，他突然听到边伯贤在他肩，上闷闷地问了一句

“她....应该去了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吧!”

朴灿烈摸着他的头发， 低声道。他感觉到怀里的人用力地点了点头， 然后继续闷在他的肩窝里。

医生赶到了病房里来，检查过边伯贤的情况后就退了出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朴灿烈坐在床上，慢慢回忆起这两天经历过的事。

宋凌年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对他说什么， 她把自己放在车上的最终目的， 可能只是想跟边伯贤单独地讲几句话，其实他应该要猜到的，白直久被她囚禁了五天， 她见那人快要撑不住了，于是才通知了人过来救他。

人性真的很脆弱，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最终跳下深渊，竟是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