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O◇古风【160501 |转载】魂魄不曾来入梦（勋鹿，虐，古风）
第五章
吴世勋把鹿晗安置进了西院的常青阁。
那里是吴世勋以前温书的地方，离正房这边也很近。后来吴世勋懒散，便在卧房隔壁设了小书阁，叫人每日把要看的书搬过来，看过再收拾了搬回常青阁。
常青阁和西院别的屋子远些，又是个独立带院落的二层小楼。楼下书库一样，一排一排的高架子全是书，一旁有精致的书案木椅，笔墨纸砚俱全。
上了二楼原本也是书室的，如今鹿晗住着，吴世勋便叫人把书腾挪出来，重新布置了。
鹿晗被吴世勋引着上了二楼，入眼便是小花厅，切割精巧的地毯，雕花镂空的红木屏风，桌上的青玉花樽，窗边的云纱帐子，每一个物件都是精心挑过才送过来。
再推开一扇门便是卧房，床铺宽敞，被褥柔软，窗下的贵妃榻上搭着上好的兔毛毯。
一面墙上有扇暗门，推开便是浴室。白瓷地砖，玉制的汤池，出水的管道口被调成鸾鸟模样。
“如何？”吴世勋含着笑，看着呆愣愣的鹿晗。
“这...”鹿晗瞧了半晌，才道，“这样的地方给我住，不合规矩吧。”
吴世勋拉过鹿晗的手：“我已经决定许你的，就断不会委屈了你。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不用怕，万事有我。”
鹿晗犹犹豫豫地答：“谢王爷。”
“还有，”吴世勋目光有些闪躲，“王府里头，嗯，除了你，还有别人。”吴世勋挠了挠脑袋，“你不要多心，都是皇兄和母后赏下的人，嗯...你不喜欢和她们打交道，躲着也没关系的。只是，别人也就罢了，侧妃是母后指婚的，到底贵重一些，你对她，该守的礼数还是要守的。”
鹿晗弯着眉眼笑起来：“要不要明早去侧妃房里敬个茶，叫一声好姐姐？”
吴世勋伸手揉了一下鹿晗的脑袋：“跟你说正经的呢，别混闹！”
鹿晗抱住吴世勋的腰，脸颊埋在吴世勋的肩窝里：“王爷愿意收留我，就已经是我的福气了。其他的，我不敢奢求。”
吴世勋把鹿晗从怀里挖出来，拍了拍他的脸颊：“已经安排了人伺候你起居了，你乖乖的，我晚上再来看你。”
-----
很快的，吴世勋把一个男伶迎回王府，还赐了常青阁的消息像一只炮仗一样，在王府里炸开了。
吴世勋这些年在西院甚少用心，不过就是太后提醒了一句，他便去看看侧妃，看看各房的夫人侍妾。
这么些年，吴世勋从来没自己领人进王府，不想这头一遭，却是看上了一个男伶。
太后自然是头一个不满的，小儿子以前虽也有荒唐的一面，但面上都是过得去的。这次突然来了这一出，男人也就罢了，还是戏班子里头的家生子儿。
吴世勋前前后后跑了数次康宁宫，指天画地地发誓不会冷落西院，这才劝住了太后。
-----
说到吴世勋的亲王府，门道就多了。
正中是吴世勋的住处，坐北朝南，里头的物件自然是最好的。东院空着，来日迎娶了正妃住进去。西院便是侧室们的住处。
西院正中是最富丽的邀月园，赐给了侧妃周子娆住着。四周坐落着青黛楼，住着夫人郭氏，玉屏阁住着夫人刘氏，听雨轩住夫人齐氏。
论理亲王府里该有正妃一位，侧妃两位，夫人六位，侍妾通房则没有定数。吴世勋和皇帝一母同胞，就算是超了规矩也不会有人说道，但他这些年对女人一直淡淡的，王府中妃位多悬。
鹿晗打着呵欠听伺候的小厮跟他念叨着这些，还有王府里乱七八糟的规矩，衣食住行要注意什么，哪个屋是好相与的，哪个屋得罪不得。在王府里如何自处，才能久得王爷青眼云云。
鹿晗是很厌烦听这些的。吴世勋有多少个老婆，在外头有多大花名，西院里哪个女人更得势哪个女人好相与，都与他无关。他只知道，他是喜欢吴世勋的。他是有些一根筋的，喜欢上了这个人，其他的就都与他无关。
他进了王府，便已经是遂了心愿了。吴世勋一日还喜欢他，他便一日只想着对吴世勋好便够了。哪一日吴世勋不喜欢他了，他便安生地在这个王府里头，心里揣着这几年的时光，就足够熬完下半辈子了。
“公子，”小厮见鹿晗听不进去，便劝道，“公子还是多上些心吧。恕奴才多嘴，公子毕竟是男人，没办法生养，又不能争那些明面上的位子，在王府里活着便只能靠王爷的宠爱和西院里侧妃夫人的扶持了。”
鹿晗又打了个小呵欠，好脾气地笑起来：“我知道的，多谢。”他站起来：“我想去楼下看看书，你们随意吧。”
入夜，吴世勋再来常青阁的时候，鹿晗正在楼下看书。
天气热，鹿晗只在中衣外头套了一件月白色长褂子，没有束腰带。墨黑的长发用一根淡灰色的发带扎起来，没有戴冠。他身体略有些瘦弱，微微倾斜着倚靠在书架子的边缘，手指在书脊上一下一下轻轻打着节拍，圆圆亮亮的眼睛盯着书卷，聚精会神地看着，吴世勋进来也没有察觉。
吴世勋盯着鹿晗的身影，对着要扬声通报的小厮摇了摇头。他略挥一挥手，侍立左右的仆从俯着首退了出去。
吴世勋憋着笑，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探过手一把扯开鹿晗束发的发巾。
墨发如瀑，滑溜溜地从指缝间逃了去，面前人有些惊讶地抬头，看见是他，弯起笑眼笑了：“王爷来了。”
吴世勋手掌搭上鹿晗的肩膀：“看什么书呢？”
“没什么，”鹿晗把手中的书卷递出去，“翻翻香山居士的集子罢了。”
“你喜欢白居易。”
“喜欢谈不上，我从前读书不多，只是背着师傅偷偷读过他的白氏长庆集罢了，没先生给讲，意思都不是很明白，只是那首长恨歌，读罢再不能忘。”
吴世勋点头：“世人只道明皇昏庸杨妃祸水，只有香山这首长恨歌，马嵬一别写得刻骨铭心，终是没有辜负明皇杨妃一段情缘。”他一面随意翻着集子，一面叹道，“也难为你懂这个。”
“我以前在班子里学过白朴的梧桐雨，所以略懂一些。”鹿晗微微低头，“其实我也并不全懂，只是觉得，杨妃之死，未必就一定是坏事。”
吴世勋抬头看他：“你也觉得杨妃祸国吗？”
鹿晗摇头：“不是这个，我只是觉得，马嵬坡上，大军不前进，只有杨妃死，兵士们才会继续尽忠康玄宗。杨妃之死，回护了康玄宗，为救心爱之人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了。”
吴世勋盯着鹿晗，默默了良久，才弯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不说这些了，你既然学过梧桐雨，给我唱来听听可好？你是唱杨妃的吗？”
鹿晗低着头，有些局促地说道：“我只是跟着师傅学过几句罢了，而且师傅一直说我旦角唱得不好。”
“没事儿，”吴世勋一面说着，一面牵着鹿晗的手上了楼，入得内室，挥退了一应侍从，才拉着鹿晗在床沿上坐下，“就你我两个人，你唱砸了我也不会笑话你的。不用真的狠命吊嗓子，就随意哼一哼杨妃的唱词，好不好？”
鹿晗红着脸点了点头。
鹿晗站起来，拿了支白玉簪子挽了头发，又随手从床头捡了把青竹折扇，打开来做了架势。
“妾身杨氏，弘农人也。父亲杨玄琰，为蜀州司户。开元二十二年，蒙恩选为寿王妃...”
鹿晗听出一段儿便不再紧张。放开架势，折扇轻摇遮面，眉目尽是情意。那句“是好荔枝也”甚是俏皮活泼，一下子就把吴世勋逗笑了。
吴世勋盯着鹿晗瞧着，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他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鹿晗的师傅说鹿晗旦角唱得不好。鹿晗大概是小时候嗓音没有练利落，旦角的假声唱得不够柔细婉转，反而隐隐有几分男子的英气，听起来不伦不类的。可吴世勋偏偏就是觉得，这样唱才是最好。
唱到马嵬坡一变，吴世勋早就看痴了，鹿晗也入情颇深，盈盈福身拜倒，目中微微含泪。
云：“妾死不足惜，但主上之恩，不曾报得，数年恩爱，教妾怎生割舍？”
吴世勋上前扶起他拥在怀里，喉结一动，在鹿晗的耳廓上咬了一口，笑道：“什么妾死不足惜，本王怎么舍得叫你死？”说罢手下使力，将鹿晗打横抱起，慢慢在床铺深处放了。
吴世勋唇舌撬开鹿晗牙关，舌尖轻刷鹿晗口腔内上牙堂，弄得鹿晗浑身都发了软，一面伸手拔下鹿晗发间玉簪，缓缓解下月白褂子。
中衣被剥下，身体露出在空气中的时候，鹿晗身子抖了一下，眼睛微闭，牙齿死死咬着下嘴唇。
吴世勋知道他想起了被那商人折磨的事情心下害怕，耐心搂着人在怀里，手掌轻轻顺着鹿晗光裸的背脊，柔声安慰着：“没事儿，是我，晗儿，没事儿的。”
今夜的吴世勋一反常态地温柔，快慢急缓都依着鹿晗的性子。到后来大概是情潮汹涌让鹿晗有些无措，手指痉挛着乱抓。吴世勋一面顶弄着，一面伸手抓住鹿晗的手，十指相扣。
攀上巅峰的时候，鹿晗的眼睛雾蒙蒙的，突然小小声地叫了一声：“世勋。”
吴世勋一把将鹿晗搂紧了，把鹿晗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念道：“不怕，我在呢。”
-----
吴世勋把鹿晗安置进了西院的常青阁。
那里是吴世勋以前温书的地方，离正房这边也很近。后来吴世勋懒散，便在卧房隔壁设了小书阁，叫人每日把要看的书搬过来，看过再收拾了搬回常青阁。
常青阁和西院别的屋子远些，又是个独立带院落的二层小楼。楼下书库一样，一排一排的高架子全是书，一旁有精致的书案木椅，笔墨纸砚俱全。
上了二楼原本也是书室的，如今鹿晗住着，吴世勋便叫人把书腾挪出来，重新布置了。
鹿晗被吴世勋引着上了二楼，入眼便是小花厅，切割精巧的地毯，雕花镂空的红木屏风，桌上的青玉花樽，窗边的云纱帐子，每一个物件都是精心挑过才送过来。
再推开一扇门便是卧房，床铺宽敞，被褥柔软，窗下的贵妃榻上搭着上好的兔毛毯。
一面墙上有扇暗门，推开便是浴室。白瓷地砖，玉制的汤池，出水的管道口被调成鸾鸟模样。
“如何？”吴世勋含着笑，看着呆愣愣的鹿晗。
“这...”鹿晗瞧了半晌，才道，“这样的地方给我住，不合规矩吧。”
吴世勋拉过鹿晗的手：“我已经决定许你的，就断不会委屈了你。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不用怕，万事有我。”
鹿晗犹犹豫豫地答：“谢王爷。”
“还有，”吴世勋目光有些闪躲，“王府里头，嗯，除了你，还有别人。”吴世勋挠了挠脑袋，“你不要多心，都是皇兄和母后赏下的人，嗯...你不喜欢和她们打交道，躲着也没关系的。只是，别人也就罢了，侧妃是母后指婚的，到底贵重一些，你对她，该守的礼数还是要守的。”
鹿晗弯着眉眼笑起来：“要不要明早去侧妃房里敬个茶，叫一声好姐姐？”
吴世勋伸手揉了一下鹿晗的脑袋：“跟你说正经的呢，别混闹！”
鹿晗抱住吴世勋的腰，脸颊埋在吴世勋的肩窝里：“王爷愿意收留我，就已经是我的福气了。其他的，我不敢奢求。”
吴世勋把鹿晗从怀里挖出来，拍了拍他的脸颊：“已经安排了人伺候你起居了，你乖乖的，我晚上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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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吴世勋把一个男伶迎回王府，还赐了常青阁的消息像一只炮仗一样，在王府里炸开了。
吴世勋这些年在西院甚少用心，不过就是太后提醒了一句，他便去看看侧妃，看看各房的夫人侍妾。
这么些年，吴世勋从来没自己领人进王府，不想这头一遭，却是看上了一个男伶。
太后自然是头一个不满的，小儿子以前虽也有荒唐的一面，但面上都是过得去的。这次突然来了这一出，男人也就罢了，还是戏班子里头的家生子儿。
吴世勋前前后后跑了数次康宁宫，指天画地地发誓不会冷落西院，这才劝住了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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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吴世勋的亲王府，门道就多了。
正中是吴世勋的住处，坐北朝南，里头的物件自然是最好的。东院空着，来日迎娶了正妃住进去。西院便是侧室们的住处。
西院正中是最富丽的邀月园，赐给了侧妃周子娆住着。四周坐落着青黛楼，住着夫人郭氏，玉屏阁住着夫人刘氏，听雨轩住夫人齐氏。
论理亲王府里该有正妃一位，侧妃两位，夫人六位，侍妾通房则没有定数。吴世勋和皇帝一母同胞，就算是超了规矩也不会有人说道，但他这些年对女人一直淡淡的，王府中妃位多悬。
鹿晗打着呵欠听伺候的小厮跟他念叨着这些，还有王府里乱七八糟的规矩，衣食住行要注意什么，哪个屋是好相与的，哪个屋得罪不得。在王府里如何自处，才能久得王爷青眼云云。
鹿晗是很厌烦听这些的。吴世勋有多少个老婆，在外头有多大花名，西院里哪个女人更得势哪个女人好相与，都与他无关。他只知道，他是喜欢吴世勋的。他是有些一根筋的，喜欢上了这个人，其他的就都与他无关。
他进了王府，便已经是遂了心愿了。吴世勋一日还喜欢他，他便一日只想着对吴世勋好便够了。哪一日吴世勋不喜欢他了，他便安生地在这个王府里头，心里揣着这几年的时光，就足够熬完下半辈子了。
“公子，”小厮见鹿晗听不进去，便劝道，“公子还是多上些心吧。恕奴才多嘴，公子毕竟是男人，没办法生养，又不能争那些明面上的位子，在王府里活着便只能靠王爷的宠爱和西院里侧妃夫人的扶持了。”
鹿晗又打了个小呵欠，好脾气地笑起来：“我知道的，多谢。”他站起来：“我想去楼下看看书，你们随意吧。”
入夜，吴世勋再来常青阁的时候，鹿晗正在楼下看书。
天气热，鹿晗只在中衣外头套了一件月白色长褂子，没有束腰带。墨黑的长发用一根淡灰色的发带扎起来，没有戴冠。他身体略有些瘦弱，微微倾斜着倚靠在书架子的边缘，手指在书脊上一下一下轻轻打着节拍，圆圆亮亮的眼睛盯着书卷，聚精会神地看着，吴世勋进来也没有察觉。
吴世勋盯着鹿晗的身影，对着要扬声通报的小厮摇了摇头。他略挥一挥手，侍立左右的仆从俯着首退了出去。
吴世勋憋着笑，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探过手一把扯开鹿晗束发的发巾。
墨发如瀑，滑溜溜地从指缝间逃了去，面前人有些惊讶地抬头，看见是他，弯起笑眼笑了：“王爷来了。”
吴世勋手掌搭上鹿晗的肩膀：“看什么书呢？”
“没什么，”鹿晗把手中的书卷递出去，“翻翻香山居士的集子罢了。”
“你喜欢白居易。”
“喜欢谈不上，我从前读书不多，只是背着师傅偷偷读过他的白氏长庆集罢了，没先生给讲，意思都不是很明白，只是那首长恨歌，读罢再不能忘。”
吴世勋点头：“世人只道明皇昏庸杨妃祸水，只有香山这首长恨歌，马嵬一别写得刻骨铭心，终是没有辜负明皇杨妃一段情缘。”他一面随意翻着集子，一面叹道，“也难为你懂这个。”
“我以前在班子里学过白朴的梧桐雨，所以略懂一些。”鹿晗微微低头，“其实我也并不全懂，只是觉得，杨妃之死，未必就一定是坏事。”
吴世勋抬头看他：“你也觉得杨妃祸国吗？”
鹿晗摇头：“不是这个，我只是觉得，马嵬坡上，大军不前进，只有杨妃死，兵士们才会继续尽忠康玄宗。杨妃之死，回护了康玄宗，为救心爱之人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了。”
吴世勋盯着鹿晗，默默了良久，才弯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不说这些了，你既然学过梧桐雨，给我唱来听听可好？你是唱杨妃的吗？”
鹿晗低着头，有些局促地说道：“我只是跟着师傅学过几句罢了，而且师傅一直说我旦角唱得不好。”
“没事儿，”吴世勋一面说着，一面牵着鹿晗的手上了楼，入得内室，挥退了一应侍从，才拉着鹿晗在床沿上坐下，“就你我两个人，你唱砸了我也不会笑话你的。不用真的狠命吊嗓子，就随意哼一哼杨妃的唱词，好不好？”
鹿晗红着脸点了点头。
鹿晗站起来，拿了支白玉簪子挽了头发，又随手从床头捡了把青竹折扇，打开来做了架势。
“妾身杨氏，弘农人也。父亲杨玄琰，为蜀州司户。开元二十二年，蒙恩选为寿王妃...”
鹿晗听出一段儿便不再紧张。放开架势，折扇轻摇遮面，眉目尽是情意。那句“是好荔枝也”甚是俏皮活泼，一下子就把吴世勋逗笑了。
吴世勋盯着鹿晗瞧着，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他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鹿晗的师傅说鹿晗旦角唱得不好。鹿晗大概是小时候嗓音没有练利落，旦角的假声唱得不够柔细婉转，反而隐隐有几分男子的英气，听起来不伦不类的。可吴世勋偏偏就是觉得，这样唱才是最好。
唱到马嵬坡一变，吴世勋早就看痴了，鹿晗也入情颇深，盈盈福身拜倒，目中微微含泪。
云：“妾死不足惜，但主上之恩，不曾报得，数年恩爱，教妾怎生割舍？”
吴世勋上前扶起他拥在怀里，喉结一动，在鹿晗的耳廓上咬了一口，笑道：“什么妾死不足惜，本王怎么舍得叫你死？”说罢手下使力，将鹿晗打横抱起，慢慢在床铺深处放了。
吴世勋唇舌撬开鹿晗牙关，舌尖轻刷鹿晗口腔内上牙堂，弄得鹿晗浑身都发了软，一面伸手拔下鹿晗发间玉簪，缓缓解下月白褂子。
中衣被剥下，身体露出在空气中的时候，鹿晗身子抖了一下，眼睛微闭，牙齿死死咬着下嘴唇。
吴世勋知道他想起了被那商人折磨的事情心下害怕，耐心搂着人在怀里，手掌轻轻顺着鹿晗光裸的背脊，柔声安慰着：“没事儿，是我，晗儿，没事儿的。”
今夜的吴世勋一反常态地温柔，快慢急缓都依着鹿晗的性子。到后来大概是情潮汹涌让鹿晗有些无措，手指痉挛着乱抓。吴世勋一面顶弄着，一面伸手抓住鹿晗的手，十指相扣。
攀上巅峰的时候，鹿晗的眼睛雾蒙蒙的，突然小小声地叫了一声：“世勋。”
吴世勋一把将鹿晗搂紧了，把鹿晗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念道：“不怕，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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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转眼到了秋末，吴世勋这段日子十日有七日都在常青阁住。太后训诫了一次，才在侧妃的邀月园里住了些日子。
倒是鹿晗不是个多事的，常青阁又在西院的边缘，平日鹿晗轻易不往西院深处走。进王府这么些日子，只见到了郭夫人和齐夫人并着三四个侍妾，连侧妃的面都没见到。
秋末各地收成上报，朝中政务繁忙，吴世勋被皇帝留在宫中住，说是要几天才能回来。鹿晗听了小厮来报，倒也没往心里去。头一阵子吴世勋总在侧妃那儿睡，鹿晗一心扎在一楼的藏书里，也不觉得日子难熬。
以前在戏班子里，师傅不让多看书的，怕肚子里灌多了墨水，心眼儿太大。只叫识了字，看得懂戏文就好，若是被逮到偷偷看书是要挨打的。如今住进了这常青阁，王府里藏书无数，很多孤本都被收在这常青阁里，鹿晗日间读来打发时光，倒也悠闲自在。
入夜，鹿晗将伺候的小厮打发出去，自己熄了灯钻进被子。刚要睡下，便听外面有人喊：“鹿公子，侧妃娘娘有请。”
鹿晗摸索着重新点上灯，披了衣服打开内室的门。只见房外小花厅里站着位姑娘，看打扮大概是侧妃身边的贴身通房。
“这么晚了，娘娘是有什么急事吗？”鹿晗问道。
那姑娘端着腔调道：“娘娘的事情，急不急自有娘娘决断。鹿公子还要去为娘娘做主吗？”
鹿晗想到吴世勋平日的叮嘱，便道：“姑娘稍候，我穿了衣服就去。”
这是鹿晗第一次进邀月园。常青阁是精致，但论气派华美，却一定是比不上邀月园的。若是没人引着，鹿晗非要在园子里迷了路不可。
八拐八绕的，终于进了小花厅。
花厅正中搁着一张宽大的矮榻，上头歪着一个女人，戴凤穿牡丹金步摇，妃色云锦衣裳，丹凤眼柳叶眉，当得起闭月之容。女人手里持着一卷书，蹙着眉头看。
侧面小椅上坐着郭夫人和另一个女人，看打扮大概也是位夫人，大概就是鹿晗没看过的那位刘夫人了。
鹿晗规规矩矩地给侧妃磕了头，又对着两位夫人作了揖。
那刘夫人抿着嘴笑起来：“你倒是个乖觉懂规矩的。”
鹿晗低头：“不敢。”
侧妃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问了一句：“识字吗？”
“只读了千字文和一些戏文，随便认得几个字罢了。”
“王爷赐了你常青阁住着，那是王爷旧时的书阁。这样的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王爷看我可怜，鹿晗不敢忘本。”鹿晗在戏班子看着主子们的眼色长大，如何说话处事自然是明白的。
侧妃点点头：“你懂规矩，知道惜福，这很好。王爷温书和处理公文的时候，是不大喜欢女人在旁边伺候的。这会子又把常青阁赏了你，以后伺候王爷笔墨的事情，都是要你来做的，我想王爷大抵是这么个意思。”
鹿晗低眉顺眼地站在那儿：“多谢娘娘指点。”
侧妃话锋一转：“这可侍墨的规矩，可不是谁都懂的。错了规矩，王爷不悦，于谁都不是好事。”
“万望娘娘指教。”
侧妃抿嘴一笑：“哪里就是我说给你，你便能懂的呢？需得身体力行，才有体会呢。王爷今日不在府里住，你我都得了空，我正好教教你规矩。”她对着鹿晗招招手，“把那里的小烛台拿着，到这边来。”
鹿晗乖巧地端着烛台，走到侧妃身侧站定。
侧妃身子歪着，又低下头去看书，笑道：“烛台近些，果然更亮些呢。”
鹿晗端着烛台僵在那儿，侧妃又不说让放在哪里，鹿晗便试探地问道：“娘娘，放在塌边可好？”
侧妃抬头瞄了他一眼：“糊涂东西，若是王爷在矮榻上看书，你将烛火放在塌头，若不留神伤了王爷，要了你的脑袋也赔不起。”
鹿晗低着头：“娘娘教训的是。”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这位侧妃是想趁着吴世勋不在府里，来给鹿晗立规矩的。脚底下的人若不踩实，来日可不是就要仗着恩宠反了天了。
鹿晗站在那儿，举着烛台伺候侧妃读书。他从小在戏班子受尽了零碎折磨，自认这点儿折腾还是熬得过去的。却不想举烛台这活儿开始还好，时间越长便越折磨人。烛台都是铜制，有些分量，端久了手臂酸痛，手指僵硬。可是烛火危险，烛台必不能歪斜，便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端稳举正。再往后，蜡烛融化，便要眼睁睁地看着蜡油一滴一滴滴在手背上，又痒又痛，摸不得挠不得。一个姿势站久了，腰背酸痛。当真是熬人的活计。
过了好长时间，鹿晗额角已经尽是冷汗了。坐在一旁的郭夫人心善看不过，便轻声劝道：“娘娘，已经过了三更了，娘娘的身子要紧，还是早点儿安寝吧。”
侧妃一动未动：“不急，才不到半个时辰，这会子功夫熬不死人的。他是得宠，但到底是副下贱身子，王爷过了新鲜劲儿就扔开了。郭夫人要上赶着巴结，可别巴结错了才好。”
侧妃的话刻薄露骨，一顿抢白弄得郭夫人耳根发红，低了头不敢再说话。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鹿晗身子开始摇晃了，侧妃才又开口：“这王府里头，高低上下都是分明的，低人一等便要安分守己。更何况是一辈子没有位份的，跟了王爷，便要懂得进退，你可明白？”
鹿晗低着头答：“是。”
侧妃抬起头，斜着眼睛看鹿晗：“王爷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别仗着王爷宠着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府里的日子长久着呢，你现在若是猖狂，往后定有猖狂不来的时候。”
“鹿晗明白，鹿晗不敢。”
侧妃满意地笑起来：“你明白是非就好，”她微微坐起来，打了个呵欠，“我乏了，你回去吧。明儿晨起来问安，这几天不必伺候王爷，由不得你偷懒躲规矩。”
鹿晗得了赦令，赶忙放下烛台，行了礼才退出小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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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开始重操宫斗宅斗的老本行了...【就是这样控制不住自己...】
一转眼到了秋末，吴世勋这段日子十日有七日都在常青阁住。太后训诫了一次，才在侧妃的邀月园里住了些日子。
倒是鹿晗不是个多事的，常青阁又在西院的边缘，平日鹿晗轻易不往西院深处走。进王府这么些日子，只见到了郭夫人和齐夫人并着三四个侍妾，连侧妃的面都没见到。
秋末各地收成上报，朝中政务繁忙，吴世勋被皇帝留在宫中住，说是要几天才能回来。鹿晗听了小厮来报，倒也没往心里去。头一阵子吴世勋总在侧妃那儿睡，鹿晗一心扎在一楼的藏书里，也不觉得日子难熬。
以前在戏班子里，师傅不让多看书的，怕肚子里灌多了墨水，心眼儿太大。只叫识了字，看得懂戏文就好，若是被逮到偷偷看书是要挨打的。如今住进了这常青阁，王府里藏书无数，很多孤本都被收在这常青阁里，鹿晗日间读来打发时光，倒也悠闲自在。
入夜，鹿晗将伺候的小厮打发出去，自己熄了灯钻进被子。刚要睡下，便听外面有人喊：“鹿公子，侧妃娘娘有请。”
鹿晗摸索着重新点上灯，披了衣服打开内室的门。只见房外小花厅里站着位姑娘，看打扮大概是侧妃身边的贴身通房。
“这么晚了，娘娘是有什么急事吗？”鹿晗问道。
那姑娘端着腔调道：“娘娘的事情，急不急自有娘娘决断。鹿公子还要去为娘娘做主吗？”
鹿晗想到吴世勋平日的叮嘱，便道：“姑娘稍候，我穿了衣服就去。”
这是鹿晗第一次进邀月园。常青阁是精致，但论气派华美，却一定是比不上邀月园的。若是没人引着，鹿晗非要在园子里迷了路不可。
八拐八绕的，终于进了小花厅。
花厅正中搁着一张宽大的矮榻，上头歪着一个女人，戴凤穿牡丹金步摇，妃色云锦衣裳，丹凤眼柳叶眉，当得起闭月之容。女人手里持着一卷书，蹙着眉头看。
侧面小椅上坐着郭夫人和另一个女人，看打扮大概也是位夫人，大概就是鹿晗没看过的那位刘夫人了。
鹿晗规规矩矩地给侧妃磕了头，又对着两位夫人作了揖。
那刘夫人抿着嘴笑起来：“你倒是个乖觉懂规矩的。”
鹿晗低头：“不敢。”
侧妃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问了一句：“识字吗？”
“只读了千字文和一些戏文，随便认得几个字罢了。”
“王爷赐了你常青阁住着，那是王爷旧时的书阁。这样的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王爷看我可怜，鹿晗不敢忘本。”鹿晗在戏班子看着主子们的眼色长大，如何说话处事自然是明白的。
侧妃点点头：“你懂规矩，知道惜福，这很好。王爷温书和处理公文的时候，是不大喜欢女人在旁边伺候的。这会子又把常青阁赏了你，以后伺候王爷笔墨的事情，都是要你来做的，我想王爷大抵是这么个意思。”
鹿晗低眉顺眼地站在那儿：“多谢娘娘指点。”
侧妃话锋一转：“这可侍墨的规矩，可不是谁都懂的。错了规矩，王爷不悦，于谁都不是好事。”
“万望娘娘指教。”
侧妃抿嘴一笑：“哪里就是我说给你，你便能懂的呢？需得身体力行，才有体会呢。王爷今日不在府里住，你我都得了空，我正好教教你规矩。”她对着鹿晗招招手，“把那里的小烛台拿着，到这边来。”
鹿晗乖巧地端着烛台，走到侧妃身侧站定。
侧妃身子歪着，又低下头去看书，笑道：“烛台近些，果然更亮些呢。”
鹿晗端着烛台僵在那儿，侧妃又不说让放在哪里，鹿晗便试探地问道：“娘娘，放在塌边可好？”
侧妃抬头瞄了他一眼：“糊涂东西，若是王爷在矮榻上看书，你将烛火放在塌头，若不留神伤了王爷，要了你的脑袋也赔不起。”
鹿晗低着头：“娘娘教训的是。”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这位侧妃是想趁着吴世勋不在府里，来给鹿晗立规矩的。脚底下的人若不踩实，来日可不是就要仗着恩宠反了天了。
鹿晗站在那儿，举着烛台伺候侧妃读书。他从小在戏班子受尽了零碎折磨，自认这点儿折腾还是熬得过去的。却不想举烛台这活儿开始还好，时间越长便越折磨人。烛台都是铜制，有些分量，端久了手臂酸痛，手指僵硬。可是烛火危险，烛台必不能歪斜，便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端稳举正。再往后，蜡烛融化，便要眼睁睁地看着蜡油一滴一滴滴在手背上，又痒又痛，摸不得挠不得。一个姿势站久了，腰背酸痛。当真是熬人的活计。
过了好长时间，鹿晗额角已经尽是冷汗了。坐在一旁的郭夫人心善看不过，便轻声劝道：“娘娘，已经过了三更了，娘娘的身子要紧，还是早点儿安寝吧。”
侧妃一动未动：“不急，才不到半个时辰，这会子功夫熬不死人的。他是得宠，但到底是副下贱身子，王爷过了新鲜劲儿就扔开了。郭夫人要上赶着巴结，可别巴结错了才好。”
侧妃的话刻薄露骨，一顿抢白弄得郭夫人耳根发红，低了头不敢再说话。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鹿晗身子开始摇晃了，侧妃才又开口：“这王府里头，高低上下都是分明的，低人一等便要安分守己。更何况是一辈子没有位份的，跟了王爷，便要懂得进退，你可明白？”
鹿晗低着头答：“是。”
侧妃抬起头，斜着眼睛看鹿晗：“王爷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别仗着王爷宠着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府里的日子长久着呢，你现在若是猖狂，往后定有猖狂不来的时候。”
“鹿晗明白，鹿晗不敢。”
侧妃满意地笑起来：“你明白是非就好，”她微微坐起来，打了个呵欠，“我乏了，你回去吧。明儿晨起来问安，这几天不必伺候王爷，由不得你偷懒躲规矩。”
鹿晗得了赦令，赶忙放下烛台，行了礼才退出小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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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开始重操宫斗宅斗的老本行了...【就是这样控制不住自己...】
第七章
吴世勋离开的第四天，鹿晗站在堂下正中的砖地，低着脑袋不吭声，心里却念着大罗神仙菩萨眷顾，求吴世勋快些回来。
“娘娘，妾身可听说了呢，这戏班子里头出来的，个个会有一手好本事的。鹿公子平日一定常给王爷耍的，也不叫我们姐妹开开眼。侧妃娘娘可给评评理吧。”刘夫人与侧妃是一派的，说话自然顺着侧妃心意。
鹿晗偷偷把手心上的汗擦在袖管内侧，赔笑道：“让夫人见笑了，我没唱过武生，没有杂耍踢打的功夫。”
“那也便罢了，杂耍到底忒上不了台面了，”侧妃端着微笑，“听说鹿公子一直是唱小生的，还是唱西厢记里的张生才得了王爷青眼的。姐妹们都没听过公子唱呢，今儿就好好给大家唱唱吧。”
大庭广众的，叫他立时就唱，鹿晗到底怕羞，犹豫了半晌，才道：“张生的戏文需得崔姐儿和红娘来对才好，我只会张生的词，戏文残缺，怕搅了侧妃和夫人们的兴致，还是改日再唱吧。”
“曲儿也唱不得，杂技也耍不得。鹿公子可是承了恩才进王府的，怎么，连看家本事都上不得台面吗？还是说鹿公子的本事原不在这些上，只在承恩罢了。”刘夫人的羞辱没留半分情面，激得鹿晗面上通红。
鹿晗抬起头，盯着刘夫人道：“夫人是大家闺秀，举止当然是得体的。鹿某竟不知这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是惯会把承恩这类词挂在嘴边上的。当真好涵养，鹿某长见识了。”
“放肆，”侧妃语气不咸不淡，“夫人们再如何，那都轮不到你来评说。”
鹿晗知道拗不过，只得暂且低了头。
侧妃面无表情地道：“唱吧，只唱张生的。”
鹿晗推脱道：“娘娘，鹿某实在年轻，功底太不扎实，唱得不好。”
“唱得不好就反复地唱，多唱些时候唱得就好了。王爷喜欢你，哪日想听戏自然要传你去。今天你练好了，来日给王爷唱，王爷也高兴。”
鹿晗见再推不得，便只得硬着头皮唱起来。
整本五折的西厢记，鹿晗反复唱了十几遍。侧妃不叫停，鹿晗也不敢停。小生是真假声的，颇费嗓子，十几遍下来，鹿晗只觉嗓子要倒。
他硬撑着嗓子赔笑道：“都十四遍了，娘娘不腻吗？”
侧妃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无妨，若是学了别的，就捡别的唱。”
鹿晗清了清嗓子才道：“再唱不打紧，只是喉咙已经干哑了，可否跟娘娘讨口水喝？”
侧妃奇道：“难道你在戏台子上唱到半途，也要歇下吃茶喝水吗？”
鹿晗辨无可辨。只听侧妃又说道：“规矩点儿吧，我可听说，在戏班子里头若是唱砸了戏，师傅可是要打的。我们都不是懂戏的，你就一味敷衍糊弄吧。”
鹿晗刚要再说话，一开口喉咙干痒，忍不住咳起来。侧妃刚要斥责，便有侍婢小跑过来禀报：“娘娘，王爷回来了，这会子怕是已经往西院里来了。”
侧妃听了，才对鹿晗挥挥手道：“罢了，今日就这样了，你坐吧。”
鹿晗刚在矮凳上坐稳当，吴世勋就进了屋。
侧妃和众夫人都站起来福低了身子问王爷安好，鹿晗也起身作揖。
吴世勋一身朝服走起来，一直走到最上首侧妃的座上掀了朝服下摆坐下：“都坐吧。”
众人坐定，独侧妃没了位置，不尴不尬地站在那儿。
吴世勋环顾了四周，又抬头盯着侧妃看，也不为她赐座，只问道：“今儿倒是聚得齐，你们都聊什么呢？闹哄哄的。”
侧妃身子一歪，靠坐在吴世勋腿侧，抿着嘴唇笑道：“正说着马上要到年末了，鹿公子头一年在府里过年，常青阁里的东西要好好置办呢。”
吴世勋面色不变，便伸手轻轻把侧妃推开了：“侧妃说得对，不过常青阁里头的东西一向和我屋子里的一起，由管家置办就好，不必劳动西院。”他掸了掸朝服，才道：“来人，给侧妃赐座。”
等侧妃坐定，吴世勋才细细询问自己走这几天府上的事情。侧妃一一禀报，诸事安好，只把作践鹿晗这段儿略了去。
侧妃所报，不过是府中诸事安排，账目出入一类，鹿晗不大听得懂，便觉得十分无聊。倒是吴世勋今天这身行头很吸引鹿晗。
戏班子以前也给京官儿唱过戏，鹿晗见过穿朝服的官员，可那些都是年过半百，两鬓发白的老官员了。从前提起穿朝服的，鹿晗只能想到背脊佝偻的老人，今儿头一遭见到吴世勋穿朝服，不想竟然这样好看。
嫡亲王爷的官服是最华贵的，上等蜀锦，又比官员朝服多了蟠龙细纹，头上金冠。吴世勋是肩宽腰窄的好身材，天生的衣架子，仔细地打扮起来，一时看得鹿晗移不开眼。
鹿晗正瞧着吴世勋发呆，吴世勋却突然微低下头笑出来。
“王爷？”侧妃也有些吃惊，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吴世勋回过神，轻咳了一声：“无事，王府一切如常，侧妃辛苦了。”
侧妃面色欣喜，谢过王爷怜惜。
吴世勋看向鹿晗，问道：“刚才听鹿晗问安，嗓子怎么了？”
鹿晗不想吴世勋会注意到自己，有些慌乱地站起身回话，谁知一句王爷刚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吓得他一下子闭上了嘴。现在这个时候跟吴世勋告状，他讨不到好处。
吴世勋皱起眉头：“这是怎么了？嗓子怎么哑成这样？”
“王爷，这几日天凉，鹿公子怕是着了凉了。”侧妃在一旁接过话，“回头妾身遣人熬些药吧。”
吴世勋意味深长地看了侧妃一眼，才说道：“既然都着了寒了，就不要往侧妃这边儿走动了，一屋子这么多人，过了病气可不是好事。”
侧妃低下眉眼，起身福了一福：“是。”
吴世勋扬声道：“鹿晗，虽然住在府里，但到底是男子。若是隔三差五地跑来跟侧妃夫人们坐着，到底不合规矩。以后没什么事情，常青阁跟西院就不要再做往来了。”
侧妃赔笑道：“鹿公子懂事，妾身也是喜欢跟鹿公子说话，才常常把他叫来坐着的。他过来的时候，姐妹们都在，妾身想着，大约也没有什么不妥。”
”是么？”吴世勋瞥了侧妃一眼，“侧妃是否觉得，本王说得没有半点儿道理？”
“妾身不敢。”
“既然有道理，没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以后就不必叫鹿晗来这边了。”
侧妃被抢白，面上有些挂不住，却只得委委屈屈地应了声是。
晚上，吴世勋去了常青阁。
鹿晗迎出去行礼，刚要问安，就被吴世勋按住嘴唇：“你嗓子不好，要好好养着，不要多说话。”
吴世勋拿了几包润喉的补药，吩咐人下去捡一包煎了，才拉着鹿晗在窗下小塌上坐下。
“如何？疼吗？”吴世勋瞧着鹿晗，面色有些担心。
“有一点，一点点。”鹿晗低声应答。
吴世勋伸手握住鹿晗的手：“让你受委屈了。”
鹿晗有些惊讶，只听吴世勋继续说道：“侧妃醋性大，从前我在哪一屋多住了几天，她便要下力道打压。她给了你什么零碎折磨受，我大概也猜得到。怪我疏忽了，你不是女子，我本以为她不会为难你。侧妃，”吴世勋叹了口气，“她是周藩王的长房嫡系孙女，当年赐婚进得府，母后和皇兄都很喜欢她。鹿晗，你要知道，藩属和朝廷之间的很多事情，又跟姻亲有着联系，周藩王又最疼她。牵一发动全身，我实在不好真的发落她。”
鹿晗轻轻摇头笑：“没事的，今天有王爷那句话，以后没了烦恼，就已经算解了我的委屈了。”
吴世勋把鹿晗搂在怀里，叹道：“你越是这样懂事，便越叫我心疼。”
鹿晗噗嗤一声笑出来：“到底也没缺了胳膊少条腿，哪就那么严重了？我在王府里到底被叫一声公子呢，侧妃娘娘再如何发作，也及不上班子里的师傅一两分的...”鹿晗瞧着吴世勋的脸色，闭上了嘴巴。
吴世勋目中露出痛楚，想鹿晗从小在戏班子长大，一定受了好多委屈。他搂着鹿晗的手臂紧了紧：“从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有我在，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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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世勋离开的第四天，鹿晗站在堂下正中的砖地，低着脑袋不吭声，心里却念着大罗神仙菩萨眷顾，求吴世勋快些回来。
“娘娘，妾身可听说了呢，这戏班子里头出来的，个个会有一手好本事的。鹿公子平日一定常给王爷耍的，也不叫我们姐妹开开眼。侧妃娘娘可给评评理吧。”刘夫人与侧妃是一派的，说话自然顺着侧妃心意。
鹿晗偷偷把手心上的汗擦在袖管内侧，赔笑道：“让夫人见笑了，我没唱过武生，没有杂耍踢打的功夫。”
“那也便罢了，杂耍到底忒上不了台面了，”侧妃端着微笑，“听说鹿公子一直是唱小生的，还是唱西厢记里的张生才得了王爷青眼的。姐妹们都没听过公子唱呢，今儿就好好给大家唱唱吧。”
大庭广众的，叫他立时就唱，鹿晗到底怕羞，犹豫了半晌，才道：“张生的戏文需得崔姐儿和红娘来对才好，我只会张生的词，戏文残缺，怕搅了侧妃和夫人们的兴致，还是改日再唱吧。”
“曲儿也唱不得，杂技也耍不得。鹿公子可是承了恩才进王府的，怎么，连看家本事都上不得台面吗？还是说鹿公子的本事原不在这些上，只在承恩罢了。”刘夫人的羞辱没留半分情面，激得鹿晗面上通红。
鹿晗抬起头，盯着刘夫人道：“夫人是大家闺秀，举止当然是得体的。鹿某竟不知这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是惯会把承恩这类词挂在嘴边上的。当真好涵养，鹿某长见识了。”
“放肆，”侧妃语气不咸不淡，“夫人们再如何，那都轮不到你来评说。”
鹿晗知道拗不过，只得暂且低了头。
侧妃面无表情地道：“唱吧，只唱张生的。”
鹿晗推脱道：“娘娘，鹿某实在年轻，功底太不扎实，唱得不好。”
“唱得不好就反复地唱，多唱些时候唱得就好了。王爷喜欢你，哪日想听戏自然要传你去。今天你练好了，来日给王爷唱，王爷也高兴。”
鹿晗见再推不得，便只得硬着头皮唱起来。
整本五折的西厢记，鹿晗反复唱了十几遍。侧妃不叫停，鹿晗也不敢停。小生是真假声的，颇费嗓子，十几遍下来，鹿晗只觉嗓子要倒。
他硬撑着嗓子赔笑道：“都十四遍了，娘娘不腻吗？”
侧妃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无妨，若是学了别的，就捡别的唱。”
鹿晗清了清嗓子才道：“再唱不打紧，只是喉咙已经干哑了，可否跟娘娘讨口水喝？”
侧妃奇道：“难道你在戏台子上唱到半途，也要歇下吃茶喝水吗？”
鹿晗辨无可辨。只听侧妃又说道：“规矩点儿吧，我可听说，在戏班子里头若是唱砸了戏，师傅可是要打的。我们都不是懂戏的，你就一味敷衍糊弄吧。”
鹿晗刚要再说话，一开口喉咙干痒，忍不住咳起来。侧妃刚要斥责，便有侍婢小跑过来禀报：“娘娘，王爷回来了，这会子怕是已经往西院里来了。”
侧妃听了，才对鹿晗挥挥手道：“罢了，今日就这样了，你坐吧。”
鹿晗刚在矮凳上坐稳当，吴世勋就进了屋。
侧妃和众夫人都站起来福低了身子问王爷安好，鹿晗也起身作揖。
吴世勋一身朝服走起来，一直走到最上首侧妃的座上掀了朝服下摆坐下：“都坐吧。”
众人坐定，独侧妃没了位置，不尴不尬地站在那儿。
吴世勋环顾了四周，又抬头盯着侧妃看，也不为她赐座，只问道：“今儿倒是聚得齐，你们都聊什么呢？闹哄哄的。”
侧妃身子一歪，靠坐在吴世勋腿侧，抿着嘴唇笑道：“正说着马上要到年末了，鹿公子头一年在府里过年，常青阁里的东西要好好置办呢。”
吴世勋面色不变，便伸手轻轻把侧妃推开了：“侧妃说得对，不过常青阁里头的东西一向和我屋子里的一起，由管家置办就好，不必劳动西院。”他掸了掸朝服，才道：“来人，给侧妃赐座。”
等侧妃坐定，吴世勋才细细询问自己走这几天府上的事情。侧妃一一禀报，诸事安好，只把作践鹿晗这段儿略了去。
侧妃所报，不过是府中诸事安排，账目出入一类，鹿晗不大听得懂，便觉得十分无聊。倒是吴世勋今天这身行头很吸引鹿晗。
戏班子以前也给京官儿唱过戏，鹿晗见过穿朝服的官员，可那些都是年过半百，两鬓发白的老官员了。从前提起穿朝服的，鹿晗只能想到背脊佝偻的老人，今儿头一遭见到吴世勋穿朝服，不想竟然这样好看。
嫡亲王爷的官服是最华贵的，上等蜀锦，又比官员朝服多了蟠龙细纹，头上金冠。吴世勋是肩宽腰窄的好身材，天生的衣架子，仔细地打扮起来，一时看得鹿晗移不开眼。
鹿晗正瞧着吴世勋发呆，吴世勋却突然微低下头笑出来。
“王爷？”侧妃也有些吃惊，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吴世勋回过神，轻咳了一声：“无事，王府一切如常，侧妃辛苦了。”
侧妃面色欣喜，谢过王爷怜惜。
吴世勋看向鹿晗，问道：“刚才听鹿晗问安，嗓子怎么了？”
鹿晗不想吴世勋会注意到自己，有些慌乱地站起身回话，谁知一句王爷刚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吓得他一下子闭上了嘴。现在这个时候跟吴世勋告状，他讨不到好处。
吴世勋皱起眉头：“这是怎么了？嗓子怎么哑成这样？”
“王爷，这几日天凉，鹿公子怕是着了凉了。”侧妃在一旁接过话，“回头妾身遣人熬些药吧。”
吴世勋意味深长地看了侧妃一眼，才说道：“既然都着了寒了，就不要往侧妃这边儿走动了，一屋子这么多人，过了病气可不是好事。”
侧妃低下眉眼，起身福了一福：“是。”
吴世勋扬声道：“鹿晗，虽然住在府里，但到底是男子。若是隔三差五地跑来跟侧妃夫人们坐着，到底不合规矩。以后没什么事情，常青阁跟西院就不要再做往来了。”
侧妃赔笑道：“鹿公子懂事，妾身也是喜欢跟鹿公子说话，才常常把他叫来坐着的。他过来的时候，姐妹们都在，妾身想着，大约也没有什么不妥。”
”是么？”吴世勋瞥了侧妃一眼，“侧妃是否觉得，本王说得没有半点儿道理？”
“妾身不敢。”
“既然有道理，没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以后就不必叫鹿晗来这边了。”
侧妃被抢白，面上有些挂不住，却只得委委屈屈地应了声是。
晚上，吴世勋去了常青阁。
鹿晗迎出去行礼，刚要问安，就被吴世勋按住嘴唇：“你嗓子不好，要好好养着，不要多说话。”
吴世勋拿了几包润喉的补药，吩咐人下去捡一包煎了，才拉着鹿晗在窗下小塌上坐下。
“如何？疼吗？”吴世勋瞧着鹿晗，面色有些担心。
“有一点，一点点。”鹿晗低声应答。
吴世勋伸手握住鹿晗的手：“让你受委屈了。”
鹿晗有些惊讶，只听吴世勋继续说道：“侧妃醋性大，从前我在哪一屋多住了几天，她便要下力道打压。她给了你什么零碎折磨受，我大概也猜得到。怪我疏忽了，你不是女子，我本以为她不会为难你。侧妃，”吴世勋叹了口气，“她是周藩王的长房嫡系孙女，当年赐婚进得府，母后和皇兄都很喜欢她。鹿晗，你要知道，藩属和朝廷之间的很多事情，又跟姻亲有着联系，周藩王又最疼她。牵一发动全身，我实在不好真的发落她。”
鹿晗轻轻摇头笑：“没事的，今天有王爷那句话，以后没了烦恼，就已经算解了我的委屈了。”
吴世勋把鹿晗搂在怀里，叹道：“你越是这样懂事，便越叫我心疼。”
鹿晗噗嗤一声笑出来：“到底也没缺了胳膊少条腿，哪就那么严重了？我在王府里到底被叫一声公子呢，侧妃娘娘再如何发作，也及不上班子里的师傅一两分的...”鹿晗瞧着吴世勋的脸色，闭上了嘴巴。
吴世勋目中露出痛楚，想鹿晗从小在戏班子长大，一定受了好多委屈。他搂着鹿晗的手臂紧了紧：“从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有我在，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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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当晚吴世勋陪着鹿晗在常青阁用了晚膳。依着吴世勋的吩咐，小厨房奉上来的膳食里没有半点儿辛辣甜腻的东西，想是为了照顾鹿晗喉咙将养。饭后吴世勋都看着鹿晗喝了药，才算安心些许。
临睡前，吴世勋梳洗过上了床，鹿晗去洗的档儿，他便倚着床头看书。好一会儿，鹿晗才从浴室里头出来，带出一股子潮湿温热的水汽。
吴世勋抬头去看他，只见鹿晗只穿着中衣，衣服带子松松地扎着，轻轻一扯便能解开。鹿晗的头发湿漉漉的，他光着脚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条又大又软的巾子胡乱擦着。
“过来。”吴世勋放下书，嗓音低沉。
鹿晗乖巧地走过去，擦了几把头发，丢了巾子便要往被窝里面钻，被吴世勋一把按下。
吴世勋拿了条薄被子裹了鹿晗，把鹿晗的脑袋按在自己膝盖上，拿过巾子给鹿晗仔仔细细地擦着头发，一面数落着：“同你说了很多次了，天凉，不要光着脚站地上，不要湿着头发就睡觉。”
“暖阁里都开始烧炭了，屋子里挺暖和啊。”
“不准犟。”
鹿晗扁了扁嘴，没再吭声。
吴世勋给鹿晗擦着头发，半晌，突然问了一句：“我穿朝服好看吗？”
“怎么问这个？”
“你说呢？”
鹿晗抬眼，只见吴世勋笑得得意，鹿晗一下子红了脸。
“问你呢？好看吗？”吴世勋把鹿晗拉起来抱着，吐息间的热气喷在鹿晗敏感的耳后。
鹿晗微微躲了一下，把脸埋在吴世勋肩窝里，声音闷生生的：“好看。”
吴世勋坏笑着把鹿晗从怀里挖出来，细细地亲吻着他的嘴角唇舌。
红烛彻夜燃着，道尽小别胜新婚的情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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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世勋略略斥责了侧妃，又嘱咐了管家常青阁的例银用度从主屋这边儿开，不要侧妃插手。
如此一来，侧妃一时之间便再没办法为难鹿晗了。只是西院纷传吴世勋偏私男宠，冷落妃子，鹿晗的名声被弄得极臭。索性他一向不愿意往人堆里头扎，与西院各屋之间也勉强算相安无事。
一转眼到了年下。吴世勋越到年关越忙，反而鹿晗每日无事，格外闲散。
除夕这日，吴世勋一大早就带着侧妃进宫给太后问安，晚上除夕宫宴，要快三更才能回来。
鹿晗裹着毛披风站在廊下，盯着冬日里仍然青葱的松柏发呆。下人们忙活着贴福字挂春联，但到底正经主子不在，显得王府里有些冷清。
鹿晗吐出一口浊气，觉得心口有些发闷。
这段时间吴世勋一直在邀月园住着。鹿晗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吴世勋了，说不想是不可能的。
鹿晗从懂事起第一次正经过年。以往除夕年下都是戏班子接活最多的一天。从天亮就开始跑场子，回到住处已经是后半夜了，一天下来累个半死，倒头也就睡了，哪里有心思过年呢？
其实今年除夕，鹿晗是挺希望吴世勋能来常青阁陪陪他的，哪怕就过来略坐一刻半刻也好。母亲已经不在了，对鹿晗来说，吴世勋算得上是他唯一一个亲人了。
不过都是奢望而已。一个是嫡亲的王爷，一个是家生子儿的戏子，再如何，也不过都是侍奉和被侍奉的关系。吴世勋愿意赎他出来，已经是他的福气了。在这王府里头做个二层主子，再受闲话，总强过跟着戏班子到处漂泊，老了不知道在哪儿就死了的命数。
他真的不该求更多了。
鹿晗渡步到院子里，随手扯了一小簇松针拿在手里把玩。他一抬头，看见一只小雀站在枝头扑腾着翅膀。
“懂事点儿吧。”鹿晗盯着小雀低语，也不知道是对小雀说，还是对自己说。
“公子！公子！”平日伺候他的小厮扫雨小跑着过来，“公子快准备着吧，快点儿吧！”
“这是怎么了？”
扫雨喘息着，慌乱地说：“宫里头传来旨意，太后，太后要见公子。”
-----
跪在康宁宫的砖地上，鹿晗是害怕的。
这个时辰，吴世勋在勤政殿，侧妃周子娆在未央宫陪皇后说话，康宁宫便只有太后。
给太后问了安，礼数无错，太后却一直没叫起来。
半晌，太后才冷笑了一声：“你很好。”
鹿晗低着头，冷汗已经打湿了中衣，一声也不敢吭。
“晋王近日如何？”太后的声音冰凉凉的。晋是吴世勋的封号。
“回太后，奴才这个月未曾见过王爷，是奴才疏漏了王爷的身子。”
“阿弥陀佛，晋王不去见你那是最好，可不必你去挂心他。”
鹿晗顺着太后的话，小心翼翼地说道：“是，王爷垂怜奴才，才偶尔叫奴才侍奉。”
佛珠在太后手里一颗一颗转着，半晌，太后叹了口气：“晋王是哀家的亲儿子，他是个什么性子，哀家最明白。他这么些年都对侧妃夫人们淡淡的，如今费尽了心思把你接进府里，只打量哀家是傻子呢。“
“奴才记得本分，一定尽心侍奉王爷和侧妃娘娘。”鹿晗把腰弯得更低，根本不敢抬头。
“你懂本分？如果你懂本分，那就该明白自己的罪过。”
鹿晗不知道太后所指，却也不敢问，只能僵在那里。
太后语气不变：“你勾搭晋王，教唆着他把你赎出来，你真以为哀家不知道？”
鹿晗心下一凉，只得磕头承认：“奴才死罪。”
“你是死罪！”太后的声音高起来，“你也是个可怜人，你是戏班子家生的，不能给自己赎身。你想让人赎你出去，哀家不是不明白。可是染指嫡亲的王爷，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鹿晗跪在地上的身体微微发抖，他一咬牙，索性直起身子，直截了当地说道：“奴才万死，奴才对王爷实在仰慕。”
佛珠被狠狠摔过来，鹿晗不敢躲，珠串砸在他的脸上，生疼生疼的。
御用的东西都是好的，珠串摔在地上没有散。鹿晗拾了佛珠，跪行上前，举过头顶呈给太后。
太后没有伸手接，她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你真是放肆。”
“奴才万死，可是奴才不敢欺瞒太后。”鹿晗咽了口唾沫，“奴才明白贱命不配倾慕王爷，王爷垂爱，奴才万死不足为报。今日请罪，但凭太后处置。”
许久过后，太后叹了口气，从鹿晗手里拿起佛珠：“罢了，你去吧。”太后顿了一下，声线严厉起来，“以后常过来问安。晋王不耐烦侧妃管教你，那就由哀家来管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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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吴世勋陪着鹿晗在常青阁用了晚膳。依着吴世勋的吩咐，小厨房奉上来的膳食里没有半点儿辛辣甜腻的东西，想是为了照顾鹿晗喉咙将养。饭后吴世勋都看着鹿晗喝了药，才算安心些许。
临睡前，吴世勋梳洗过上了床，鹿晗去洗的档儿，他便倚着床头看书。好一会儿，鹿晗才从浴室里头出来，带出一股子潮湿温热的水汽。
吴世勋抬头去看他，只见鹿晗只穿着中衣，衣服带子松松地扎着，轻轻一扯便能解开。鹿晗的头发湿漉漉的，他光着脚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条又大又软的巾子胡乱擦着。
“过来。”吴世勋放下书，嗓音低沉。
鹿晗乖巧地走过去，擦了几把头发，丢了巾子便要往被窝里面钻，被吴世勋一把按下。
吴世勋拿了条薄被子裹了鹿晗，把鹿晗的脑袋按在自己膝盖上，拿过巾子给鹿晗仔仔细细地擦着头发，一面数落着：“同你说了很多次了，天凉，不要光着脚站地上，不要湿着头发就睡觉。”
“暖阁里都开始烧炭了，屋子里挺暖和啊。”
“不准犟。”
鹿晗扁了扁嘴，没再吭声。
吴世勋给鹿晗擦着头发，半晌，突然问了一句：“我穿朝服好看吗？”
“怎么问这个？”
“你说呢？”
鹿晗抬眼，只见吴世勋笑得得意，鹿晗一下子红了脸。
“问你呢？好看吗？”吴世勋把鹿晗拉起来抱着，吐息间的热气喷在鹿晗敏感的耳后。
鹿晗微微躲了一下，把脸埋在吴世勋肩窝里，声音闷生生的：“好看。”
吴世勋坏笑着把鹿晗从怀里挖出来，细细地亲吻着他的嘴角唇舌。
红烛彻夜燃着，道尽小别胜新婚的情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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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世勋略略斥责了侧妃，又嘱咐了管家常青阁的例银用度从主屋这边儿开，不要侧妃插手。
如此一来，侧妃一时之间便再没办法为难鹿晗了。只是西院纷传吴世勋偏私男宠，冷落妃子，鹿晗的名声被弄得极臭。索性他一向不愿意往人堆里头扎，与西院各屋之间也勉强算相安无事。
一转眼到了年下。吴世勋越到年关越忙，反而鹿晗每日无事，格外闲散。
除夕这日，吴世勋一大早就带着侧妃进宫给太后问安，晚上除夕宫宴，要快三更才能回来。
鹿晗裹着毛披风站在廊下，盯着冬日里仍然青葱的松柏发呆。下人们忙活着贴福字挂春联，但到底正经主子不在，显得王府里有些冷清。
鹿晗吐出一口浊气，觉得心口有些发闷。
这段时间吴世勋一直在邀月园住着。鹿晗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吴世勋了，说不想是不可能的。
鹿晗从懂事起第一次正经过年。以往除夕年下都是戏班子接活最多的一天。从天亮就开始跑场子，回到住处已经是后半夜了，一天下来累个半死，倒头也就睡了，哪里有心思过年呢？
其实今年除夕，鹿晗是挺希望吴世勋能来常青阁陪陪他的，哪怕就过来略坐一刻半刻也好。母亲已经不在了，对鹿晗来说，吴世勋算得上是他唯一一个亲人了。
不过都是奢望而已。一个是嫡亲的王爷，一个是家生子儿的戏子，再如何，也不过都是侍奉和被侍奉的关系。吴世勋愿意赎他出来，已经是他的福气了。在这王府里头做个二层主子，再受闲话，总强过跟着戏班子到处漂泊，老了不知道在哪儿就死了的命数。
他真的不该求更多了。
鹿晗渡步到院子里，随手扯了一小簇松针拿在手里把玩。他一抬头，看见一只小雀站在枝头扑腾着翅膀。
“懂事点儿吧。”鹿晗盯着小雀低语，也不知道是对小雀说，还是对自己说。
“公子！公子！”平日伺候他的小厮扫雨小跑着过来，“公子快准备着吧，快点儿吧！”
“这是怎么了？”
扫雨喘息着，慌乱地说：“宫里头传来旨意，太后，太后要见公子。”
-----
跪在康宁宫的砖地上，鹿晗是害怕的。
这个时辰，吴世勋在勤政殿，侧妃周子娆在未央宫陪皇后说话，康宁宫便只有太后。
给太后问了安，礼数无错，太后却一直没叫起来。
半晌，太后才冷笑了一声：“你很好。”
鹿晗低着头，冷汗已经打湿了中衣，一声也不敢吭。
“晋王近日如何？”太后的声音冰凉凉的。晋是吴世勋的封号。
“回太后，奴才这个月未曾见过王爷，是奴才疏漏了王爷的身子。”
“阿弥陀佛，晋王不去见你那是最好，可不必你去挂心他。”
鹿晗顺着太后的话，小心翼翼地说道：“是，王爷垂怜奴才，才偶尔叫奴才侍奉。”
佛珠在太后手里一颗一颗转着，半晌，太后叹了口气：“晋王是哀家的亲儿子，他是个什么性子，哀家最明白。他这么些年都对侧妃夫人们淡淡的，如今费尽了心思把你接进府里，只打量哀家是傻子呢。“
“奴才记得本分，一定尽心侍奉王爷和侧妃娘娘。”鹿晗把腰弯得更低，根本不敢抬头。
“你懂本分？如果你懂本分，那就该明白自己的罪过。”
鹿晗不知道太后所指，却也不敢问，只能僵在那里。
太后语气不变：“你勾搭晋王，教唆着他把你赎出来，你真以为哀家不知道？”
鹿晗心下一凉，只得磕头承认：“奴才死罪。”
“你是死罪！”太后的声音高起来，“你也是个可怜人，你是戏班子家生的，不能给自己赎身。你想让人赎你出去，哀家不是不明白。可是染指嫡亲的王爷，你的胆子未免太大了！”
鹿晗跪在地上的身体微微发抖，他一咬牙，索性直起身子，直截了当地说道：“奴才万死，奴才对王爷实在仰慕。”
佛珠被狠狠摔过来，鹿晗不敢躲，珠串砸在他的脸上，生疼生疼的。
御用的东西都是好的，珠串摔在地上没有散。鹿晗拾了佛珠，跪行上前，举过头顶呈给太后。
太后没有伸手接，她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你真是放肆。”
“奴才万死，可是奴才不敢欺瞒太后。”鹿晗咽了口唾沫，“奴才明白贱命不配倾慕王爷，王爷垂爱，奴才万死不足为报。今日请罪，但凭太后处置。”
许久过后，太后叹了口气，从鹿晗手里拿起佛珠：“罢了，你去吧。”太后顿了一下，声线严厉起来，“以后常过来问安。晋王不耐烦侧妃管教你，那就由哀家来管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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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大年初一天还没亮，鹿晗睡得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醒过来，便看见吴世勋坐在床沿上看他，惊得他一下子坐起来：“王爷。”
吴世勋见他醒了，探身把他搂在怀里：“昨天让你在母后那儿受委屈了。”
“王爷...”鹿晗压着心里的酸楚，笑了一声，“哪里就委屈了？太后不过是问了几句罢了。”
吴世勋紧紧地抱着他：“母后...其实是很好的人，在宫中算得上心善的，可是这件事，到底是怪我，明明说了再不让你受委屈的。”
“好啦，”鹿晗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吴世勋的后背，“活在世上，哪有人一点儿委屈都不受的呢？”他抬起脑袋，笑道，“王爷一大早就过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儿吗？”
吴世勋这才反应过来，拿了衣服给鹿晗披了，拉着鹿晗道：“快些洗漱吧。等会儿天大亮了就不如现在好看了。”
鹿晗洗漱穿衣之后，被吴世勋牵着手拉到院子里头。
鹿晗抬起头，沿着吴世勋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院子里雪地上立着一个一个的烟花小筒。
吴世勋掏出两三枚小小的火石：“昨天晚上回来放烟花，看你一直盯着瞧，觉着你可能喜欢这些。”
鹿晗长这么大，几乎没放过烟花。戏班子里头的人都是勒着裤腰带过日子的，年下也就初五放回鞭炮迎财神，哪有闲钱来放烟花。昨晚鹿晗看着小厮在院子里头点烟花玩，真的挺心痒的，但那么多人在，他也不敢乱动，不想却被吴世勋瞧出了心思。
清晨的常青阁里，时不时地传出笑闹的声音。
“来，我教你。诶！别凑那么近，烧着你！”
“别动别动。”
“好好，不动，不动，我扶着你，我扶着你的手点好不好？来...焾儿着了，已经着了！快跑。”
天色还暗沉沉的，从筒子里飞出来的烟花亮闪闪的。只有宫中和王府里的烟花才是这种五色的，鹿晗昨晚第一回见，现在看，还是觉得好看得很，一味盯着，眼睛转也不转一下。
------
一切安稳，日子过得快，出了年关，仿佛一转眼便又到了秋天。不知不觉鹿晗已经入府一年多了。
吴世勋待鹿晗依旧那样好。
春天，两个人在院子里最高的松树下埋下刚酿的桃花酒，鹿晗坐在回廊的台阶上，托着腮看吴世勋在满园青葱中练剑，鹿晗眼馋，便见吴世勋教他，第一天便被割了手，生疼生疼的，鹿晗没了兴致，便只看吴世勋舞剑。
夏天，吴世勋带着鹿晗出府去京城最有名的莲花池看荷花，回家路上遇上暴雨，没带下人也没带伞，两个人一瞬间被浇成落汤鸡。躲在路上废弃的棚铺里避雨，鹿晗浑身湿哒哒的，牵着吴世勋的手，尾指一下一下轻轻地挠吴世勋的掌心。他只觉得好玩儿，却没注意到吴世勋的眼眸越来越深。吴世勋按着他胡乱亲下去，近乎粗暴地啃他的嘴唇耳廓。天还下着大雨，吴世勋就那么拉着他一路狂奔回了府，关上常青阁的门便把他就地办了。
秋天百花落尽，杨柳落叶，常青阁依旧是郁郁葱葱的。两个人坐在树下互相靠着，各拿一本书看，很少说话，却格外温馨。有时鹿晗读到哪里不明白，吴世勋便耐心地教他。午后日光和煦，秋风飒爽，吴世勋往往犯困打盹儿，鹿晗淘气使坏，偷偷捉了大毛虫放在吴世勋的书页里头。吴世勋醒来被哄了一跳，放下书追着鹿晗揍他的屁股。
鹿晗每隔半月便会进宫给太后请安，鹿晗的性子说到底是讨喜的，乖巧和善。最初太后恨他耍心眼儿，百般刁难他，后来便渐渐变得不那样厌弃他了。
九月初八午后，鹿晗把制好的重阳糕放进食盒，提了进宫送去给太后。
鹿晗到的时候太后正在跪经，鹿晗便叫姑姑不要通报，只站在门口等着。
太后诵过经文，姑姑来通报，太后吃了一惊：“快让他进来。来了怎么没来通报？你们就叫他在风口里头站着？”
“是我不让姑姑传的，”鹿晗微笑着进门，手中托盘里搁着菊花茶和重阳糕，规规矩矩地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拜下行了礼，“问太后万福。”
太后嘴角勾起来，却很快又把笑意憋了回去：“今儿不是初一十五的，你来做什么？”
“明儿就是重阳了，明天王爷和侧妃娘娘都会来送贺礼，所以今天来太后这里。”
“起来吧，”太后坐下来，拿起了茶盏，“这茶是你去沏的？”
“是。”
太后皱起了眉头，搁下茶盏：“你又不懂哀家吃茶的规矩，净来添乱。”
鹿晗低顺着眉眼：“浮沫已经撇出来了，刚沏出来兑的半勺蜂蜜，凉成七分烫端进来的。”
太后嘴角有了笑意，抬眼去看他：“你倒是有孝心。”
当日，鹿晗留在宫里给太后抄了一卷经文才走。
临走太后叫住了他，他转过身的时候看到太后脸上一瞬间的犹豫。
“你很懂事。”太后踌躇了一下，才把话说出来，“你的性子，如果你不在晋王府伺候，哀家也许会疼你。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和晋王...好好的吧，只一样，晋王再喜欢你，侧妃都是侧妃，绝不能坏了规矩，错了尊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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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天还没亮，鹿晗睡得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醒过来，便看见吴世勋坐在床沿上看他，惊得他一下子坐起来：“王爷。”
吴世勋见他醒了，探身把他搂在怀里：“昨天让你在母后那儿受委屈了。”
“王爷...”鹿晗压着心里的酸楚，笑了一声，“哪里就委屈了？太后不过是问了几句罢了。”
吴世勋紧紧地抱着他：“母后...其实是很好的人，在宫中算得上心善的，可是这件事，到底是怪我，明明说了再不让你受委屈的。”
“好啦，”鹿晗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吴世勋的后背，“活在世上，哪有人一点儿委屈都不受的呢？”他抬起脑袋，笑道，“王爷一大早就过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儿吗？”
吴世勋这才反应过来，拿了衣服给鹿晗披了，拉着鹿晗道：“快些洗漱吧。等会儿天大亮了就不如现在好看了。”
鹿晗洗漱穿衣之后，被吴世勋牵着手拉到院子里头。
鹿晗抬起头，沿着吴世勋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院子里雪地上立着一个一个的烟花小筒。
吴世勋掏出两三枚小小的火石：“昨天晚上回来放烟花，看你一直盯着瞧，觉着你可能喜欢这些。”
鹿晗长这么大，几乎没放过烟花。戏班子里头的人都是勒着裤腰带过日子的，年下也就初五放回鞭炮迎财神，哪有闲钱来放烟花。昨晚鹿晗看着小厮在院子里头点烟花玩，真的挺心痒的，但那么多人在，他也不敢乱动，不想却被吴世勋瞧出了心思。
清晨的常青阁里，时不时地传出笑闹的声音。
“来，我教你。诶！别凑那么近，烧着你！”
“别动别动。”
“好好，不动，不动，我扶着你，我扶着你的手点好不好？来...焾儿着了，已经着了！快跑。”
天色还暗沉沉的，从筒子里飞出来的烟花亮闪闪的。只有宫中和王府里的烟花才是这种五色的，鹿晗昨晚第一回见，现在看，还是觉得好看得很，一味盯着，眼睛转也不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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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安稳，日子过得快，出了年关，仿佛一转眼便又到了秋天。不知不觉鹿晗已经入府一年多了。
吴世勋待鹿晗依旧那样好。
春天，两个人在院子里最高的松树下埋下刚酿的桃花酒，鹿晗坐在回廊的台阶上，托着腮看吴世勋在满园青葱中练剑，鹿晗眼馋，便见吴世勋教他，第一天便被割了手，生疼生疼的，鹿晗没了兴致，便只看吴世勋舞剑。
夏天，吴世勋带着鹿晗出府去京城最有名的莲花池看荷花，回家路上遇上暴雨，没带下人也没带伞，两个人一瞬间被浇成落汤鸡。躲在路上废弃的棚铺里避雨，鹿晗浑身湿哒哒的，牵着吴世勋的手，尾指一下一下轻轻地挠吴世勋的掌心。他只觉得好玩儿，却没注意到吴世勋的眼眸越来越深。吴世勋按着他胡乱亲下去，近乎粗暴地啃他的嘴唇耳廓。天还下着大雨，吴世勋就那么拉着他一路狂奔回了府，关上常青阁的门便把他就地办了。
秋天百花落尽，杨柳落叶，常青阁依旧是郁郁葱葱的。两个人坐在树下互相靠着，各拿一本书看，很少说话，却格外温馨。有时鹿晗读到哪里不明白，吴世勋便耐心地教他。午后日光和煦，秋风飒爽，吴世勋往往犯困打盹儿，鹿晗淘气使坏，偷偷捉了大毛虫放在吴世勋的书页里头。吴世勋醒来被哄了一跳，放下书追着鹿晗揍他的屁股。
鹿晗每隔半月便会进宫给太后请安，鹿晗的性子说到底是讨喜的，乖巧和善。最初太后恨他耍心眼儿，百般刁难他，后来便渐渐变得不那样厌弃他了。
九月初八午后，鹿晗把制好的重阳糕放进食盒，提了进宫送去给太后。
鹿晗到的时候太后正在跪经，鹿晗便叫姑姑不要通报，只站在门口等着。
太后诵过经文，姑姑来通报，太后吃了一惊：“快让他进来。来了怎么没来通报？你们就叫他在风口里头站着？”
“是我不让姑姑传的，”鹿晗微笑着进门，手中托盘里搁着菊花茶和重阳糕，规规矩矩地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拜下行了礼，“问太后万福。”
太后嘴角勾起来，却很快又把笑意憋了回去：“今儿不是初一十五的，你来做什么？”
“明儿就是重阳了，明天王爷和侧妃娘娘都会来送贺礼，所以今天来太后这里。”
“起来吧，”太后坐下来，拿起了茶盏，“这茶是你去沏的？”
“是。”
太后皱起了眉头，搁下茶盏：“你又不懂哀家吃茶的规矩，净来添乱。”
鹿晗低顺着眉眼：“浮沫已经撇出来了，刚沏出来兑的半勺蜂蜜，凉成七分烫端进来的。”
太后嘴角有了笑意，抬眼去看他：“你倒是有孝心。”
当日，鹿晗留在宫里给太后抄了一卷经文才走。
临走太后叫住了他，他转过身的时候看到太后脸上一瞬间的犹豫。
“你很懂事。”太后踌躇了一下，才把话说出来，“你的性子，如果你不在晋王府伺候，哀家也许会疼你。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和晋王...好好的吧，只一样，晋王再喜欢你，侧妃都是侧妃，绝不能坏了规矩，错了尊卑。”
-----
第十章
入夜，常青阁。
“有什么高兴事吗？看你今天心情不错。”吴世勋由着鹿晗伺候着解开繁琐的朝服，盯着鹿晗问道。
鹿晗抿着嘴笑着摇头。
“怎么？跟我也有不能说的？”
鹿晗摇头：“不是不能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没什么好说的。”
朝服褪下，吴世勋觉得身上轻松，使坏搂紧了鹿晗去挠他的痒，一面笑问：“说不说，嗯？”
鹿晗怕痒，一面挣扎，一面笑着告饶。
-----
重阳节当日，吴世勋和侧妃进宫给太后送贺礼。
太后把人留下赐茶，侧妃闻到茶味儿便说想吐，传了太医来诊，才知已经有了近一个月的身孕。
这是吴世勋的第一个孩子，嫡亲王爷的长子，太后和皇上都分外地重视，侧妃娘家的周老藩王得了消息，特意从藩地送来了一位大夫给侧妃安胎。吴世勋嘴上不说，但看得出心里还是欢喜的，几乎每晚都陪着侧妃用膳。
几乎是同时的，王府里头传开消息，吴世勋要迎娶正妃了。
说到这晋王妃，当真是大有来头的。却说如今是孟朝，中土大陆上称孟国。有魏国，兵强马壮，与孟国比邻，常年交战，僵持不下，倒也有几次和亲。孟国战力略逊魏国，故而多少被人挟制。这次两国和亲，却是魏国的嫡公主安墨茹与孟国嫡出亲王吴世勋，如此阵仗，当真前所未有。皇帝太后都叫礼部好生操办，等来年过了年便办封妃礼，迎安氏入府。
这些事，鹿晗听见了也只当做没听见。立妃自然与他无关，至于孩子，吴世勋有了孩子是好事，但他一想到这不仅是吴世勋的孩子，也是侧妃的孩子，就没有办法喜欢。
一直到十一月，吴世勋终于又一次踏进了常青阁的门。
“王爷。”鹿晗站起来。他已经差不多快两个月没见到吴世勋了。
“快坐，用膳呢？”吴世勋一挥手，按着他的肩膀让鹿晗坐下，他探过头瞧了瞧膳食，“这碗糖蒸酥酪一看便知制得好，便给侧妃那边儿送去吧，她现在改了胃口了，就喜欢吃这样酸甜的。”
“好，”鹿晗微微笑着，“我现在让小厨房再做。”
吴世勋摆摆手：“不用再做，就把这碗给她送过去吧，她现在一定也用膳呢。她下午还念叨着这一口呢，送去吧，她喜欢吃。”
我也喜欢吃。
鹿晗面色不变，微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起用了膳，收拾妥当了吴世勋还没说要走，鹿晗便知道今夜他要留下。
不知怎的，鹿晗觉得心下格外地累，他强自微笑着说：“王爷今天去侧妃娘娘那里睡吧，娘娘一定还等着王爷呢。”
吴世勋歪在贵妃榻上看书，连头也没抬：“最近日日陪着她，也该来陪陪你的。她懂事，还是她叫我来看看你的。”
“还是不要了，我...”鹿晗心里发凉，咬着嘴唇编造着借口，“我头疼。”
吴世勋听了急忙搁下书走过去：“怎么突然头疼了？叫大夫来看了么？来，快去躺下。”
鹿晗轻轻推开吴世勋的手：“没事儿，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但真的不大舒坦，王爷去侧妃那里睡吧。”
吴世勋皱着眉头，面上尽是担心：“还是明天找个大夫来看吧，我今晚留下陪你吧，我不碰你，就陪着你睡。你身上不好，我总是不放心。”他走过去搂鹿晗。
鹿晗被吴世勋按在怀里，心下反复念着要懂事一点。
就把这碗给她送去吧。她喜欢吃。
还是她叫我来看看你的。
鹿晗一把推开了吴世勋：“真的不用了，王爷把心在侧妃那边儿放安稳就好。”
吴世勋一愣，随即眯起了眼睛：“你耍什么脾气？”
鹿晗微微低下头：“没有，真的，王爷去那边吧。”
“子娆怀着孩子，我才多问几句，就值得你这样？西院这么多人，难道我就得日日顾着你一个人？”
鹿晗咬了一下下嘴唇：“王爷去那边儿吧。”
吴世勋面色变得冷硬，一口气憋在心里，扔下一句：“真的是够了。”说罢，拂袖而去。
第二天吴世勋叫人请了大夫去常青阁，再往后，吴世勋便再没踏进常青阁，甚至都没再过问常青阁的事情。
再说鹿晗，吴世勋一味不管，府里侧妃独大，下人们瞧着风向，都巴结起邀月阁来。侧妃早就有心治一治鹿晗，于是她稍一提点，常青阁的吃穿用度便都被克扣了大半。
其他都还好，只是冬日里炭火不够，暖阁根本烧不起来，一下了雪，屋子里头冰一样冷。
鹿晗小时候吃过苦，但如今已经养尊处优一年多了，哪里还受得住这么冻着，不过半月便着了风寒，断断续续地咳着，请来的大夫一味总是不见好。
这天夜里，鹿晗终于高烧了起来。大半夜的，伺候的小厮们想从角门偷跑出去请大夫，却被侧妃的人给按下了。还是那句话，侧妃是有心治一治鹿晗的。
到了后半夜，鹿晗躺在床上，浑身滚烫，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小厮们都觉得主子要不行了，一个个急得直哭。
“哭什么？”鹿晗觉得身子更烫，意识却反而开始清醒了，他嘶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别哭了，闹得我头疼。”
扫雨在鹿晗床头跪下来：“奴才说句该死的话，公子当初对王爷软和些，王爷也不至于这样不闻不问的。”
鹿晗扯着干裂的嘴角笑了一下：“这话是挺该死的。好了，都是老爷们儿，别动不动就掉眼泪。”鹿晗抬着眼睛，觉得身体已经有些痉挛了。
“公子！”
“好了，不要叫唤，”鹿晗牙齿打着颤，轻轻摆摆手，“你们出去吧，让我好好睡一觉，说不定睡醒了，病就好了。”
扫雨带着人退了出去。
“不行，这样总不是办法。再烧一会儿便要烧坏肺子，那便当真活不成了。”扫雨盯着门内，说道。
一旁的小厮直摇头：“侧妃娘娘说夜深了，扣着人不让去找大夫，王爷又不管，我们这起子奴才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总是觉得公子生病的事情，王爷并不知道。你们在这儿守着，我再去一趟邀月园，一定要见到王爷才行。”
-----
我好像不知不觉渣了吴世勋...
怎么说呢，吴世勋是嫡亲的王爷，鹿晗是戏子。也确实是鹿晗先爱上吴世勋，他的爱一直比吴世勋的爱更多一些。吴世勋身份尊贵，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忤逆他，又是他救了鹿晗，所以就会有一些优越感，觉得鹿晗就应该是乖顺懂事的。要他变得有包容心是需要时间和契机的。
私设是我的，如果大家觉得人设太令人愤怒，那么与原型无关，人参请给我，不要给人物。
入夜，常青阁。
“有什么高兴事吗？看你今天心情不错。”吴世勋由着鹿晗伺候着解开繁琐的朝服，盯着鹿晗问道。
鹿晗抿着嘴笑着摇头。
“怎么？跟我也有不能说的？”
鹿晗摇头：“不是不能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没什么好说的。”
朝服褪下，吴世勋觉得身上轻松，使坏搂紧了鹿晗去挠他的痒，一面笑问：“说不说，嗯？”
鹿晗怕痒，一面挣扎，一面笑着告饶。
-----
重阳节当日，吴世勋和侧妃进宫给太后送贺礼。
太后把人留下赐茶，侧妃闻到茶味儿便说想吐，传了太医来诊，才知已经有了近一个月的身孕。
这是吴世勋的第一个孩子，嫡亲王爷的长子，太后和皇上都分外地重视，侧妃娘家的周老藩王得了消息，特意从藩地送来了一位大夫给侧妃安胎。吴世勋嘴上不说，但看得出心里还是欢喜的，几乎每晚都陪着侧妃用膳。
几乎是同时的，王府里头传开消息，吴世勋要迎娶正妃了。
说到这晋王妃，当真是大有来头的。却说如今是孟朝，中土大陆上称孟国。有魏国，兵强马壮，与孟国比邻，常年交战，僵持不下，倒也有几次和亲。孟国战力略逊魏国，故而多少被人挟制。这次两国和亲，却是魏国的嫡公主安墨茹与孟国嫡出亲王吴世勋，如此阵仗，当真前所未有。皇帝太后都叫礼部好生操办，等来年过了年便办封妃礼，迎安氏入府。
这些事，鹿晗听见了也只当做没听见。立妃自然与他无关，至于孩子，吴世勋有了孩子是好事，但他一想到这不仅是吴世勋的孩子，也是侧妃的孩子，就没有办法喜欢。
一直到十一月，吴世勋终于又一次踏进了常青阁的门。
“王爷。”鹿晗站起来。他已经差不多快两个月没见到吴世勋了。
“快坐，用膳呢？”吴世勋一挥手，按着他的肩膀让鹿晗坐下，他探过头瞧了瞧膳食，“这碗糖蒸酥酪一看便知制得好，便给侧妃那边儿送去吧，她现在改了胃口了，就喜欢吃这样酸甜的。”
“好，”鹿晗微微笑着，“我现在让小厨房再做。”
吴世勋摆摆手：“不用再做，就把这碗给她送过去吧，她现在一定也用膳呢。她下午还念叨着这一口呢，送去吧，她喜欢吃。”
我也喜欢吃。
鹿晗面色不变，微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起用了膳，收拾妥当了吴世勋还没说要走，鹿晗便知道今夜他要留下。
不知怎的，鹿晗觉得心下格外地累，他强自微笑着说：“王爷今天去侧妃娘娘那里睡吧，娘娘一定还等着王爷呢。”
吴世勋歪在贵妃榻上看书，连头也没抬：“最近日日陪着她，也该来陪陪你的。她懂事，还是她叫我来看看你的。”
“还是不要了，我...”鹿晗心里发凉，咬着嘴唇编造着借口，“我头疼。”
吴世勋听了急忙搁下书走过去：“怎么突然头疼了？叫大夫来看了么？来，快去躺下。”
鹿晗轻轻推开吴世勋的手：“没事儿，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但真的不大舒坦，王爷去侧妃那里睡吧。”
吴世勋皱着眉头，面上尽是担心：“还是明天找个大夫来看吧，我今晚留下陪你吧，我不碰你，就陪着你睡。你身上不好，我总是不放心。”他走过去搂鹿晗。
鹿晗被吴世勋按在怀里，心下反复念着要懂事一点。
就把这碗给她送去吧。她喜欢吃。
还是她叫我来看看你的。
鹿晗一把推开了吴世勋：“真的不用了，王爷把心在侧妃那边儿放安稳就好。”
吴世勋一愣，随即眯起了眼睛：“你耍什么脾气？”
鹿晗微微低下头：“没有，真的，王爷去那边吧。”
“子娆怀着孩子，我才多问几句，就值得你这样？西院这么多人，难道我就得日日顾着你一个人？”
鹿晗咬了一下下嘴唇：“王爷去那边儿吧。”
吴世勋面色变得冷硬，一口气憋在心里，扔下一句：“真的是够了。”说罢，拂袖而去。
第二天吴世勋叫人请了大夫去常青阁，再往后，吴世勋便再没踏进常青阁，甚至都没再过问常青阁的事情。
再说鹿晗，吴世勋一味不管，府里侧妃独大，下人们瞧着风向，都巴结起邀月阁来。侧妃早就有心治一治鹿晗，于是她稍一提点，常青阁的吃穿用度便都被克扣了大半。
其他都还好，只是冬日里炭火不够，暖阁根本烧不起来，一下了雪，屋子里头冰一样冷。
鹿晗小时候吃过苦，但如今已经养尊处优一年多了，哪里还受得住这么冻着，不过半月便着了风寒，断断续续地咳着，请来的大夫一味总是不见好。
这天夜里，鹿晗终于高烧了起来。大半夜的，伺候的小厮们想从角门偷跑出去请大夫，却被侧妃的人给按下了。还是那句话，侧妃是有心治一治鹿晗的。
到了后半夜，鹿晗躺在床上，浑身滚烫，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小厮们都觉得主子要不行了，一个个急得直哭。
“哭什么？”鹿晗觉得身子更烫，意识却反而开始清醒了，他嘶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别哭了，闹得我头疼。”
扫雨在鹿晗床头跪下来：“奴才说句该死的话，公子当初对王爷软和些，王爷也不至于这样不闻不问的。”
鹿晗扯着干裂的嘴角笑了一下：“这话是挺该死的。好了，都是老爷们儿，别动不动就掉眼泪。”鹿晗抬着眼睛，觉得身体已经有些痉挛了。
“公子！”
“好了，不要叫唤，”鹿晗牙齿打着颤，轻轻摆摆手，“你们出去吧，让我好好睡一觉，说不定睡醒了，病就好了。”
扫雨带着人退了出去。
“不行，这样总不是办法。再烧一会儿便要烧坏肺子，那便当真活不成了。”扫雨盯着门内，说道。
一旁的小厮直摇头：“侧妃娘娘说夜深了，扣着人不让去找大夫，王爷又不管，我们这起子奴才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总是觉得公子生病的事情，王爷并不知道。你们在这儿守着，我再去一趟邀月园，一定要见到王爷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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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不知不觉渣了吴世勋...
怎么说呢，吴世勋是嫡亲的王爷，鹿晗是戏子。也确实是鹿晗先爱上吴世勋，他的爱一直比吴世勋的爱更多一些。吴世勋身份尊贵，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忤逆他，又是他救了鹿晗，所以就会有一些优越感，觉得鹿晗就应该是乖顺懂事的。要他变得有包容心是需要时间和契机的。
私设是我的，如果大家觉得人设太令人愤怒，那么与原型无关，人参请给我，不要给人物。
第十一章
吴世勋在侧妃身侧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院子里高声的喊叫。
“王爷！常青阁扫雨求见王爷。”邀月园门外，扫雨高声喊着。
“疯了吧你！再喊弄死你！”邀月园的守卫按着扫雨低声要挟着，一面使着力气试图去捂他的嘴。
“什么声音？”吴世勋打着呵欠坐起来。
“是更漏的声音，”侧妃按着他又躺下来，“王爷快睡吧，已经四更天了。”
“常青阁扫雨求见王...”扫雨终于被一块破布堵上了嘴。
“妈的，真晦气，”守卫拍了拍巴掌，“把他捆了在茅房里头关一宿，好好教教他规矩。”
扫雨拼命挣扎着，目光凶狠。
“再瞪就剜了你的眼睛，”守卫哼笑一声，“是你们主子忤逆王爷，惹恼了王爷，如今这叫因果报应，自作自受。娘娘说了，由着他烧一个晚上，烧不死人的。”
吴世勋一骨碌爬起来：“外头到底是什么声音？”
“没有什么声音，王爷睡迷糊了。”侧妃有些不耐烦了。
“我听到外头在喊常青阁。是鹿晗找我吗？”
“这么晚了，什么事儿不能等明天啊。王爷快睡吧，好不好？”
吴世勋皱着眉头看窗外。
“王爷。”
吴世勋起身披上了衣服：“你睡吧，我去常青阁看看鹿晗好不好。”
“王爷只管鹿公子好不好，就不管妾身和孩子好不好吗？王爷就留下来嘛。”侧妃扶着吴世勋的胳膊撒娇。
吴世勋摇摇头：“对不住，我觉得心里头搁着什么，我总去看看。”
侧妃冲着吴世勋的背影扬声劝：“鹿公子前一阵子跟王爷那么大的脾气，王爷去了也是白惹生气，还是过些时日再去吧。”
吴世勋连停都没停，急匆匆地就去了。
侧妃的脸上终于显出了狠毒的神情，她咬着牙低声骂了一句：“这个骚货！”
吴世勋一出门便看见被捆成粽子的扫雨，他停下步子：“这不是常青阁那边儿伺候的吗？你们捆他做什么？”
守卫赔笑着道：“他犯错了，王爷不必管他。”
吴世勋盯着守卫看了一眼，大有不怒自威的气势：“解开他，让他说话。”
守卫不敢不从。
扫雨一被放开，便跪行上前，抱着吴世勋的腿磕头：“求王爷救一救公子吧。公子再有错，也求王爷留公子一命吧。”
吴世勋一把扯住扫雨：“怎么回事？鹿晗怎么了？”
“公子已经高烧了半宿了，身子已经开始痉挛了。”
吴世勋一把推开了扫雨，往常青阁跑去，一面一叠声喊道：“请大夫！快去请大夫！快去！”
吴世勋闯进常青阁的时候，鹿晗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身体一跳一跳地抽搐。
吴世勋一把把人抱在怀里安抚。吴世勋刚从外头进来，身上凉，鹿晗身子滚烫的，寻到了凉快去处便贴上去。
吴世勋急得眼睛赤红：“大夫呢？怎么还不来？再派些人去请！快去！”
鹿晗身子痉挛，牙关打颤，吴世勋怕他咬了舌头，便叫人拿了软木塞给他咬着。鹿晗觉得难受，挣扎着要把木塞吐出来，吴世勋伸手抵着软木塞，一面抱着鹿晗在怀里胡乱哄着：“乖，没事儿，没事儿了，马上就不难受了，乖啊，不怕，没事儿了。”
-----
鹿晗再清醒是一个晚上，吴世勋坐在床沿上守着，满眼尽是血丝，见他醒了，霍地站起身朝着门口喊：“醒了！人醒了！快叫大夫进来给看看。”
大夫慌忙进来给诊脉。一旁的扫雨一面念佛一面道：“公子可算是醒了，公子都睡了两天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吴世勋犹自念叨着，手掌把鹿晗的手握得生疼。
大夫仔细地给看了，才道已经无碍，在原来的方子里加了几味药进去，又给开了进补的药膳。
药煎好，吴世勋亲自端着进来，忘了拿托盘，一面端着一面喊热。
“来，”吴世勋舀了一勺药好好吹凉了，才喂到鹿晗嘴边，柔声道，“把药喝了吧。”
隔了几个月再见到吴世勋，鹿晗突然觉得很委屈，他哑着嗓子说道：“王爷要弄死我，一刀下去多痛快，何苦这样费心折腾？”
吴世勋听了却没恼，他更着急鹿晗的病，依然耐心地举着勺子，声音温柔：“好了，再和我赌气也不能糟蹋自己，是不是？来，乖啊。”
鹿晗略偏了偏头。
“王爷，让奴才喂吧。”扫雨在一旁道，“王爷熬了两天了，也该去略歇一歇。王爷要是倒了，公子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吴世勋放下药，对着鹿晗温言道：“你不愿意我在这儿，我就去外面小花厅，好不好？”
鹿晗不答话，吴世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有什么事情叫我。”说罢便起身出去了。
等吴世勋出去了，扫雨在对鹿晗道：“公子还是不要再和王爷闹了吧。”
“炭火不发，大夫不请，他这是由着别人作践我，慢慢熬死我，”鹿晗的气息有些不稳，“怎么？我到了鬼门关了他后悔了，我就要磕头谢恩吗？”
扫雨在床沿上坐下，低声道：“这几个月常青阁怎么样，王爷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王爷一直在忙和亲的事情，府里的事情根本顾不上，才叫侧妃钻了空子。王爷已经处置了管家，还有那几个拦着不让请大夫的守卫了。还狠狠斥责了侧妃，就连太后都打发人来训斥，责备侧妃这回闹得过了。”
鹿晗面上有些动摇，扫雨接着道：“公子睡了两日，王爷就一直在公子床前陪着，不吃不喝不睡的。”
鹿晗的睫毛明显颤抖了一下：“你去叫王爷进来吧。”
吴世勋被叫进来，在床沿上坐了，端着碗给鹿晗喂药。
鹿晗探头喝了一口，脸皱成一团，“不喝了，苦得倒胃了。”
“不喝怎么行？蜜饯已经备下了，来。”
鹿晗摇摇头：“别一勺一勺喂了，一口灌吧。”
吴世勋慢慢地把鹿晗扶起来，药碗喂到鹿晗嘴边：“小心点儿，别呛着。”
鹿晗病后无力，手拿不住碗，吴世勋便一直扶着。
好容易喝完了药，鹿晗皱着脸拒绝了要喂进来的蜜饯：“我饿得胃疼，不能再吃酸的了。”
吴世勋听了，赶忙叫人把一直温着的饭食端进来。
“王爷陪我一起吃吧，”
鹿晗开了口，吴世勋便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两个人一起进了两天来的第一顿饭。
鹿晗还在病中，膳食里尽是些清粥小菜，没有半点油水儿，进补的汤膳也腻生生地没味道。
鹿晗吃得少，蔫巴巴地撒娇：“我想吃糖裹核桃了。”
“不行。”吴世勋立时否认了。
鹿晗扁着嘴，委委屈屈的样子。吴世勋只看了一眼就软了脾气：“好了好了，不是不让你吃，那个太甜，你喉咙里面都是肿的，干果病中吃了又落火气。等过几天你好一些，我一定叫人给你做，好不好？”
“好吧。”鹿晗答应下来的时候，又扁了扁嘴。
碗碟撤下去，鹿晗又说道:“王爷陪我躺一会儿好不好？”
吴世勋屏退了下人，解了外衣，刚掀了鹿晗的被窝躺进去，却被鹿晗按住：“别，我还病着呢，王爷贴这么近，过了病气可怎么好？”
吴世勋到底跟鹿晗用了一条被子：“你烧着的时候就是我一直抱着的，要过早就过了，还差这会儿？”他伸手刮了一下鹿晗的鼻子：“放心，你相公好着呢。”
鹿晗脸上一红：“什么相公。”
吴世勋凑过去搂了鹿晗在怀里，调笑道：“你再生气，说到底还是心疼我。要么怎么会变着法儿叫我吃饭睡觉？”
鹿晗啐了一口：“就该让王爷饿死累死。”
吴世勋抱着鹿晗笑：“你才舍不得呢。”他顿了一下，表情严肃起来，“是我的不是，不该那样扔着你不管，我给你赔礼。”
鹿晗默默了良久，吓得吴世勋讷讷地问道：“你不会真的一直不原谅我吧？”
鹿晗被逗笑了，他脑袋枕着吴世勋的胳膊，舒舒服服地躺在那里，慢吞吞地说道：“其实我也没有真的恼王爷。只是...我就是太累了。”说到这儿，他的眼圈有些泛红，“其实早就知道得受这些委屈的，但是真的来了还是觉得受不住。太后，西院，这些事情，桩桩件件压得我快要喘不过气了。我知道能进王府已是大幸，这些都是我该承受的，不该有抱怨，可是，”鹿晗有些哽咽，“真的太累了。以前和王爷一起还觉得好熬些，这些天王爷一撇下我，我就真的觉得熬不住了。”
吴世勋把人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背脊哄：“哭吧，都哭出来。是我不好，冷落了你，由着她们欺负你，不会再这样了。以后你不喜欢应对的，我们就都不管，母后也好，侧妃也好，还是随便谁也好，我们都不去管了，你只照顾好自己就好。你受了委屈也不要再忍着了，万事有我呢。”
明明知道这样不行，明明知道王府各方盘根错节，但吴世勋现在只想着，好好护住怀里这个人，才是最重要的。
-----
吴世勋在侧妃身侧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院子里高声的喊叫。
“王爷！常青阁扫雨求见王爷。”邀月园门外，扫雨高声喊着。
“疯了吧你！再喊弄死你！”邀月园的守卫按着扫雨低声要挟着，一面使着力气试图去捂他的嘴。
“什么声音？”吴世勋打着呵欠坐起来。
“是更漏的声音，”侧妃按着他又躺下来，“王爷快睡吧，已经四更天了。”
“常青阁扫雨求见王...”扫雨终于被一块破布堵上了嘴。
“妈的，真晦气，”守卫拍了拍巴掌，“把他捆了在茅房里头关一宿，好好教教他规矩。”
扫雨拼命挣扎着，目光凶狠。
“再瞪就剜了你的眼睛，”守卫哼笑一声，“是你们主子忤逆王爷，惹恼了王爷，如今这叫因果报应，自作自受。娘娘说了，由着他烧一个晚上，烧不死人的。”
吴世勋一骨碌爬起来：“外头到底是什么声音？”
“没有什么声音，王爷睡迷糊了。”侧妃有些不耐烦了。
“我听到外头在喊常青阁。是鹿晗找我吗？”
“这么晚了，什么事儿不能等明天啊。王爷快睡吧，好不好？”
吴世勋皱着眉头看窗外。
“王爷。”
吴世勋起身披上了衣服：“你睡吧，我去常青阁看看鹿晗好不好。”
“王爷只管鹿公子好不好，就不管妾身和孩子好不好吗？王爷就留下来嘛。”侧妃扶着吴世勋的胳膊撒娇。
吴世勋摇摇头：“对不住，我觉得心里头搁着什么，我总去看看。”
侧妃冲着吴世勋的背影扬声劝：“鹿公子前一阵子跟王爷那么大的脾气，王爷去了也是白惹生气，还是过些时日再去吧。”
吴世勋连停都没停，急匆匆地就去了。
侧妃的脸上终于显出了狠毒的神情，她咬着牙低声骂了一句：“这个骚货！”
吴世勋一出门便看见被捆成粽子的扫雨，他停下步子：“这不是常青阁那边儿伺候的吗？你们捆他做什么？”
守卫赔笑着道：“他犯错了，王爷不必管他。”
吴世勋盯着守卫看了一眼，大有不怒自威的气势：“解开他，让他说话。”
守卫不敢不从。
扫雨一被放开，便跪行上前，抱着吴世勋的腿磕头：“求王爷救一救公子吧。公子再有错，也求王爷留公子一命吧。”
吴世勋一把扯住扫雨：“怎么回事？鹿晗怎么了？”
“公子已经高烧了半宿了，身子已经开始痉挛了。”
吴世勋一把推开了扫雨，往常青阁跑去，一面一叠声喊道：“请大夫！快去请大夫！快去！”
吴世勋闯进常青阁的时候，鹿晗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身体一跳一跳地抽搐。
吴世勋一把把人抱在怀里安抚。吴世勋刚从外头进来，身上凉，鹿晗身子滚烫的，寻到了凉快去处便贴上去。
吴世勋急得眼睛赤红：“大夫呢？怎么还不来？再派些人去请！快去！”
鹿晗身子痉挛，牙关打颤，吴世勋怕他咬了舌头，便叫人拿了软木塞给他咬着。鹿晗觉得难受，挣扎着要把木塞吐出来，吴世勋伸手抵着软木塞，一面抱着鹿晗在怀里胡乱哄着：“乖，没事儿，没事儿了，马上就不难受了，乖啊，不怕，没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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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再清醒是一个晚上，吴世勋坐在床沿上守着，满眼尽是血丝，见他醒了，霍地站起身朝着门口喊：“醒了！人醒了！快叫大夫进来给看看。”
大夫慌忙进来给诊脉。一旁的扫雨一面念佛一面道：“公子可算是醒了，公子都睡了两天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吴世勋犹自念叨着，手掌把鹿晗的手握得生疼。
大夫仔细地给看了，才道已经无碍，在原来的方子里加了几味药进去，又给开了进补的药膳。
药煎好，吴世勋亲自端着进来，忘了拿托盘，一面端着一面喊热。
“来，”吴世勋舀了一勺药好好吹凉了，才喂到鹿晗嘴边，柔声道，“把药喝了吧。”
隔了几个月再见到吴世勋，鹿晗突然觉得很委屈，他哑着嗓子说道：“王爷要弄死我，一刀下去多痛快，何苦这样费心折腾？”
吴世勋听了却没恼，他更着急鹿晗的病，依然耐心地举着勺子，声音温柔：“好了，再和我赌气也不能糟蹋自己，是不是？来，乖啊。”
鹿晗略偏了偏头。
“王爷，让奴才喂吧。”扫雨在一旁道，“王爷熬了两天了，也该去略歇一歇。王爷要是倒了，公子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吴世勋放下药，对着鹿晗温言道：“你不愿意我在这儿，我就去外面小花厅，好不好？”
鹿晗不答话，吴世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有什么事情叫我。”说罢便起身出去了。
等吴世勋出去了，扫雨在对鹿晗道：“公子还是不要再和王爷闹了吧。”
“炭火不发，大夫不请，他这是由着别人作践我，慢慢熬死我，”鹿晗的气息有些不稳，“怎么？我到了鬼门关了他后悔了，我就要磕头谢恩吗？”
扫雨在床沿上坐下，低声道：“这几个月常青阁怎么样，王爷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王爷一直在忙和亲的事情，府里的事情根本顾不上，才叫侧妃钻了空子。王爷已经处置了管家，还有那几个拦着不让请大夫的守卫了。还狠狠斥责了侧妃，就连太后都打发人来训斥，责备侧妃这回闹得过了。”
鹿晗面上有些动摇，扫雨接着道：“公子睡了两日，王爷就一直在公子床前陪着，不吃不喝不睡的。”
鹿晗的睫毛明显颤抖了一下：“你去叫王爷进来吧。”
吴世勋被叫进来，在床沿上坐了，端着碗给鹿晗喂药。
鹿晗探头喝了一口，脸皱成一团，“不喝了，苦得倒胃了。”
“不喝怎么行？蜜饯已经备下了，来。”
鹿晗摇摇头：“别一勺一勺喂了，一口灌吧。”
吴世勋慢慢地把鹿晗扶起来，药碗喂到鹿晗嘴边：“小心点儿，别呛着。”
鹿晗病后无力，手拿不住碗，吴世勋便一直扶着。
好容易喝完了药，鹿晗皱着脸拒绝了要喂进来的蜜饯：“我饿得胃疼，不能再吃酸的了。”
吴世勋听了，赶忙叫人把一直温着的饭食端进来。
“王爷陪我一起吃吧，”
鹿晗开了口，吴世勋便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两个人一起进了两天来的第一顿饭。
鹿晗还在病中，膳食里尽是些清粥小菜，没有半点油水儿，进补的汤膳也腻生生地没味道。
鹿晗吃得少，蔫巴巴地撒娇：“我想吃糖裹核桃了。”
“不行。”吴世勋立时否认了。
鹿晗扁着嘴，委委屈屈的样子。吴世勋只看了一眼就软了脾气：“好了好了，不是不让你吃，那个太甜，你喉咙里面都是肿的，干果病中吃了又落火气。等过几天你好一些，我一定叫人给你做，好不好？”
“好吧。”鹿晗答应下来的时候，又扁了扁嘴。
碗碟撤下去，鹿晗又说道:“王爷陪我躺一会儿好不好？”
吴世勋屏退了下人，解了外衣，刚掀了鹿晗的被窝躺进去，却被鹿晗按住：“别，我还病着呢，王爷贴这么近，过了病气可怎么好？”
吴世勋到底跟鹿晗用了一条被子：“你烧着的时候就是我一直抱着的，要过早就过了，还差这会儿？”他伸手刮了一下鹿晗的鼻子：“放心，你相公好着呢。”
鹿晗脸上一红：“什么相公。”
吴世勋凑过去搂了鹿晗在怀里，调笑道：“你再生气，说到底还是心疼我。要么怎么会变着法儿叫我吃饭睡觉？”
鹿晗啐了一口：“就该让王爷饿死累死。”
吴世勋抱着鹿晗笑：“你才舍不得呢。”他顿了一下，表情严肃起来，“是我的不是，不该那样扔着你不管，我给你赔礼。”
鹿晗默默了良久，吓得吴世勋讷讷地问道：“你不会真的一直不原谅我吧？”
鹿晗被逗笑了，他脑袋枕着吴世勋的胳膊，舒舒服服地躺在那里，慢吞吞地说道：“其实我也没有真的恼王爷。只是...我就是太累了。”说到这儿，他的眼圈有些泛红，“其实早就知道得受这些委屈的，但是真的来了还是觉得受不住。太后，西院，这些事情，桩桩件件压得我快要喘不过气了。我知道能进王府已是大幸，这些都是我该承受的，不该有抱怨，可是，”鹿晗有些哽咽，“真的太累了。以前和王爷一起还觉得好熬些，这些天王爷一撇下我，我就真的觉得熬不住了。”
吴世勋把人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背脊哄：“哭吧，都哭出来。是我不好，冷落了你，由着她们欺负你，不会再这样了。以后你不喜欢应对的，我们就都不管，母后也好，侧妃也好，还是随便谁也好，我们都不去管了，你只照顾好自己就好。你受了委屈也不要再忍着了，万事有我呢。”
明明知道这样不行，明明知道王府各方盘根错节，但吴世勋现在只想着，好好护住怀里这个人，才是最重要的。
-----
第十二章
从那天起，鹿晗隐约觉得，吴世勋对自己的态度真的变了。从前再如何，也不过是王爷和一个得宠的男伶，现在的相处，鹿晗却觉得两个人更像...多多少少的，更像爱人。
鹿晗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吴世勋坐在床沿上为他剥着柚子，把皮破开，内皮白丝都仔细地去干净，取出里面的果肉来，盛在盘中，放在床头小案上。
“你身上的病也快好了，总躺着腿酸头疼的，等会儿用过午膳，我陪你去院子里转转可好？”
鹿晗闭着眼睛摇头：“就那么一小块地儿，来来去去早就腻了。”
“那就不在常青阁的院子了，主屋也有院子，我们去那里吧，多少走一走，也沾沾地气，身上精神些。”
午膳过后，小厮呈上一件大氅来，吴世勋拿来给鹿晗仔细地穿好，退开来看了又看，点头道：“果然我记得不错，这件是合你的身量，你这个年纪穿这一款也好看。”
鹿晗低头瞧了瞧：“这款式也算不得新鲜，怎么想起给我做衣服了？”
吴世勋摇头笑：“小东西，这可不是给你做的，是我几年前得的。这件风毛出得好，当年从北域贡进来，统共就这么一件，你可仔细着，这件可不能糟蹋了。”
一面说着，吴世勋一面拉着鹿晗出来，往主院那边走。
主院靠着正门，几座假山石，一池水已经结冰，小小石桥，瘦长翠竹，倒是别有情味。
鹿晗大病初愈，走了一会儿便走不动了，吴世勋便扶着他往一旁的亭子里面走。
王府富贵，冬日里亭子四面挂了厚帘子，加了炭火烧成暖阁，好让进去歇脚的主子暖暖身子。
掀了帘子进去，却看见侧妃坐在里头。
侧妃见了两人也很惊讶，站起身福了一福。鹿晗也对着侧妃行了礼。
“你来这儿做什么？”自从侧妃差点儿要了鹿晗的命，吴世勋对她便格外冰冷。
“妾身只是来坐坐，”侧妃挺着肚子站在那里，“记得妾身刚来王府的时候，春天就常常坐在这里看王爷在主院里练剑。”她低下头，神情哀伤，“如今想想，王爷那个时候不大愿意理睬妾身呢。”
吴世勋的目光有些发软，声音也略略温和下来：“你坐吧。”
侧妃摇摇头：“不了，王爷和鹿公子在这里吧，妾身告退了。”
“去吧。”吴世勋一面说，一面扶着鹿晗坐下。
侧妃突然停下脚步，目光定在鹿晗身上：“鹿公子身上这件大氅好生眼熟，和先皇在时赏给王爷那件黄金貂鼠皮的真像。”
“就是这一件。”吴世勋答了一句便不再理她，低着头给鹿晗搓手，“来，快把身子暖一暖。”
“妾身告退。”吴世勋和鹿晗谁也没注意到，侧妃盯着鹿晗背脊的目光有多狠辣寒凉。
“明天我要进宫去办点儿事情，你在家里好好的。”吴世勋拉着鹿晗的手说道。
“宫里出什么事了吗？”
“年节下嘛，总有一些琐碎事情。”吴世勋干笑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其实他进宫是去忙和亲的事情，但是下意识的，吴世勋不想叫鹿晗知道，像做了贼一样。
不仅仅是迎娶王妃，就连刚才见到侧妃，吴世勋在鹿晗面前都觉得尴尬。最近不知怎的，吴世勋下意识地希望鹿晗忽略除了他，王府里还有其他分享吴世勋的人。
“总之你乖乖在家呆着，”吴世勋伸手拍了拍鹿晗的脸颊，“就呆在常青阁里就好，侧妃也好，哪一房的夫人也好，谁召你去你都说还病着，不必理会，回头自有我给你做主。”
鹿晗笑了笑，乖巧地点了点头。
-----
第二日清晨，鹿晗半睡半醒之间下意识地去拉吴世勋的手，却扑了个空，一激灵便醒了。
完全清醒之后鹿晗才想起，这个时候吴世勋应该已经在宫中了。鹿晗翻了几个身，便再也睡不着了，他有些烦躁地扑腾了几下，只得起了身。
午后，鹿晗正倚在贵妃榻上犯困，扫雨跑进来报：“公子，侧妃想见您。”
鹿晗闭着眼睛，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就说我还病着。”
“公子，侧妃她亲自过来了。”
鹿晗一下子坐起来：“什么？”
“侧妃娘娘来了，已经在常青阁门外了。”
鹿晗一面慌乱地披上衣服穿了鞋，一面说道：“快请进来。”
-----
小花厅里，鹿晗站在那里，赔笑着看侧妃的贴身侍女把一包又一包的补药放下。
“娘娘。”鹿晗叫了一声。
侧妃招招手：“来，你坐下。”
鹿晗局促地在凳上坐下。
侧妃对着左右使了个眼色，侍从们退了下去，唯有扫雨没动，为难地瞧着鹿晗。
鹿晗看了扫雨一眼：“我没事儿，你在楼下候着吧。”
扫雨退了下去之后，侧妃才面带歉意地笑道：“真对不住，有些话，当着他们的面真的不好说。”
鹿晗点头：“我明白，但听娘娘吩咐。”
侧妃微笑着说道：“鹿公子，以前是我唐突了鹿公子，鹿公子知道的，我这个人...”
“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侧妃愣了一下，才尴尬地笑了一下：“鹿公子如今得王爷眷顾，可是我和这腹中的孩子，终究还是要讨生活的，只求鹿公子能给条活路。”
“娘娘多虑了，我没想过要害娘娘，更没那个本事，”鹿晗叹了口气，“如若娘娘肯放过鹿某，便只求日后相安无事吧。娘娘腹中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王爷一定会眷顾娘娘的。”
侧妃站起身笑了：“有鹿公子这句话，我便安心了。”
鹿晗无意再与她周旋，立时起身把她送到了楼梯口：“娘娘慢走。”
侧妃脸上突然显出莫名的惊慌来，她一把扯住鹿晗的胳膊抵在自己身上，高声喊道：“鹿公子就是不肯放我和孩子一条活路吗？”
鹿晗吓了一跳：“娘娘这是...”
侧妃死死抓着鹿晗的手，嗓音尖利：“鹿公子，这是王爷的孩子。”
楼下守着的人听到声音，都冲到楼梯口查看。这时侧妃突然把鹿晗的手向前扯了一把，便松开了，她身子向后一倾，从高高的楼梯上滚了下去。
鹿晗伸手去救，却早已晚了，他呆愣愣地站在二楼，看着侧妃跌在楼下的砖地上，捂着腹部痛苦地大叫。他盯着侧妃身下的一大片血，心底发凉。
那是吴世勋的孩子，吴世勋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鹿晗承认自己并不喜欢这个孩子，但他还是曾经偷偷猜想，这孩子会不会是一个和吴世勋很像很像的小世子。
侧妃贴身的侍婢站起身，指着鹿晗厉声喝道：“鹿晗谋害王嗣，居心险恶，来呀，拿下！”
------
现在走还来得及...
黄金貂是紫貂的一种，皮毛也是紫貂皮中最贵的，产地俄罗斯，所以这里说是北域。这个没仔细查，但我记得红楼梦里王熙凤好像就有一个紫貂昭君套，所以应该从古代就开始有进口吧。
从那天起，鹿晗隐约觉得，吴世勋对自己的态度真的变了。从前再如何，也不过是王爷和一个得宠的男伶，现在的相处，鹿晗却觉得两个人更像...多多少少的，更像爱人。
鹿晗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吴世勋坐在床沿上为他剥着柚子，把皮破开，内皮白丝都仔细地去干净，取出里面的果肉来，盛在盘中，放在床头小案上。
“你身上的病也快好了，总躺着腿酸头疼的，等会儿用过午膳，我陪你去院子里转转可好？”
鹿晗闭着眼睛摇头：“就那么一小块地儿，来来去去早就腻了。”
“那就不在常青阁的院子了，主屋也有院子，我们去那里吧，多少走一走，也沾沾地气，身上精神些。”
午膳过后，小厮呈上一件大氅来，吴世勋拿来给鹿晗仔细地穿好，退开来看了又看，点头道：“果然我记得不错，这件是合你的身量，你这个年纪穿这一款也好看。”
鹿晗低头瞧了瞧：“这款式也算不得新鲜，怎么想起给我做衣服了？”
吴世勋摇头笑：“小东西，这可不是给你做的，是我几年前得的。这件风毛出得好，当年从北域贡进来，统共就这么一件，你可仔细着，这件可不能糟蹋了。”
一面说着，吴世勋一面拉着鹿晗出来，往主院那边走。
主院靠着正门，几座假山石，一池水已经结冰，小小石桥，瘦长翠竹，倒是别有情味。
鹿晗大病初愈，走了一会儿便走不动了，吴世勋便扶着他往一旁的亭子里面走。
王府富贵，冬日里亭子四面挂了厚帘子，加了炭火烧成暖阁，好让进去歇脚的主子暖暖身子。
掀了帘子进去，却看见侧妃坐在里头。
侧妃见了两人也很惊讶，站起身福了一福。鹿晗也对着侧妃行了礼。
“你来这儿做什么？”自从侧妃差点儿要了鹿晗的命，吴世勋对她便格外冰冷。
“妾身只是来坐坐，”侧妃挺着肚子站在那里，“记得妾身刚来王府的时候，春天就常常坐在这里看王爷在主院里练剑。”她低下头，神情哀伤，“如今想想，王爷那个时候不大愿意理睬妾身呢。”
吴世勋的目光有些发软，声音也略略温和下来：“你坐吧。”
侧妃摇摇头：“不了，王爷和鹿公子在这里吧，妾身告退了。”
“去吧。”吴世勋一面说，一面扶着鹿晗坐下。
侧妃突然停下脚步，目光定在鹿晗身上：“鹿公子身上这件大氅好生眼熟，和先皇在时赏给王爷那件黄金貂鼠皮的真像。”
“就是这一件。”吴世勋答了一句便不再理她，低着头给鹿晗搓手，“来，快把身子暖一暖。”
“妾身告退。”吴世勋和鹿晗谁也没注意到，侧妃盯着鹿晗背脊的目光有多狠辣寒凉。
“明天我要进宫去办点儿事情，你在家里好好的。”吴世勋拉着鹿晗的手说道。
“宫里出什么事了吗？”
“年节下嘛，总有一些琐碎事情。”吴世勋干笑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其实他进宫是去忙和亲的事情，但是下意识的，吴世勋不想叫鹿晗知道，像做了贼一样。
不仅仅是迎娶王妃，就连刚才见到侧妃，吴世勋在鹿晗面前都觉得尴尬。最近不知怎的，吴世勋下意识地希望鹿晗忽略除了他，王府里还有其他分享吴世勋的人。
“总之你乖乖在家呆着，”吴世勋伸手拍了拍鹿晗的脸颊，“就呆在常青阁里就好，侧妃也好，哪一房的夫人也好，谁召你去你都说还病着，不必理会，回头自有我给你做主。”
鹿晗笑了笑，乖巧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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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鹿晗半睡半醒之间下意识地去拉吴世勋的手，却扑了个空，一激灵便醒了。
完全清醒之后鹿晗才想起，这个时候吴世勋应该已经在宫中了。鹿晗翻了几个身，便再也睡不着了，他有些烦躁地扑腾了几下，只得起了身。
午后，鹿晗正倚在贵妃榻上犯困，扫雨跑进来报：“公子，侧妃想见您。”
鹿晗闭着眼睛，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就说我还病着。”
“公子，侧妃她亲自过来了。”
鹿晗一下子坐起来：“什么？”
“侧妃娘娘来了，已经在常青阁门外了。”
鹿晗一面慌乱地披上衣服穿了鞋，一面说道：“快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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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厅里，鹿晗站在那里，赔笑着看侧妃的贴身侍女把一包又一包的补药放下。
“娘娘。”鹿晗叫了一声。
侧妃招招手：“来，你坐下。”
鹿晗局促地在凳上坐下。
侧妃对着左右使了个眼色，侍从们退了下去，唯有扫雨没动，为难地瞧着鹿晗。
鹿晗看了扫雨一眼：“我没事儿，你在楼下候着吧。”
扫雨退了下去之后，侧妃才面带歉意地笑道：“真对不住，有些话，当着他们的面真的不好说。”
鹿晗点头：“我明白，但听娘娘吩咐。”
侧妃微笑着说道：“鹿公子，以前是我唐突了鹿公子，鹿公子知道的，我这个人...”
“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侧妃愣了一下，才尴尬地笑了一下：“鹿公子如今得王爷眷顾，可是我和这腹中的孩子，终究还是要讨生活的，只求鹿公子能给条活路。”
“娘娘多虑了，我没想过要害娘娘，更没那个本事，”鹿晗叹了口气，“如若娘娘肯放过鹿某，便只求日后相安无事吧。娘娘腹中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王爷一定会眷顾娘娘的。”
侧妃站起身笑了：“有鹿公子这句话，我便安心了。”
鹿晗无意再与她周旋，立时起身把她送到了楼梯口：“娘娘慢走。”
侧妃脸上突然显出莫名的惊慌来，她一把扯住鹿晗的胳膊抵在自己身上，高声喊道：“鹿公子就是不肯放我和孩子一条活路吗？”
鹿晗吓了一跳：“娘娘这是...”
侧妃死死抓着鹿晗的手，嗓音尖利：“鹿公子，这是王爷的孩子。”
楼下守着的人听到声音，都冲到楼梯口查看。这时侧妃突然把鹿晗的手向前扯了一把，便松开了，她身子向后一倾，从高高的楼梯上滚了下去。
鹿晗伸手去救，却早已晚了，他呆愣愣地站在二楼，看着侧妃跌在楼下的砖地上，捂着腹部痛苦地大叫。他盯着侧妃身下的一大片血，心底发凉。
那是吴世勋的孩子，吴世勋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鹿晗承认自己并不喜欢这个孩子，但他还是曾经偷偷猜想，这孩子会不会是一个和吴世勋很像很像的小世子。
侧妃贴身的侍婢站起身，指着鹿晗厉声喝道：“鹿晗谋害王嗣，居心险恶，来呀，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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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走还来得及...
黄金貂是紫貂的一种，皮毛也是紫貂皮中最贵的，产地俄罗斯，所以这里说是北域。这个没仔细查，但我记得红楼梦里王熙凤好像就有一个紫貂昭君套，所以应该从古代就开始有进口吧。
第十三章
跪在邀月园正厅的砖地上，鹿晗的身子有些抖。
“奴婢当时在楼下，隐约听到娘娘对着公子说求公子给条活路什么的，后来声音突然大起来，奴婢就听到娘娘大喊鹿公子就是不肯给活路吗，等奴婢跑到楼梯口的时候，鹿公子已经把娘娘推下楼了。”
太后坐在最上首，手指拧着眉心，有些疲惫地说道：“依哀家看，王爷实在不必再审了，从前是王爷和哀家都走了眼，这样歹毒的一个人，当真是留不得了。”
吴世勋坐在太后身侧，一只手握成拳抵在膝盖上，面色冷如冰霜，看不出一丝喜怒。
“太后，王爷，”鹿晗磕头道，“娘娘落胎，我是有失察之过，但我真的没有推娘娘。”
吴世勋没有理他，转头看向跪在一旁的扫雨：“扫雨，你来说。”
扫雨也觉得辩无可辩，擦着冷汗道：“奴才是听见娘娘喊了，但之前奴才听到公子说不会为难娘娘的。”
太后哼笑了一声：“府里一个男宠，对侧妃说不会为难，当真是反了教了。”
鹿晗又开口：“太后，王爷，即便我真的要害王嗣，也实在不必这样，叫所有人都知道是我做的，即便侧妃落胎，我也必定无法自处，还请太后王爷明鉴。”
吴世勋对鹿晗所言不做理会，只冷声问扫雨：“你看到鹿晗推侧妃了吗？”
扫雨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好像，好像...奴才没看清。”
鹿晗看着吴世勋的脸色愈发铁青，心下不禁害怕起来。其他的都不要紧，只要吴世勋肯信他。
“王爷，我...”
“你闭嘴！”吴世勋猛地站起来，指着鹿晗厉声喝了一句。
鹿晗从没受过吴世勋如此厉喝，一惊之下，下意识地又唤了一声：“王爷。”
吴世勋一巴掌抽在鹿晗脸上，他双目赤红，面孔狰狞，咬着牙喝道：“本王让你闭嘴，听不懂吗？”
吴世勋下手没留半分力，鹿晗觉得脑袋晕沉沉的，一侧耳朵鸣响，脸颊上像被割了一层肉一样疼。嘴巴里有腥咸的味道，鹿晗知道，这一巴掌下去，口腔里已经出血了。
这时，里间跑出一个侍婢，禀道：“太后，王爷，娘娘醒了。”
太后听了，赶忙扶着宫婢的身子进去瞧。吴世勋冷着脸色，扯着鹿晗上衣前襟把他从地上拖起来：“起来。”
鹿晗在冰冷的砖地上跪了太久，被突然一拽，踉跄了一下，就被吴世勋推了一把。
“过去。”又是一个冷冰冰的命令，不带半点儿人情味儿。
鹿晗被推着拽着进了内室，侧妃面色惨白地倚靠在床头，看见鹿晗，眼泪便一下子落下来。
“鹿公子，那是王爷的孩子啊。”侧妃一开口，鹿晗只觉得眼前发黑。
“好孩子，”太后上前拉了侧妃的手，“你跟哀家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妾身去常青阁的本意是想去探鹿公子的病，当时妾身和鹿公子在常青阁的二楼，然后妾身对公子说从前不懂事，常去找公子的麻烦，希望公子能原谅。后来说着说着，提到了以前的事情，公子就和妾身起了争执。妾身一意推脱要走，谁知公子拉着妾身不让妾身走，妾身实在害怕，便叫了起来，公子盛怒之下，就把妾身推下了楼。”侧妃一面说，一面哭道，“王爷，妾身真的好后悔，都是妾身不懂事，如果妾身愿意跟鹿公子服软，如果妾身最后不叫喊起来，不把鹿公子逼到那种地步，或许鹿公子高抬贵手，这个孩子或许就能够保住。”
“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鹿晗大声喝道，“你这是杀了皇室宗亲的血脉，一个下贱的男宠竟敢害侧妃所出的王嗣！留着你，可不是要翻天了！”
鹿晗身上血液一凉，他清晰地意识到，太后要杀他。
太后对着下人厉喝了一声：“来啊！把这个畜生拖下去...”
吴世勋猛地冲过去，又是一巴掌抽在鹿晗的脸上，鹿晗的脸颊肿起来，血顺着唇角流出来。
“贱货！”吴世勋朝着鹿晗的脸啐了一口唾沫。接着，他一脚踢在鹿晗的肋骨上，吴世勋是习武的，鹿晗觉得心肺一震，立时吐出一口浊血。
“王爷...”鹿晗抬起手，手搁在吴世勋官靴的靴面上。
又是一脚，深深捣在鹿晗腹底最柔软的地方。鹿晗痛得说不出话，身体抽搐着，在地上蜷成小小的一团。一下下的拳脚，又狠又重，每一次都落在最疼的位置。
“王爷打死了他，怕是要脏自己的手。”太后冷声开口。
吴世勋直起身，喘息了一下，盯着蜷缩在地上的鹿晗，做着冰冷的判决：“幽禁常青阁，终身不得出。常青阁一应侍从都分给别的屋子，谁也不准去伺候他。也不必费例银在他身上，只给些管饱的饭菜也就够了。”
“王爷，”太后站起身，“鹿晗残害王嗣，死有余辜。”
“他不必死，”吴世勋居高临下地盯着鹿晗，目光中透着残忍，“王府里头，自有生不如死的去处。”
-----
鹿晗浑身都是伤，昏昏沉沉地被拖入了常青阁。
他躺在冷冰冰的地上，闭着眼睛，听着大门被砰地一声重重合上，听着锁链在门栓上绞紧的声音。
他觉得心肺腹部都疼得厉害，他咬着牙，小心翼翼地翻了一下身。
侧过头，常青阁里还哪有半点儿昔日的模样。地毯，盆景，一应陈设都被挪走。书架子上的书被搬空，书案，藤椅，都不在了。
鹿晗挣扎着爬起来，捂着剧痛的腹底，一步一颤地往楼梯口走去。
一楼楼梯口的地面上还有斑驳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他扶着楼梯的扶手，慢慢地往楼上走。
二楼也被搬空了，光秃秃的，连地毯都被掀走，露出粗糙的泥地。
都被搬走了，在原处放得好好的所有东西，都被硬生生拉扯着离开了，就像他和吴世勋的情意，原本在那里好好的，却也被吴世勋一脚一脚，硬生生地踢散了。
罢了，罢了，这原本就是他自己选的路，这都是他该承受的。
他坐在冷硬的床铺上，手指在床栏的镂花纹饰上摩擦着。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失去意识的，清醒的最后一刻，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就这么让他快快地死了，也不是坏事。
-----
跪在邀月园正厅的砖地上，鹿晗的身子有些抖。
“奴婢当时在楼下，隐约听到娘娘对着公子说求公子给条活路什么的，后来声音突然大起来，奴婢就听到娘娘大喊鹿公子就是不肯给活路吗，等奴婢跑到楼梯口的时候，鹿公子已经把娘娘推下楼了。”
太后坐在最上首，手指拧着眉心，有些疲惫地说道：“依哀家看，王爷实在不必再审了，从前是王爷和哀家都走了眼，这样歹毒的一个人，当真是留不得了。”
吴世勋坐在太后身侧，一只手握成拳抵在膝盖上，面色冷如冰霜，看不出一丝喜怒。
“太后，王爷，”鹿晗磕头道，“娘娘落胎，我是有失察之过，但我真的没有推娘娘。”
吴世勋没有理他，转头看向跪在一旁的扫雨：“扫雨，你来说。”
扫雨也觉得辩无可辩，擦着冷汗道：“奴才是听见娘娘喊了，但之前奴才听到公子说不会为难娘娘的。”
太后哼笑了一声：“府里一个男宠，对侧妃说不会为难，当真是反了教了。”
鹿晗又开口：“太后，王爷，即便我真的要害王嗣，也实在不必这样，叫所有人都知道是我做的，即便侧妃落胎，我也必定无法自处，还请太后王爷明鉴。”
吴世勋对鹿晗所言不做理会，只冷声问扫雨：“你看到鹿晗推侧妃了吗？”
扫雨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好像，好像...奴才没看清。”
鹿晗看着吴世勋的脸色愈发铁青，心下不禁害怕起来。其他的都不要紧，只要吴世勋肯信他。
“王爷，我...”
“你闭嘴！”吴世勋猛地站起来，指着鹿晗厉声喝了一句。
鹿晗从没受过吴世勋如此厉喝，一惊之下，下意识地又唤了一声：“王爷。”
吴世勋一巴掌抽在鹿晗脸上，他双目赤红，面孔狰狞，咬着牙喝道：“本王让你闭嘴，听不懂吗？”
吴世勋下手没留半分力，鹿晗觉得脑袋晕沉沉的，一侧耳朵鸣响，脸颊上像被割了一层肉一样疼。嘴巴里有腥咸的味道，鹿晗知道，这一巴掌下去，口腔里已经出血了。
这时，里间跑出一个侍婢，禀道：“太后，王爷，娘娘醒了。”
太后听了，赶忙扶着宫婢的身子进去瞧。吴世勋冷着脸色，扯着鹿晗上衣前襟把他从地上拖起来：“起来。”
鹿晗在冰冷的砖地上跪了太久，被突然一拽，踉跄了一下，就被吴世勋推了一把。
“过去。”又是一个冷冰冰的命令，不带半点儿人情味儿。
鹿晗被推着拽着进了内室，侧妃面色惨白地倚靠在床头，看见鹿晗，眼泪便一下子落下来。
“鹿公子，那是王爷的孩子啊。”侧妃一开口，鹿晗只觉得眼前发黑。
“好孩子，”太后上前拉了侧妃的手，“你跟哀家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妾身去常青阁的本意是想去探鹿公子的病，当时妾身和鹿公子在常青阁的二楼，然后妾身对公子说从前不懂事，常去找公子的麻烦，希望公子能原谅。后来说着说着，提到了以前的事情，公子就和妾身起了争执。妾身一意推脱要走，谁知公子拉着妾身不让妾身走，妾身实在害怕，便叫了起来，公子盛怒之下，就把妾身推下了楼。”侧妃一面说，一面哭道，“王爷，妾身真的好后悔，都是妾身不懂事，如果妾身愿意跟鹿公子服软，如果妾身最后不叫喊起来，不把鹿公子逼到那种地步，或许鹿公子高抬贵手，这个孩子或许就能够保住。”
“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鹿晗大声喝道，“你这是杀了皇室宗亲的血脉，一个下贱的男宠竟敢害侧妃所出的王嗣！留着你，可不是要翻天了！”
鹿晗身上血液一凉，他清晰地意识到，太后要杀他。
太后对着下人厉喝了一声：“来啊！把这个畜生拖下去...”
吴世勋猛地冲过去，又是一巴掌抽在鹿晗的脸上，鹿晗的脸颊肿起来，血顺着唇角流出来。
“贱货！”吴世勋朝着鹿晗的脸啐了一口唾沫。接着，他一脚踢在鹿晗的肋骨上，吴世勋是习武的，鹿晗觉得心肺一震，立时吐出一口浊血。
“王爷...”鹿晗抬起手，手搁在吴世勋官靴的靴面上。
又是一脚，深深捣在鹿晗腹底最柔软的地方。鹿晗痛得说不出话，身体抽搐着，在地上蜷成小小的一团。一下下的拳脚，又狠又重，每一次都落在最疼的位置。
“王爷打死了他，怕是要脏自己的手。”太后冷声开口。
吴世勋直起身，喘息了一下，盯着蜷缩在地上的鹿晗，做着冰冷的判决：“幽禁常青阁，终身不得出。常青阁一应侍从都分给别的屋子，谁也不准去伺候他。也不必费例银在他身上，只给些管饱的饭菜也就够了。”
“王爷，”太后站起身，“鹿晗残害王嗣，死有余辜。”
“他不必死，”吴世勋居高临下地盯着鹿晗，目光中透着残忍，“王府里头，自有生不如死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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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浑身都是伤，昏昏沉沉地被拖入了常青阁。
他躺在冷冰冰的地上，闭着眼睛，听着大门被砰地一声重重合上，听着锁链在门栓上绞紧的声音。
他觉得心肺腹部都疼得厉害，他咬着牙，小心翼翼地翻了一下身。
侧过头，常青阁里还哪有半点儿昔日的模样。地毯，盆景，一应陈设都被挪走。书架子上的书被搬空，书案，藤椅，都不在了。
鹿晗挣扎着爬起来，捂着剧痛的腹底，一步一颤地往楼梯口走去。
一楼楼梯口的地面上还有斑驳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他扶着楼梯的扶手，慢慢地往楼上走。
二楼也被搬空了，光秃秃的，连地毯都被掀走，露出粗糙的泥地。
都被搬走了，在原处放得好好的所有东西，都被硬生生拉扯着离开了，就像他和吴世勋的情意，原本在那里好好的，却也被吴世勋一脚一脚，硬生生地踢散了。
罢了，罢了，这原本就是他自己选的路，这都是他该承受的。
他坐在冷硬的床铺上，手指在床栏的镂花纹饰上摩擦着。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失去意识的，清醒的最后一刻，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就这么让他快快地死了，也不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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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鹿晗醒来的时候，能感觉到衣服被换了新的，伤口都被仔细上了药，身上盖着一条被子，脑袋底下被塞上了软枕。他侧过头，看到身侧一碗浓黑的药汁搁在那儿。
“醒了？”吴世勋坐在床沿上，侧着头盯着地面，并没有看向鹿晗，“醒了，就把药喝了吧。已经凉了，但这里再热太不方便，你将就吧。”
鹿晗咧开干裂的嘴唇笑了出来，笑容间尽是哀凉：“王爷恨毒了我，为什么还要留我这条贱命？为什么不当即杀之而后快？”
吴世勋呼出一口浊气，把脸埋在掌心里，许久，他抬起头：“我不知道我恨不恨你，但是母后最了解我下手有多大的力道，如果当时打你留了力道，必然不可能让你活下来。”
鹿晗哼笑出来：“活下来？王爷不是说了吗，生不如死。”
吴世勋的声音尽是疲惫：“你不要跟我赌气了。”
“赌气？”鹿晗挣扎着坐起来，觉得听到了这辈子最大的笑话，“王爷觉得，到了这般田地，我还只是在赌气，对吗？”
“你应该知道当时那些话，都并非我的本意。”
“我不知道！”鹿晗喊起来，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我知道的，是王爷会怜我，爱我，信任我。如今想来，我知道的，都尽是错的。”
“我信不信你根本不要紧！”吴世勋也被激怒了，他站起身，盯着鹿晗大喊，“重要的是母后相信侧妃，母后相信你残害了王嗣，母后要你死！我如果为你辩驳，更会激怒母后，那样你就半点儿活路都没有了，懂吗？”
“那王爷呢？”鹿晗仰起头，脸上挂着泪痕，“王爷相信我吗？”
吴世勋目光闪躲：“我说了，我信不信你根本不要紧。”
鹿晗点点头：“是了，王爷从来就是不信我的。”
吴世勋觉得喉咙里哽了一下，许久，他才慢吞吞地说：“侧妃，她不会蠢到牺牲自己的孩子。我相信，你不是蓄意要推她的。”
鹿晗笑起来：“不是蓄意要推她？哈！王爷！”他几乎疯癫地叫喊着，“在王爷眼里，我从来就只是个玩意儿，是个没有分寸，不知好歹的奴才！王爷何曾信过我，爱过我？王爷从来没把我当人看吧，王爷对我的好，跟给一条狗施舍一顿热饭有什么分别？”
“这顿热饭是你上赶着要去的！当初是你自己要死要活地求我赎你的！”吴世勋把这话喊出来的瞬间便后悔了，他的神色变得有些慌张。
鹿晗一面笑着，眼泪一面淌下来：“吴世勋，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他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说到底，是我的错，是我太贪心，是我要得太多。”
吴世勋有些慌乱地走上前，伸手去拉鹿晗的手，被鹿晗一把甩开。
鹿晗低下头：“你走吧。”
吴世勋局促地解释：“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心里不是那样想的，都是，都是气话，是气话，我真的没有那样想过，晗儿...”
鹿晗使劲儿推了他一把，嘶吼着：“滚出去！”
吴世勋又上前去，想去抱鹿晗：“晗儿，我...”
清脆的一巴掌落在吴世勋的脸上，鹿晗面上恢复了平静：“出去。”
吴世勋的脸色一寸一寸地冷下去，他直起身，声音又变得冰冷：“是我太疼惜你了。你说得对，是你太贪心，要得太多。”
鹿晗抱着膝盖，把自己蜷成一个小团子，缩在床角，他听到了吴世勋沉重的，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声，他听到了吴世勋摔上大门的声音，他听到了锁链又一次扣紧的声音。
结束了，什么都结束了。
------
鹿晗躺在地上，裹着脏兮兮的被子，在地上瑟瑟地发抖，脑袋昏昏沉沉的。
一连串透着不耐烦的敲门声响起来：“吃饭了，吃饭了。”
门被打开来，一只水囊和一个馒头被扔了进来。馒头就地打了几个滚，滚了一身的土。
“抓紧抓紧，水囊等会儿就收走了啊。”
鹿晗慢慢把手臂伸出棉被，试图去够水和馒头。
太冷了，被子外面的空气想被冻住了一般，鹿晗咬着牙爬过去，裹着被子把自己蜷缩在角落里，他捡起那个馒头，狼吞虎咽地啃着。馒头噎在喉咙，他捶着胸口，拖过水囊，仰着脖子灌了几大口水，食道终于通畅。
冷水灌进去，刺激着他的食道，肠胃，甚至心肺。不一会儿，他被激得咳起来，咳了不几下，口腔里便尽是血腥味。他抹了一下嘴角，抹了一掌心的血。
吴世勋那顿踢打已经伤到了鹿晗的内里，伤后又没有好好养着，怕是落下了一辈子的病根了。
不过落了病根也不打紧，鹿晗盯着手掌里的鲜血，嘴角勾起来，反正他大概也没有几年可以活了。
远处传来锣鼓声音，由远及近，甚是喜气。鹿晗能听得到人们吵闹嬉笑的声音。
“来了来了，诶呦诶，那阵仗，不愧是正妃，快快快，哥儿几个一起去瞧瞧。”
“这里的差事...”
“诶呀，一个快死的人了，跑不了的，快走快走。”
是啊，吴世勋娶正妃了，娶的是大夜的嫡公主，那才是配得上吴世勋的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一段姻缘，或许会让两个国家化干戈为玉帛。这才是吴世勋的生活。
从前的他真是太傻了，吴世勋那样一个人，他怎么能够奢求，吴世勋那样一个人的爱呢？吴世勋要爱，应该去爱嫡亲的公主，抑或是藩王的孙女，再如何，也轮不到他一个下贱的戏子。
真是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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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醒来的时候，能感觉到衣服被换了新的，伤口都被仔细上了药，身上盖着一条被子，脑袋底下被塞上了软枕。他侧过头，看到身侧一碗浓黑的药汁搁在那儿。
“醒了？”吴世勋坐在床沿上，侧着头盯着地面，并没有看向鹿晗，“醒了，就把药喝了吧。已经凉了，但这里再热太不方便，你将就吧。”
鹿晗咧开干裂的嘴唇笑了出来，笑容间尽是哀凉：“王爷恨毒了我，为什么还要留我这条贱命？为什么不当即杀之而后快？”
吴世勋呼出一口浊气，把脸埋在掌心里，许久，他抬起头：“我不知道我恨不恨你，但是母后最了解我下手有多大的力道，如果当时打你留了力道，必然不可能让你活下来。”
鹿晗哼笑出来：“活下来？王爷不是说了吗，生不如死。”
吴世勋的声音尽是疲惫：“你不要跟我赌气了。”
“赌气？”鹿晗挣扎着坐起来，觉得听到了这辈子最大的笑话，“王爷觉得，到了这般田地，我还只是在赌气，对吗？”
“你应该知道当时那些话，都并非我的本意。”
“我不知道！”鹿晗喊起来，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我知道的，是王爷会怜我，爱我，信任我。如今想来，我知道的，都尽是错的。”
“我信不信你根本不要紧！”吴世勋也被激怒了，他站起身，盯着鹿晗大喊，“重要的是母后相信侧妃，母后相信你残害了王嗣，母后要你死！我如果为你辩驳，更会激怒母后，那样你就半点儿活路都没有了，懂吗？”
“那王爷呢？”鹿晗仰起头，脸上挂着泪痕，“王爷相信我吗？”
吴世勋目光闪躲：“我说了，我信不信你根本不要紧。”
鹿晗点点头：“是了，王爷从来就是不信我的。”
吴世勋觉得喉咙里哽了一下，许久，他才慢吞吞地说：“侧妃，她不会蠢到牺牲自己的孩子。我相信，你不是蓄意要推她的。”
鹿晗笑起来：“不是蓄意要推她？哈！王爷！”他几乎疯癫地叫喊着，“在王爷眼里，我从来就只是个玩意儿，是个没有分寸，不知好歹的奴才！王爷何曾信过我，爱过我？王爷从来没把我当人看吧，王爷对我的好，跟给一条狗施舍一顿热饭有什么分别？”
“这顿热饭是你上赶着要去的！当初是你自己要死要活地求我赎你的！”吴世勋把这话喊出来的瞬间便后悔了，他的神色变得有些慌张。
鹿晗一面笑着，眼泪一面淌下来：“吴世勋，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他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说到底，是我的错，是我太贪心，是我要得太多。”
吴世勋有些慌乱地走上前，伸手去拉鹿晗的手，被鹿晗一把甩开。
鹿晗低下头：“你走吧。”
吴世勋局促地解释：“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心里不是那样想的，都是，都是气话，是气话，我真的没有那样想过，晗儿...”
鹿晗使劲儿推了他一把，嘶吼着：“滚出去！”
吴世勋又上前去，想去抱鹿晗：“晗儿，我...”
清脆的一巴掌落在吴世勋的脸上，鹿晗面上恢复了平静：“出去。”
吴世勋的脸色一寸一寸地冷下去，他直起身，声音又变得冰冷：“是我太疼惜你了。你说得对，是你太贪心，要得太多。”
鹿晗抱着膝盖，把自己蜷成一个小团子，缩在床角，他听到了吴世勋沉重的，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声，他听到了吴世勋摔上大门的声音，他听到了锁链又一次扣紧的声音。
结束了，什么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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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躺在地上，裹着脏兮兮的被子，在地上瑟瑟地发抖，脑袋昏昏沉沉的。
一连串透着不耐烦的敲门声响起来：“吃饭了，吃饭了。”
门被打开来，一只水囊和一个馒头被扔了进来。馒头就地打了几个滚，滚了一身的土。
“抓紧抓紧，水囊等会儿就收走了啊。”
鹿晗慢慢把手臂伸出棉被，试图去够水和馒头。
太冷了，被子外面的空气想被冻住了一般，鹿晗咬着牙爬过去，裹着被子把自己蜷缩在角落里，他捡起那个馒头，狼吞虎咽地啃着。馒头噎在喉咙，他捶着胸口，拖过水囊，仰着脖子灌了几大口水，食道终于通畅。
冷水灌进去，刺激着他的食道，肠胃，甚至心肺。不一会儿，他被激得咳起来，咳了不几下，口腔里便尽是血腥味。他抹了一下嘴角，抹了一掌心的血。
吴世勋那顿踢打已经伤到了鹿晗的内里，伤后又没有好好养着，怕是落下了一辈子的病根了。
不过落了病根也不打紧，鹿晗盯着手掌里的鲜血，嘴角勾起来，反正他大概也没有几年可以活了。
远处传来锣鼓声音，由远及近，甚是喜气。鹿晗能听得到人们吵闹嬉笑的声音。
“来了来了，诶呦诶，那阵仗，不愧是正妃，快快快，哥儿几个一起去瞧瞧。”
“这里的差事...”
“诶呀，一个快死的人了，跑不了的，快走快走。”
是啊，吴世勋娶正妃了，娶的是大夜的嫡公主，那才是配得上吴世勋的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一段姻缘，或许会让两个国家化干戈为玉帛。这才是吴世勋的生活。
从前的他真是太傻了，吴世勋那样一个人，他怎么能够奢求，吴世勋那样一个人的爱呢？吴世勋要爱，应该去爱嫡亲的公主，抑或是藩王的孙女，再如何，也轮不到他一个下贱的戏子。
真是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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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三年后。
“王爷，”王妃安氏福了福身子，“王爷的生辰就快到了，妾身备下了贺礼。家宴也已经安排妥当了。”
吴世勋搁下笔，从公文里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他招招手，安氏乖巧地走上前，在他的膝上坐了。
“王妃辛苦了。”吴世勋亲吻了一下安墨茹的嘴角，打横抱起她，旋身进了内室。
情潮过后，便是无尽的空虚，吴世勋盯着床帐子，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在眼前晃过。
安氏还趴在他的胸口厮磨着，吴世勋轻轻推开了她，背过身去：“本王累了，让本王先睡一会儿吧。”吴世勋用手拢了拢软枕，闭上了眼睛。
不知今夜能不能梦见他。
吴世勋的背后，安氏目光清明阴冷，哪里有半点儿爱欲。
和亲夫妻，同床异梦。
吴世勋又梦见了三年前，和鹿晗大吵一架的第二天，自己站在常青阁门前踌躇着，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他到底抹不开面子，进去了，就必得伏低做小，才可能把人哄得回心转意。
要不过几天再去吧，过几天，鹿晗也会消些气。
吴世勋盯着梦中的自己，急得跳脚。
不要走，进去，进去看一看他，今天不进去，就再也见不到了。
嘶吼被憋在喉咙里，他眼睁睁地看着梦里的自己，三年前的自己，转身离开，越走越远。
那天晚上，太后把他召到身边，温柔的声音里隐着刀锋：“吾儿如果这么放不开他，哀家就只能将他赐死了。”
他不断地磕着头，声泪俱下，再顾不上所谓自尊，所谓颜面，他跪在那里，发着毒誓求太后。
太后最终还是松了口，她的声音平静，说出的却是对吴世勋而言最残忍的话：“这辈子，如果王爷再见他，哪怕一面，哀家便马上给他一个了断。”
吴世勋曾经无数次在常青阁的门外彻夜地徘徊。他曾经想过偷偷进去见他一面，看他好不好。他曾经想过偷偷把他接出来，送他离开京城。
他曾经想过很多，但他什么都不敢做。
哪怕一面，哀家便马上给他一个了断。
每一次，太后的话回荡在耳边，他便害怕得缩了。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真的，真的特别想鹿晗，想见他一面，就看一眼，一眼就好。
近来政务繁忙，他累极的时候，眼前便恍惚起了幻觉。开始他只以为是太过想念，没去在意，后来幻觉出现得越来越频繁，直到鹿晗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他才知道，大概从很早以前，他已经疯魔了。
他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渴望，明明知道是假的，他还是常常痴傻一般地盯着瞧。
-----
孟国和魏国的联姻并没有让两个国家停战，与魏国的战事一天天吃紧，吴世勋有时彻夜地呆在宫里，与皇帝密谈军政兵阵。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一步棋。这些年下来，两国的战争已经到了白热化，就像两头斗了三天三夜的狮子，体力耗尽，只差最后一搏。是谁吃掉谁，就看这一搏了。
吴世勋在宫中连熬了四个晚上，终于敲定了最后的布阵战略，他实在太累了，回到王府，进了主屋，倒在床上就睡了。他睡得很熟，安氏的手轻轻伸进了他最里怀的口袋，轻轻从那只口袋里拿出了那份被胡乱勾抹的草纸，他都没有意识到。
天已经亮了，把纸张拿出去随时可能暴露，安氏犹豫再三，看了一眼睡死了的吴世勋，最终打定主意在吴世勋的房间里看完那张布阵的草纸再放回去。
她到底不是专业的细作，她聚精会神地看着这张图纸的时候，吴世勋已经醒过来，从最开始的错愕和害怕恢复到了镇定，他脚步放轻，默默站在她的身后，防身的短刀从袖口滑下，瞬间出鞘。
她甚至还没有感觉到疼痛，就离开了人世间。
吴世勋站在安氏的尸首面前，清晰冷静地意识到，自己活不成了。
这场战役关乎国家存亡，安氏偷看到了布阵的图纸，不可不杀。吴世勋曾在方才的一瞬间想到囚禁安氏，但又在一瞬间否认了这个想法。再过几日，出使孟国的魏国使臣就会到达京城，安氏必然要出席。皇帝与吴世勋最终敲定，就在使臣入京的十二日之后施计奇袭魏国国境，文书已经快马送到了边疆，军令不可改。在奇袭之前，一旦让安氏与魏国人接触，便是大患。
安氏是魏国的嫡公主，与吴世勋的身份同样贵重，杀掉了安氏，魏国必然发难。吴世勋料想，自己大概活不成了。
也罢，贱命一条，换家国安稳，也算不得辜负。
他如果死了，西院可以直接遣散，侧妃和几个夫人都直接回娘家去，几个侍妾这几年的积蓄都不少，打不了他再给补贴一二，足够她们一辈子丰衣足食。
只有鹿晗，吴世勋打了一个激灵。
他死了，鹿晗必然活不成了。
吴世勋脑袋一凉，手指剧烈地颤抖着。他突然非常后悔杀掉了安氏。
站在原地思量片刻，他转过身，拉开了矮柜的抽屉，里头摆着十几根金锭，还有二三张千两的银票。他把这些钱财一股脑儿塞进一只钱袋里，又把触手可及的金玉首饰全搜罗了，裹在一个小包袱里。
他锁了主屋的门，提着东西狂跑到常青阁。常青阁已经被封了三年了，院子无人打扫，树木无人裁剪，王府里曾经最精致的所在，如今破败得像一座废墟。
吴世勋屏着呼吸往里走，想着遇到守卫的对应办法，还是那句话，他不是一个良善的人，为了鹿晗，他不介意手里再多两条命。
出乎意料的，门口无人看管。不过想来也是，三年没有动静了，还能翻起什么浪来？想来守卫们已经各自偷懒去了。
用利器小心地撬开了锁眼，吴世勋慢慢地推开门。
三年不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样了。
吴世勋走进去，触目情形，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
三年后。
“王爷，”王妃安氏福了福身子，“王爷的生辰就快到了，妾身备下了贺礼。家宴也已经安排妥当了。”
吴世勋搁下笔，从公文里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他招招手，安氏乖巧地走上前，在他的膝上坐了。
“王妃辛苦了。”吴世勋亲吻了一下安墨茹的嘴角，打横抱起她，旋身进了内室。
情潮过后，便是无尽的空虚，吴世勋盯着床帐子，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在眼前晃过。
安氏还趴在他的胸口厮磨着，吴世勋轻轻推开了她，背过身去：“本王累了，让本王先睡一会儿吧。”吴世勋用手拢了拢软枕，闭上了眼睛。
不知今夜能不能梦见他。
吴世勋的背后，安氏目光清明阴冷，哪里有半点儿爱欲。
和亲夫妻，同床异梦。
吴世勋又梦见了三年前，和鹿晗大吵一架的第二天，自己站在常青阁门前踌躇着，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他到底抹不开面子，进去了，就必得伏低做小，才可能把人哄得回心转意。
要不过几天再去吧，过几天，鹿晗也会消些气。
吴世勋盯着梦中的自己，急得跳脚。
不要走，进去，进去看一看他，今天不进去，就再也见不到了。
嘶吼被憋在喉咙里，他眼睁睁地看着梦里的自己，三年前的自己，转身离开，越走越远。
那天晚上，太后把他召到身边，温柔的声音里隐着刀锋：“吾儿如果这么放不开他，哀家就只能将他赐死了。”
他不断地磕着头，声泪俱下，再顾不上所谓自尊，所谓颜面，他跪在那里，发着毒誓求太后。
太后最终还是松了口，她的声音平静，说出的却是对吴世勋而言最残忍的话：“这辈子，如果王爷再见他，哪怕一面，哀家便马上给他一个了断。”
吴世勋曾经无数次在常青阁的门外彻夜地徘徊。他曾经想过偷偷进去见他一面，看他好不好。他曾经想过偷偷把他接出来，送他离开京城。
他曾经想过很多，但他什么都不敢做。
哪怕一面，哀家便马上给他一个了断。
每一次，太后的话回荡在耳边，他便害怕得缩了。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真的，真的特别想鹿晗，想见他一面，就看一眼，一眼就好。
近来政务繁忙，他累极的时候，眼前便恍惚起了幻觉。开始他只以为是太过想念，没去在意，后来幻觉出现得越来越频繁，直到鹿晗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他才知道，大概从很早以前，他已经疯魔了。
他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渴望，明明知道是假的，他还是常常痴傻一般地盯着瞧。
-----
孟国和魏国的联姻并没有让两个国家停战，与魏国的战事一天天吃紧，吴世勋有时彻夜地呆在宫里，与皇帝密谈军政兵阵。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一步棋。这些年下来，两国的战争已经到了白热化，就像两头斗了三天三夜的狮子，体力耗尽，只差最后一搏。是谁吃掉谁，就看这一搏了。
吴世勋在宫中连熬了四个晚上，终于敲定了最后的布阵战略，他实在太累了，回到王府，进了主屋，倒在床上就睡了。他睡得很熟，安氏的手轻轻伸进了他最里怀的口袋，轻轻从那只口袋里拿出了那份被胡乱勾抹的草纸，他都没有意识到。
天已经亮了，把纸张拿出去随时可能暴露，安氏犹豫再三，看了一眼睡死了的吴世勋，最终打定主意在吴世勋的房间里看完那张布阵的草纸再放回去。
她到底不是专业的细作，她聚精会神地看着这张图纸的时候，吴世勋已经醒过来，从最开始的错愕和害怕恢复到了镇定，他脚步放轻，默默站在她的身后，防身的短刀从袖口滑下，瞬间出鞘。
她甚至还没有感觉到疼痛，就离开了人世间。
吴世勋站在安氏的尸首面前，清晰冷静地意识到，自己活不成了。
这场战役关乎国家存亡，安氏偷看到了布阵的图纸，不可不杀。吴世勋曾在方才的一瞬间想到囚禁安氏，但又在一瞬间否认了这个想法。再过几日，出使孟国的魏国使臣就会到达京城，安氏必然要出席。皇帝与吴世勋最终敲定，就在使臣入京的十二日之后施计奇袭魏国国境，文书已经快马送到了边疆，军令不可改。在奇袭之前，一旦让安氏与魏国人接触，便是大患。
安氏是魏国的嫡公主，与吴世勋的身份同样贵重，杀掉了安氏，魏国必然发难。吴世勋料想，自己大概活不成了。
也罢，贱命一条，换家国安稳，也算不得辜负。
他如果死了，西院可以直接遣散，侧妃和几个夫人都直接回娘家去，几个侍妾这几年的积蓄都不少，打不了他再给补贴一二，足够她们一辈子丰衣足食。
只有鹿晗，吴世勋打了一个激灵。
他死了，鹿晗必然活不成了。
吴世勋脑袋一凉，手指剧烈地颤抖着。他突然非常后悔杀掉了安氏。
站在原地思量片刻，他转过身，拉开了矮柜的抽屉，里头摆着十几根金锭，还有二三张千两的银票。他把这些钱财一股脑儿塞进一只钱袋里，又把触手可及的金玉首饰全搜罗了，裹在一个小包袱里。
他锁了主屋的门，提着东西狂跑到常青阁。常青阁已经被封了三年了，院子无人打扫，树木无人裁剪，王府里曾经最精致的所在，如今破败得像一座废墟。
吴世勋屏着呼吸往里走，想着遇到守卫的对应办法，还是那句话，他不是一个良善的人，为了鹿晗，他不介意手里再多两条命。
出乎意料的，门口无人看管。不过想来也是，三年没有动静了，还能翻起什么浪来？想来守卫们已经各自偷懒去了。
用利器小心地撬开了锁眼，吴世勋慢慢地推开门。
三年不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样了。
吴世勋走进去，触目情形，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
第十六章
鹿晗裹着一条破烂的被褥，油腻的头发披散着，皮肤已经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更加触目惊心的，地上，被子上，甚至鹿晗的头发上，到处都是一块一块的血痕。
大概是感受到了亮光，瘫在地上的鹿晗微微扭动了一下身子，却没有回头。他从地上坐起来：“这么快就放饭了？”他的声音把吴世勋吓了一跳，即便仔细分辨，嘶哑的声音里也再听不出当年的英气动人。
吴世勋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怎么啦？”大概是有些不耐烦了，鹿晗挪动着身子站起来，转过了身。
目光接触到吴世勋的一瞬间，鹿晗一下子僵在原地。马上，他反应过来，一下子转过身蹲下去，手掌死死捂着脸。
“你走！”
吴世勋身体摇晃着，慢慢地走上前。他在鹿晗的身后蹲下来，手臂张开来，轻轻把鹿晗拥在怀里。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有我在呢，没事儿了。”吴世勋把脸颊贴在鹿晗脏兮兮的背脊上，喃喃地念着。
吴世勋能感觉到鹿晗身体的颤抖，鹿晗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走！不要看！”
“不难看的。”吴世勋的手指试探着向前，轻轻碰了碰鹿晗的脸颊。
“走！”
“我不看，我不看。”吴世勋拍着鹿晗的背脊安抚着，“晗儿，听话，好不好？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鹿晗的背脊僵了一下：“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要你现在听我的话，好吗？来，跟我走，我们现在就得走。”
吴世勋将鹿晗拉起来，他最熟悉王府的路，捡着平日无人的小道僻林，一路躲躲闪闪地跑出来，从一侧的角门钻了出去。
在大街上走了一会儿，鹿晗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又怎么了？”吴世勋回头看他。
鹿晗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才憋出一句：“像个公子哥儿，领着个叫花子。”
吴世勋一把扯住鹿晗的手往前拖：“顾不了那么多了，天黑之前得出城。”
鹿晗低下头，苦笑了一下：“我这副样子，出了城又能活多久呢？”
吴世勋瞧了一眼鹿晗的衣裳鞋子，突然沉默下来。
这样把鹿晗送出城外，就算给他再多钱，也要被真的叫花子哄抢干净。
吴世勋拉起鹿晗的手：“来，我陪着你，等出了城，咱们找个客栈简单安顿一下。”
-----
客栈房间里，干净的换洗衣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旁，吴世勋挽着袖子，仔仔细细为鹿晗洗着头发身子。
前三遍的水都是黑的，到了第四遍才好起来。吴世勋换了六七遍水，给鹿晗仔仔细细地擦洗干净了。
鹿晗全程十分配合，也没有说一句话。
吴世勋给鹿晗穿着新买来的中衣，替他系好了带子。
把锦缎的长褂子往鹿晗身上披的时候，鹿晗终于开口了：“出什么事了？这样着急送我走。”
吴世勋低着头给鹿晗系腰带，一声不吭。
三年，他居然瘦了这么多，按照他当年身量买的衣裳大了两圈，腰带贴腰扎上，衣裳都出了褶皱。
“你不说，我就不走。”
“啧，”吴世勋皱着眉头直起腰，“怎么还这么倔！”
鹿晗不妥协，吴世勋只得模棱两可地回答：“我惹上了一些麻烦，最近抽不开身，怕没法照顾你，索性把你送走。”
“什么事请？好解决吗？”
吴世勋没法应对，只得搬出强势的态度：“朝廷的事情，是你能多问的吗？”
鹿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天气还有些凉，鹿晗湿着头发出了浴房，被激得打了个冷战，接着猛烈地咳嗽起来。
吴世勋被吓了一跳，赶忙搂住鹿晗顺着他的背：“这是怎么了？”
鹿晗咳得背脊佝偻着，五官都皱在一起，他身子颤抖着，从喉管里呛出一口血来。
“鹿晗！”
鹿晗喘息着直起身子，慢吞吞地扯过吴世勋手里的巾子抹掉了嘴边的血迹。
吴世勋心下万分焦急，声音哽咽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我没事儿。”鹿晗的声音发飘，整个身子都倚靠在吴世勋身上，使不上半点儿力气。
吴世勋的声音很低，像是自语：“要不是万事紧急，真应该找个大夫给你好好看看的。”
“万事紧急？”鹿晗侧过头，盯着吴世勋的脸。
吴世勋紧忙摇头：“没什么，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儿。”他拿过一碗热水来，“来，漱漱口吧。”
鹿晗没有去伸手去接，他看着吴世勋，仔细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吴世勋侧开头躲开了鹿晗的注视，把那碗水又往前递了递。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鹿晗终于接过水，低下头去漱口。
一直到雇了马车把鹿晗送走了，吴世勋心里这口气才送下来。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城郊的路口，看着鹿晗坐着的马车摇摇晃晃地越行越远。
这个时候，府里应该已经乱成一团了，王妃死了，鹿晗跑了。
吴世勋攥了攥拳头，觉得指尖冰凉。他苦笑了一下，慢慢地转过身，沿着城郊荒凉的小路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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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裹着一条破烂的被褥，油腻的头发披散着，皮肤已经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更加触目惊心的，地上，被子上，甚至鹿晗的头发上，到处都是一块一块的血痕。
大概是感受到了亮光，瘫在地上的鹿晗微微扭动了一下身子，却没有回头。他从地上坐起来：“这么快就放饭了？”他的声音把吴世勋吓了一跳，即便仔细分辨，嘶哑的声音里也再听不出当年的英气动人。
吴世勋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怎么啦？”大概是有些不耐烦了，鹿晗挪动着身子站起来，转过了身。
目光接触到吴世勋的一瞬间，鹿晗一下子僵在原地。马上，他反应过来，一下子转过身蹲下去，手掌死死捂着脸。
“你走！”
吴世勋身体摇晃着，慢慢地走上前。他在鹿晗的身后蹲下来，手臂张开来，轻轻把鹿晗拥在怀里。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有我在呢，没事儿了。”吴世勋把脸颊贴在鹿晗脏兮兮的背脊上，喃喃地念着。
吴世勋能感觉到鹿晗身体的颤抖，鹿晗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走！不要看！”
“不难看的。”吴世勋的手指试探着向前，轻轻碰了碰鹿晗的脸颊。
“走！”
“我不看，我不看。”吴世勋拍着鹿晗的背脊安抚着，“晗儿，听话，好不好？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鹿晗的背脊僵了一下：“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要你现在听我的话，好吗？来，跟我走，我们现在就得走。”
吴世勋将鹿晗拉起来，他最熟悉王府的路，捡着平日无人的小道僻林，一路躲躲闪闪地跑出来，从一侧的角门钻了出去。
在大街上走了一会儿，鹿晗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又怎么了？”吴世勋回头看他。
鹿晗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才憋出一句：“像个公子哥儿，领着个叫花子。”
吴世勋一把扯住鹿晗的手往前拖：“顾不了那么多了，天黑之前得出城。”
鹿晗低下头，苦笑了一下：“我这副样子，出了城又能活多久呢？”
吴世勋瞧了一眼鹿晗的衣裳鞋子，突然沉默下来。
这样把鹿晗送出城外，就算给他再多钱，也要被真的叫花子哄抢干净。
吴世勋拉起鹿晗的手：“来，我陪着你，等出了城，咱们找个客栈简单安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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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房间里，干净的换洗衣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旁，吴世勋挽着袖子，仔仔细细为鹿晗洗着头发身子。
前三遍的水都是黑的，到了第四遍才好起来。吴世勋换了六七遍水，给鹿晗仔仔细细地擦洗干净了。
鹿晗全程十分配合，也没有说一句话。
吴世勋给鹿晗穿着新买来的中衣，替他系好了带子。
把锦缎的长褂子往鹿晗身上披的时候，鹿晗终于开口了：“出什么事了？这样着急送我走。”
吴世勋低着头给鹿晗系腰带，一声不吭。
三年，他居然瘦了这么多，按照他当年身量买的衣裳大了两圈，腰带贴腰扎上，衣裳都出了褶皱。
“你不说，我就不走。”
“啧，”吴世勋皱着眉头直起腰，“怎么还这么倔！”
鹿晗不妥协，吴世勋只得模棱两可地回答：“我惹上了一些麻烦，最近抽不开身，怕没法照顾你，索性把你送走。”
“什么事请？好解决吗？”
吴世勋没法应对，只得搬出强势的态度：“朝廷的事情，是你能多问的吗？”
鹿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天气还有些凉，鹿晗湿着头发出了浴房，被激得打了个冷战，接着猛烈地咳嗽起来。
吴世勋被吓了一跳，赶忙搂住鹿晗顺着他的背：“这是怎么了？”
鹿晗咳得背脊佝偻着，五官都皱在一起，他身子颤抖着，从喉管里呛出一口血来。
“鹿晗！”
鹿晗喘息着直起身子，慢吞吞地扯过吴世勋手里的巾子抹掉了嘴边的血迹。
吴世勋心下万分焦急，声音哽咽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我没事儿。”鹿晗的声音发飘，整个身子都倚靠在吴世勋身上，使不上半点儿力气。
吴世勋的声音很低，像是自语：“要不是万事紧急，真应该找个大夫给你好好看看的。”
“万事紧急？”鹿晗侧过头，盯着吴世勋的脸。
吴世勋紧忙摇头：“没什么，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儿。”他拿过一碗热水来，“来，漱漱口吧。”
鹿晗没有去伸手去接，他看着吴世勋，仔细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吴世勋侧开头躲开了鹿晗的注视，把那碗水又往前递了递。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鹿晗终于接过水，低下头去漱口。
一直到雇了马车把鹿晗送走了，吴世勋心里这口气才送下来。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城郊的路口，看着鹿晗坐着的马车摇摇晃晃地越行越远。
这个时候，府里应该已经乱成一团了，王妃死了，鹿晗跑了。
吴世勋攥了攥拳头，觉得指尖冰凉。他苦笑了一下，慢慢地转过身，沿着城郊荒凉的小路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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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魏国的使臣已经入京了，怎么能出这样的事？”皇帝脸色惨白，身体有些颤抖。这是吴世勋第一次看到皇帝这样惊慌。
吴世勋稳住心神，端正地跪下去叩首：“是臣弟的过失，国事为重，还请兄长割舍臣弟。”
“不可！”太后站起来，“皇上，晋王是嫡亲的王爷，怎可为了安氏赔命？”
皇帝叹了口气：“安氏，也是魏国嫡出的公主啊。”他低着头，手指在龙座上一下一下地叩击着，“这个时候，如果能有个人出来替死...”
“臣弟为何杀安氏，皇兄是明白的。魏国的使臣已经在京里头闹起来了，他们不是傻子，这个时候随便推出去一个不相干的人，他们不会信的。”
皇帝面上有一丝的松动，他侧过头看向太后：“母后...”
“不行！”太后扳着脸，“哀家这么捱了大半辈子，就为着你们兄弟平平安安的。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行。”
“母后，”吴世勋语气平静，“魏国的使臣已经开始发难了，这件事一旦彻查下去，魏国人就会察觉出安氏被杀的缘由。大军在前线已经到了最后一搏，军情一旦泄露，孟国便会一败涂地。母后，这一战，关乎孟国的千秋万代啊母后！”
太后抿着嘴唇不做声，吴世勋盯着她慢慢积蓄起泪水的眼睛，再拜道：“儿臣不孝。”
太后仰起头，眼睛慢慢地闭起来：“罢了，罢了。”
------
“已经三日了，难道还给不出一个答复吗？”王府里，魏国的使臣立在殿上，沉着脸色，“公主金枝玉叶之身，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殁了。若是孟国查不出，那便由魏国来查。”
吴世勋瞥了一眼坐在上首的皇帝，两个人都明白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不能再拖了。
“如何？”大夜使臣步步紧逼。
吴世勋闭了一下眼睛：“本王...”
“王爷！王爷！”王府的小厮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回，回来了！”
“站住！”皇帝眉头紧锁，“真是没有半点儿规矩。”
吴世勋心头猛地一跳，他看向那个跪在地上喘气的小厮：“谁回来了？”
小厮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鹿公子，是鹿公子回来了。”
吴世勋心底一凉。
“啧，”皇帝面上显出十足的不满，“回来就回来吧，随便关起来就罢了，这个时候，谁有功夫管他！”
小厮颤抖着身体：“鹿公子说，他是来请罪的。”
皇帝摆摆手：“他自然是有罪的，随便关起来也就罢了，不必再来回话了。”
“可是，可是鹿公子说，他说，王妃是他杀的。”
“荒唐！”吴世勋脸色霍地变得惨白，冷汗顺着额角淌下来。
皇帝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如果仔细看便会察觉他眉头紧锁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喜色：“把人带上来。”
“皇兄！”
“带上来！”皇帝看向吴世勋的目光中带着威压。
-----
“王妃皇亲贵胄，你这奴才，简直胆大包天。”皇帝端着愤怒的架势。
鹿晗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声不吭。从进殿起，除了供认杀死安氏的罪行，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皇帝自然更不会逼鹿晗多说，鹿晗说得越少，破绽便越少。鹿晗肯来替死，对皇帝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魏国的使臣拢着袖子，嫌恶地看了鹿晗一眼：“为何要杀公主？”
来了。
鹿晗猛地抬头：“是她夺了王爷的恩宠！她不来，王爷怜我爱我，在这府里头，侧妃都要让我三分。可就为着她来了，王爷怕她忌惮，把我幽禁起来，再没见过我。”
鹿晗大声地叫喊着，他的眼里尽是疯狂之色。若是皇帝不知道实情，此时怕都要信了他。
使臣哼笑了一声：“你一个奴才，本事倒大。”
鹿晗勾起嘴角，露出一丝浸着毒的媚笑：“她不来，我便是主子。我自有大人不知道的本事。”
“放肆！”皇帝冷着声音开口，“若是早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孽障，朕和太后当初断不会让你进王府。侧妃腹中的孩子便是你所害，那时候，便不该留你的命。”
“没有人指使你吗？”使臣听到鹿晗还曾害过侧妃的孩子，便开始有些相信，但他仍有些不甘心，故而有此一问。
“是我自己，”鹿晗眼睛赤红，“是我自己恨毒了她！全是她毁了我！她该死！”
使臣冲上去，一拳揍在鹿晗的后脑上。
“房大人！”皇帝开口阻拦，“奴才该死，房大人自己不要失了体面。”
鹿晗挨了那一下子，觉得脑子里嗡嗡地响，他强撑着抬起头：“原本我已经逃了，杀了她，我就逃了。可是王爷，”鹿晗爬过去，手抓住吴世勋的靴管，“我不愿意看别人为难王爷，王爷，鹿晗对王爷是真心的啊，王爷为什么一定要念着她呢？王爷！”
吴世勋低着头，盯着声泪俱下的鹿晗，心尖都在抖。
我自然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
皇帝见火候已到，拍案而起：“来呀，把这下贱东西拖走，下到大狱里去！”
“皇兄...”吴世勋看向皇帝的动作有些僵硬。
“拖下去！”皇帝目色冷硬，再不容吴世勋说一句话。
鹿晗是戏子，唱小生，唱花旦，唱青衣。他唱了这么多年的戏，只有这出戏，拼了十二分的力气，唱活了吴世勋，唱断了他自己的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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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出这样的事？魏国的使臣已经入京了，怎么能出这样的事？”皇帝脸色惨白，身体有些颤抖。这是吴世勋第一次看到皇帝这样惊慌。
吴世勋稳住心神，端正地跪下去叩首：“是臣弟的过失，国事为重，还请兄长割舍臣弟。”
“不可！”太后站起来，“皇上，晋王是嫡亲的王爷，怎可为了安氏赔命？”
皇帝叹了口气：“安氏，也是魏国嫡出的公主啊。”他低着头，手指在龙座上一下一下地叩击着，“这个时候，如果能有个人出来替死...”
“臣弟为何杀安氏，皇兄是明白的。魏国的使臣已经在京里头闹起来了，他们不是傻子，这个时候随便推出去一个不相干的人，他们不会信的。”
皇帝面上有一丝的松动，他侧过头看向太后：“母后...”
“不行！”太后扳着脸，“哀家这么捱了大半辈子，就为着你们兄弟平平安安的。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行。”
“母后，”吴世勋语气平静，“魏国的使臣已经开始发难了，这件事一旦彻查下去，魏国人就会察觉出安氏被杀的缘由。大军在前线已经到了最后一搏，军情一旦泄露，孟国便会一败涂地。母后，这一战，关乎孟国的千秋万代啊母后！”
太后抿着嘴唇不做声，吴世勋盯着她慢慢积蓄起泪水的眼睛，再拜道：“儿臣不孝。”
太后仰起头，眼睛慢慢地闭起来：“罢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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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三日了，难道还给不出一个答复吗？”王府里，魏国的使臣立在殿上，沉着脸色，“公主金枝玉叶之身，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殁了。若是孟国查不出，那便由魏国来查。”
吴世勋瞥了一眼坐在上首的皇帝，两个人都明白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不能再拖了。
“如何？”大夜使臣步步紧逼。
吴世勋闭了一下眼睛：“本王...”
“王爷！王爷！”王府的小厮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回，回来了！”
“站住！”皇帝眉头紧锁，“真是没有半点儿规矩。”
吴世勋心头猛地一跳，他看向那个跪在地上喘气的小厮：“谁回来了？”
小厮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鹿公子，是鹿公子回来了。”
吴世勋心底一凉。
“啧，”皇帝面上显出十足的不满，“回来就回来吧，随便关起来就罢了，这个时候，谁有功夫管他！”
小厮颤抖着身体：“鹿公子说，他是来请罪的。”
皇帝摆摆手：“他自然是有罪的，随便关起来也就罢了，不必再来回话了。”
“可是，可是鹿公子说，他说，王妃是他杀的。”
“荒唐！”吴世勋脸色霍地变得惨白，冷汗顺着额角淌下来。
皇帝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如果仔细看便会察觉他眉头紧锁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喜色：“把人带上来。”
“皇兄！”
“带上来！”皇帝看向吴世勋的目光中带着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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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皇亲贵胄，你这奴才，简直胆大包天。”皇帝端着愤怒的架势。
鹿晗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声不吭。从进殿起，除了供认杀死安氏的罪行，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皇帝自然更不会逼鹿晗多说，鹿晗说得越少，破绽便越少。鹿晗肯来替死，对皇帝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魏国的使臣拢着袖子，嫌恶地看了鹿晗一眼：“为何要杀公主？”
来了。
鹿晗猛地抬头：“是她夺了王爷的恩宠！她不来，王爷怜我爱我，在这府里头，侧妃都要让我三分。可就为着她来了，王爷怕她忌惮，把我幽禁起来，再没见过我。”
鹿晗大声地叫喊着，他的眼里尽是疯狂之色。若是皇帝不知道实情，此时怕都要信了他。
使臣哼笑了一声：“你一个奴才，本事倒大。”
鹿晗勾起嘴角，露出一丝浸着毒的媚笑：“她不来，我便是主子。我自有大人不知道的本事。”
“放肆！”皇帝冷着声音开口，“若是早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孽障，朕和太后当初断不会让你进王府。侧妃腹中的孩子便是你所害，那时候，便不该留你的命。”
“没有人指使你吗？”使臣听到鹿晗还曾害过侧妃的孩子，便开始有些相信，但他仍有些不甘心，故而有此一问。
“是我自己，”鹿晗眼睛赤红，“是我自己恨毒了她！全是她毁了我！她该死！”
使臣冲上去，一拳揍在鹿晗的后脑上。
“房大人！”皇帝开口阻拦，“奴才该死，房大人自己不要失了体面。”
鹿晗挨了那一下子，觉得脑子里嗡嗡地响，他强撑着抬起头：“原本我已经逃了，杀了她，我就逃了。可是王爷，”鹿晗爬过去，手抓住吴世勋的靴管，“我不愿意看别人为难王爷，王爷，鹿晗对王爷是真心的啊，王爷为什么一定要念着她呢？王爷！”
吴世勋低着头，盯着声泪俱下的鹿晗，心尖都在抖。
我自然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
皇帝见火候已到，拍案而起：“来呀，把这下贱东西拖走，下到大狱里去！”
“皇兄...”吴世勋看向皇帝的动作有些僵硬。
“拖下去！”皇帝目色冷硬，再不容吴世勋说一句话。
鹿晗是戏子，唱小生，唱花旦，唱青衣。他唱了这么多年的戏，只有这出戏，拼了十二分的力气，唱活了吴世勋，唱断了他自己的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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