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向长篇同人】飞鸟缓归
即使是同一个终点，也有不同的到达路径。
“不论既成事实的命运被如何编织，我们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能把握的地方。”
——这是我所想写的，关于他们的故事。
镇楼图P号69733237。
“不论既成事实的命运被如何编织，我们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能把握的地方。”
——这是我所想写的，关于他们的故事。
镇楼图P号69733237。
今天先更序章，明天来更一章。
关于插图的话，如果有合适的动画截图/同人图放在里面的话我就插点图，没有的话就只有文字了……
对了，关于为什么是原作向的同人，虽然这样有点傻……但对我来说有两点吧：第一是个人习惯，写的同人一般想要追求和原作的相融（哪怕是很勉强很勉强的能够共存，核心都给换了的那种），第二是当我能差不多想到一个和原作不冲突，但是我可以接受的剧情的时候，心灵会获得一点安宁。
说到这个，还有个有意思的故事，以前，我曾经喜欢过数码2的武嘉cp，虽然人气蛮高，互动也多，但结局给实锤拆掉了（一起拆掉的还有大部分其他的cp，几乎全员都是和路人结婚并生子，制作组接受访谈时可谓思路清奇，表示不想要遵循常规套路，也就是小时候感情好的长大就要在一起的套路……）。
但是就是这样实锤拆，粉丝集思广益，居然也想出了不和原作冲突的同人办法。当时官方给阿武的职业是作家并表示阿武写下了大家的故事，所以同人就衍生出一种“创作说”的方式，也就是，结局本身也是被创作的，它之所以被写成那样是有某些特殊原因的（打个比方，实际上是为了遮掩某些真相/实际上是为了给已经去世的人一个美好的结局等，比如说，结局是贤京在一起了，但实际上是贤已经死了，写成这样是为了让他能够在故事里获得幸福的好结局），国内外都看到过以创作说为根基的同人，也就是完全把原著的结尾推翻，但恰恰又能用原著自身来解释这种推翻——这之后，cp怎么配对都okay啦——我就是在这种学说的同人里第一次感觉到内心平静下来了，并且之后自己也写过以这个学说为根基的同人。
当然，上述创作说和本篇同人没任何关系，因为DitF里没有任何地方表明这个故事是某个人写的（双线也导致没人写的出来），除了作者叫Code 000有点可发挥之处以外……要是这故事是小队哪个人写的多好啊，就可以用“在掩饰什么”学说，创造无数同人了TT
关于插图的话，如果有合适的动画截图/同人图放在里面的话我就插点图，没有的话就只有文字了……
对了，关于为什么是原作向的同人，虽然这样有点傻……但对我来说有两点吧：第一是个人习惯，写的同人一般想要追求和原作的相融（哪怕是很勉强很勉强的能够共存，核心都给换了的那种），第二是当我能差不多想到一个和原作不冲突，但是我可以接受的剧情的时候，心灵会获得一点安宁。
说到这个，还有个有意思的故事，以前，我曾经喜欢过数码2的武嘉cp，虽然人气蛮高，互动也多，但结局给实锤拆掉了（一起拆掉的还有大部分其他的cp，几乎全员都是和路人结婚并生子，制作组接受访谈时可谓思路清奇，表示不想要遵循常规套路，也就是小时候感情好的长大就要在一起的套路……）。
但是就是这样实锤拆，粉丝集思广益，居然也想出了不和原作冲突的同人办法。当时官方给阿武的职业是作家并表示阿武写下了大家的故事，所以同人就衍生出一种“创作说”的方式，也就是，结局本身也是被创作的，它之所以被写成那样是有某些特殊原因的（打个比方，实际上是为了遮掩某些真相/实际上是为了给已经去世的人一个美好的结局等，比如说，结局是贤京在一起了，但实际上是贤已经死了，写成这样是为了让他能够在故事里获得幸福的好结局），国内外都看到过以创作说为根基的同人，也就是完全把原著的结尾推翻，但恰恰又能用原著自身来解释这种推翻——这之后，cp怎么配对都okay啦——我就是在这种学说的同人里第一次感觉到内心平静下来了，并且之后自己也写过以这个学说为根基的同人。
当然，上述创作说和本篇同人没任何关系，因为DitF里没有任何地方表明这个故事是某个人写的（双线也导致没人写的出来），除了作者叫Code 000有点可发挥之处以外……要是这故事是小队哪个人写的多好啊，就可以用“在掩饰什么”学说，创造无数同人了TT
第一章 90日
莓从不踏实的睡眠里清醒过来。她觉得自己的眼睛肿了，一摸在发现枕头上有冰冷的泪水的痕迹。她记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梦，好像是好多个梦，乱七八糟地搅和在一起，让她的脑袋都感觉胀得难受。回想起来，好像只能记起图书馆，还有年幼时广的身影，还有监护员的样子……但是也只有这样的闪回，究竟是梦到了什么，记不起来。
她起身，因为最后一 战的战损极大，鸟巢里的空房间很多，现在所有人都可以是自己一间房了。她直接走到洗手池边，用温水洗了脸，然后看着镜子里那个有点憔悴又有点可笑的自己的脸，不由得痛快地哭了一场。
这样就好多了。她再次用凉水洗了好几次脸，直到再也看不出来哭过，才穿好衣服出门。同往常一样，她径直来到了位于鸟巢最上层的控制室房间，娜娜姐已经到了，和莓打着招呼，
“早安，娜娜姐。哈奇先生不在吗？”
“听说是，想要准备点什么事情。也许会晚来一点吧。今天的排班，莓一个人没问题吗？”
“嗯。交给我吧！”
莓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拿起来，上面是几人计算和讨论好的种地的新方案。前几日众人已经将米斯特汀的土壤运送到鸟巢外，正在重新排表，让大家开始种植作物。这次能不能成功存活呢？看到米斯特汀里生长得茂密翠绿的树，他们不怀疑这点。
或者至少不能怀疑这点。作为分发任务的人，莓要挺直脊梁，笑着告诉所有人“绝对不会有问题”才行。这样被许多人依赖，真的是件又让人开心，又让人感到身后就是悬崖的事情。因为，这样自己可不能软弱啊，不论遇到了什么事。
广那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呢？
莓想起在过去的许多日子里，自己与花园里的孩子们将广视作领袖时候的事情……他那时候是不是其实也有很多怀疑，有很多不开心的事情，但最后却多半还是在大家面前露出笑容呢？
仰慕与依赖的目光，让他很难和任何人叙述心事。所以我们才很难真正了解他。是不是这么回事呢？而他现在正在遥远的不知何处，也许，再也不能从他口中问出答案了。
一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和自己最喜欢之人的告别的话语，就只是在机库的几句调笑，甚至没有时间正式地说一句“再见”，莓就感觉心口不由得微微疼痛，眼睛里冒的泪几乎止不住。她侧过身去，不想让娜娜姐看到，深呼吸了下，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她站起了身。
“那，我就先去会议室把任务分配写在黑板上了！”她这样说。
娜娜惊讶转头：“莓？但是早餐才刚刚……”
莓已经快步走出了控制室。她迈着大步走向了位于二层的会议室。离晨会还有一个小时，大约谁也不会在——果然是这样。她坐在了沙发上，用手掩住面，这会儿却觉得一点都哭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门又被打开了。穿着普通制服、而不是劳动服装的五郎走了进来，看到莓坐在里面，很是吃了一惊。他顿了顿，才说：“今天怎么这么早……啊，你不会没吃早餐吧？”
莓摇了摇头：“我不太饿。”
“还是吃点比较好。”五郎说着也没等莓回应，就走出去了。他大约五分钟后才回来，拿着一块储备粮的面包。他打开了会议室的橱柜，寻找可以开封的剪刀。
“五郎，你怎么没穿劳动服？是身体不舒服了吗？”莓拿起当班表，今天是有13队的种地排班的。不过，因为没有了以黄血球为代表的维护方式，大家的身体都有或多或少的衰弱，就连莓自己，即使是做文书的工作多些，也有时候会觉得头晕。
五郎将已经开了一半包装的面包递给了莓，笑道：“没有。其实是哈奇先生早上和我说了点事，我想要通知你一声，所以早点来了，没想到你到的更早就是了。”
莓接了过来，却也没有吃，而是先问道：“哈奇先生？是什么事？”
“既然找到了米斯特汀，哈奇先生表示已经大概了解了周边的方位，所以想要凭着13都市里以前的导航记录，反向地寻路，去一趟花园。”
莓这回可是有些吃惊了：“花园？为什么？”
“花园有博士的一个实验室，里面好像有很多资料，尤其是有很多的对我们身体状况的一些研究。而且，虽然花园的孩子们这次几乎全部催熟般地上了战场，但那边应该还有一些监护员们，可能还有个别年龄实在太小的孩子们。如果放着不管，他们可能也会有危险……”
“有道理。那的确应该是把人给接过来。”莓点头，“哈奇先生是已经走了？怎么让你来说？”
“不。还没有呢，下午才走。其实是因为我也要去，就一事不烦二主了。”
莓把刚想要入口的面包又放了回去，转过头，打量了下五郎，用稍微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跟着去干什么？……唔，呵呵，难道是打算逃避几天的劳动吗？”
种田可完全算不上轻松的活计，尤其是13队的成员，更算是有经验的，所以经常要加班给别的小队指导种植方法等等。经常可以听到纯位数在走廊里大声抱怨指导“新人”比过去训练都要辛苦等等——虽然他这么说话的时候，其实炫耀的意味更足一些，看起来他很是享受作为“老师”指导“后辈”这种感觉。也许这是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成为了他一直想成为的“大人”吧……
“哈奇先生说可能那边事情会比较多，又要搬材料，又要拷贝资料，还要和监护员们交涉。虽然可以带上娜娜姐，但娜娜姐的腿还没有完全恢复，搬东西什么的就帮不上忙了。”五郎说，“哈奇先生说，上次……就是你昏倒那次，我不是跟着他一起用搜索系统找过可以耕种的田地和米斯特汀吗？所以他就来问我，愿意不愿意这次也帮个忙。我答应了。大概要一周左右回来吧。”
“这样啊。那五郎就去吧。”莓说着将今天排班里五郎的名字划去。想了想，把满给加上去了，“满最近可是经常为了陪着心所以请假啊，虽然我也支持他这么做，不过既然你出门了，果然他也该多干几天活儿了。”
“嗯，那我就去了，我会想念你的。”五郎笑着说，“好了，快点吃面包吧。”
“呵呵，这话是不是说反了。总应该是……”莓说着，咬了一口面包，她的话就这么戛然而止。她缓缓地咀嚼着，片刻后，垂下头，突兀地，一滴泪水从她的眼眶涌出，滴落在她的膝盖上。她放下了面包，放在桌子上，一言不发。
五郎很是被吓了一跳，疑惑又担忧地问：“哎，怎么？”
葡萄果酱味道的面包，从花园时代就是孩子们的早餐之一，非常受到欢迎。五郎是记着莓最喜欢这口味，才特意从仓库挑来的。难道是放太久变质了吗？这可糟糕了，储备粮本来就不多……一瞬间五郎想到了很多有的没的。
莓摇了摇头。
——我今天有被分配到葡萄果酱的面包，莓最喜欢吃，我却不太喜欢，要不我们换换？
——哎？好呀，谢谢！
——好了，快点吃面包吧。
——唔……那个，你有看到广去哪儿了吗？
——他就在那边，还在排队。怎么了？
——广也很喜欢吃这个，比我还喜欢，我想等等看他领到的是哪种……
只是在吃到那样怀念味道的面包、听到同样口气的话语时，突然就闪现了这样的回忆。虽然以前也经常和他一起相处时，经常能想起过去的很多事情，但是此刻却不同。
因为和五郎的回忆，几乎全部是不能和广分开的回忆。因为三个人就是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一起了。
而想到广的时候，就会感到心被扎了一下。
“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点事。”莓这样说道，忍着想哭的感觉把剩下的面包都吃完了，觉得一点也没有甜味，味如嚼蜡。
五郎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很快陆陆续续就有其他人也走了进来，两人就都没再说话。
虽然哈奇在准备出行的事情，只有莓今日在，但因为也是做惯了的，很快就完成了分配，又处理了几桩巡逻小队报上来的昨日情况。趁着下午和娜娜姐他们开会之前的空档，莓一个人来到了零二的雕像旁。零二的雕像仍然像是平常一般，平静微笑着望向远方。
那是饱含希望的眼神。不论过去二人的关系如何，至少现在，看到零二的双眼。莓也觉得自己内心感到好受多了。
“莓，你果然在这儿啊。”五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个，我刚才去田地那里看了一圈，新的苗长得还不错，有些都已经出芽了，发育得比上次要快多了。我感觉是，可以放心点了。”
就在五郎走到莓身侧的时候，突然许多导弹般地叫龙从地底弹射起来，嗖地一声飞上天空。它们飞得极快，在视线中片刻就只剩下白色的烟雾残留。
“广和零二，是不是还在战斗呢？”莓突然说。
五郎也看向远处的天空，沉默着。这问题，大概是无法回答，又或者不需要回答的。
答案多半是——还在战斗。
并且，按照他们离去时的沉默，那多半是没法回来的战斗。
莓也并没有想得到答案，她继续道：“有时想到，只有我们在地球上过着这样的生活……心就很痛。我很希望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但是，能做什么呢。其实什么实际性的事情都做不了。就像是有一堵名为命运的墙搁在自己与他们之间。当他们进入传送阵的那一刹那，巨大的裂痕已经无法修复。他们是拥有耀眼却悲壮的命运的，仿佛是神的孩子一样的存在……对比之下仿佛渺小无比的自己与其他人，甚至连目击他们的战斗都无法做到。从很久以前就在抬头仰慕，最终，已经是连抬头，穷尽视线都无法看到对方的身影。
和以前没什么区别，那个人永远将责任都抗在自己的身上，对我们露出笑容。
尽管其实……其实在分离前是有认识到，这样是不对的。广也有自己追求的东西，也想要帮他达成。但是他就像是承担了那样的命运一般，被卷走，继续守护我们。而我们什么也做不到——
回来后，种田、安排各种事务、每天检查各项系统是否安全，日复一日的生活就此开始。虽然得到了“自由”，但却要比原来在米斯特汀生活时更要遵循日程表，生怕某处没有安排好、没有执行好，便满盘皆输。
简直就像是，就像是在宇宙中的经历都是做了一场大梦。梦幻得不真实。然后又这样被打回了现实的原型。
“这点，大家都是一样的。”
五郎摸了摸莓的头。莓觉得他好像很喜欢这么做，大概是以前比自己矮一点，长高了之后就要报复过来，是这样的心态么？他也试过这样逗广玩——想到这里，心中又不由得像是针扎一样。但是，莓能感到此时此刻他是想要安慰她的，她转过头去。
“但是，我们现在只能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我们能做的事情，就只是活下去。把这里建设得成为可以继续活下去的地方。
这样的话，有一天他们回来了，就可以不用担心水，不用担心食物，不用担心电，不用担心燃料，不用担心医疗……不用担心任何需要担心的东西，好好地，快乐地度过一生。
只是这样的事情而已吗……？
虽然这样想的话，的确能充满斗志。但，某种意义上，这其实也不能缓解心中犹如被针狠狠扎进去一般的疼痛。
又一群叫龙起飞了，飞翔的声音让两人不约而同望向天空。湛蓝的天空与明媚的阳光仿佛遮蔽了视线，甚至都看不到那之上的东西。
“五郎，你知道吗？”莓望着天空，没有对上他的视线，“最近，我其实开始喜欢起黑夜了，因为夜里至少抬头，可以看到无数的星光。我会想，他们肯定就在星星的哪一颗上。”
“……”
“我会想，如果他们回头看的话，还能看到我们的星球吗。”
“……”
“我会想，在天上的话，还能看到，和地球上一样的猎户座吗。”
五郎这次回应了：“看不到一样的了。理论上。”
“……是呢。看不见了。”莓微笑起来，她低下了头，风吹起她短短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表情，“等你回来后，偶尔，再一起看星星吧。”
她再次抬起头，仿佛看到了不存在于此刻视线内的星星。
莓从不踏实的睡眠里清醒过来。她觉得自己的眼睛肿了，一摸在发现枕头上有冰冷的泪水的痕迹。她记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梦，好像是好多个梦，乱七八糟地搅和在一起，让她的脑袋都感觉胀得难受。回想起来，好像只能记起图书馆，还有年幼时广的身影，还有监护员的样子……但是也只有这样的闪回，究竟是梦到了什么，记不起来。
她起身，因为最后一 战的战损极大，鸟巢里的空房间很多，现在所有人都可以是自己一间房了。她直接走到洗手池边，用温水洗了脸，然后看着镜子里那个有点憔悴又有点可笑的自己的脸，不由得痛快地哭了一场。
这样就好多了。她再次用凉水洗了好几次脸，直到再也看不出来哭过，才穿好衣服出门。同往常一样，她径直来到了位于鸟巢最上层的控制室房间，娜娜姐已经到了，和莓打着招呼，
“早安，娜娜姐。哈奇先生不在吗？”
“听说是，想要准备点什么事情。也许会晚来一点吧。今天的排班，莓一个人没问题吗？”
“嗯。交给我吧！”
莓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拿起来，上面是几人计算和讨论好的种地的新方案。前几日众人已经将米斯特汀的土壤运送到鸟巢外，正在重新排表，让大家开始种植作物。这次能不能成功存活呢？看到米斯特汀里生长得茂密翠绿的树，他们不怀疑这点。
或者至少不能怀疑这点。作为分发任务的人，莓要挺直脊梁，笑着告诉所有人“绝对不会有问题”才行。这样被许多人依赖，真的是件又让人开心，又让人感到身后就是悬崖的事情。因为，这样自己可不能软弱啊，不论遇到了什么事。
广那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呢？
莓想起在过去的许多日子里，自己与花园里的孩子们将广视作领袖时候的事情……他那时候是不是其实也有很多怀疑，有很多不开心的事情，但最后却多半还是在大家面前露出笑容呢？
仰慕与依赖的目光，让他很难和任何人叙述心事。所以我们才很难真正了解他。是不是这么回事呢？而他现在正在遥远的不知何处，也许，再也不能从他口中问出答案了。
一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和自己最喜欢之人的告别的话语，就只是在机库的几句调笑，甚至没有时间正式地说一句“再见”，莓就感觉心口不由得微微疼痛，眼睛里冒的泪几乎止不住。她侧过身去，不想让娜娜姐看到，深呼吸了下，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她站起了身。
“那，我就先去会议室把任务分配写在黑板上了！”她这样说。
娜娜惊讶转头：“莓？但是早餐才刚刚……”
莓已经快步走出了控制室。她迈着大步走向了位于二层的会议室。离晨会还有一个小时，大约谁也不会在——果然是这样。她坐在了沙发上，用手掩住面，这会儿却觉得一点都哭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门又被打开了。穿着普通制服、而不是劳动服装的五郎走了进来，看到莓坐在里面，很是吃了一惊。他顿了顿，才说：“今天怎么这么早……啊，你不会没吃早餐吧？”
莓摇了摇头：“我不太饿。”
“还是吃点比较好。”五郎说着也没等莓回应，就走出去了。他大约五分钟后才回来，拿着一块储备粮的面包。他打开了会议室的橱柜，寻找可以开封的剪刀。
“五郎，你怎么没穿劳动服？是身体不舒服了吗？”莓拿起当班表，今天是有13队的种地排班的。不过，因为没有了以黄血球为代表的维护方式，大家的身体都有或多或少的衰弱，就连莓自己，即使是做文书的工作多些，也有时候会觉得头晕。
五郎将已经开了一半包装的面包递给了莓，笑道：“没有。其实是哈奇先生早上和我说了点事，我想要通知你一声，所以早点来了，没想到你到的更早就是了。”
莓接了过来，却也没有吃，而是先问道：“哈奇先生？是什么事？”
“既然找到了米斯特汀，哈奇先生表示已经大概了解了周边的方位，所以想要凭着13都市里以前的导航记录，反向地寻路，去一趟花园。”
莓这回可是有些吃惊了：“花园？为什么？”
“花园有博士的一个实验室，里面好像有很多资料，尤其是有很多的对我们身体状况的一些研究。而且，虽然花园的孩子们这次几乎全部催熟般地上了战场，但那边应该还有一些监护员们，可能还有个别年龄实在太小的孩子们。如果放着不管，他们可能也会有危险……”
“有道理。那的确应该是把人给接过来。”莓点头，“哈奇先生是已经走了？怎么让你来说？”
“不。还没有呢，下午才走。其实是因为我也要去，就一事不烦二主了。”
莓把刚想要入口的面包又放了回去，转过头，打量了下五郎，用稍微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跟着去干什么？……唔，呵呵，难道是打算逃避几天的劳动吗？”
种田可完全算不上轻松的活计，尤其是13队的成员，更算是有经验的，所以经常要加班给别的小队指导种植方法等等。经常可以听到纯位数在走廊里大声抱怨指导“新人”比过去训练都要辛苦等等——虽然他这么说话的时候，其实炫耀的意味更足一些，看起来他很是享受作为“老师”指导“后辈”这种感觉。也许这是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成为了他一直想成为的“大人”吧……
“哈奇先生说可能那边事情会比较多，又要搬材料，又要拷贝资料，还要和监护员们交涉。虽然可以带上娜娜姐，但娜娜姐的腿还没有完全恢复，搬东西什么的就帮不上忙了。”五郎说，“哈奇先生说，上次……就是你昏倒那次，我不是跟着他一起用搜索系统找过可以耕种的田地和米斯特汀吗？所以他就来问我，愿意不愿意这次也帮个忙。我答应了。大概要一周左右回来吧。”
“这样啊。那五郎就去吧。”莓说着将今天排班里五郎的名字划去。想了想，把满给加上去了，“满最近可是经常为了陪着心所以请假啊，虽然我也支持他这么做，不过既然你出门了，果然他也该多干几天活儿了。”
“嗯，那我就去了，我会想念你的。”五郎笑着说，“好了，快点吃面包吧。”
“呵呵，这话是不是说反了。总应该是……”莓说着，咬了一口面包，她的话就这么戛然而止。她缓缓地咀嚼着，片刻后，垂下头，突兀地，一滴泪水从她的眼眶涌出，滴落在她的膝盖上。她放下了面包，放在桌子上，一言不发。
五郎很是被吓了一跳，疑惑又担忧地问：“哎，怎么？”
葡萄果酱味道的面包，从花园时代就是孩子们的早餐之一，非常受到欢迎。五郎是记着莓最喜欢这口味，才特意从仓库挑来的。难道是放太久变质了吗？这可糟糕了，储备粮本来就不多……一瞬间五郎想到了很多有的没的。
莓摇了摇头。
——我今天有被分配到葡萄果酱的面包，莓最喜欢吃，我却不太喜欢，要不我们换换？
——哎？好呀，谢谢！
——好了，快点吃面包吧。
——唔……那个，你有看到广去哪儿了吗？
——他就在那边，还在排队。怎么了？
——广也很喜欢吃这个，比我还喜欢，我想等等看他领到的是哪种……
只是在吃到那样怀念味道的面包、听到同样口气的话语时，突然就闪现了这样的回忆。虽然以前也经常和他一起相处时，经常能想起过去的很多事情，但是此刻却不同。
因为和五郎的回忆，几乎全部是不能和广分开的回忆。因为三个人就是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一起了。
而想到广的时候，就会感到心被扎了一下。
“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一点事。”莓这样说道，忍着想哭的感觉把剩下的面包都吃完了，觉得一点也没有甜味，味如嚼蜡。
五郎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很快陆陆续续就有其他人也走了进来，两人就都没再说话。
虽然哈奇在准备出行的事情，只有莓今日在，但因为也是做惯了的，很快就完成了分配，又处理了几桩巡逻小队报上来的昨日情况。趁着下午和娜娜姐他们开会之前的空档，莓一个人来到了零二的雕像旁。零二的雕像仍然像是平常一般，平静微笑着望向远方。
那是饱含希望的眼神。不论过去二人的关系如何，至少现在，看到零二的双眼。莓也觉得自己内心感到好受多了。
“莓，你果然在这儿啊。”五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个，我刚才去田地那里看了一圈，新的苗长得还不错，有些都已经出芽了，发育得比上次要快多了。我感觉是，可以放心点了。”
就在五郎走到莓身侧的时候，突然许多导弹般地叫龙从地底弹射起来，嗖地一声飞上天空。它们飞得极快，在视线中片刻就只剩下白色的烟雾残留。
“广和零二，是不是还在战斗呢？”莓突然说。
五郎也看向远处的天空，沉默着。这问题，大概是无法回答，又或者不需要回答的。
答案多半是——还在战斗。
并且，按照他们离去时的沉默，那多半是没法回来的战斗。
莓也并没有想得到答案，她继续道：“有时想到，只有我们在地球上过着这样的生活……心就很痛。我很希望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但是，能做什么呢。其实什么实际性的事情都做不了。就像是有一堵名为命运的墙搁在自己与他们之间。当他们进入传送阵的那一刹那，巨大的裂痕已经无法修复。他们是拥有耀眼却悲壮的命运的，仿佛是神的孩子一样的存在……对比之下仿佛渺小无比的自己与其他人，甚至连目击他们的战斗都无法做到。从很久以前就在抬头仰慕，最终，已经是连抬头，穷尽视线都无法看到对方的身影。
和以前没什么区别，那个人永远将责任都抗在自己的身上，对我们露出笑容。
尽管其实……其实在分离前是有认识到，这样是不对的。广也有自己追求的东西，也想要帮他达成。但是他就像是承担了那样的命运一般，被卷走，继续守护我们。而我们什么也做不到——
回来后，种田、安排各种事务、每天检查各项系统是否安全，日复一日的生活就此开始。虽然得到了“自由”，但却要比原来在米斯特汀生活时更要遵循日程表，生怕某处没有安排好、没有执行好，便满盘皆输。
简直就像是，就像是在宇宙中的经历都是做了一场大梦。梦幻得不真实。然后又这样被打回了现实的原型。
“这点，大家都是一样的。”
五郎摸了摸莓的头。莓觉得他好像很喜欢这么做，大概是以前比自己矮一点，长高了之后就要报复过来，是这样的心态么？他也试过这样逗广玩——想到这里，心中又不由得像是针扎一样。但是，莓能感到此时此刻他是想要安慰她的，她转过头去。
“但是，我们现在只能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我们能做的事情，就只是活下去。把这里建设得成为可以继续活下去的地方。
这样的话，有一天他们回来了，就可以不用担心水，不用担心食物，不用担心电，不用担心燃料，不用担心医疗……不用担心任何需要担心的东西，好好地，快乐地度过一生。
只是这样的事情而已吗……？
虽然这样想的话，的确能充满斗志。但，某种意义上，这其实也不能缓解心中犹如被针狠狠扎进去一般的疼痛。
又一群叫龙起飞了，飞翔的声音让两人不约而同望向天空。湛蓝的天空与明媚的阳光仿佛遮蔽了视线，甚至都看不到那之上的东西。
“五郎，你知道吗？”莓望着天空，没有对上他的视线，“最近，我其实开始喜欢起黑夜了，因为夜里至少抬头，可以看到无数的星光。我会想，他们肯定就在星星的哪一颗上。”
“……”
“我会想，如果他们回头看的话，还能看到我们的星球吗。”
“……”
“我会想，在天上的话，还能看到，和地球上一样的猎户座吗。”
五郎这次回应了：“看不到一样的了。理论上。”
“……是呢。看不见了。”莓微笑起来，她低下了头，风吹起她短短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表情，“等你回来后，偶尔，再一起看星星吧。”
她再次抬起头，仿佛看到了不存在于此刻视线内的星星。
第二章 92日
这里是瑰丽的宇宙。无数星星的聚集之处。
虽然无数次向外看去，但每一次都仍然会有同样的感觉。无数繁星划过，传送虫洞高速运行所产生的粉色与紫色的光华将整个视界都变得像是在绘本中一样，拥有童话的配色。无穷无尽的道路，哪怕已经是变得高大了，但对比这近乎无穷的空间，却仍然感到渺小。
失去了对时间和空间的感知。与其说是失去了，不如说是因为度量的量级一下子被提升了好几个级别，所以负责这个的感官根本无法运作了。人的一天，是太阳从升起到落下，但是这里根本连太阳都没有——又或者说，哪里都是太阳，无数恒星就这样从身旁掠过。
这是他此生所见过的最壮丽的景色。如果能拍下来，给所有人看一看，那该多好呀。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脑内传来了一阵从“另一边”那里来的快乐的感觉。
“很开心？”广这么问。
“嗯。Darling，我感觉到有人碰到了我的手臂。”
说的是零二的身体所化成的石像。零二似乎还和那个联系着。
“这次是因为什么，有用语言告诉你吗？”广问道，“又是十三队的谁吗？是未来在给你戴新的花环？或者和之前哪次似的，是其他部队的娜娜姐在诉苦？”
零二沉默了片刻，才含着笑意道：“这次不知道！我感觉的话，好像是正在靠着我的身边，在轻轻颤抖，嘿，是在哭吗？还是在大笑呢？也许是在怀念以前她的同伴吧？……说来，真是古怪啊，我还在地球上的时候，是个谁看到都会害怕的怪物，但是，现在大家似乎都很喜欢和我说话，呆在我的身边啊……就像是多了很多朋友一样。明明是石头怪。人类，真的很奇怪。”
广笑着说：“我想，零二和我，肯定成了大家的英雄吧。依靠英雄，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Darling感到开心？”
“……大概吧。虽然现在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但我最初给自己取名时，就特意叫自己和Hero（英雄）同音的Hiro（广）。要是能回去告诉那时候的自己，未来的你真的有一天会成为大家的英雄，那时候的我一定会高兴坏了。以为自己是特别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意识就是那一刻产生的吧？”
“自己的意识吗……？”零二沉默片刻，“虽然我变成了阿帕斯，但是，我仍然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和地球上联系着。我的身体，我的意识本来是一体，但是此刻却好像分割两地，又彼此联系。有的时候在想，是这里的我的意识是我，还是地球上的我的身体是我……”
“灵魂。”
“什么？”
“我很久以前看的一本书，上面把我们的意识叫做灵魂。灵魂和身体，是互相独立又互相联系的，但是我们的本质就是灵魂，所以，只要有灵魂就足够了。……啊，这么想的话，我们是不是正在那个旅程之中呢？就是每个灵魂都要花费千年去进行的，宇宙的旅程。”
“Darling真的知道很多东西呢……那是什么意思呢？”
广努力地回想着那时候看到的书的内容，然后一段一段地复述给零二。零二平时显然并不是经常阅读这类的东西，所以时不时还要提问。广也给她慢慢地讲解，从柏拉图开始，一直讲到更近的学者们的理解。
无数星宿飞过，无数时间飞逝，去计算这个有意义吗，没人知道。在驾驶舱外的绚丽与美好，就像是最美丽的梦境中的景象，现实中无法看到的景象。但对于恋人来说，最美的景象并不存在于外面，而存在在对方的心象世界里。
“所以，灵魂真的存在吗？宇宙里，真的有神的居所，灵魂一直飞翔就能到达？到达之后，就会被送回最初的地方？”零二就像是听了个童话故事般，沉浸在广的叙述中，“灵魂真是个好东西，好像是，不论动物，人类，叫龙人，还是什么的别的东西都拥有的东西呢。大家都有。”
“是的，柏拉图也说，灵魂的本质是自我行动，只要能自我行动的，不论是什么，我们都应该有灵魂。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但是零二的意识可以和身体分开，我想是存在灵魂的。”广这样回答零二的问题，接着他不由得轻轻咳嗽了一声，“抱歉，好像是说太久了，有些口干。”
广的身体上联通了不少管道，从管道中，就像是输送营养液一般地供给广生存的营养。但那并不是无穷无尽的营养，实际上是经过计算后，每日给出让人感到舒适的养分。如果只是坐着的话，应该是绰绰有余，但若是做一些其他的事情，就仍然会产生正常的劳累的身体反应。
“我们，其实可以不说话，Darling这样总是和我说话，有点辛苦吧？”零二沉默片刻说，“如果，我们完全融合在一起，就像是以前的叫龙兵器那样，我们就能不用对话交流，不论想什么，都是完全的一致呢。”
广没有犹豫地回应：“但是，如果还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和你用对话交流呢。”
零二沉默了片刻，有些难过地道：“Darling果然是不想变成兵器吧。你说过的……你不是为了战斗而生的。我就是不想让你变成这样的怪物，才离开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零二在的地方，不论是哪里，我都愿意去。所以这么做是我的选择。我不是为了战斗活着，我现在是为了零二活着的。”广顿了顿，才说，“现在，我和零二之间，不就像是比翼鸟一样的存在吗？雌鸟雄鸟彼此互相扶持、身体相连，哪怕双方都缺失了什么，也能前行。但是，叫龙的兵器不仅仅是物理上变为一体，精神上也完全融化在一起，不存在彼此……大概，以前的叫龙人觉得这就是真正的完满，最强的兵器。但是，也许是我自己这样想，我觉得那样的话，不算是比翼鸟了吧？我们此刻，虽然物理上相连，也能感觉到彼此的感受，但是，我们仍然是两个不同的灵魂。”
“……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不想舍弃的是，我们作为‘两者’的存在，与只有作为两者存在时才会有的‘连接’。如果真的和过去的叫龙兵器一样，也许战斗起来会更强力，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想舍弃这个。哪怕是让我嗓子干涩，我也愿意用语言与你对话。哪怕用语言、而不是直接连通思维，会让我们彼此不那么容易彼此理解，但是，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可以互相扶持地走下去。”广说，“因为我很喜欢零二啊。并且想要一直喜欢下去。如果不是两个人的话，就没有喜欢可言了。”
零二顿时红了脸：“哎，Dar、Darling，不要突然说出这种令人害羞的话啊。”
“我很喜欢和零二一起给天上的星星们编写星座，你说那个像是兔子，我说那个像是羊，你说那个像是棒棒糖，我说像是风车。如果我们是完全融在一起的话，就做不到这样了吧？我们就不会争论哪个是更像的图案了。其实，大概，我和你说的图案都不是正确的，是不完美的，但是，我很享受和你一起这样彼此分享的时光。这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有自我，不断的看到零二的自我，让我感到特别开心。”
“……即使我们现在变成了这样，也不后悔吗？”
这大概并不是零二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广笑了起来，他顿了顿，又说道：“零二，你还记得绘本里那句话吗？森林魔女，和快要变成怪物的公主说的。”
“嗯……”零二几乎没有犹豫，那是她无数遍复读的绘本，里面的每一句话她都如数家珍，她用一种假装出来的，仿佛是绘本里魔女般的低沉嗓音说道，“魔法也是有代价的，你已经获得了足够和人一样的幸福了，然后你就会失去自我，成为丑陋的怪物。”
“嗯，所以，换句话说，只要我们不失去自我，不失去我们的灵魂——不论外表变成什么样的，我们就都不是怪物。”
零二这回长久地没有回话。但是，广却从两人的连接中感觉到了她的感受，很温和也很激动，很开心也很难过，无数地情绪混合在一起。
“然后，结束这场战争后，我们就一起回家吧。”广说，“说来，柏拉图也说过这样的话哦——”
广顿了顿，用非常轻柔的语气说道。
“灵魂一旦独立，就不会再迷路。”
阿帕斯仍然沿着叫龙设定好的航线，向着未知的远方行驶，广和零二仍然不知道这趟旅程有多远，尽头会是什么。但是他们至少知道，如果有一天要回家的话，他们绝对不会迷路。
【作者注：
终于写到216了。这章其实在钻原作的空子吧。灵感来源有二：
第一，最终216告别时，02的口气是“如果我们有灵魂”，仿佛她对灵魂是否存在不是很自信，所以这里安插的私设是灵魂是什么02本来不知道，是16说的，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意象。
第二，我个人其实并不是很喜欢216彻底阿帕斯化的桥段，广曾经说过不想变成战斗兵器，也不想和叫龙人一样舍弃连接，我也觉得，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变成彻底的一个人就不是恋爱是自恋了，比翼鸟也是雌雄双鸟比翼齐飞，而不是一只鸟。而如今的24集，216更像是被宿命推动，做了自己并不那么想做的选择，但是，我在这里稍微改了一点点吧……
24集开头有说，如果叫龙兵器化了的话就会彼此思想都感知到，大概这个意思，但是直到24集最后变成灵体前，他们都仍然是在用语言交流的，所以就此我私设下，其实他们没有真的融在一起（最后转世也是一红一蓝两个灵魂，不是真变成了一个），也没有真的变成广不想要变成的战斗兵器，他们到最后是有自己的命运自己选择的——至少在我的同人里是这样。后面的剧情部分，也会因为这个选择，216会有和叫龙兵器不同的道路。
不论命运多么残酷，我们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能把握的地方，这是我想写的他们的故事的一个主题。】
这里是瑰丽的宇宙。无数星星的聚集之处。
虽然无数次向外看去，但每一次都仍然会有同样的感觉。无数繁星划过，传送虫洞高速运行所产生的粉色与紫色的光华将整个视界都变得像是在绘本中一样，拥有童话的配色。无穷无尽的道路，哪怕已经是变得高大了，但对比这近乎无穷的空间，却仍然感到渺小。
失去了对时间和空间的感知。与其说是失去了，不如说是因为度量的量级一下子被提升了好几个级别，所以负责这个的感官根本无法运作了。人的一天，是太阳从升起到落下，但是这里根本连太阳都没有——又或者说，哪里都是太阳，无数恒星就这样从身旁掠过。
这是他此生所见过的最壮丽的景色。如果能拍下来，给所有人看一看，那该多好呀。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脑内传来了一阵从“另一边”那里来的快乐的感觉。
“很开心？”广这么问。
“嗯。Darling，我感觉到有人碰到了我的手臂。”
说的是零二的身体所化成的石像。零二似乎还和那个联系着。
“这次是因为什么，有用语言告诉你吗？”广问道，“又是十三队的谁吗？是未来在给你戴新的花环？或者和之前哪次似的，是其他部队的娜娜姐在诉苦？”
零二沉默了片刻，才含着笑意道：“这次不知道！我感觉的话，好像是正在靠着我的身边，在轻轻颤抖，嘿，是在哭吗？还是在大笑呢？也许是在怀念以前她的同伴吧？……说来，真是古怪啊，我还在地球上的时候，是个谁看到都会害怕的怪物，但是，现在大家似乎都很喜欢和我说话，呆在我的身边啊……就像是多了很多朋友一样。明明是石头怪。人类，真的很奇怪。”
广笑着说：“我想，零二和我，肯定成了大家的英雄吧。依靠英雄，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Darling感到开心？”
“……大概吧。虽然现在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但我最初给自己取名时，就特意叫自己和Hero（英雄）同音的Hiro（广）。要是能回去告诉那时候的自己，未来的你真的有一天会成为大家的英雄，那时候的我一定会高兴坏了。以为自己是特别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意识就是那一刻产生的吧？”
“自己的意识吗……？”零二沉默片刻，“虽然我变成了阿帕斯，但是，我仍然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和地球上联系着。我的身体，我的意识本来是一体，但是此刻却好像分割两地，又彼此联系。有的时候在想，是这里的我的意识是我，还是地球上的我的身体是我……”
“灵魂。”
“什么？”
“我很久以前看的一本书，上面把我们的意识叫做灵魂。灵魂和身体，是互相独立又互相联系的，但是我们的本质就是灵魂，所以，只要有灵魂就足够了。……啊，这么想的话，我们是不是正在那个旅程之中呢？就是每个灵魂都要花费千年去进行的，宇宙的旅程。”
“Darling真的知道很多东西呢……那是什么意思呢？”
广努力地回想着那时候看到的书的内容，然后一段一段地复述给零二。零二平时显然并不是经常阅读这类的东西，所以时不时还要提问。广也给她慢慢地讲解，从柏拉图开始，一直讲到更近的学者们的理解。
无数星宿飞过，无数时间飞逝，去计算这个有意义吗，没人知道。在驾驶舱外的绚丽与美好，就像是最美丽的梦境中的景象，现实中无法看到的景象。但对于恋人来说，最美的景象并不存在于外面，而存在在对方的心象世界里。
“所以，灵魂真的存在吗？宇宙里，真的有神的居所，灵魂一直飞翔就能到达？到达之后，就会被送回最初的地方？”零二就像是听了个童话故事般，沉浸在广的叙述中，“灵魂真是个好东西，好像是，不论动物，人类，叫龙人，还是什么的别的东西都拥有的东西呢。大家都有。”
“是的，柏拉图也说，灵魂的本质是自我行动，只要能自我行动的，不论是什么，我们都应该有灵魂。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但是零二的意识可以和身体分开，我想是存在灵魂的。”广这样回答零二的问题，接着他不由得轻轻咳嗽了一声，“抱歉，好像是说太久了，有些口干。”
广的身体上联通了不少管道，从管道中，就像是输送营养液一般地供给广生存的营养。但那并不是无穷无尽的营养，实际上是经过计算后，每日给出让人感到舒适的养分。如果只是坐着的话，应该是绰绰有余，但若是做一些其他的事情，就仍然会产生正常的劳累的身体反应。
“我们，其实可以不说话，Darling这样总是和我说话，有点辛苦吧？”零二沉默片刻说，“如果，我们完全融合在一起，就像是以前的叫龙兵器那样，我们就能不用对话交流，不论想什么，都是完全的一致呢。”
广没有犹豫地回应：“但是，如果还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和你用对话交流呢。”
零二沉默了片刻，有些难过地道：“Darling果然是不想变成兵器吧。你说过的……你不是为了战斗而生的。我就是不想让你变成这样的怪物，才离开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零二在的地方，不论是哪里，我都愿意去。所以这么做是我的选择。我不是为了战斗活着，我现在是为了零二活着的。”广顿了顿，才说，“现在，我和零二之间，不就像是比翼鸟一样的存在吗？雌鸟雄鸟彼此互相扶持、身体相连，哪怕双方都缺失了什么，也能前行。但是，叫龙的兵器不仅仅是物理上变为一体，精神上也完全融化在一起，不存在彼此……大概，以前的叫龙人觉得这就是真正的完满，最强的兵器。但是，也许是我自己这样想，我觉得那样的话，不算是比翼鸟了吧？我们此刻，虽然物理上相连，也能感觉到彼此的感受，但是，我们仍然是两个不同的灵魂。”
“……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不想舍弃的是，我们作为‘两者’的存在，与只有作为两者存在时才会有的‘连接’。如果真的和过去的叫龙兵器一样，也许战斗起来会更强力，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想舍弃这个。哪怕是让我嗓子干涩，我也愿意用语言与你对话。哪怕用语言、而不是直接连通思维，会让我们彼此不那么容易彼此理解，但是，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可以互相扶持地走下去。”广说，“因为我很喜欢零二啊。并且想要一直喜欢下去。如果不是两个人的话，就没有喜欢可言了。”
零二顿时红了脸：“哎，Dar、Darling，不要突然说出这种令人害羞的话啊。”
“我很喜欢和零二一起给天上的星星们编写星座，你说那个像是兔子，我说那个像是羊，你说那个像是棒棒糖，我说像是风车。如果我们是完全融在一起的话，就做不到这样了吧？我们就不会争论哪个是更像的图案了。其实，大概，我和你说的图案都不是正确的，是不完美的，但是，我很享受和你一起这样彼此分享的时光。这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有自我，不断的看到零二的自我，让我感到特别开心。”
“……即使我们现在变成了这样，也不后悔吗？”
这大概并不是零二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广笑了起来，他顿了顿，又说道：“零二，你还记得绘本里那句话吗？森林魔女，和快要变成怪物的公主说的。”
“嗯……”零二几乎没有犹豫，那是她无数遍复读的绘本，里面的每一句话她都如数家珍，她用一种假装出来的，仿佛是绘本里魔女般的低沉嗓音说道，“魔法也是有代价的，你已经获得了足够和人一样的幸福了，然后你就会失去自我，成为丑陋的怪物。”
“嗯，所以，换句话说，只要我们不失去自我，不失去我们的灵魂——不论外表变成什么样的，我们就都不是怪物。”
零二这回长久地没有回话。但是，广却从两人的连接中感觉到了她的感受，很温和也很激动，很开心也很难过，无数地情绪混合在一起。
“然后，结束这场战争后，我们就一起回家吧。”广说，“说来，柏拉图也说过这样的话哦——”
广顿了顿，用非常轻柔的语气说道。
“灵魂一旦独立，就不会再迷路。”
阿帕斯仍然沿着叫龙设定好的航线，向着未知的远方行驶，广和零二仍然不知道这趟旅程有多远，尽头会是什么。但是他们至少知道，如果有一天要回家的话，他们绝对不会迷路。
【作者注：
终于写到216了。这章其实在钻原作的空子吧。灵感来源有二：
第一，最终216告别时，02的口气是“如果我们有灵魂”，仿佛她对灵魂是否存在不是很自信，所以这里安插的私设是灵魂是什么02本来不知道，是16说的，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意象。
第二，我个人其实并不是很喜欢216彻底阿帕斯化的桥段，广曾经说过不想变成战斗兵器，也不想和叫龙人一样舍弃连接，我也觉得，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变成彻底的一个人就不是恋爱是自恋了，比翼鸟也是雌雄双鸟比翼齐飞，而不是一只鸟。而如今的24集，216更像是被宿命推动，做了自己并不那么想做的选择，但是，我在这里稍微改了一点点吧……
24集开头有说，如果叫龙兵器化了的话就会彼此思想都感知到，大概这个意思，但是直到24集最后变成灵体前，他们都仍然是在用语言交流的，所以就此我私设下，其实他们没有真的融在一起（最后转世也是一红一蓝两个灵魂，不是真变成了一个），也没有真的变成广不想要变成的战斗兵器，他们到最后是有自己的命运自己选择的——至少在我的同人里是这样。后面的剧情部分，也会因为这个选择，216会有和叫龙兵器不同的道路。
不论命运多么残酷，我们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能把握的地方，这是我想写的他们的故事的一个主题。】
第三章 93日
从飞艇的窗户看去，外面是一片荒野，几乎没有尽头。随着飞行，这荒野慢慢向后退去，其上破旧的建筑，盐湖一般的半干涸湖泊，山丘，谷底，都这样快速的退到视线的远端，逐渐消失。
虽然以前13都市移动的时候，五郎也经常和同伴们一起站在都市的边缘看城市缓缓地向前移动，但坐上飞艇的时候也只有两次：第一次是从花园离开，去往新的都市，在飞艇上和以前不熟识的那部分伙伴们互相认识，几乎没有对外界的样子好奇过，倒是记得那时广一直站在飞船的落地窗那里，看着窗外一言不发。第二次是从13都市去往鸟巢，那时候都在担心心和满的事情，自然无心欣赏风景。
所以这还是第一次他认认真真地从天空看向这片大地。
和从都市上看，或者从卫星搜索系统上看都不一样，这样快速掠过的土地，显得如此广大。更明显的是，由于是飞艇，而不是巨大的都市，因此不需要选择空旷的路线才能前进，所以平时在13都市上很难看到的大片废弃建筑群，在飞艇上便是极为容易看到的了。
“哈奇先生，那边也有个看起来很大的都市。”
这艘飞艇上只有哈奇和五郎两个人，飞行途中也就只能用聊天打发时间。
“嗯，应该也是废弃很久的人类城市了。看这个规模，大概是人口有百万级别以上的大都市吧。中间的建筑损毁很厉害，应该是曾经遭到过叫龙的攻击。”
就在这句话结束时，又能看到许多叫龙从地底飞上天空。五郎抬头，却也很快捕捉不到它们的踪迹。
而几乎同时，哈奇的通讯器也响了起来，哈奇拿起来看，屏幕上显示着有信号被接收，但无回应。
“哈奇先生在联络花园那边？”
“不是。我没有特定联络谁。只是我将APE的真相，博士留下的一些资料，和种植的方法等生存资料，用以前APE时期的联络频段不停地向外发送。”哈奇在通讯器上进行着操作，“博士死前，曾经和我说过，当年的APE是个世界性的组织，除了已经被核弹毁灭的澳洲，其他地方或许也有种植园，只是后来因为确认了叫龙储藏阿帕斯的地方在我们所处的这片陆地上，才全力发展这里的军力。但其他地方或许也有幸存者。”
“那，刚才是有人回应吗？”
“不，只是有被接受的迹象，但不能确定是人为的，也许是某些种植园的自动接受系统导致的。恐怕，就算是被接受了，也一时半刻未必能理解，甚至未必会回讯息吧。……这是看他们的选择了。”哈奇看向解析出的结果，“……看起来是，南洋群岛的某处。”
“是那个……太平洋和印度洋之间的群岛吗？那里也会有种植园？”
“我查看了博士的一些资料。APE的确曾经认为叫龙是将阿帕斯藏在深海某处。”哈奇说，“想不到，你对地理也很熟悉？我记得，这并不是驾驶员必修的课程……”
“我并不算是熟悉。是……”五郎在说道这个名字的时候，稍微顿了顿，“是广。以前在花园的时候，他就一直很想去外面看看的样子，所以经常看各种地图、游记，那类的吧。我只是在旁边听多了，也就记住了一个两个罢了。比如说，格陵兰岛虽然意思是绿岛，其实全都是冰雪。或者南洋群岛是世界上最大的群岛……总之是听来很多奇怪的知识吧。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毕竟是花园中的书……那时候广就有说过，因为都只是书上记载的，就像是童话、神话一样，其实我们也并不知道花园之外是什么样子……”
“是吗。”
“嗯。虽然，广他现在是在宇宙里了。”五郎再次看向天空，“跑到太阳系之外，这算是看到了更大的世界了吗？”
哈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五郎开口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也没有成言，片刻后，他笑着转换了话题：“哈奇先生去过的地方，应该比我们这些驾驶员多很多吧？”
哈奇摇了摇头：“我也没有离开过这片陆地。不过，的确，在你们还没有来到十三都市前，我和娜娜倒是跟着博士东奔西走过一阵。至少这片大陆南北的海岸线我是都见过的。”
“海岸线吗？啊，有个传讯，请您稍等。”
哈奇转过头去，看到五郎似乎是在用通讯器打着什么字，看样子似乎还有些开心。在APE覆灭后，对于驾驶员的通讯限制也解除了，以前的他们只能在生活区内才能使用通讯装置，现在也接入了原APE的通讯网络。
“鸟巢那边的？”
“嗯，抱歉。”
“不过是闲聊罢了。不用跟以前一样那么严格。”
“嗯，说来，我们倒是也去过一次海边——”
就在他话音刚落时，通讯器又收到了新的信息。
【莓：
怎么回复的这么快，你真的是在干活吗？有好好帮助哈奇先生吗？】
五郎将通讯器稍微侧着给哈奇看了一瞬：“哈，队长也在批评我玩忽职守的行为了。再次抱歉，哈奇先生。”
“是她在给你发消息啊。”
五郎点点头，他顺手回复道。
【五郎：
还没到花园。比预定的晚了一个小时。况且，其实你也是立刻就回复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句话说得想证明自己没有在工作时间偷懒，莓是老半天都没有再回一句话。大概是能够想象她看到这句话后仿佛被戳了一下的那种表情，五郎又不由得轻轻笑了下。
“你和莓的关系还是不错？”
在不用驾驶Franxx之后，许多搭档间，也未必继续维持原来的紧密关系，和别的小队之间的交集也越来越多。
五郎想了片刻，却还是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大概吧。”
“是么。新娜娜和我说过，以前你似乎是很关心田地的事情的，还有净水和电力，在我们没回来前，你也帮了莓不少忙。但我们回来后，虽然你在实际出了问题时，还是能第一个报上来，但是却不怎么主动过来帮忙了。”哈奇说，“这么说，是因为你实际上不喜欢做文书吗？或者是有什么原因？”
五郎看向窗外，又是一片废墟闪过，他缓慢地说：“倒也不是，只是您回来后已经整合了各个队伍的管理员们在处理这些事情……情况不一样了。比起来，作为年青男孩子，卖卖力气不是更有助益吗？等我哪天也像是郁乃那样，做不了那些了，自然就回来帮忙了。”
合理的答案，却仿佛是有些过于斟酌字句的陈述方式。
“我们也不会一直做你们的管理者的。”哈奇说，“只是觉得，从以前在十三队的情况来说，你得个性和能力还挺合适的。”
五郎笑道：“谢谢您。如果有能让我帮上忙的地方请您一定要说。”
哈奇也点了点头。他看向了导航，看起来离他们的终点——花园，已经很近了。不一会儿，果然就传来了即将自动降落的提示音。哈奇站起来，正要去做些准备。从刚才那个话题结束就一直靠着栏杆沉默的五郎突然说道：
“其实，哈奇先生……”
“嗯？”
“我有时会突然有一种很自私的设想——如果那个时候，干脆把他打成根本就开不了机的情况，会怎么样呢？说不定那外星人下次来，都是千万年以后了……又有什么关系。”
哈奇没有完全听清，更是没有听懂这段被以很快的语速说出口，又没头没尾的话，但他感觉到这似乎是对刚才他的问题的回答，他转过身来。
五郎却从栏杆上直起了身子，非常爽朗地笑了起来：“对不起，只是说说而已，因为不知道能和谁说，所以和哈奇先生说了一嘴。您不要介意。我想，那也不会更好吧。我之前就明白的，不论是谁的道路，别的人都不能替他走……只是觉得，这答案，有点残酷罢了。”
哈奇并没有再问，只是仍然用严肃地语气命令道：“去收拾你的东西吧。”
“是。”五郎回答道。
从飞艇的窗户看去，外面是一片荒野，几乎没有尽头。随着飞行，这荒野慢慢向后退去，其上破旧的建筑，盐湖一般的半干涸湖泊，山丘，谷底，都这样快速的退到视线的远端，逐渐消失。
虽然以前13都市移动的时候，五郎也经常和同伴们一起站在都市的边缘看城市缓缓地向前移动，但坐上飞艇的时候也只有两次：第一次是从花园离开，去往新的都市，在飞艇上和以前不熟识的那部分伙伴们互相认识，几乎没有对外界的样子好奇过，倒是记得那时广一直站在飞船的落地窗那里，看着窗外一言不发。第二次是从13都市去往鸟巢，那时候都在担心心和满的事情，自然无心欣赏风景。
所以这还是第一次他认认真真地从天空看向这片大地。
和从都市上看，或者从卫星搜索系统上看都不一样，这样快速掠过的土地，显得如此广大。更明显的是，由于是飞艇，而不是巨大的都市，因此不需要选择空旷的路线才能前进，所以平时在13都市上很难看到的大片废弃建筑群，在飞艇上便是极为容易看到的了。
“哈奇先生，那边也有个看起来很大的都市。”
这艘飞艇上只有哈奇和五郎两个人，飞行途中也就只能用聊天打发时间。
“嗯，应该也是废弃很久的人类城市了。看这个规模，大概是人口有百万级别以上的大都市吧。中间的建筑损毁很厉害，应该是曾经遭到过叫龙的攻击。”
就在这句话结束时，又能看到许多叫龙从地底飞上天空。五郎抬头，却也很快捕捉不到它们的踪迹。
而几乎同时，哈奇的通讯器也响了起来，哈奇拿起来看，屏幕上显示着有信号被接收，但无回应。
“哈奇先生在联络花园那边？”
“不是。我没有特定联络谁。只是我将APE的真相，博士留下的一些资料，和种植的方法等生存资料，用以前APE时期的联络频段不停地向外发送。”哈奇在通讯器上进行着操作，“博士死前，曾经和我说过，当年的APE是个世界性的组织，除了已经被核弹毁灭的澳洲，其他地方或许也有种植园，只是后来因为确认了叫龙储藏阿帕斯的地方在我们所处的这片陆地上，才全力发展这里的军力。但其他地方或许也有幸存者。”
“那，刚才是有人回应吗？”
“不，只是有被接受的迹象，但不能确定是人为的，也许是某些种植园的自动接受系统导致的。恐怕，就算是被接受了，也一时半刻未必能理解，甚至未必会回讯息吧。……这是看他们的选择了。”哈奇看向解析出的结果，“……看起来是，南洋群岛的某处。”
“是那个……太平洋和印度洋之间的群岛吗？那里也会有种植园？”
“我查看了博士的一些资料。APE的确曾经认为叫龙是将阿帕斯藏在深海某处。”哈奇说，“想不到，你对地理也很熟悉？我记得，这并不是驾驶员必修的课程……”
“我并不算是熟悉。是……”五郎在说道这个名字的时候，稍微顿了顿，“是广。以前在花园的时候，他就一直很想去外面看看的样子，所以经常看各种地图、游记，那类的吧。我只是在旁边听多了，也就记住了一个两个罢了。比如说，格陵兰岛虽然意思是绿岛，其实全都是冰雪。或者南洋群岛是世界上最大的群岛……总之是听来很多奇怪的知识吧。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毕竟是花园中的书……那时候广就有说过，因为都只是书上记载的，就像是童话、神话一样，其实我们也并不知道花园之外是什么样子……”
“是吗。”
“嗯。虽然，广他现在是在宇宙里了。”五郎再次看向天空，“跑到太阳系之外，这算是看到了更大的世界了吗？”
哈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五郎开口想说什么，但是最后也没有成言，片刻后，他笑着转换了话题：“哈奇先生去过的地方，应该比我们这些驾驶员多很多吧？”
哈奇摇了摇头：“我也没有离开过这片陆地。不过，的确，在你们还没有来到十三都市前，我和娜娜倒是跟着博士东奔西走过一阵。至少这片大陆南北的海岸线我是都见过的。”
“海岸线吗？啊，有个传讯，请您稍等。”
哈奇转过头去，看到五郎似乎是在用通讯器打着什么字，看样子似乎还有些开心。在APE覆灭后，对于驾驶员的通讯限制也解除了，以前的他们只能在生活区内才能使用通讯装置，现在也接入了原APE的通讯网络。
“鸟巢那边的？”
“嗯，抱歉。”
“不过是闲聊罢了。不用跟以前一样那么严格。”
“嗯，说来，我们倒是也去过一次海边——”
就在他话音刚落时，通讯器又收到了新的信息。
【莓：
怎么回复的这么快，你真的是在干活吗？有好好帮助哈奇先生吗？】
五郎将通讯器稍微侧着给哈奇看了一瞬：“哈，队长也在批评我玩忽职守的行为了。再次抱歉，哈奇先生。”
“是她在给你发消息啊。”
五郎点点头，他顺手回复道。
【五郎：
还没到花园。比预定的晚了一个小时。况且，其实你也是立刻就回复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句话说得想证明自己没有在工作时间偷懒，莓是老半天都没有再回一句话。大概是能够想象她看到这句话后仿佛被戳了一下的那种表情，五郎又不由得轻轻笑了下。
“你和莓的关系还是不错？”
在不用驾驶Franxx之后，许多搭档间，也未必继续维持原来的紧密关系，和别的小队之间的交集也越来越多。
五郎想了片刻，却还是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大概吧。”
“是么。新娜娜和我说过，以前你似乎是很关心田地的事情的，还有净水和电力，在我们没回来前，你也帮了莓不少忙。但我们回来后，虽然你在实际出了问题时，还是能第一个报上来，但是却不怎么主动过来帮忙了。”哈奇说，“这么说，是因为你实际上不喜欢做文书吗？或者是有什么原因？”
五郎看向窗外，又是一片废墟闪过，他缓慢地说：“倒也不是，只是您回来后已经整合了各个队伍的管理员们在处理这些事情……情况不一样了。比起来，作为年青男孩子，卖卖力气不是更有助益吗？等我哪天也像是郁乃那样，做不了那些了，自然就回来帮忙了。”
合理的答案，却仿佛是有些过于斟酌字句的陈述方式。
“我们也不会一直做你们的管理者的。”哈奇说，“只是觉得，从以前在十三队的情况来说，你得个性和能力还挺合适的。”
五郎笑道：“谢谢您。如果有能让我帮上忙的地方请您一定要说。”
哈奇也点了点头。他看向了导航，看起来离他们的终点——花园，已经很近了。不一会儿，果然就传来了即将自动降落的提示音。哈奇站起来，正要去做些准备。从刚才那个话题结束就一直靠着栏杆沉默的五郎突然说道：
“其实，哈奇先生……”
“嗯？”
“我有时会突然有一种很自私的设想——如果那个时候，干脆把他打成根本就开不了机的情况，会怎么样呢？说不定那外星人下次来，都是千万年以后了……又有什么关系。”
哈奇没有完全听清，更是没有听懂这段被以很快的语速说出口，又没头没尾的话，但他感觉到这似乎是对刚才他的问题的回答，他转过身来。
五郎却从栏杆上直起了身子，非常爽朗地笑了起来：“对不起，只是说说而已，因为不知道能和谁说，所以和哈奇先生说了一嘴。您不要介意。我想，那也不会更好吧。我之前就明白的，不论是谁的道路，别的人都不能替他走……只是觉得，这答案，有点残酷罢了。”
哈奇并没有再问，只是仍然用严肃地语气命令道：“去收拾你的东西吧。”
“是。”五郎回答道。
“这样，实验室那边的也都搬上来了。”五郎将一箱子资料放在飞艇的货仓里，“这样郁乃也安心了。”
听太说过一嘴，郁乃好像是把博士在鸟巢的实验室都搬空了半个，不过这次听到自己要去花园，还特意找过来，说博士在鸟巢的研究大都是关于阿帕斯的，参考价值不大，倒是花园里肯定有很多关于孩子们的身体的研究资料，让五郎提醒哈奇不要忘记拿回来。
五郎随手拿起上面一张，看了看其中的内容。是关于黄血球的，其上说这是一种人造细胞，可以通过强化人体内的细胞再分化、刺激免疫系统等方式，来避免在开Franxx过程中，被叫龙的体系刺激所导致的基因崩坏和叫龙化。但是其代价是因为细胞分裂的过量，导致端粒的过快缩短，最终老化加速。
这倒是大家已经知道的事实。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13队的同伴们只开机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比起已经有去世的、其他更资深的驾驶员来说，还尚且算是伤害并不那么大的。但也并不意味着以后就高枕无忧……黄血球会在开Franxx的过程中被快速消耗，因此要不断进行补充，但是如果不开Franxx的话，黄血球就不会被消耗，会堆积在体内，仍然将继续加速老化的进程，只是没有开机那么快罢了。
十年。如果没有任何方法的话，所有人大概都活不过十年。
五郎笑着将这资料又放回了箱子里，轻声地调侃道：“……至少比以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强点吧。”
“已经都搬完了吗？实验室那边？”哈奇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
“嗯。之后呢？”
“我去和花园的监护者开个会。之后应该会去整理花园的图书馆，你可以先去那边。”
“了解。”
独自走在花园的走廊内，五郎看着周围已经完全熄灭灯火的房间，不由得站在外面看了片刻。坦率的说，其实在这里的回忆在他自己看来还是有相当不错的一部分……至少他本人没有面临过被剪枝的威胁，有不错的、可以信赖的朋友，虽然周围一起的人越来越少，但是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两个人都走到了最后，甚至被分在了一个队伍里。他现在还记得那一天自己从心底感到的开心和兴奋。
因为广特别喜欢读书，莓也一定是会跟去的，所以自己也经常去图书馆陪着那两人，从活动间到图书馆的路，虽然周围没有亮起一盏灯，可五郎也是就算闭着眼就能走到。这么一想，五郎就又想起广以前说的，图书是心灵明灯的话来。虽然现在这么想，倒是很难再有以前那样会心一笑的感觉了……
图书馆到了，五郎走进去，灯也没有亮，不过和过去一样，从圆形的大窗里透过的光线，足够照亮整个图书馆。五郎顺手将灯打开来，顿时便是一片光明。
“哎？”
有个孩子正背对着门，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拿着一本书在看。是个黑色头发的小男孩。他的身体微微抖着，头也垂着，仿佛是有些困了坐着打瞌睡的样子。
五郎一瞬间愣住了，差点叫出了一个名字。
不过那小男孩因为灯亮了，先转过了身，是完全个不认识的面孔。男孩立刻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道：“那个……请问你是之前是驾驶员的，代号056吗？监护员老师，让我在这里等着你。”
“是的。你是？”
“我是代号527。”小男孩走到五郎身前，然后指着图书馆的两个方向，一板一眼地道，“老师们整理了书。那些是要带走的，那边的是，有损毁的，或者重复的，这次就不带走了，以免消耗飞艇的燃料。”
“是已经整理好了么。这可是帮大忙了。谢谢你。”
“不、不是我整理的。”男孩说，“不过老师们刚才都去开会了。你要自己搬走吗？我也可以帮忙。”
“不。等会儿让哈奇先生来确认一下才行。”五郎笑着道，“我就在这边坐会儿。你也坐吧？”
男孩坐在对面，颇是正襟危坐的样子。五郎看他这幅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缓解气氛地问道：“刚才我没来之前，你是看书看睡着了吗？这么早就困了？”
“不。”男孩诚实地道，“我在哭。”
“哎？”五郎一愣，片刻后，用温和的声音问，“抱歉……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男孩犹豫了片刻，眼中又有了泪花，他咬了咬嘴唇：“我……我做不成驾驶员了。”
男孩没有等五郎回话，就滔滔不绝地继续：“听老师们说，这次虽然不是以前的剪枝，但是我们留在这里的十几个孩子，全都不能做驾驶员了。而且，以后也不需要驾驶员了。可是，我是为了做驾驶员才努力到现在的。不做驾驶员的话，我完全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们是不是被抛弃了呢？”
五郎沉默了片刻，他站起身来，坐到了男孩的身边，用手摸了摸他的头：“除了驾驶之外，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啊。”
“比如说，像你一样来搬东西吗？”
“比如说，像我一样来搬东西。”五郎笑着认同了男孩的话，“还有，种地、联络、巡逻、维修器材、煮饭、洗衣……嗯，能做的事情真是数都数不过来。堆积如山。只有做到你不想做为止的。”
“……原来有那么多的事情啊。”男孩想了想，“但是，果然是做驾驶员比较好吧。是人类的荣光。就像是056哥哥你原来那样。”
五郎一下子笑了：“我们可算不上什么人类的荣光啊。”
只不过是被Virm所骗的一群可悲的孩子们罢了。与应该是同伴的对象战斗，甚至是，如果没有这样讽刺的战斗的话就根本不会被允许出生。然后在没有价值时，就被这样留在大地上，只能先活下去再说，甚至连这件事都是个问题。
“但是，的确，人类的荣光……是存在的，我们现在也正为了这荣光努力着。”五郎顿了顿，“你有听说过，代号016，广的名字吗？嗯，是个非常喜欢给人起名字也很喜欢问问题的人。”
男孩想了想，很是不确定地道：“Hi、ro……好像是有点熟悉的名字，在哪里看到过吗。……对了，听说以前的某一届，是有这么一个前辈，虽然不知道是不是056哥哥所说的那个人，不过也是一个喜欢起名，喜欢问问题的人……那人开始被很多人仰慕，不过后来变得很弱，几乎是要被剪枝了……老师们常常这么教训，果然是数值最重要，不要去东问西问，想一些有的没的。”
“哈，广在花园的后辈里居然是这么个名声吗？”五郎不由得笑了起来，“其实，我也是很仰慕他的人之一啊。那你知道，这个人现在在哪里吗？”
“是被剪枝了吗？”
听太说过一嘴，郁乃好像是把博士在鸟巢的实验室都搬空了半个，不过这次听到自己要去花园，还特意找过来，说博士在鸟巢的研究大都是关于阿帕斯的，参考价值不大，倒是花园里肯定有很多关于孩子们的身体的研究资料，让五郎提醒哈奇不要忘记拿回来。
五郎随手拿起上面一张，看了看其中的内容。是关于黄血球的，其上说这是一种人造细胞，可以通过强化人体内的细胞再分化、刺激免疫系统等方式，来避免在开Franxx过程中，被叫龙的体系刺激所导致的基因崩坏和叫龙化。但是其代价是因为细胞分裂的过量，导致端粒的过快缩短，最终老化加速。
这倒是大家已经知道的事实。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13队的同伴们只开机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比起已经有去世的、其他更资深的驾驶员来说，还尚且算是伤害并不那么大的。但也并不意味着以后就高枕无忧……黄血球会在开Franxx的过程中被快速消耗，因此要不断进行补充，但是如果不开Franxx的话，黄血球就不会被消耗，会堆积在体内，仍然将继续加速老化的进程，只是没有开机那么快罢了。
十年。如果没有任何方法的话，所有人大概都活不过十年。
五郎笑着将这资料又放回了箱子里，轻声地调侃道：“……至少比以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强点吧。”
“已经都搬完了吗？实验室那边？”哈奇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
“嗯。之后呢？”
“我去和花园的监护者开个会。之后应该会去整理花园的图书馆，你可以先去那边。”
“了解。”
独自走在花园的走廊内，五郎看着周围已经完全熄灭灯火的房间，不由得站在外面看了片刻。坦率的说，其实在这里的回忆在他自己看来还是有相当不错的一部分……至少他本人没有面临过被剪枝的威胁，有不错的、可以信赖的朋友，虽然周围一起的人越来越少，但是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两个人都走到了最后，甚至被分在了一个队伍里。他现在还记得那一天自己从心底感到的开心和兴奋。
因为广特别喜欢读书，莓也一定是会跟去的，所以自己也经常去图书馆陪着那两人，从活动间到图书馆的路，虽然周围没有亮起一盏灯，可五郎也是就算闭着眼就能走到。这么一想，五郎就又想起广以前说的，图书是心灵明灯的话来。虽然现在这么想，倒是很难再有以前那样会心一笑的感觉了……
图书馆到了，五郎走进去，灯也没有亮，不过和过去一样，从圆形的大窗里透过的光线，足够照亮整个图书馆。五郎顺手将灯打开来，顿时便是一片光明。
“哎？”
有个孩子正背对着门，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拿着一本书在看。是个黑色头发的小男孩。他的身体微微抖着，头也垂着，仿佛是有些困了坐着打瞌睡的样子。
五郎一瞬间愣住了，差点叫出了一个名字。
不过那小男孩因为灯亮了，先转过了身，是完全个不认识的面孔。男孩立刻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道：“那个……请问你是之前是驾驶员的，代号056吗？监护员老师，让我在这里等着你。”
“是的。你是？”
“我是代号527。”小男孩走到五郎身前，然后指着图书馆的两个方向，一板一眼地道，“老师们整理了书。那些是要带走的，那边的是，有损毁的，或者重复的，这次就不带走了，以免消耗飞艇的燃料。”
“是已经整理好了么。这可是帮大忙了。谢谢你。”
“不、不是我整理的。”男孩说，“不过老师们刚才都去开会了。你要自己搬走吗？我也可以帮忙。”
“不。等会儿让哈奇先生来确认一下才行。”五郎笑着道，“我就在这边坐会儿。你也坐吧？”
男孩坐在对面，颇是正襟危坐的样子。五郎看他这幅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缓解气氛地问道：“刚才我没来之前，你是看书看睡着了吗？这么早就困了？”
“不。”男孩诚实地道，“我在哭。”
“哎？”五郎一愣，片刻后，用温和的声音问，“抱歉……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男孩犹豫了片刻，眼中又有了泪花，他咬了咬嘴唇：“我……我做不成驾驶员了。”
男孩没有等五郎回话，就滔滔不绝地继续：“听老师们说，这次虽然不是以前的剪枝，但是我们留在这里的十几个孩子，全都不能做驾驶员了。而且，以后也不需要驾驶员了。可是，我是为了做驾驶员才努力到现在的。不做驾驶员的话，我完全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们是不是被抛弃了呢？”
五郎沉默了片刻，他站起身来，坐到了男孩的身边，用手摸了摸他的头：“除了驾驶之外，也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啊。”
“比如说，像你一样来搬东西吗？”
“比如说，像我一样来搬东西。”五郎笑着认同了男孩的话，“还有，种地、联络、巡逻、维修器材、煮饭、洗衣……嗯，能做的事情真是数都数不过来。堆积如山。只有做到你不想做为止的。”
“……原来有那么多的事情啊。”男孩想了想，“但是，果然是做驾驶员比较好吧。是人类的荣光。就像是056哥哥你原来那样。”
五郎一下子笑了：“我们可算不上什么人类的荣光啊。”
只不过是被Virm所骗的一群可悲的孩子们罢了。与应该是同伴的对象战斗，甚至是，如果没有这样讽刺的战斗的话就根本不会被允许出生。然后在没有价值时，就被这样留在大地上，只能先活下去再说，甚至连这件事都是个问题。
“但是，的确，人类的荣光……是存在的，我们现在也正为了这荣光努力着。”五郎顿了顿，“你有听说过，代号016，广的名字吗？嗯，是个非常喜欢给人起名字也很喜欢问问题的人。”
男孩想了想，很是不确定地道：“Hi、ro……好像是有点熟悉的名字，在哪里看到过吗。……对了，听说以前的某一届，是有这么一个前辈，虽然不知道是不是056哥哥所说的那个人，不过也是一个喜欢起名，喜欢问问题的人……那人开始被很多人仰慕，不过后来变得很弱，几乎是要被剪枝了……老师们常常这么教训，果然是数值最重要，不要去东问西问，想一些有的没的。”
“哈，广在花园的后辈里居然是这么个名声吗？”五郎不由得笑了起来，“其实，我也是很仰慕他的人之一啊。那你知道，这个人现在在哪里吗？”
“是被剪枝了吗？”
第四章 94日
“紧急通讯，紧急通讯。”
睁开迷蒙的双眼，在眼前闪烁着操作屏。广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再三地睁眼，然后确认了这的确是真实中发生的事情，而不是梦境。
虽然理论上，成为阿帕斯的一部分的广并不需要睡觉、吃饭，但是并未完全融入的广，随着旅行时间的增加，偶尔也会想要小憩一下。也许这就是不完全去融入叫龙系统的“代价”。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
在太空中，广才第一次觉得梦真是个好东西。以前，现实中的压力与疑问就已经让人喘不过气来了，早上一醒来又有严格的作息时间表，那些梦就犹如易碎的泡沫，被冰冷的现实轻易的戳破，然后被遗忘到记忆的角落。
但是，此刻的梦却显得无比珍贵，有时候做了很有趣的梦，可以和零二一起分享，彼此谈一谈其中有趣的地方。而更有时候，广甚至觉得通过梦，自己的意识仿佛能回到地球上，能看到伙伴们。他不知道那些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想起了自己以前看过的一本童话，里面的主角不幸去世之后，意识会继续呆在地面三天，可以和重要的人们告别，但是那些还活着的人都看不见已经死去的主角，主角只能在一旁观看他们的生活。他感觉自己的梦就是这样的。他好像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看到了他们……
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在那个梦里也看到了“紧急通讯”的字样。但究竟是个什么梦呢，感到担忧，这些情感和对梦的记忆，被阿帕斯操控室内部的红色警告所覆盖。
“紧急通讯，紧急通讯。”
广彻底清醒过来：“通讯？但是，我们可是在宇宙中？零二，怎么回事？”
零二摸着头，似乎是被这个通讯搅得脑袋有些不适：“……我也不知道。Darling接通试试看吧。但是，我却觉得有点熟悉的感觉。”
广摸索着，在显示屏上点了确认接收的字样。片刻后，闪着雪花，仿佛数据接收并不通畅的样子，一个人出现在屏幕里。
是弗兰克斯博士。
“博士？”零二也似乎看到了屏幕，她颤抖着问道，“博士，你还好吗？！Darling，你不是说博士已经……去世了吗？”
对了零二来说，弗兰克斯博士也是一位对她而言，有着特殊意义的人。虽然博士在早年曾经对她做过许多实验，有些也许并不“人道”，但是，随着的时间流逝，也许是已经取得了想要的数据吧，从某日开始，博士就不再对她做那些令她痛苦的实验了。不仅如此，博士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温和，可以说是有求必应，零二喜欢糖果，博士便会在每餐都添一颗糖给她。平时也会关照她的生活起居。
零二从很小时候起，便认为自己是和别人不同的“怪物”，而年幼的她也几乎没有被如何善待。零二内心一度认为那样的错待恰恰是某种“正常”，只有变成人类才能享受和人类一样的待遇。因此，哪怕是曾经做过实验的博士，变得真心对自己好的话，零二也很快就接受了，甚至是感激的。如果说，给自己绘本的人，就像是自己的母亲，那么博士，就像是自己的父亲一样……
比起“孩子们”所称呼的“爸爸们”APE，对于零二来说，自己的父亲向来便不是那些人。
“博士？”零二又问了一声。
但屏幕里的弗兰克斯博士没有回应零二的话，渐渐地屏幕的画面清晰起来。博士正躺在地板上，他的一条手臂已经缺失了，大量的血流出来。他的面色苍白，但却十分平静。
“如果能接到这个传讯，就说明你成功了，是不是，零二？作为你科学意义上的父亲，我祝贺你。”博士在画面中这样说，“不过你看到这画面时，也许我已经死了很久了……”
“这难道是，博士的遗言……”广讶然，“但是，为何现在……”
简直就像是听到了广的问题，博士轻轻笑了起来：“打开我传讯的，是你么，代号016。如果是的话，就意味着你并没有完全融入阿帕斯，是不是？因为如果在驾驶舱的你已经失去意识，那也就应该不可能打开传讯才对。……果然，你既没有选择留在地球上作为一个普通人活着，也没有选择追求战斗的力量而变成兵器。活着与战斗，你选择了一条中间的道路……一条偏离了两种既定命运的道路，等着你的会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哈哈哈，很好，很好，你说过你的命运你来决定，也许，你会让我看到的……也许不能，但那也是你的选择的结果。”
“紧急通讯，紧急通讯。”
睁开迷蒙的双眼，在眼前闪烁着操作屏。广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再三地睁眼，然后确认了这的确是真实中发生的事情，而不是梦境。
虽然理论上，成为阿帕斯的一部分的广并不需要睡觉、吃饭，但是并未完全融入的广，随着旅行时间的增加，偶尔也会想要小憩一下。也许这就是不完全去融入叫龙系统的“代价”。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
在太空中，广才第一次觉得梦真是个好东西。以前，现实中的压力与疑问就已经让人喘不过气来了，早上一醒来又有严格的作息时间表，那些梦就犹如易碎的泡沫，被冰冷的现实轻易的戳破，然后被遗忘到记忆的角落。
但是，此刻的梦却显得无比珍贵，有时候做了很有趣的梦，可以和零二一起分享，彼此谈一谈其中有趣的地方。而更有时候，广甚至觉得通过梦，自己的意识仿佛能回到地球上，能看到伙伴们。他不知道那些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想起了自己以前看过的一本童话，里面的主角不幸去世之后，意识会继续呆在地面三天，可以和重要的人们告别，但是那些还活着的人都看不见已经死去的主角，主角只能在一旁观看他们的生活。他感觉自己的梦就是这样的。他好像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看到了他们……
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在那个梦里也看到了“紧急通讯”的字样。但究竟是个什么梦呢，感到担忧，这些情感和对梦的记忆，被阿帕斯操控室内部的红色警告所覆盖。
“紧急通讯，紧急通讯。”
广彻底清醒过来：“通讯？但是，我们可是在宇宙中？零二，怎么回事？”
零二摸着头，似乎是被这个通讯搅得脑袋有些不适：“……我也不知道。Darling接通试试看吧。但是，我却觉得有点熟悉的感觉。”
广摸索着，在显示屏上点了确认接收的字样。片刻后，闪着雪花，仿佛数据接收并不通畅的样子，一个人出现在屏幕里。
是弗兰克斯博士。
“博士？”零二也似乎看到了屏幕，她颤抖着问道，“博士，你还好吗？！Darling，你不是说博士已经……去世了吗？”
对了零二来说，弗兰克斯博士也是一位对她而言，有着特殊意义的人。虽然博士在早年曾经对她做过许多实验，有些也许并不“人道”，但是，随着的时间流逝，也许是已经取得了想要的数据吧，从某日开始，博士就不再对她做那些令她痛苦的实验了。不仅如此，博士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温和，可以说是有求必应，零二喜欢糖果，博士便会在每餐都添一颗糖给她。平时也会关照她的生活起居。
零二从很小时候起，便认为自己是和别人不同的“怪物”，而年幼的她也几乎没有被如何善待。零二内心一度认为那样的错待恰恰是某种“正常”，只有变成人类才能享受和人类一样的待遇。因此，哪怕是曾经做过实验的博士，变得真心对自己好的话，零二也很快就接受了，甚至是感激的。如果说，给自己绘本的人，就像是自己的母亲，那么博士，就像是自己的父亲一样……
比起“孩子们”所称呼的“爸爸们”APE，对于零二来说，自己的父亲向来便不是那些人。
“博士？”零二又问了一声。
但屏幕里的弗兰克斯博士没有回应零二的话，渐渐地屏幕的画面清晰起来。博士正躺在地板上，他的一条手臂已经缺失了，大量的血流出来。他的面色苍白，但却十分平静。
“如果能接到这个传讯，就说明你成功了，是不是，零二？作为你科学意义上的父亲，我祝贺你。”博士在画面中这样说，“不过你看到这画面时，也许我已经死了很久了……”
“这难道是，博士的遗言……”广讶然，“但是，为何现在……”
简直就像是听到了广的问题，博士轻轻笑了起来：“打开我传讯的，是你么，代号016。如果是的话，就意味着你并没有完全融入阿帕斯，是不是？因为如果在驾驶舱的你已经失去意识，那也就应该不可能打开传讯才对。……果然，你既没有选择留在地球上作为一个普通人活着，也没有选择追求战斗的力量而变成兵器。活着与战斗，你选择了一条中间的道路……一条偏离了两种既定命运的道路，等着你的会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哈哈哈，很好，很好，你说过你的命运你来决定，也许，你会让我看到的……也许不能，但那也是你的选择的结果。”
“我还记得，发现你和代号016逃跑的时候，我心里的感觉……那是一种天翻地覆的感觉，就像是一直笃信的东西被推翻了。零二，你要知道，我一直觉得你是我所追求的完美生物的克隆，拥有无比的潜力，即使暂时还有些孩子脾气，不是完美的，但经过教育也一定能达到比人类更高的境界。”博士这样说，“但等你回来后，无论怎么调整，你仍然在反抗……你的种种渴求，喜爱他人的心情，甚至愿意为了这喜爱之人牺牲周围的一切……那些负面的东西和正面的东西混合在一起，自利与利他的一体两面……就像是我年轻时所认识的人类一样。我那时突然发觉，叫龙人，其实也不是完美的存在。叫龙公主，大概也不是我想象中优雅而孤独，反而也许也在渴求一个同伴吧？你就像一面镜子，零二，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叫龙人，也看到了人类。我们都是这星球孕育的生命，我们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我所寻求的完美生命，并不在这里。或者说，我至少无法想象，怎样才能有完美的生物了。”
“我那时候，突然想起了卡丽娜。会不会她才是对的？她一直想要孩子。也许她的活法，才是不完美的人类应该有的活法。人类不完美，唯一能做的不过是不断向完美进发。可是静止的APE的世界，是没有改变的，所以也就不存在向完美进发，只是永恒地抱着不完美的东西腐朽下去。……我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后悔了，但那之后，我开始冷冻那些被剪枝的孩子们，试着去成立实验小队……后来，就是你们所知道的事情了。”
“我知道APE有一天打算把全部大人数据化，当时APE和我说是要摆脱岩浆燃料的限制，获得真正的精神永生，也就是Virm的那套理论。而我那时候想，等有一天他们走了，我就把孩子们放出去。那些大人们已经无法完美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但也许孩子们还能继续去创造新的未来。或许现在我回顾一生，为Virm所利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件事了吧……也许我的那些安排，有帮人类保存下一些根苗。”
“但即便有这些想法，我也明白，就算人类可能恢复，我也无法坚持到看到人类再度恢复原来的生活的那一日了，我虽然机械化改造了自己的身体，也仍然是有寿命的限度的。所以不甘心的我也没有放弃之前的想法……是的，星实体，或者说阿帕斯。我认为叫龙一族集合全族之力所造的这个生物机械，也许能在作为兵器的同时，保留一定的知性，也许尚且有机会成为完美的生物。而那时，APE也恰好以不能让叫龙一族拥有最强兵器、反攻人类的借口，要求我去研究改造星实体。……Virm真的是很擅长探查人心，他们总是让我无法拒绝他们的诱惑。”博士说，“……阿帕斯会是我心中的完美生物吗？哈哈，其实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这只是……只是我最后的执念罢了……”
零二看向自己，现在这样的形态，算是完美的生物吗？的确，成为了这样，自己却和那些叫龙并不同，还保持了自我，没有真的变成兵器怪物。可是……如果让自己评价的话，自己作为博士一生所追求之物的最后结晶……也许仍然印证了完美的生物并不存在。
“是我的执念生出了你，零二，虽然你不怪我，但我还是要对你忏悔，这不是你应该承担的命运，但这又恰恰是你不得不承担的命运。”
“这么说，零二其实……”广自语道，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哈……哈……说了这么多话，还好，我有一半身体都是机器，不是么？”博士自嘲道，显然失去手臂对他而言并不是致命的伤，但他的声音也确实越来越虚弱，“只是有一件事，我想最后提醒你们。Virm，如果从叫龙族的文字解析中没有错，他们应当是又过了数千万年才重新来到地球，并且如我们所见，Virm布下了重重计策让人类叫龙互相内斗……但是，即使是从我短暂地观战来看，Virm的技术相当先进，我不认为他们真的需要千万年才能再次从他们的母星到达地球，也不认为他们需要布下这样的计策才能杀灭人类和叫龙。为什么他们这么做？……我暂时想不明白，但我觉得，也许在这之中，存在着某些我们不知道的情报……咳……咳咳咳……”
博士大口喘着气，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但却又越来越平静：“终于，终于到了这一天吗。真想知道啊……真想知道，卡丽娜她，会怎么评价我的所作所为呢……如果存在灵魂……也许我们有一天也会再次相遇吧……”
视频切断了。
漫长的沉默，在这无声寂静的宇宙中，这样的沉默格外地难捱。
“博士，也相信灵魂呢。”过了很久，零二才找出一句缓和气氛的话。
大概是因为零二说话了，广也无法再保持沉默，但他却没有回应零二的这句感慨，只是带这些自嘲地道：“原来，事实是这样……当初是人类自己选择了Virm的道路。是人类的贪婪，让零二也不得不踏入这样的命运。但是，最后拯救我们的却是零二。”
广说着，有些嘲讽地笑了起来，可他却几乎是带着泪光。那是真正的心痛地如刺穿心脏的感觉。
“……呵，零二说羡慕人类，不是太奇怪了吗？”
坦率说，在博士这则遗言之前，广并不完全清楚这些来龙去脉。驾驶员的教育含糊其辞，只是大略教导了人类的历史，并将大人们塑造为比“古人类”更进化的完美存在，至于究竟是如何进化而来，约莫是害怕引起驾驶员的逆反心理，用一些故弄玄虚的话给糊弄过去。驾驶员们只知道城市里住着的是人类最完美的个体“大人们”，被叫龙威胁，而他们这些“不够完美”的个体便只能选择去保护大人，生命才能有意义。
和叫龙公主短暂的交流，让广知道了敌人Virm的存在，以及大人们错将外星人Virm奉为人类统领者的事实，但是对广而言，那似乎是离自己这样的孩子们很远的事情。人类仿佛只是不知为何被Virm所利用，当成棋子一般的存在。
博士与大人们曾经的那些往事，还是第一次听说。
零二的诞生的原因，还是第一次听说。
人类并不仅仅是被Virm所骗的、愚昧的存在。
“我那时候，突然想起了卡丽娜。会不会她才是对的？她一直想要孩子。也许她的活法，才是不完美的人类应该有的活法。人类不完美，唯一能做的不过是不断向完美进发。可是静止的APE的世界，是没有改变的，所以也就不存在向完美进发，只是永恒地抱着不完美的东西腐朽下去。……我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后悔了，但那之后，我开始冷冻那些被剪枝的孩子们，试着去成立实验小队……后来，就是你们所知道的事情了。”
“我知道APE有一天打算把全部大人数据化，当时APE和我说是要摆脱岩浆燃料的限制，获得真正的精神永生，也就是Virm的那套理论。而我那时候想，等有一天他们走了，我就把孩子们放出去。那些大人们已经无法完美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但也许孩子们还能继续去创造新的未来。或许现在我回顾一生，为Virm所利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件事了吧……也许我的那些安排，有帮人类保存下一些根苗。”
“但即便有这些想法，我也明白，就算人类可能恢复，我也无法坚持到看到人类再度恢复原来的生活的那一日了，我虽然机械化改造了自己的身体，也仍然是有寿命的限度的。所以不甘心的我也没有放弃之前的想法……是的，星实体，或者说阿帕斯。我认为叫龙一族集合全族之力所造的这个生物机械，也许能在作为兵器的同时，保留一定的知性，也许尚且有机会成为完美的生物。而那时，APE也恰好以不能让叫龙一族拥有最强兵器、反攻人类的借口，要求我去研究改造星实体。……Virm真的是很擅长探查人心，他们总是让我无法拒绝他们的诱惑。”博士说，“……阿帕斯会是我心中的完美生物吗？哈哈，其实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这只是……只是我最后的执念罢了……”
零二看向自己，现在这样的形态，算是完美的生物吗？的确，成为了这样，自己却和那些叫龙并不同，还保持了自我，没有真的变成兵器怪物。可是……如果让自己评价的话，自己作为博士一生所追求之物的最后结晶……也许仍然印证了完美的生物并不存在。
“是我的执念生出了你，零二，虽然你不怪我，但我还是要对你忏悔，这不是你应该承担的命运，但这又恰恰是你不得不承担的命运。”
“这么说，零二其实……”广自语道，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哈……哈……说了这么多话，还好，我有一半身体都是机器，不是么？”博士自嘲道，显然失去手臂对他而言并不是致命的伤，但他的声音也确实越来越虚弱，“只是有一件事，我想最后提醒你们。Virm，如果从叫龙族的文字解析中没有错，他们应当是又过了数千万年才重新来到地球，并且如我们所见，Virm布下了重重计策让人类叫龙互相内斗……但是，即使是从我短暂地观战来看，Virm的技术相当先进，我不认为他们真的需要千万年才能再次从他们的母星到达地球，也不认为他们需要布下这样的计策才能杀灭人类和叫龙。为什么他们这么做？……我暂时想不明白，但我觉得，也许在这之中，存在着某些我们不知道的情报……咳……咳咳咳……”
博士大口喘着气，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但却又越来越平静：“终于，终于到了这一天吗。真想知道啊……真想知道，卡丽娜她，会怎么评价我的所作所为呢……如果存在灵魂……也许我们有一天也会再次相遇吧……”
视频切断了。
漫长的沉默，在这无声寂静的宇宙中，这样的沉默格外地难捱。
“博士，也相信灵魂呢。”过了很久，零二才找出一句缓和气氛的话。
大概是因为零二说话了，广也无法再保持沉默，但他却没有回应零二的这句感慨，只是带这些自嘲地道：“原来，事实是这样……当初是人类自己选择了Virm的道路。是人类的贪婪，让零二也不得不踏入这样的命运。但是，最后拯救我们的却是零二。”
广说着，有些嘲讽地笑了起来，可他却几乎是带着泪光。那是真正的心痛地如刺穿心脏的感觉。
“……呵，零二说羡慕人类，不是太奇怪了吗？”
坦率说，在博士这则遗言之前，广并不完全清楚这些来龙去脉。驾驶员的教育含糊其辞，只是大略教导了人类的历史，并将大人们塑造为比“古人类”更进化的完美存在，至于究竟是如何进化而来，约莫是害怕引起驾驶员的逆反心理，用一些故弄玄虚的话给糊弄过去。驾驶员们只知道城市里住着的是人类最完美的个体“大人们”，被叫龙威胁，而他们这些“不够完美”的个体便只能选择去保护大人，生命才能有意义。
和叫龙公主短暂的交流，让广知道了敌人Virm的存在，以及大人们错将外星人Virm奉为人类统领者的事实，但是对广而言，那似乎是离自己这样的孩子们很远的事情。人类仿佛只是不知为何被Virm所利用，当成棋子一般的存在。
博士与大人们曾经的那些往事，还是第一次听说。
零二的诞生的原因，还是第一次听说。
人类并不仅仅是被Virm所骗的、愚昧的存在。
仅仅是因为Virm，就会变成这样吗？至少在博士的话里，并非如此。也是因为APE中的人类以及大人们贪图叫龙的岩浆能源去追求长生，也是因为博士去追求所谓的完美生物。虽然追求长生、追求完美本身不是坏事，可如果用损害别的生命的方法，那便是歧途。是人类亲自同意了Virm的建议……是人类首先被欲望蒙蔽了双眼。
“博士说得对，人类是不完美的。”
不完美的人类所造的恶果，最终，让那个自由、可爱、能露出最有“人性”的微笑的普通女孩，却不得不承担这样的命运。
“这样是不行的。但是，我却没有办法。”
广紧紧握住拳头。
零二沉默了片刻，说道：“Darling，这不是你的错。不是谁的错，不是博士的错。我觉得，这是好事啊。如果没有这命运，没有叫龙与Virm的战争，没有人类的贪婪，我就不会出生。没有出生的话，对我而言，什么幸福和快乐也都不存在……其实，因为我最初觉得自己是怪物，我早就接受了我和人类有不同的命运这件事。虽然现在我想不应该这么说自己，这样会让Darling伤心，也会让我自己难过。但是，我愿意承担这份命运这件事……没有改变哦。我，此刻，能获得这样的时光……我感到很开心。”
“不是的！零二从来就不是怪物，也没有必须承担的东西！这不是，值得让人开心的事。”广反驳道，“要是我来说的话，不受限制的人类欲望才是真正的怪物！”
零二突然笑了。虽然是宇宙中，却仍然是犹如银铃般的笑容，一时就仿佛回到了米斯特汀，仿佛有人推开那扇带着风铃的门，仿佛清爽的一天又开始了。
“零……二？”
“呐，Darling，我们是不是又在吵架了？呵呵，我感到很开心哟。吵架，真是有趣啊。”
广一下子愣住了，之后，他有点脸红的转过头去：“嗯……其实这样，算不上吵架吧。”
“但是，Darling，听了你说这些话，我感到真的很开心啊。我想要说的是，我非常清楚的一件事是……我也有欲望呀。我想要和自己初恋的人长相厮守，我曾经想要变成人，我为了这些愿望不择手段，和我搭档的许多雄蕊都死了，我曾经又在初恋之外爱上了别的人，后来我曾经想要杀过那个‘别的人’去追求我的初恋……我也为了一己之私做过许多事，我曾经为了我的愿望，不在乎生命。这么说，我和人类，其实是一样的，对吧？”
广听到零二这么说，竟是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眼角悄悄地聚集了一滴泪水，顺着面颊滑落。
“呐，我是怪物，人类也是怪物。我不是怪物，人类也不是怪物。哪个是正确的呢？嗯……我不知道，不过我更喜欢后者。”零二这样说，“Darling告诉我，我不是怪物，我也告诉darling你不是怪物。这样是不是扯平了？”
“零二，一点都不觉得不甘心吗？”
“你知道吗，鸟巢的净水装置已经不好用了。”零二突然说。
“哎？”广吓一跳，“你，是有人在你的雕像前这么说吗。”
“嗯。你看，就算是他们在鸟巢里，遇到的困难也不会减少，也并不会天天都开心，说不定也会死。我们被困在阿帕斯里，却看到了这么广大的宇宙，而他们被困在鸟巢里，大多数人再也不能离开，比原来做驾驶员时的天地还要狭小。我们有叫龙提供的充足的能源，吃喝不愁，他们什么都没有……命运，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好的吧，我不想抱怨自己的命运，因为能出生就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零二……”
“嘿嘿，我一个人从地球到火星，天天就一个人，也算是想了很多。那时候我的意识还有一部分在地上，我看到了你们种地时候的艰辛，好像是，最开始什么都种不出来吧？”零二这样说，“……呐，Darling说人类不完美，有各种各样的欲望，但是我觉得正是因此，所以才会在欲望达成的时候笑，在欲望破灭的时候哭……我想追求的，就是这样的感觉。博士希望我们都变成完美的，就是大人那样，博士肯定有博士的考虑，我不明白。但是，我恰好相反，我不喜欢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我觉得，反而是人类本来的样子更好。”
广突然笑道：“零二，不愧是博士的女儿呢。”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你刚才说的话不是就是博士说的话吗？……丑恶与美好都是一体两面。我们的最糟糕的不完美的地方，恰恰又是我们最闪光的地方。有欲望，既是希望与美德，又是绝望与罪恶。如果零二是怪物的话，那么怪物的那一面，大概也就同样是零二最有魅力的一面吧？”
零二一愣，接着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无垠的宇宙中，回响着来自地球的生命的笑声。不完美的他们彼此争论，不完美的他们又在这样的争论中得到某种救赎，不完美的他们才需要彼此。
大概，博士也是这样。不完美的他希望追求完美，虽然做不到，但是这个过程本身却也是有着属于他的耀眼之处，并且，最终会帮助人类的后裔们。
“但是……”广在和零二一同欢笑后，却缓缓收起了笑意，他闭上了眼睛，像是下定什么决心，片刻后他这样说，“虽然零二不在意，我也知道你的想法了。但我不会放弃。”
“不放弃什么？”
“博士所说的，Virm的行为确实有很多奇怪之处。”广说，“这样的话，也许这命运并不是绝对的吧？我不想放弃这个可能，即使到最后一刻。”
“嗯。”零二看向远方，视线的远端，能看到又有一队Virm的舰队前来阻碍。的确，Virm拥有这样强大的实力，为何会行事如此古怪呢？零二虽然并不痛恨自己的命运，此刻却想要选择相信广，怀抱这样的希望，“嗯！Darling，那么，我们上了！”
在星空之中，零二的轨迹仿佛加入了绵延的星轨，成了另一颗最亮的星。
【作者注：
原作中有两个描述得不太明白、却本来能提升世界观品质的存在：第一是博士，第二是virm。
博士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幕后人物，有许多秘密，但最终只是在19话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讲了讲博士的过去，之后便死了。博士仿佛一下子从幕后人物，成了被APE欺骗的普通中层人类科学家……但博士身上其实还有许多谜团，最典型的，比如博士明明是个叫龙控（阿帕斯控），而且对Virm的真身是外星人也并不清楚，那他为何要搞13队、为何要冷冻直美等人、为何给人类留下了许多遗产？博士本人就是真正的人类，根本没必要研究他应该早年就清楚的情感、青春期这些东西吧？
而Virm，本身是博士死后接替他成为幕后人的存在。但Virm的描写更是令人一头雾水，自己进化为精神体，还要强制同化其他种族，是纯粹做好事吗？还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为什么别的种族不同意就要灭族人家（当成蚂蚁般的种族忽略掉为何不可以）？目前虽然可以有很多猜测，但没有什么实锤。尤其是，Virm被叫龙打败了，又等了六千万年是为了什么？要知道就算以叫龙的科技水平，也只需要两年就能到Virm母星，而216两人以精神灵体状态飘回地球，看起来也仅仅是过了千百年左右，因为那棵树还在，树虽然长寿，但活过千万年还是不可能的……所以Virm就是飘着来也不用六千万年啊？
当然，对于原作这些统统都可以归为设定不严谨的部分。但在本同人里，自然是对这些缝隙“大加发挥”了一番，争取用它们撬开一条缝，给一个更好的结局吧。这章的博士，就是以“追求完美生物”为一个线索，试图串起他的一生。
另外，这章的零二是我一直想写一下试试看的一种零二，就是在想明白了自己不是怪物后，变得更成熟一点也更有勇气的零二，可以和广再次互相救赎……我觉得从Ditf的前期来看，零二其实是个敏锐、也很有自己想法的人，如果摆脱了幼年怪物心理阴影的桎梏，我觉得她对很多东西的领悟，其实并不会弱于广。也正是因此才能做比翼鸟，或者说是反抗世界的同伴吧？】
“博士说得对，人类是不完美的。”
不完美的人类所造的恶果，最终，让那个自由、可爱、能露出最有“人性”的微笑的普通女孩，却不得不承担这样的命运。
“这样是不行的。但是，我却没有办法。”
广紧紧握住拳头。
零二沉默了片刻，说道：“Darling，这不是你的错。不是谁的错，不是博士的错。我觉得，这是好事啊。如果没有这命运，没有叫龙与Virm的战争，没有人类的贪婪，我就不会出生。没有出生的话，对我而言，什么幸福和快乐也都不存在……其实，因为我最初觉得自己是怪物，我早就接受了我和人类有不同的命运这件事。虽然现在我想不应该这么说自己，这样会让Darling伤心，也会让我自己难过。但是，我愿意承担这份命运这件事……没有改变哦。我，此刻，能获得这样的时光……我感到很开心。”
“不是的！零二从来就不是怪物，也没有必须承担的东西！这不是，值得让人开心的事。”广反驳道，“要是我来说的话，不受限制的人类欲望才是真正的怪物！”
零二突然笑了。虽然是宇宙中，却仍然是犹如银铃般的笑容，一时就仿佛回到了米斯特汀，仿佛有人推开那扇带着风铃的门，仿佛清爽的一天又开始了。
“零……二？”
“呐，Darling，我们是不是又在吵架了？呵呵，我感到很开心哟。吵架，真是有趣啊。”
广一下子愣住了，之后，他有点脸红的转过头去：“嗯……其实这样，算不上吵架吧。”
“但是，Darling，听了你说这些话，我感到真的很开心啊。我想要说的是，我非常清楚的一件事是……我也有欲望呀。我想要和自己初恋的人长相厮守，我曾经想要变成人，我为了这些愿望不择手段，和我搭档的许多雄蕊都死了，我曾经又在初恋之外爱上了别的人，后来我曾经想要杀过那个‘别的人’去追求我的初恋……我也为了一己之私做过许多事，我曾经为了我的愿望，不在乎生命。这么说，我和人类，其实是一样的，对吧？”
广听到零二这么说，竟是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眼角悄悄地聚集了一滴泪水，顺着面颊滑落。
“呐，我是怪物，人类也是怪物。我不是怪物，人类也不是怪物。哪个是正确的呢？嗯……我不知道，不过我更喜欢后者。”零二这样说，“Darling告诉我，我不是怪物，我也告诉darling你不是怪物。这样是不是扯平了？”
“零二，一点都不觉得不甘心吗？”
“你知道吗，鸟巢的净水装置已经不好用了。”零二突然说。
“哎？”广吓一跳，“你，是有人在你的雕像前这么说吗。”
“嗯。你看，就算是他们在鸟巢里，遇到的困难也不会减少，也并不会天天都开心，说不定也会死。我们被困在阿帕斯里，却看到了这么广大的宇宙，而他们被困在鸟巢里，大多数人再也不能离开，比原来做驾驶员时的天地还要狭小。我们有叫龙提供的充足的能源，吃喝不愁，他们什么都没有……命运，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好的吧，我不想抱怨自己的命运，因为能出生就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零二……”
“嘿嘿，我一个人从地球到火星，天天就一个人，也算是想了很多。那时候我的意识还有一部分在地上，我看到了你们种地时候的艰辛，好像是，最开始什么都种不出来吧？”零二这样说，“……呐，Darling说人类不完美，有各种各样的欲望，但是我觉得正是因此，所以才会在欲望达成的时候笑，在欲望破灭的时候哭……我想追求的，就是这样的感觉。博士希望我们都变成完美的，就是大人那样，博士肯定有博士的考虑，我不明白。但是，我恰好相反，我不喜欢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我觉得，反而是人类本来的样子更好。”
广突然笑道：“零二，不愧是博士的女儿呢。”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你刚才说的话不是就是博士说的话吗？……丑恶与美好都是一体两面。我们的最糟糕的不完美的地方，恰恰又是我们最闪光的地方。有欲望，既是希望与美德，又是绝望与罪恶。如果零二是怪物的话，那么怪物的那一面，大概也就同样是零二最有魅力的一面吧？”
零二一愣，接着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无垠的宇宙中，回响着来自地球的生命的笑声。不完美的他们彼此争论，不完美的他们又在这样的争论中得到某种救赎，不完美的他们才需要彼此。
大概，博士也是这样。不完美的他希望追求完美，虽然做不到，但是这个过程本身却也是有着属于他的耀眼之处，并且，最终会帮助人类的后裔们。
“但是……”广在和零二一同欢笑后，却缓缓收起了笑意，他闭上了眼睛，像是下定什么决心，片刻后他这样说，“虽然零二不在意，我也知道你的想法了。但我不会放弃。”
“不放弃什么？”
“博士所说的，Virm的行为确实有很多奇怪之处。”广说，“这样的话，也许这命运并不是绝对的吧？我不想放弃这个可能，即使到最后一刻。”
“嗯。”零二看向远方，视线的远端，能看到又有一队Virm的舰队前来阻碍。的确，Virm拥有这样强大的实力，为何会行事如此古怪呢？零二虽然并不痛恨自己的命运，此刻却想要选择相信广，怀抱这样的希望，“嗯！Darling，那么，我们上了！”
在星空之中，零二的轨迹仿佛加入了绵延的星轨，成了另一颗最亮的星。
【作者注：
原作中有两个描述得不太明白、却本来能提升世界观品质的存在：第一是博士，第二是virm。
博士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幕后人物，有许多秘密，但最终只是在19话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讲了讲博士的过去，之后便死了。博士仿佛一下子从幕后人物，成了被APE欺骗的普通中层人类科学家……但博士身上其实还有许多谜团，最典型的，比如博士明明是个叫龙控（阿帕斯控），而且对Virm的真身是外星人也并不清楚，那他为何要搞13队、为何要冷冻直美等人、为何给人类留下了许多遗产？博士本人就是真正的人类，根本没必要研究他应该早年就清楚的情感、青春期这些东西吧？
而Virm，本身是博士死后接替他成为幕后人的存在。但Virm的描写更是令人一头雾水，自己进化为精神体，还要强制同化其他种族，是纯粹做好事吗？还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为什么别的种族不同意就要灭族人家（当成蚂蚁般的种族忽略掉为何不可以）？目前虽然可以有很多猜测，但没有什么实锤。尤其是，Virm被叫龙打败了，又等了六千万年是为了什么？要知道就算以叫龙的科技水平，也只需要两年就能到Virm母星，而216两人以精神灵体状态飘回地球，看起来也仅仅是过了千百年左右，因为那棵树还在，树虽然长寿，但活过千万年还是不可能的……所以Virm就是飘着来也不用六千万年啊？
当然，对于原作这些统统都可以归为设定不严谨的部分。但在本同人里，自然是对这些缝隙“大加发挥”了一番，争取用它们撬开一条缝，给一个更好的结局吧。这章的博士，就是以“追求完美生物”为一个线索，试图串起他的一生。
另外，这章的零二是我一直想写一下试试看的一种零二，就是在想明白了自己不是怪物后，变得更成熟一点也更有勇气的零二，可以和广再次互相救赎……我觉得从Ditf的前期来看，零二其实是个敏锐、也很有自己想法的人，如果摆脱了幼年怪物心理阴影的桎梏，我觉得她对很多东西的领悟，其实并不会弱于广。也正是因此才能做比翼鸟，或者说是反抗世界的同伴吧？】
第五章 95日
未来坐在晨会众人的最前排左侧，她的手不住地轻轻敲击着桌面，显然既不耐烦，又有些忧虑。片刻后，她换了个姿势，嘴微微嘟起，显然是有些不以为然，但她的眼神仍然盯着前方，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心。
心穿着孕妇的装束，在统一着装的驾驶员中颇显眼，而此刻她正站在众人的前方，略有些紧张和不安，她的双手背在身后互相搓揉，眼睛看着会议室最后那面墙上的壁灯，回避了所有的视线交流，她再次重申道：“是的，莓说的没错，用二次使用的水去浇灌田地，理论上是不会影响作物的。当然，直接用没有净化过的湖水，也是可以的。”
“但是以前我们都是用净化过的自来水直接浇啊？”
“那以后这些作物怎么入口？都是用脏水浇灌的。好恶心……”
“虽然耕种的书上这么说，但是谁知道是不是适用？代号556以前在米斯特汀用过脏水做实验吗？作物的成长会不会受到影响呀？”
大家叽叽喳喳地争论起来。心有些瑟缩地小退一步，显然对这些问题她并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她也从来都是在自来水管中接下干净的水，照顾花园里的众花草，她没试过用不干净的水，更不知道是不是会因此影响作物的收成——从米斯特汀的图书馆搬来的一两本农书上，确实有说古人是用过河水湖水一类的灌溉作物，但好像又有什么水利设施引导，比如“水坝”、“圆柱式滴灌管”、“喷灌系统”一类，心也搞不明白那些设备到底是什么，是不是也是一种净水装置？心本人对这样的决策也多少有些疑惑，毕竟现在不应该冒险尝试新的方法，应该求稳种出第一批作物才对。她的目光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莓。
“土本来就够脏的，不差你一盆水。能把水利用两遍不是好事？不净化的话还能省点能源。”莓斩钉截铁地道，“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就这么定了。”
大家面面相觑。坐在未来旁边的桌子上，翘着二郎腿的纯位数挠了挠耳朵，没个正型地和未来低声道：“哈？怎么莓突然想起说这些事？我们种地种得好好的。水源也多到完全用不完。难不成是心建议的？”
鸟巢附近都是湖泊，也时常有降雨，再加上驾驶员剩下的数目也不多，至少一年两年三年的，都不可能会为水源的事情担心……至于更之后……更之后怎么样，他们当下也没有能耐分心关注了。
“不可能。心那个样子，一看就是被逼的。”未来很不爽地道，“大概是看哈奇先生走了，想摆一摆自己一个人安排任务的排场呗……又或者是心情不好，故意来找茬的。”
虽然未来是这么认为的，但很多人似乎同纯位数想的一样，觉得是心的提议。心在大家眼中一向是植物专家，又指导了众人许多种植的技术。不少人便起身走到心旁边，详细询问相关的情况。心有些手足无措，求助似地看向莓。
“好了好了。”莓挡住了来的人，“心怀着孩子呢，容易累，你们有什么问题以后再问她。”
心本来松了口气，听到“以后再问”又有些紧张。她踌躇着有些不知道是不是该问莓究竟是为什么，昨晚莓只是说要节约用水，所以拜托心去在大家面前说这一番话，心也觉得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只是又习惯性地不善拒绝，便一口答应下来。
当时没有拒绝，此刻的心更是不会拒绝莓的解围，她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头，便打算跟在莓后面离开会议室。
但有人挡在了正要离开的心和莓二人面前。
“等等，我不是要问心。我是想问问你，莓。”
莓顿了顿，接着用颇有些冷淡的眼神看向声音的来源：“什么，满？”
“心不知道能用湖水灌溉，以前在米斯特汀的时候，我们都用的是净化过的水。”满直接这样说，而周围的人听到这个事实，更是十分惊讶，看着心又看着莓，最后看回继续说话的满，“这些话是你让她说的吧？我并不是说不要用湖水灌溉，我想你这么说肯定有原因。但我想，大家要是有问题，也该问你，心本来就该多休息，到时候人人都去问她，肯定对身体不好。”
“……满。”心有些惊讶地看向满，她的心里短暂地松了口气，又有些被保护、被解围的感激，但片刻后，心还是有些内疚地看向被拆台了的莓，“我……”
“是呢。是我告诉心的。哈奇先生在花园看了一本农书，上面写着可以用湖水或者二次利用的水灌溉，告诉了我。我想我说出来你们也不信，就告诉了心，心听了后说以前在米斯特汀也看过类似的书，可以帮我这个忙。是不是？”莓看向心。
心赶忙说道：“……啊，是，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还有问题吗？”莓看向满。
“你——不，没有了。”满的目光也有些疑惑，但最终没有问出口，他向心招了招手，“说了这么多话是不是累了？我们走吧。”
一直坐在一边沉默不言的郁乃此刻抬头看了一眼满，两人的眼神彼此交汇了一瞬，很快都岔开了。满和心都快步走出了会议室，郁乃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庆幸今天太因为发烧和食欲低下而在医务室休息，不论从哪个方面讲也许都是好事，但接着，她又用有些忧虑的目光看向仍然处于风暴中心的莓。
周围的人显然也对莓突然改口的解释有些半信半疑，甚至是大为不解，但长年的驾驶员教育让他们不懂得“反抗”二字，对上面的命令是有什么执行什么，能问出几个问题，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除了13队的几位之外，其他驾驶员是绝对不会直接反驳质疑上面的命令的。莓搬出了哈奇，就足以让他们闭嘴。
可惜这里还真是有13队的人存在。
“等等，等等。”仍然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上的纯位数突然说道，“话说，莓，就这么相信一两本书上的话好吗？要是心说的就算了，可是这不过是哈奇先生看的，他又没有种过地，说起来，还没有我对种地了解呢！要我说，我们现在就该好好种地，想那么多别的干嘛，咱们的能源和水源不都还多着呢——”
“你是说岩浆能源吗。”纯位数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莓打断了，莓直接走到纯位数身前，用目光盯着他。
纯位数一下子有些小慌：“什……什么能源？……那个，不是也可以用电力……”
“不管你说的什么能源。”莓打断了太的话，直接说道，“知道叫龙的岩浆能源的真相后，你还没理解我们需要节约资源吗？既然你们觉得这么安逸，水多的不得了——那干脆你们从现在起谁都不许洗澡，等想明白了再说吧！”
说完，莓也不等任何人反应过来，就直接快步走出了大门。
而这毫无逻辑、却气势十足的一番话，让纯位数都呆愣半天，才吐出一句：“莫……莫名其妙……”
周围的众人都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一个站在门边的女生怯怯地道：“那个，代号015……她、她往浴室的方向去了……是不是，要锁门……”
“哈？她来真的？”纯位数张大了嘴，一时也不知道是该后悔自己太多嘴了，还是惊讶于原队长的任性而为。
但他的原搭档可没有这么多犹豫。
“真是受够她了！”
未来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握着拳头，显然是为好友心和原搭档纯位数二人惨遭原队长“霸凌”的事实感到愤怒不已，她一把推开挡着她路的一位男生，三步并作两步，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当未来赶到浴室门口时，正看见莓把钥匙放回口袋。浴室本来白日开放，晚上关灯后为了避免滑倒事故会落锁，而那大锁现在也被锁上了。总钥匙娜娜姐和几位管理员们都有，莓这里也有备份过一份。
“等等！”未来停在莓身后两三步，大声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背对着未来的莓微微侧了侧头，却没有回应，也没有和未来有什么视线的交集。
“这里又不是13队，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事影响的不是我们几个，是全部的驾驶员！你这么做，大家工作完了难不成一身臭气地回房间吗？”未来连珠炮般地道，“从我们队建立开始，你就总是因为一点点情绪就乱了阵脚，嘴上说着队长的职责，或者把管理员们搬来，但其实就是利用那些身份来发泄你自己的情绪！为自己行便利！之前，每次遇到广的事情都是这样！现在五郎也不在，没人劝你，你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是吧？难不成广一天不回来，你就一天拿我们出气？！你适可而止吧！”
听到未来提到广的时候，莓不由得紧紧握住了手里的钥匙，铁质的棱角压入手上的肉里。但听到后面，她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你笑什么……”未来不见莓生气，反而有些发憷了，有些举棋不定。不知道莓是冷笑、打算待会儿猛地爆发——这个未来倒是不怕，和人吵架她还不虚谁——还是真的对自己的话没什么太多反应。
“这里不能用了，就可以用湖水洗啊。我们以前在米斯特汀又不是没试过。”莓转过身来，说道。
未来这才确认，莓是真的仿佛刚才的话都是耳旁风一样，神色非常平和。未来自认为是知道莓最大的痛脚的，可谓是戳一次，就要气一回。是故意用那些话挤兑她的，但这次却没用。
“只有你一个人追来啊。”莓看向周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未来也气势汹汹的缘故，周围人不想卷入二人的争吵，都避而远之了，“……嘛，是怕你还是怕我？”
“你什么意思？”未来也并不蠢，她此刻也开始觉得莓的态度前后转变太过奇怪了，“先说好，就算你想好了让大家去洗湖水澡，公为私用就是公为私用，我可没那么好糊弄，至少你也要去给心和纯位数道歉！他俩都吓了一大跳呢！”
“的确，这事过去后，我会和他们说的。”莓说道，“坦率说，还好是纯位数突然冒出来说那些话，我还在想，哎呀，怎么满不问下去了，那要怎么办……满也变了不少啊，居然只要心脱身就好，难道是，在同情我的处境吗？”
未来一愣，后面莓的自言自语她没太听懂，但她还是抓住了前面半句：“哈？你是说，你会去道歉？”
“嘛，算是吧。也不完全算是道歉。”莓说得理所当然，“不过，也不怪你这么想。”
莓想到，哪怕回到半年前，大约她自己也没想到，经常嘴上为了大家，却确实曾经用公利去掩饰私心的她自己，有一天居然做了完全反过来的事。
“什么意思？”
“……未来，要跟来看看吗？”莓这样说，“只有你一个人的话还好吧。”
未来坐在晨会众人的最前排左侧，她的手不住地轻轻敲击着桌面，显然既不耐烦，又有些忧虑。片刻后，她换了个姿势，嘴微微嘟起，显然是有些不以为然，但她的眼神仍然盯着前方，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心。
心穿着孕妇的装束，在统一着装的驾驶员中颇显眼，而此刻她正站在众人的前方，略有些紧张和不安，她的双手背在身后互相搓揉，眼睛看着会议室最后那面墙上的壁灯，回避了所有的视线交流，她再次重申道：“是的，莓说的没错，用二次使用的水去浇灌田地，理论上是不会影响作物的。当然，直接用没有净化过的湖水，也是可以的。”
“但是以前我们都是用净化过的自来水直接浇啊？”
“那以后这些作物怎么入口？都是用脏水浇灌的。好恶心……”
“虽然耕种的书上这么说，但是谁知道是不是适用？代号556以前在米斯特汀用过脏水做实验吗？作物的成长会不会受到影响呀？”
大家叽叽喳喳地争论起来。心有些瑟缩地小退一步，显然对这些问题她并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她也从来都是在自来水管中接下干净的水，照顾花园里的众花草，她没试过用不干净的水，更不知道是不是会因此影响作物的收成——从米斯特汀的图书馆搬来的一两本农书上，确实有说古人是用过河水湖水一类的灌溉作物，但好像又有什么水利设施引导，比如“水坝”、“圆柱式滴灌管”、“喷灌系统”一类，心也搞不明白那些设备到底是什么，是不是也是一种净水装置？心本人对这样的决策也多少有些疑惑，毕竟现在不应该冒险尝试新的方法，应该求稳种出第一批作物才对。她的目光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莓。
“土本来就够脏的，不差你一盆水。能把水利用两遍不是好事？不净化的话还能省点能源。”莓斩钉截铁地道，“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就这么定了。”
大家面面相觑。坐在未来旁边的桌子上，翘着二郎腿的纯位数挠了挠耳朵，没个正型地和未来低声道：“哈？怎么莓突然想起说这些事？我们种地种得好好的。水源也多到完全用不完。难不成是心建议的？”
鸟巢附近都是湖泊，也时常有降雨，再加上驾驶员剩下的数目也不多，至少一年两年三年的，都不可能会为水源的事情担心……至于更之后……更之后怎么样，他们当下也没有能耐分心关注了。
“不可能。心那个样子，一看就是被逼的。”未来很不爽地道，“大概是看哈奇先生走了，想摆一摆自己一个人安排任务的排场呗……又或者是心情不好，故意来找茬的。”
虽然未来是这么认为的，但很多人似乎同纯位数想的一样，觉得是心的提议。心在大家眼中一向是植物专家，又指导了众人许多种植的技术。不少人便起身走到心旁边，详细询问相关的情况。心有些手足无措，求助似地看向莓。
“好了好了。”莓挡住了来的人，“心怀着孩子呢，容易累，你们有什么问题以后再问她。”
心本来松了口气，听到“以后再问”又有些紧张。她踌躇着有些不知道是不是该问莓究竟是为什么，昨晚莓只是说要节约用水，所以拜托心去在大家面前说这一番话，心也觉得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只是又习惯性地不善拒绝，便一口答应下来。
当时没有拒绝，此刻的心更是不会拒绝莓的解围，她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头，便打算跟在莓后面离开会议室。
但有人挡在了正要离开的心和莓二人面前。
“等等，我不是要问心。我是想问问你，莓。”
莓顿了顿，接着用颇有些冷淡的眼神看向声音的来源：“什么，满？”
“心不知道能用湖水灌溉，以前在米斯特汀的时候，我们都用的是净化过的水。”满直接这样说，而周围的人听到这个事实，更是十分惊讶，看着心又看着莓，最后看回继续说话的满，“这些话是你让她说的吧？我并不是说不要用湖水灌溉，我想你这么说肯定有原因。但我想，大家要是有问题，也该问你，心本来就该多休息，到时候人人都去问她，肯定对身体不好。”
“……满。”心有些惊讶地看向满，她的心里短暂地松了口气，又有些被保护、被解围的感激，但片刻后，心还是有些内疚地看向被拆台了的莓，“我……”
“是呢。是我告诉心的。哈奇先生在花园看了一本农书，上面写着可以用湖水或者二次利用的水灌溉，告诉了我。我想我说出来你们也不信，就告诉了心，心听了后说以前在米斯特汀也看过类似的书，可以帮我这个忙。是不是？”莓看向心。
心赶忙说道：“……啊，是，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还有问题吗？”莓看向满。
“你——不，没有了。”满的目光也有些疑惑，但最终没有问出口，他向心招了招手，“说了这么多话是不是累了？我们走吧。”
一直坐在一边沉默不言的郁乃此刻抬头看了一眼满，两人的眼神彼此交汇了一瞬，很快都岔开了。满和心都快步走出了会议室，郁乃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庆幸今天太因为发烧和食欲低下而在医务室休息，不论从哪个方面讲也许都是好事，但接着，她又用有些忧虑的目光看向仍然处于风暴中心的莓。
周围的人显然也对莓突然改口的解释有些半信半疑，甚至是大为不解，但长年的驾驶员教育让他们不懂得“反抗”二字，对上面的命令是有什么执行什么，能问出几个问题，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除了13队的几位之外，其他驾驶员是绝对不会直接反驳质疑上面的命令的。莓搬出了哈奇，就足以让他们闭嘴。
可惜这里还真是有13队的人存在。
“等等，等等。”仍然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上的纯位数突然说道，“话说，莓，就这么相信一两本书上的话好吗？要是心说的就算了，可是这不过是哈奇先生看的，他又没有种过地，说起来，还没有我对种地了解呢！要我说，我们现在就该好好种地，想那么多别的干嘛，咱们的能源和水源不都还多着呢——”
“你是说岩浆能源吗。”纯位数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莓打断了，莓直接走到纯位数身前，用目光盯着他。
纯位数一下子有些小慌：“什……什么能源？……那个，不是也可以用电力……”
“不管你说的什么能源。”莓打断了太的话，直接说道，“知道叫龙的岩浆能源的真相后，你还没理解我们需要节约资源吗？既然你们觉得这么安逸，水多的不得了——那干脆你们从现在起谁都不许洗澡，等想明白了再说吧！”
说完，莓也不等任何人反应过来，就直接快步走出了大门。
而这毫无逻辑、却气势十足的一番话，让纯位数都呆愣半天，才吐出一句：“莫……莫名其妙……”
周围的众人都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一个站在门边的女生怯怯地道：“那个，代号015……她、她往浴室的方向去了……是不是，要锁门……”
“哈？她来真的？”纯位数张大了嘴，一时也不知道是该后悔自己太多嘴了，还是惊讶于原队长的任性而为。
但他的原搭档可没有这么多犹豫。
“真是受够她了！”
未来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握着拳头，显然是为好友心和原搭档纯位数二人惨遭原队长“霸凌”的事实感到愤怒不已，她一把推开挡着她路的一位男生，三步并作两步，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当未来赶到浴室门口时，正看见莓把钥匙放回口袋。浴室本来白日开放，晚上关灯后为了避免滑倒事故会落锁，而那大锁现在也被锁上了。总钥匙娜娜姐和几位管理员们都有，莓这里也有备份过一份。
“等等！”未来停在莓身后两三步，大声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背对着未来的莓微微侧了侧头，却没有回应，也没有和未来有什么视线的交集。
“这里又不是13队，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做的事影响的不是我们几个，是全部的驾驶员！你这么做，大家工作完了难不成一身臭气地回房间吗？”未来连珠炮般地道，“从我们队建立开始，你就总是因为一点点情绪就乱了阵脚，嘴上说着队长的职责，或者把管理员们搬来，但其实就是利用那些身份来发泄你自己的情绪！为自己行便利！之前，每次遇到广的事情都是这样！现在五郎也不在，没人劝你，你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是吧？难不成广一天不回来，你就一天拿我们出气？！你适可而止吧！”
听到未来提到广的时候，莓不由得紧紧握住了手里的钥匙，铁质的棱角压入手上的肉里。但听到后面，她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你笑什么……”未来不见莓生气，反而有些发憷了，有些举棋不定。不知道莓是冷笑、打算待会儿猛地爆发——这个未来倒是不怕，和人吵架她还不虚谁——还是真的对自己的话没什么太多反应。
“这里不能用了，就可以用湖水洗啊。我们以前在米斯特汀又不是没试过。”莓转过身来，说道。
未来这才确认，莓是真的仿佛刚才的话都是耳旁风一样，神色非常平和。未来自认为是知道莓最大的痛脚的，可谓是戳一次，就要气一回。是故意用那些话挤兑她的，但这次却没用。
“只有你一个人追来啊。”莓看向周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未来也气势汹汹的缘故，周围人不想卷入二人的争吵，都避而远之了，“……嘛，是怕你还是怕我？”
“你什么意思？”未来也并不蠢，她此刻也开始觉得莓的态度前后转变太过奇怪了，“先说好，就算你想好了让大家去洗湖水澡，公为私用就是公为私用，我可没那么好糊弄，至少你也要去给心和纯位数道歉！他俩都吓了一大跳呢！”
“的确，这事过去后，我会和他们说的。”莓说道，“坦率说，还好是纯位数突然冒出来说那些话，我还在想，哎呀，怎么满不问下去了，那要怎么办……满也变了不少啊，居然只要心脱身就好，难道是，在同情我的处境吗？”
未来一愣，后面莓的自言自语她没太听懂，但她还是抓住了前面半句：“哈？你是说，你会去道歉？”
“嘛，算是吧。也不完全算是道歉。”莓说得理所当然，“不过，也不怪你这么想。”
莓想到，哪怕回到半年前，大约她自己也没想到，经常嘴上为了大家，却确实曾经用公利去掩饰私心的她自己，有一天居然做了完全反过来的事。
“什么意思？”
“……未来，要跟来看看吗？”莓这样说，“只有你一个人的话还好吧。”
这是一段漆黑的路，只有从头顶天窗透过来的少量光线，也不过是勉强看清阶梯的程度。铁制的楼梯不停地向下延伸，若不是过一段时间就要拐个弯，就仿佛没有尽头。耳边能听到稀疏的水声，仿佛是制冷装置的冷却水从上面往下掉的声音。
“这、这是什么地方？”
“最底下是净水间。”
大约又过了五分钟，二人才小心地下到最后一层，莓用ID卡打开了电子门，这才重新回到了人造光线的怀抱里。
未来先是不由得因为突然的光照眯起眼睛，用手挡了一挡，之后定睛一看，却是不由得赞叹起来：“好厉害……”
一个巨大的净水装置摆在最底层的正中央，要使劲仰头才能看到全貌，大约有Franxx那么高，又有三个franxx加起来那么大的容积，周围铺满了管线，在左手和右手边各有一个蓄水池。左边的水肉眼可见地浑浊，像是从湖水里直接抽取的，右边的水则干净透彻，显然是被净化后的。
只是未来在赞叹过后，却立刻发现了不对：左手边的水池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了，而右手边的水池则只剩下不到一半的量，并且并没有新的净水涌入。
而此刻，大约七、八个管理员也围在净水器周围。在APE离开后，管理员们也陷入了慌乱之中，不少因为得不到指示，完全自闭，不进米水，甚至外出不知所踪——多半是被卷入叫龙virm的争斗，只有那些如13队的娜娜哈奇一般因为种种原因保留了部分人类情感的，才会同意和孩子们一同“迈向未来”。因此，和所剩不多的驾驶员们一样，管理员们大约也只剩下十人左右，而此刻大部分的人都集中于此了。13队的娜娜姐首先注意到莓的到来，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继续指挥大人们在拆卸某部分的零件，一边拆，一边在拍照。
“发、发生什么事了吗？”未来看到这一切，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感觉。
“大约是两天前，净水系统突然出了问题，无法运作。之前我们检查的时候，虽然装置有老化，过滤装置也需要补充，但是突然完全不能用，还是出乎意料。”
未来稍微一想，就万分惊讶：“哎？等、等等，那不是意味着我们都会没有水喝吗？那还洗澡浇花什么啊？”
莓没有看未来，她的视线一直看着身前的净水器的顶部，只是点了点头：“是呢。损坏当时已经进入浴室系统的水也无法再饮用了，而那些水只够到昨天晚上。至于灌溉的水昨天也完全用尽了。饮用水是优先保证的，大概还能保证个两三天吧。那之后，如果修不好的话，我们只能尝试加热湖水，自己制作过滤器之类的，试试能不能达到饮用标准吧。不能的话，也只能喝脏水，祈祷不会因此生病吧。当然，如果修好的话，那就一切照常。”
在百年前的土地沙漠化、气候急剧变化、核武攻击等的共同作用下，天然水源大多已经被污染得厉害，部分甚至呈现了不正常的红色，即使是鸟巢附近的湖水，也肉眼可见的被各种奇怪的藻类生物占据着。
未来倒吸了口凉气，她有些慌乱地看向净水器：“如果修好的话……这个……怎么修啊？”
“不知道。本来是想等种地成功，保证食物后，再让人来研究这些的。但是，谁知道会这样……现在唯一能尝试的办法，就是把别的地方的净水器核心的相应零件搬过来放进去……娜娜姐他们虽然是在拆现在的净水器，其实是为了研究它的构造的，怎么修也是没有头绪的。”莓顿了顿，“不过，哈奇先生和五郎有去看——目前的事实是，鸟巢这边的净水器比花园要大一号、比13都市的又小很多，而且花园和都市的净水器的内部也很不一样，还不知道那里的零件是否符合这边的要求……就算送来也可能没用吧。”
“但是，没用的话，外面的水都有毒啊？！喝那些的话——”未来惊道，“那不是会死吗？！”
未来刚刚感叹完这句，就见到莓突然转过头来。莓的双眼在这一刹那，甚至让未来感到有些凌厉——但那只是一瞬，下一瞬间，莓就露出了有点伤感的表情，就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令人难过的回忆。她的一只手缓缓放在胸口。就仿佛一朵在雨天被淋湿了的翠雀花，轻轻地垂下了脑袋。
“是呢，如果那样的话，也就到此为止了啊。”
未来觉得，尽管语气上并没有那样，但莓的这句话却仿佛是带着一点笑意说的，又温柔又平和，就像是看着窗外在说，又下雨了啊，这样一般。
（P号67627451）
“但是，我会尽力不让那种事发生的。绝对，绝对。”莓抬起了头，人造的光将她的面容照亮，显得面庞有些过于白皙，她片刻后，又低声的，仿佛自言自语般地道，“那句话的后面，是不是本来应该跟着这句话呢。”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未来愣了愣后，有些虚弱着声音问。
“告诉你们又怎么样呢。”莓转过头来，有些无奈地笑道，“如果不能修好，那也还有两三天转圜的时间，让大家多开心两天不是很好？反正我们也是多活一天是一天，多快乐一天是一天，少绝望一天是一天……如果能修好，那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大家就以为是我发脾气呗。现在说了，大家还能安心种地吗，万一让谁又心理崩溃了怎么办，如果明明修好了，却影响了别的事，得不偿失；如果修不好，反正也最多就是两天后突然没有干净的水喝，可能会死，我们驾驶员本来就有这个觉悟吧……所以，到了事情没办法的时候再说吧。”
未来不得不承认这说辞有道理，她片刻后又有些疑惑地问：“那……那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觉得未来说得对，我经常情绪用事，其实哪怕是现在也是如此，只是将情绪寄托在别的事情上罢了。”莓这样说，“也许有人同情我，或者是，有人希望我快活点，所以对我的任性就有些放任。不过，未来其实从不会这样。所以，我想说的是，其实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只是我这次有我的理由，即使你说的是对的，我也没法听。但是下次的话……如果我们还有下次的话，而你觉得我做的太过分了，还请告诉我。怎么样？”
莓仍然那样站着，就像是，已经挺过狂风，雨过天晴，滴下水珠的花。有点寂寞，但是，却也很坚强。未来听着这番话，没来由的，自己却觉得鼻子有些酸。未来吸了下鼻子，算是缓和气氛般地笑道：“如果你这么说的话，未来就不客气了哦？不过，这样，都有点不像我认识的莓了。”
“因为我想完成我的约定。”莓这样说，“我想让这里变成一个好地方。所以，如果我做错了，让这里更不好的话……那是不行的吧。”
“那在这方面就包在未来身上吧！”未来笑道，“虽然我不像你们，有明确的想要付出一切的事情，但是……我也会好好认真的，不会半吊子的。你就等着瞧吧！”
莓轻轻地笑了起来。
******
半小时后，莓和未来一起在走廊上，向发早餐的地方走去。之后莓打算继续假装生气，再去帮娜娜姐她们一起研究那些零件，而未来则去种地那里浇水，顺便再给大家敲敲边鼓。
“那个！”
却没有想到，纯位数正等在饭厅的外面。他靠着墙，手里拿着两份早餐，正坐立不安，见到两人来了，立刻直起身子。
因为晚来了将近有一个小时，饭厅里都没有人了，只有剩下的几份没开封的面包和牛奶放在外头的篮子里。驾驶员生涯给如今带来的最大好处大概是，所有人都非常的有纪律，几乎很少出现被如此吩咐却不去做的情况。也许今后随着日子的流逝，大家也会逐渐不那么“听话”吧，不过至少仅仅过了三个多月的此刻，晚来一点并不担心食物被别人抢去。
但纯位数拿着东西等人的心意，还是有传达到。
“你这是在干嘛啊，不去干活？”未来先问道，毫不客气地从纯位数手里抢来面包和牛奶，一口喝了起来。
大概，有传达到吧？
“谢谢你。真少见啊。”莓也拿过来。
纯位数看看莓再看看未来：“你们俩没生气吗？”
“生气了啊。”未来顺口道。
“哦、哦。”纯位数走到走廊另一边的窗户那里，片刻后又走了回来，然后又走到了窗边。
“一直晃来晃去干什么？”未来吐槽道。
“那个，今天不好意思啊。”纯位数突然这么说。
莓片刻后才抬起头，有些犹豫，然后用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你在和我说吗？”
“那还能和谁啊。虽然我这次不知道怎么惹了你，也不懂你说的话到底什么逻辑。不过我大概知道是要节省资源是吧。节省资源……嗯，这好像是没错。总之，总之我也是想节能的。并不是要成心和你吵架，当时和你对着干就是……总之，不是故意的吧。额，也不对，我其实是真觉得你说的方式不靠谱！”纯位数说着看了一眼未来，“你要是还觉得不爽，再说教我呗。她说的有些话，其实都是我乱说的啦。”
未来张大了嘴，面包屑从她的嘴边都掉了下来，立刻就拆台道：“你说什么胡话呢？我什么时候说你的话啦？”
莓却一下子笑了：“嗯。我知道了。有些话听着就是你说的。要是算账会找你算的。”接着就咬下一大口面包，显然并没有什么立刻就找人算账的意思。纯位数先是有点害怕，见状就又恢复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松快样子，故意耍帅般地点了点头。
莓凑到未来跟前，轻声对还有些迷糊的未来，略有些打趣地道：“大概是怕你给他出头得罪了我，我给你小鞋穿吧。至少这精神还不赖。”
未来一脸不信：“哈，他有这个智商，大象都能上树了。我看就是想耍耍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帅气罢了。男孩子都这样，做什么事都一阵风。”
就在未来话音刚落，从开着的窗户里还真刮来一阵猛烈的风。接着，一架飞艇出现在窗外，显然是正在降落。它掀起的风，将莓的刘海吹乱了。
莓用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轻声道：“回来了啊。”
“这、这是什么地方？”
“最底下是净水间。”
大约又过了五分钟，二人才小心地下到最后一层，莓用ID卡打开了电子门，这才重新回到了人造光线的怀抱里。
未来先是不由得因为突然的光照眯起眼睛，用手挡了一挡，之后定睛一看，却是不由得赞叹起来：“好厉害……”
一个巨大的净水装置摆在最底层的正中央，要使劲仰头才能看到全貌，大约有Franxx那么高，又有三个franxx加起来那么大的容积，周围铺满了管线，在左手和右手边各有一个蓄水池。左边的水肉眼可见地浑浊，像是从湖水里直接抽取的，右边的水则干净透彻，显然是被净化后的。
只是未来在赞叹过后，却立刻发现了不对：左手边的水池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了，而右手边的水池则只剩下不到一半的量，并且并没有新的净水涌入。
而此刻，大约七、八个管理员也围在净水器周围。在APE离开后，管理员们也陷入了慌乱之中，不少因为得不到指示，完全自闭，不进米水，甚至外出不知所踪——多半是被卷入叫龙virm的争斗，只有那些如13队的娜娜哈奇一般因为种种原因保留了部分人类情感的，才会同意和孩子们一同“迈向未来”。因此，和所剩不多的驾驶员们一样，管理员们大约也只剩下十人左右，而此刻大部分的人都集中于此了。13队的娜娜姐首先注意到莓的到来，但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继续指挥大人们在拆卸某部分的零件，一边拆，一边在拍照。
“发、发生什么事了吗？”未来看到这一切，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感觉。
“大约是两天前，净水系统突然出了问题，无法运作。之前我们检查的时候，虽然装置有老化，过滤装置也需要补充，但是突然完全不能用，还是出乎意料。”
未来稍微一想，就万分惊讶：“哎？等、等等，那不是意味着我们都会没有水喝吗？那还洗澡浇花什么啊？”
莓没有看未来，她的视线一直看着身前的净水器的顶部，只是点了点头：“是呢。损坏当时已经进入浴室系统的水也无法再饮用了，而那些水只够到昨天晚上。至于灌溉的水昨天也完全用尽了。饮用水是优先保证的，大概还能保证个两三天吧。那之后，如果修不好的话，我们只能尝试加热湖水，自己制作过滤器之类的，试试能不能达到饮用标准吧。不能的话，也只能喝脏水，祈祷不会因此生病吧。当然，如果修好的话，那就一切照常。”
在百年前的土地沙漠化、气候急剧变化、核武攻击等的共同作用下，天然水源大多已经被污染得厉害，部分甚至呈现了不正常的红色，即使是鸟巢附近的湖水，也肉眼可见的被各种奇怪的藻类生物占据着。
未来倒吸了口凉气，她有些慌乱地看向净水器：“如果修好的话……这个……怎么修啊？”
“不知道。本来是想等种地成功，保证食物后，再让人来研究这些的。但是，谁知道会这样……现在唯一能尝试的办法，就是把别的地方的净水器核心的相应零件搬过来放进去……娜娜姐他们虽然是在拆现在的净水器，其实是为了研究它的构造的，怎么修也是没有头绪的。”莓顿了顿，“不过，哈奇先生和五郎有去看——目前的事实是，鸟巢这边的净水器比花园要大一号、比13都市的又小很多，而且花园和都市的净水器的内部也很不一样，还不知道那里的零件是否符合这边的要求……就算送来也可能没用吧。”
“但是，没用的话，外面的水都有毒啊？！喝那些的话——”未来惊道，“那不是会死吗？！”
未来刚刚感叹完这句，就见到莓突然转过头来。莓的双眼在这一刹那，甚至让未来感到有些凌厉——但那只是一瞬，下一瞬间，莓就露出了有点伤感的表情，就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令人难过的回忆。她的一只手缓缓放在胸口。就仿佛一朵在雨天被淋湿了的翠雀花，轻轻地垂下了脑袋。
“是呢，如果那样的话，也就到此为止了啊。”
未来觉得，尽管语气上并没有那样，但莓的这句话却仿佛是带着一点笑意说的，又温柔又平和，就像是看着窗外在说，又下雨了啊，这样一般。
（P号67627451）
“但是，我会尽力不让那种事发生的。绝对，绝对。”莓抬起了头，人造的光将她的面容照亮，显得面庞有些过于白皙，她片刻后，又低声的，仿佛自言自语般地道，“那句话的后面，是不是本来应该跟着这句话呢。”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未来愣了愣后，有些虚弱着声音问。
“告诉你们又怎么样呢。”莓转过头来，有些无奈地笑道，“如果不能修好，那也还有两三天转圜的时间，让大家多开心两天不是很好？反正我们也是多活一天是一天，多快乐一天是一天，少绝望一天是一天……如果能修好，那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大家就以为是我发脾气呗。现在说了，大家还能安心种地吗，万一让谁又心理崩溃了怎么办，如果明明修好了，却影响了别的事，得不偿失；如果修不好，反正也最多就是两天后突然没有干净的水喝，可能会死，我们驾驶员本来就有这个觉悟吧……所以，到了事情没办法的时候再说吧。”
未来不得不承认这说辞有道理，她片刻后又有些疑惑地问：“那……那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觉得未来说得对，我经常情绪用事，其实哪怕是现在也是如此，只是将情绪寄托在别的事情上罢了。”莓这样说，“也许有人同情我，或者是，有人希望我快活点，所以对我的任性就有些放任。不过，未来其实从不会这样。所以，我想说的是，其实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只是我这次有我的理由，即使你说的是对的，我也没法听。但是下次的话……如果我们还有下次的话，而你觉得我做的太过分了，还请告诉我。怎么样？”
莓仍然那样站着，就像是，已经挺过狂风，雨过天晴，滴下水珠的花。有点寂寞，但是，却也很坚强。未来听着这番话，没来由的，自己却觉得鼻子有些酸。未来吸了下鼻子，算是缓和气氛般地笑道：“如果你这么说的话，未来就不客气了哦？不过，这样，都有点不像我认识的莓了。”
“因为我想完成我的约定。”莓这样说，“我想让这里变成一个好地方。所以，如果我做错了，让这里更不好的话……那是不行的吧。”
“那在这方面就包在未来身上吧！”未来笑道，“虽然我不像你们，有明确的想要付出一切的事情，但是……我也会好好认真的，不会半吊子的。你就等着瞧吧！”
莓轻轻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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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莓和未来一起在走廊上，向发早餐的地方走去。之后莓打算继续假装生气，再去帮娜娜姐她们一起研究那些零件，而未来则去种地那里浇水，顺便再给大家敲敲边鼓。
“那个！”
却没有想到，纯位数正等在饭厅的外面。他靠着墙，手里拿着两份早餐，正坐立不安，见到两人来了，立刻直起身子。
因为晚来了将近有一个小时，饭厅里都没有人了，只有剩下的几份没开封的面包和牛奶放在外头的篮子里。驾驶员生涯给如今带来的最大好处大概是，所有人都非常的有纪律，几乎很少出现被如此吩咐却不去做的情况。也许今后随着日子的流逝，大家也会逐渐不那么“听话”吧，不过至少仅仅过了三个多月的此刻，晚来一点并不担心食物被别人抢去。
但纯位数拿着东西等人的心意，还是有传达到。
“你这是在干嘛啊，不去干活？”未来先问道，毫不客气地从纯位数手里抢来面包和牛奶，一口喝了起来。
大概，有传达到吧？
“谢谢你。真少见啊。”莓也拿过来。
纯位数看看莓再看看未来：“你们俩没生气吗？”
“生气了啊。”未来顺口道。
“哦、哦。”纯位数走到走廊另一边的窗户那里，片刻后又走了回来，然后又走到了窗边。
“一直晃来晃去干什么？”未来吐槽道。
“那个，今天不好意思啊。”纯位数突然这么说。
莓片刻后才抬起头，有些犹豫，然后用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自己：“你在和我说吗？”
“那还能和谁啊。虽然我这次不知道怎么惹了你，也不懂你说的话到底什么逻辑。不过我大概知道是要节省资源是吧。节省资源……嗯，这好像是没错。总之，总之我也是想节能的。并不是要成心和你吵架，当时和你对着干就是……总之，不是故意的吧。额，也不对，我其实是真觉得你说的方式不靠谱！”纯位数说着看了一眼未来，“你要是还觉得不爽，再说教我呗。她说的有些话，其实都是我乱说的啦。”
未来张大了嘴，面包屑从她的嘴边都掉了下来，立刻就拆台道：“你说什么胡话呢？我什么时候说你的话啦？”
莓却一下子笑了：“嗯。我知道了。有些话听着就是你说的。要是算账会找你算的。”接着就咬下一大口面包，显然并没有什么立刻就找人算账的意思。纯位数先是有点害怕，见状就又恢复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松快样子，故意耍帅般地点了点头。
莓凑到未来跟前，轻声对还有些迷糊的未来，略有些打趣地道：“大概是怕你给他出头得罪了我，我给你小鞋穿吧。至少这精神还不赖。”
未来一脸不信：“哈，他有这个智商，大象都能上树了。我看就是想耍耍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帅气罢了。男孩子都这样，做什么事都一阵风。”
就在未来话音刚落，从开着的窗户里还真刮来一阵猛烈的风。接着，一架飞艇出现在窗外，显然是正在降落。它掀起的风，将莓的刘海吹乱了。
莓用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轻声道：“回来了啊。”
*****
太阳已经要落山了。
星空即将缓缓升起，已经能隐约看到橙紫光线的另一面，深蓝色的天空上，有着闪烁的群星。在天空之下，是广阔而空旷的荒野，晚风缓缓地送来远方的气息——每日周而复始的新生与消逝。
坐在鸟巢最高的天台边缘，看着这样的场景，便会觉得很多事情也不过是人自寻烦恼。
“会着凉的。”
莓感到自己头上一下子扔过来了什么衣服，盖住了全部的视线。她摇头摆手地挣脱，才发现是一件黑色的外套，制式和驾驶员的都不一样，是连帽衫的款式。
莓把衣服挑起来看了看：“这是哪里来的？”
五郎坐在她旁边不远的地方：“13都市取净水器的地方有个洗衣房，里面有挺多洗好了放在保存柜里，还没来得及取的衣服。也许是哪个大人生前的便服吧。在等净水系统自动退出内芯时逛到的。”
莓比了比，把这衣服穿上了，稍微有点点大，不过确实很暖和。暖和到，因为穿上了这衣服，突然就觉得自己打了个寒颤，像是要把刚才被风吹透的身体的凉意都散发出去般。
五郎看向远方，夕阳也照得他半个面孔都沐浴在橙色的光辉中：“这里的夕阳总是很漂亮呢。”
（P号67999973）
“嗯。是啊。”
“……我刚才听郁乃说了。”
“嗯。”
“为什么，选了那个方法呢？”五郎说，“我好像和你说过，那个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再用的下策吧。”
“我倒是觉得，你说的方法里，就这个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并不代表是好的啊。实际上，这方法……这方法至少让你利用了心，他们以后想起来，可未必会理解你，就算理解你，多少是伤了情分的吧？大家又会怎么想你呢，我们知情的倒是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但是别人可未必理解。结果越是好，越是平安地渡过了，他们就越可能觉得你不是个可以好好相处的人。”五郎这样说，“这样还不是下策吗。”
“……对于你来说的确是这样。”莓回答道，她的脸上挂着清澈的笑容，但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有点寂寞，“对于我来说，就不是。我有这个觉悟，无论如何都要达到那个彼岸。无论用什么方法，变成怎样的人，哪怕是利用别人也好……这种事，有的时候，就没办法避免吧。嗯，不管怎样，要多谢你的主意啦。而且，要不是你们刚好出去，立刻就能弄过来设备，事情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现在想想，也是很后怕。所以，真的很谢谢。”
“……”五郎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道，“你可真是任性啊。”
“哈哈。”莓清爽地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我一直都很任性啊。现在只是任性在另一个地方罢了！”
说着莓站了起来，在天台上逡巡着，张开手臂。风将宽大的外套吹了起来，犹如翅膀一般。她的面上挂着的笑容，就像是每一次，她寻到有趣的、觉得广会喜欢的书，拿去给他看时那般。诉说着——看看这里、看看我、请看着吧。
在风中，她用力地大声说话：“你今天在向谁祈祷？”
其实她知道答案，所以这问题也不仅仅是问五郎。
“你今天在向谁祈祷！”
她又重复了这句话，大声地，甚至有些喊破了嗓子。她仰起头，看着逐渐黑沉的天空。无垠的广袤的星空，没有任何回答，从古至今，从今往后，这星空都不会主动告诉任何望向它的人世界的真相与他们想要的答案。因此也传达不到，传达不到，传达不到。
五郎没有回头去看莓的表情。他似乎听到了低低的吸气声，仿佛又哭又笑着。他只是希望用这样的陪伴让她知道这里并不只是她一个人。风将他的头发有些吹乱了，但他却觉得格外的清爽。
他也用手比成喇叭，大声地向远方的太阳喊着：“我今天在向你祈祷啊！你听见了吗？我今天在向你祈祷啊！你听见了吗！”
风的声音灌入耳朵，风的味道涌入喉咙。一时间，沉默笼罩了天台。就像是百年来，最多的时候一样。静止的一切，不曾轮转。
“呐，五郎。”莓突然说道。
五郎转过了头。只见莓的身影，在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辉的轻抚下，如梦似幻。她双手背着，身体轻轻仿佛有些摇晃前倾，她笑着，只是这笑容却像是只在夜晚开放的花，仿佛下一刻就要在微光中被磨碎般，模糊不定。
“我已经不知道啦。”莓说，“也许这一切都没意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像是水里的影子一样，一点波动就没了。有时候，会觉得特别害怕。仿佛是所有东西都会某天消逝无踪，去了我不知道的地方。”
“……”
“你说过喜欢我。”
“我喜欢你。”
“而你对我也是重要的人。”莓轻声说，但这声音却又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地留存在记忆之中，“所以，要不我们试试看吧？”
【作者注：
这回尝试写了我个人其实挺喜欢写的小群像。心满的份额不多，大概是我有点拿捏不准失忆后的他们，但我觉得心有点恢复了过去的胆怯、满则开始有了担当，大概是这样的感觉吧？纯未我一直挺喜欢的，只是后期两人的戏份几乎消失，成长线也断掉了，很可惜，所以这里就拿他们最后自我总结的“要认真”和“要努力”来作为主题了。而郁太，虽然不是CP，但我其实还蛮想要知道换了搭档后两人怎么相处的，四格里也有郁乃踢回太的球的段落，尤其是24集，最后来关心郁乃的人里就有太，我想他们应该是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至于五莓的桥段，算是个小怨念吧，总觉得，比起原作石像那里，或许对天尬喊还是应该要这样比较有感觉。两个人都在一起却都在和另一个不在这里的人说话，温暖但是寂寞极了，但是，就算这样也要前进——
另外，预警下，下一次写五莓应该就会开虐了吧……因为，如果广没有回来，甚至可以说是死了，真心讲，这个撕裂至少对于莓来说是太大了。如果屏幕外的我们要为216的结局痛苦几天、数月的话，那么剧中的人物大概要用数年去消化，甚至可能做出许多原本不会那么做的事情。
虽然莓的痛苦和纠结在最后一集有提及，但因为讲得东西太杂，而且跳时间线把很多需要讲的东西都跳过去或者以PPT形式展出，很多东西其实挺容易被忽略的。但是在本文里并不想回避这些，就像是本篇的故事里，其实216很应该深讲、却最后被回避掉的东西，是14集的分裂与反思一样。所以这里也是一样的，不讲明白就在一起的话，我觉得对两个人都是不公平的吧。】
太阳已经要落山了。
星空即将缓缓升起，已经能隐约看到橙紫光线的另一面，深蓝色的天空上，有着闪烁的群星。在天空之下，是广阔而空旷的荒野，晚风缓缓地送来远方的气息——每日周而复始的新生与消逝。
坐在鸟巢最高的天台边缘，看着这样的场景，便会觉得很多事情也不过是人自寻烦恼。
“会着凉的。”
莓感到自己头上一下子扔过来了什么衣服，盖住了全部的视线。她摇头摆手地挣脱，才发现是一件黑色的外套，制式和驾驶员的都不一样，是连帽衫的款式。
莓把衣服挑起来看了看：“这是哪里来的？”
五郎坐在她旁边不远的地方：“13都市取净水器的地方有个洗衣房，里面有挺多洗好了放在保存柜里，还没来得及取的衣服。也许是哪个大人生前的便服吧。在等净水系统自动退出内芯时逛到的。”
莓比了比，把这衣服穿上了，稍微有点点大，不过确实很暖和。暖和到，因为穿上了这衣服，突然就觉得自己打了个寒颤，像是要把刚才被风吹透的身体的凉意都散发出去般。
五郎看向远方，夕阳也照得他半个面孔都沐浴在橙色的光辉中：“这里的夕阳总是很漂亮呢。”
（P号67999973）
“嗯。是啊。”
“……我刚才听郁乃说了。”
“嗯。”
“为什么，选了那个方法呢？”五郎说，“我好像和你说过，那个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再用的下策吧。”
“我倒是觉得，你说的方法里，就这个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并不代表是好的啊。实际上，这方法……这方法至少让你利用了心，他们以后想起来，可未必会理解你，就算理解你，多少是伤了情分的吧？大家又会怎么想你呢，我们知情的倒是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但是别人可未必理解。结果越是好，越是平安地渡过了，他们就越可能觉得你不是个可以好好相处的人。”五郎这样说，“这样还不是下策吗。”
“……对于你来说的确是这样。”莓回答道，她的脸上挂着清澈的笑容，但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有点寂寞，“对于我来说，就不是。我有这个觉悟，无论如何都要达到那个彼岸。无论用什么方法，变成怎样的人，哪怕是利用别人也好……这种事，有的时候，就没办法避免吧。嗯，不管怎样，要多谢你的主意啦。而且，要不是你们刚好出去，立刻就能弄过来设备，事情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现在想想，也是很后怕。所以，真的很谢谢。”
“……”五郎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道，“你可真是任性啊。”
“哈哈。”莓清爽地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我一直都很任性啊。现在只是任性在另一个地方罢了！”
说着莓站了起来，在天台上逡巡着，张开手臂。风将宽大的外套吹了起来，犹如翅膀一般。她的面上挂着的笑容，就像是每一次，她寻到有趣的、觉得广会喜欢的书，拿去给他看时那般。诉说着——看看这里、看看我、请看着吧。
在风中，她用力地大声说话：“你今天在向谁祈祷？”
其实她知道答案，所以这问题也不仅仅是问五郎。
“你今天在向谁祈祷！”
她又重复了这句话，大声地，甚至有些喊破了嗓子。她仰起头，看着逐渐黑沉的天空。无垠的广袤的星空，没有任何回答，从古至今，从今往后，这星空都不会主动告诉任何望向它的人世界的真相与他们想要的答案。因此也传达不到，传达不到，传达不到。
五郎没有回头去看莓的表情。他似乎听到了低低的吸气声，仿佛又哭又笑着。他只是希望用这样的陪伴让她知道这里并不只是她一个人。风将他的头发有些吹乱了，但他却觉得格外的清爽。
他也用手比成喇叭，大声地向远方的太阳喊着：“我今天在向你祈祷啊！你听见了吗？我今天在向你祈祷啊！你听见了吗！”
风的声音灌入耳朵，风的味道涌入喉咙。一时间，沉默笼罩了天台。就像是百年来，最多的时候一样。静止的一切，不曾轮转。
“呐，五郎。”莓突然说道。
五郎转过了头。只见莓的身影，在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辉的轻抚下，如梦似幻。她双手背着，身体轻轻仿佛有些摇晃前倾，她笑着，只是这笑容却像是只在夜晚开放的花，仿佛下一刻就要在微光中被磨碎般，模糊不定。
“我已经不知道啦。”莓说，“也许这一切都没意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像是水里的影子一样，一点波动就没了。有时候，会觉得特别害怕。仿佛是所有东西都会某天消逝无踪，去了我不知道的地方。”
“……”
“你说过喜欢我。”
“我喜欢你。”
“而你对我也是重要的人。”莓轻声说，但这声音却又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地留存在记忆之中，“所以，要不我们试试看吧？”
【作者注：
这回尝试写了我个人其实挺喜欢写的小群像。心满的份额不多，大概是我有点拿捏不准失忆后的他们，但我觉得心有点恢复了过去的胆怯、满则开始有了担当，大概是这样的感觉吧？纯未我一直挺喜欢的，只是后期两人的戏份几乎消失，成长线也断掉了，很可惜，所以这里就拿他们最后自我总结的“要认真”和“要努力”来作为主题了。而郁太，虽然不是CP，但我其实还蛮想要知道换了搭档后两人怎么相处的，四格里也有郁乃踢回太的球的段落，尤其是24集，最后来关心郁乃的人里就有太，我想他们应该是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至于五莓的桥段，算是个小怨念吧，总觉得，比起原作石像那里，或许对天尬喊还是应该要这样比较有感觉。两个人都在一起却都在和另一个不在这里的人说话，温暖但是寂寞极了，但是，就算这样也要前进——
另外，预警下，下一次写五莓应该就会开虐了吧……因为，如果广没有回来，甚至可以说是死了，真心讲，这个撕裂至少对于莓来说是太大了。如果屏幕外的我们要为216的结局痛苦几天、数月的话，那么剧中的人物大概要用数年去消化，甚至可能做出许多原本不会那么做的事情。
虽然莓的痛苦和纠结在最后一集有提及，但因为讲得东西太杂，而且跳时间线把很多需要讲的东西都跳过去或者以PPT形式展出，很多东西其实挺容易被忽略的。但是在本文里并不想回避这些，就像是本篇的故事里，其实216很应该深讲、却最后被回避掉的东西，是14集的分裂与反思一样。所以这里也是一样的，不讲明白就在一起的话，我觉得对两个人都是不公平的吧。】
广愣了下，他一时拿不准零二是真的在调侃，还是故作欢乐，因为他们已经不能——
就在他的这两个念头刚刚闪过的时候，就立刻灰飞烟灭了。
“唔——唔。”
广下意识地这样轻轻出声。
他的确感受到了唇的触碰，尽管身前空无一物。他习惯性地伸出手去回抱，但只抓住了一片阿帕斯的维生系统所创造的空气。但是尽管如此，他却仿佛摸到了什么。灵魂，他想起这个词。
广不敢动，他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他不知道这样的感觉从何而来，更不知道随意移动会不会让这过程停止。他就这样，像是自己也变了尊脸红透的雕像，一动不动地直直坐在驾驶位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唇上传来的触感消失了。广仿佛看到了零二用舌头舔着嘴角的满足样子。
“怎么动也不动，呵呵，还以为你死了呐。”零二的声音从心底传来。
“我、我只是。”广结巴了片刻，“只是非常开心，所以不敢动……怎么做到的？”
“嗯……我把手放在嘴边。然后脑子里一直在想着，我们亲吻的感觉。虽然没有完全融合，但是我的感觉多多少少能传递到Darling那里哦。感觉怎么样？”
“……”广被这话问得再次面红耳赤起来，“挺、挺好的。我也来试试看。”
广将自己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亲吻着手背，他的脑海中回忆起了两人相遇到现在的每一次亲吻：第一次登上鹤望兰时的霸道与惊愕，在海边时以为是吻却被戏弄的无措，湖边告白后带着罪恶感的冲击之吻，分离后重聚时的激动之吻，阁楼夜谈时温柔如细雨的吻，生死交错时彼此渴求的吻……种种感觉浮上心头，并传达给零二。
就在身边，又非常遥远。但是不论多遥远，心却永远在一起。
过了很长时间，广才轻轻放下手。他片刻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零二？有感觉到吗？”
“嗯……Darling的味道让人心跳不已哦——唔、唔。”
广在零二这样说时，又再次“亲吻”了她。
“Darling真狡猾！要提醒我下啊……”零二嘟囔着。
广轻轻笑着：“至少这样，你不会说要取名字为Kiss了，不是吗？我可不敢提醒，不然你会以为在叫什么别人。”
“……嘿嘿。驳回。Kiss，听起来不就是让人心跳、特殊而美好的词吗？被命名的孩子也会心怀感激的吧！”
广犹豫了片刻，还是这样感叹道：“零二，很喜欢孩子呢。”
“是的。我说过，生命的延续，我觉得那也是美丽的存在方式。也是我做不到的事情……”
“博士……”
“嗯。是的。但是那也是为了让我能够活下来，在克隆的时候……”
零二克隆的原体叫龙公主是叫龙族唯一剩下的后裔，活了六千万年，基因组也来自六千万年前。而六千万年前的大气组成、辐射状况、季节气候都和现在是十分不同的。作为当时生活在顶点的叫龙族，自然是进化得最为成熟的一支，可以说是完美契合当时环境的存在。在婴儿时期，从基因层面就会做出种种应对，例如指导细胞释放某些剂量的蛋白质、酶等等，来帮助叫龙婴儿适应那个时候的环境。
而后来，叫龙公主选择了和大人们一样，岩浆永生化，叫龙一族的进化，就此停滞了。已经成年的叫龙公主凭借着岩浆能源支撑的强健身体，再加上环境变化也是循序渐进的，才撑过了这六千万年的沧桑巨变。而和叫龙同时期的其他生物，或者早就灭绝，或者不断随着环境变迁而改变自身适应，早就不是原来的种族了。因此，若是以叫龙公主的基因去培养婴儿，这些脆弱的新生者们，若不经过调整，根本无法适应现在的环境，出生后无法成活。即使放在培养罐中养大再放出来，也会很快生病、畸形而死——就像是那个给零二绘本的、零二生理意义上的“姐姐”一样。
所以，当停留在过去的叫龙一族，想有新的生命踏上六千万年后的世界时，就必须做出调整和牺牲。
博士在无数的调整后，发现最低限度不改变叫龙公主的基因、做出一把类似的“钥匙”的方案是，去除某些成对的基因组中的某一条。让染色体不成对，才能抑制某些基因的过量表达，从而适应如今的环境。但是不成对的染色体就意味着无法减数分裂、继而没法产生后代。不过比起死或重病，这样总是至少能健康地活到成为“钥匙”。对于当时的博士而言，这就足够了……
“虽然很遗憾，但是我是没法作为叫龙人而繁衍的，虽然另一个问题是这世界上也没有另一个雄性的叫龙人啦。嘛，不过这也没什么。”零二似乎是真的并不在意，“以前的话，不觉得可惜，因为我曾经厌恶自己的血脉。现在的话，就更没有什么可惜的，因为我们要成为道路，这样的话，就有无数的人在延续我们活着的一切……我想，如果有觉得可惜的人，应该是叫龙公主吧？她自己没了同伴，叫龙一族也没法繁衍，又因为基因的停滞，而再也没有希望，哪怕是去克隆。”
“在变幻的宇宙中让种族静止……我想确实不是好的。”
的确，如果人类的大人的永生与静止一直持续，这个问题也会有一天困扰人类——等到遥远的未来，沧桑巨变，现在的人类已经无法在那个环境生存，而人类的基因又因为“永生”而没再进化。那么最终也只能全部灭亡。
就像是叫龙族一样——？
“等等，不过，你不是把我也变成了叫龙人吗？这也算是一种繁衍的方式吧？也有动物，也是通过转化别的种族的个体为自己的种族来繁衍的。”
“……是呢，这么说Darling就是我的后代哦！但是，能承受住的人寥寥无几。Darling是因为代号靠前，本来就和叫龙人的基因十分相似，再加上我们有过血液交换，诸多原因齐聚。而最关键的是，高级动物的生殖细胞，为了基因的稳定性，可是胚胎时期就形成的哦，后天怎么改变体细胞都没用了，不论是你还是我——你还是人类的，我还是……怎么都没戏的。”
广有些吃惊，毕竟这些关于生育的书，在花园和米斯特汀都是绝对禁止的，他自然一本也没看过：“零二真了解呢，kiss的事，这些事情……都是博士告诉你的吗？”
零二没有否定：“大概是，越是听说自己做不到，越是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吧。”
“这样算来……虽然古怪，但我是你的唯一后代，难道说，我的名字要改成Kiss吗？”
“哎……呵呵。不行，Darling就是Darling。Kiss……说不定在哪里等着我吧。要是被占了名字，会伤心的。”零二笑着说，“Darling不是说过吗，命运并不是绝对的吧？我也不想放弃这个可能，即使到最后一刻。”
广没有回答，但零二感觉到他是开心的。就像是被他轻轻抱在怀里一样，又像是枕在了柔软的鹅毛靠枕上一般。如同恋人们互诉理想后的，一个桌上摆着红茶与蛋糕的悠闲下午。
“总有一天，我要教你Kiss以外的事情哟。”
零二看着视线远方，那等同于死亡，但即便如此也无比闪耀的超新星，轻轻这样说。
【作者注：
这篇除了发点糖，以及让216能看到“不到宇宙就看不到”的广大世界（超新星爆发在地球上看不到文中描述那样的，如果看到了，大概我们都要担心自己小命了……文中描述那样的，也是离得挺远看的，并不是指爆发就在眼前……）之外，其实也想正正经经地讨论下繁衍。
繁衍，或者说生育，感觉是DITF后期比较强调，又没有写好的东西之一，没写好的原因，我曾经在自己的分析贴里说过，也就不再赘述。只是不谈DITF本身的表现形式，就拿生育孩子本身来说，其实是一个种族所必须的……生育但短命和永生但不生育，这组对比其实并不是不能谈出深度来，也不是不能做主题……
对于目前的人类来说，永生而无须繁衍并不是好事（尽管对于某个个体来说当然是活得越长越好），其根本原因并不是永生是坏的，而是我们面对的外部环境是不断改变的，所以选择永生、让基因就此“静止”，那就是给自己挖坑。
变化的环境中，只有通过繁衍，才能将在当前环境下的优胜劣汰的结果给进一步的强化（也就是适应环境的基因将有更多后代留存），才能不断地让种族去调整，去适应新环境，环境变来变去，基因在人群中的比例也跟着变来变去，只有这样才能种族长存，当然，更好的情况是产生更优良的变异，让种族进一步强大。这才是生育的意义，从宏观来看，也是因此，生育才是对种族绝对必要的、无论如何不能舍弃的……
叫龙族如果有错，就错在这里（尽管这也是无奈之举），舍弃了繁衍，成了永生兵器待命地下，于是等同于灭族。而在本文的设定中，这个“错”，反映到零二身上就是我们都耿耿于怀的所谓没有生育能力（不过，关于叫龙族的命运，本文其实还是会有反转哒）。
不过，如果真的环境永恒不变，那么永生其实也是好的。因为个体经验的积累会使得个体的生产率上升，就像是我们总说老人很有智慧、年轻人要听老人言一样，生育的坏处就是上一代的经验可能会损耗、需要花费较高成本去教育下一代（比如弗兰克斯博士要是永生，哪里需要郁乃辛苦研究啊？）。
外部环境的静止与否，才是决定永生和生育哪个好的关键。而DITF的宇宙，怎么看都是，环境尚且是在不断改变的吧……？】
就在他的这两个念头刚刚闪过的时候，就立刻灰飞烟灭了。
“唔——唔。”
广下意识地这样轻轻出声。
他的确感受到了唇的触碰，尽管身前空无一物。他习惯性地伸出手去回抱，但只抓住了一片阿帕斯的维生系统所创造的空气。但是尽管如此，他却仿佛摸到了什么。灵魂，他想起这个词。
广不敢动，他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他不知道这样的感觉从何而来，更不知道随意移动会不会让这过程停止。他就这样，像是自己也变了尊脸红透的雕像，一动不动地直直坐在驾驶位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唇上传来的触感消失了。广仿佛看到了零二用舌头舔着嘴角的满足样子。
“怎么动也不动，呵呵，还以为你死了呐。”零二的声音从心底传来。
“我、我只是。”广结巴了片刻，“只是非常开心，所以不敢动……怎么做到的？”
“嗯……我把手放在嘴边。然后脑子里一直在想着，我们亲吻的感觉。虽然没有完全融合，但是我的感觉多多少少能传递到Darling那里哦。感觉怎么样？”
“……”广被这话问得再次面红耳赤起来，“挺、挺好的。我也来试试看。”
广将自己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亲吻着手背，他的脑海中回忆起了两人相遇到现在的每一次亲吻：第一次登上鹤望兰时的霸道与惊愕，在海边时以为是吻却被戏弄的无措，湖边告白后带着罪恶感的冲击之吻，分离后重聚时的激动之吻，阁楼夜谈时温柔如细雨的吻，生死交错时彼此渴求的吻……种种感觉浮上心头，并传达给零二。
就在身边，又非常遥远。但是不论多遥远，心却永远在一起。
过了很长时间，广才轻轻放下手。他片刻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零二？有感觉到吗？”
“嗯……Darling的味道让人心跳不已哦——唔、唔。”
广在零二这样说时，又再次“亲吻”了她。
“Darling真狡猾！要提醒我下啊……”零二嘟囔着。
广轻轻笑着：“至少这样，你不会说要取名字为Kiss了，不是吗？我可不敢提醒，不然你会以为在叫什么别人。”
“……嘿嘿。驳回。Kiss，听起来不就是让人心跳、特殊而美好的词吗？被命名的孩子也会心怀感激的吧！”
广犹豫了片刻，还是这样感叹道：“零二，很喜欢孩子呢。”
“是的。我说过，生命的延续，我觉得那也是美丽的存在方式。也是我做不到的事情……”
“博士……”
“嗯。是的。但是那也是为了让我能够活下来，在克隆的时候……”
零二克隆的原体叫龙公主是叫龙族唯一剩下的后裔，活了六千万年，基因组也来自六千万年前。而六千万年前的大气组成、辐射状况、季节气候都和现在是十分不同的。作为当时生活在顶点的叫龙族，自然是进化得最为成熟的一支，可以说是完美契合当时环境的存在。在婴儿时期，从基因层面就会做出种种应对，例如指导细胞释放某些剂量的蛋白质、酶等等，来帮助叫龙婴儿适应那个时候的环境。
而后来，叫龙公主选择了和大人们一样，岩浆永生化，叫龙一族的进化，就此停滞了。已经成年的叫龙公主凭借着岩浆能源支撑的强健身体，再加上环境变化也是循序渐进的，才撑过了这六千万年的沧桑巨变。而和叫龙同时期的其他生物，或者早就灭绝，或者不断随着环境变迁而改变自身适应，早就不是原来的种族了。因此，若是以叫龙公主的基因去培养婴儿，这些脆弱的新生者们，若不经过调整，根本无法适应现在的环境，出生后无法成活。即使放在培养罐中养大再放出来，也会很快生病、畸形而死——就像是那个给零二绘本的、零二生理意义上的“姐姐”一样。
所以，当停留在过去的叫龙一族，想有新的生命踏上六千万年后的世界时，就必须做出调整和牺牲。
博士在无数的调整后，发现最低限度不改变叫龙公主的基因、做出一把类似的“钥匙”的方案是，去除某些成对的基因组中的某一条。让染色体不成对，才能抑制某些基因的过量表达，从而适应如今的环境。但是不成对的染色体就意味着无法减数分裂、继而没法产生后代。不过比起死或重病，这样总是至少能健康地活到成为“钥匙”。对于当时的博士而言，这就足够了……
“虽然很遗憾，但是我是没法作为叫龙人而繁衍的，虽然另一个问题是这世界上也没有另一个雄性的叫龙人啦。嘛，不过这也没什么。”零二似乎是真的并不在意，“以前的话，不觉得可惜，因为我曾经厌恶自己的血脉。现在的话，就更没有什么可惜的，因为我们要成为道路，这样的话，就有无数的人在延续我们活着的一切……我想，如果有觉得可惜的人，应该是叫龙公主吧？她自己没了同伴，叫龙一族也没法繁衍，又因为基因的停滞，而再也没有希望，哪怕是去克隆。”
“在变幻的宇宙中让种族静止……我想确实不是好的。”
的确，如果人类的大人的永生与静止一直持续，这个问题也会有一天困扰人类——等到遥远的未来，沧桑巨变，现在的人类已经无法在那个环境生存，而人类的基因又因为“永生”而没再进化。那么最终也只能全部灭亡。
就像是叫龙族一样——？
“等等，不过，你不是把我也变成了叫龙人吗？这也算是一种繁衍的方式吧？也有动物，也是通过转化别的种族的个体为自己的种族来繁衍的。”
“……是呢，这么说Darling就是我的后代哦！但是，能承受住的人寥寥无几。Darling是因为代号靠前，本来就和叫龙人的基因十分相似，再加上我们有过血液交换，诸多原因齐聚。而最关键的是，高级动物的生殖细胞，为了基因的稳定性，可是胚胎时期就形成的哦，后天怎么改变体细胞都没用了，不论是你还是我——你还是人类的，我还是……怎么都没戏的。”
广有些吃惊，毕竟这些关于生育的书，在花园和米斯特汀都是绝对禁止的，他自然一本也没看过：“零二真了解呢，kiss的事，这些事情……都是博士告诉你的吗？”
零二没有否定：“大概是，越是听说自己做不到，越是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吧。”
“这样算来……虽然古怪，但我是你的唯一后代，难道说，我的名字要改成Kiss吗？”
“哎……呵呵。不行，Darling就是Darling。Kiss……说不定在哪里等着我吧。要是被占了名字，会伤心的。”零二笑着说，“Darling不是说过吗，命运并不是绝对的吧？我也不想放弃这个可能，即使到最后一刻。”
广没有回答，但零二感觉到他是开心的。就像是被他轻轻抱在怀里一样，又像是枕在了柔软的鹅毛靠枕上一般。如同恋人们互诉理想后的，一个桌上摆着红茶与蛋糕的悠闲下午。
“总有一天，我要教你Kiss以外的事情哟。”
零二看着视线远方，那等同于死亡，但即便如此也无比闪耀的超新星，轻轻这样说。
【作者注：
这篇除了发点糖，以及让216能看到“不到宇宙就看不到”的广大世界（超新星爆发在地球上看不到文中描述那样的，如果看到了，大概我们都要担心自己小命了……文中描述那样的，也是离得挺远看的，并不是指爆发就在眼前……）之外，其实也想正正经经地讨论下繁衍。
繁衍，或者说生育，感觉是DITF后期比较强调，又没有写好的东西之一，没写好的原因，我曾经在自己的分析贴里说过，也就不再赘述。只是不谈DITF本身的表现形式，就拿生育孩子本身来说，其实是一个种族所必须的……生育但短命和永生但不生育，这组对比其实并不是不能谈出深度来，也不是不能做主题……
对于目前的人类来说，永生而无须繁衍并不是好事（尽管对于某个个体来说当然是活得越长越好），其根本原因并不是永生是坏的，而是我们面对的外部环境是不断改变的，所以选择永生、让基因就此“静止”，那就是给自己挖坑。
变化的环境中，只有通过繁衍，才能将在当前环境下的优胜劣汰的结果给进一步的强化（也就是适应环境的基因将有更多后代留存），才能不断地让种族去调整，去适应新环境，环境变来变去，基因在人群中的比例也跟着变来变去，只有这样才能种族长存，当然，更好的情况是产生更优良的变异，让种族进一步强大。这才是生育的意义，从宏观来看，也是因此，生育才是对种族绝对必要的、无论如何不能舍弃的……
叫龙族如果有错，就错在这里（尽管这也是无奈之举），舍弃了繁衍，成了永生兵器待命地下，于是等同于灭族。而在本文的设定中，这个“错”，反映到零二身上就是我们都耿耿于怀的所谓没有生育能力（不过，关于叫龙族的命运，本文其实还是会有反转哒）。
不过，如果真的环境永恒不变，那么永生其实也是好的。因为个体经验的积累会使得个体的生产率上升，就像是我们总说老人很有智慧、年轻人要听老人言一样，生育的坏处就是上一代的经验可能会损耗、需要花费较高成本去教育下一代（比如弗兰克斯博士要是永生，哪里需要郁乃辛苦研究啊？）。
外部环境的静止与否，才是决定永生和生育哪个好的关键。而DITF的宇宙，怎么看都是，环境尚且是在不断改变的吧……？】
在高层的郁乃、太、直美也都凑在窗边，双手合掌，闭眼祈祷。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喇叭再次被打开的声音。
“谢谢大家。”莓轻声道，她的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面对众人的她仍然在笑着，再次指向远方，“我相信他们肯定听到了。我们在这里，而他们就在那里。”
那是零二目光所看向的方向。大家也纷纷向那里看去。纯位数甚至有些犯傻地，真的在向那个方向招手。
没有人注意到，零二的雕像在无人观察的时候，在所有人都看向她所看向的那个方向、那条道路的时候，眼睛发出了微微的光芒，就好像是充盈着泪水一般。
“而今年，我们已经很棒了！大家一起种出了粮食，土豆、红薯、麦子，还有四五种容易种植的蔬菜。而代号153和他的队员已经开始尝试养殖在实验室中找到的鸡和羊的原种，很快，我们的食物会丰富起来。因找到了种植食物的方法，我们也在最近解冻了许多我们原本被剪枝的同伴们，扩大了粮食的生产，相信很快我们就不会那么为粮食担忧。代号070和他的队员们，正在从资料中学习如何修整净水系统和电力系统，相信他们能攻克这个难题。”莓将这一年中他们的成果一一道来，“而且，最令我们开心的是，心诞下了我们的第一个新孩子，这说明我们都是有未来的。我们虽然寿命短暂，但是我们的努力，并不会因为我们的死就归于虚无。现在也有另外几位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延续……另一个好消息是，郁乃正在研究延续大家寿命的方法，虽说目前还没有具体的方案，但是希望是存在的！”
大家的脸上都露出笑容。比起一无所有、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的一年前来说，至少现在，他们已经能脚踏实地，已经拥有了新的目标。那也是一个叫做“守护人类”的目标，只是方法并不再是和叫龙人战斗，而是一步一步地，重建过去的人类社会。
能不能完成，并不知道。不过他们做驾驶员的时候，也是以死为终途的，他们其实并不害怕没有希望的目标。他们害怕的只是连目标都不存在。
莓继续道：“所以，希望下一年，我们再一起努力！然后，明年的今天，再一起在这里，告诉他们我们所做的一切！好不好？”
“好！”
也不知是谁说了这一字，接着，众人此起彼伏地喊起来。
喊着喊着，不少人却又不知道想到什么，从笑着变成了轻轻哭起来。哭着又笑出来。大家开始彼此拥抱，互相鼓励着。以前是一个小队的，走到一起，说着这一年彼此的见闻，以前并不熟悉的、落单的、新解冻的，也都因为这个庆典而彼此熟悉，此刻互相说着话。
不知过了多久，大家三三两两，挂着笑容和泪珠，在夜色下向着鸟巢走来——一晚上的庆典，在这个零点结束了。
就像是一年前，他们踉踉跄跄地从战场上走下来，面对这已经失去了大人们的世界的时候一样。
在楼上，也走到窗边的直美，擦了擦眼角，轻声问：“是不是结束了？我们回去看代号79吧？”
郁乃点了点头，她、太、直美，还有另外那个短发女孩，四人走向内部的病房。
一个形容枯槁的男子正躺在病床上。
他满头白发，手上有着年迈之人才有的深深褶皱，若是不说，可能很难想象着只是一个二十一岁的青年。他病体沉疴，呼吸都有些困难的样子，带着医务室里的呼吸机。他的身边有一个仪器，两根管子插在他右手臂的血管里，血液从一边流出，另一边流入。旁边还有一个记录仪，正在记录他身体的各种状况。
他听见了脚步声，才睁开眼，有些疲惫地道：“怎么不再去看看？我在这儿，都能听到外面的热闹声。”
“结束了。”郁乃说。
“是吗……结束了啊……”代号79勉强笑道，说着，他不停地咳嗽起来，半天才恢复，他深吸了口气道，“那，我还有多少时间？”
“……”郁乃沉默了片刻后，还是据实以告，“这次透血完成后的一两天，可能就会没命。”
直美和太都别过脸去，只有跟着他们一起进来的那个短发女孩低下头，沉痛道：“队长……对不起。没能救你。”
“别这么说。这都是我自己选的。本来我也就只有再半年好活了，又干不了农活……能这样为大家贡献什么，我也觉得挺好的。”代号79顿了顿，看向郁乃，“那，郁乃，能不能在我死前，告诉我实验有什么新的进展。”
短发女孩似乎很想哭，却又不想哭，她捂了嘴，背过身去。
郁乃点了点头，她坐到了仪器旁，缓缓地道：“黄血球单采实验，第45次人体实验，第3号实验员，代号079。本实验的目的是，将血液抽出体外，用离心分离技术，也即血细胞分离仪，将黄血球、白血球、红血球、血浆等梯度分离，并将黄血球从血液中分离，最后将去除黄血球的血液重新输入体内，最终达成去除黄血球的目的。”
血细胞分离仪，原本是用来治疗人类的高白血球型白血病等病症的，目的是梯度分离后去除多余的白血球。是郁乃在上一次哈奇和五郎从花园带回来的仪器堆中找到的仪器。
为了能让这个机器能在分离黄血球上也能很好地运作，必须调整各种参数。而每次调整，都可能要了人命。第一号实验者死在消毒不够彻底，被这个尘封多年的血细胞分离仪中的细菌害得得了病。第二号实验者则是因为某一次的参数的调整失误，导致事实上的失血过多。第三号实验者，也就是代号79……他的这个实验从续命变成催命的原因则是——
“在你的实验里，我们发现黄血球一次不能去除太多。”郁乃说，“如果一次将全部黄血球都除去，会有严重的问题。黄血球可以携氧，还能对细菌有一定的抑制作用，并且有黄血球存在，会抑制机体产生更多的白血球、红血球。如果一次性去除全部黄血球，可能会患上贫血症，并且会使得免疫力大幅下降，患上各种疾病，也就是我们统称的所谓孩子热。因此，不仅仪器需要反复消毒，接受黄血球去除治疗的人，最好本身黄血球已经在Franxx模拟驾驶中消耗得比较低，并且，在无菌房中进行血液分离，术后观察一周……很抱歉，你两个要求都没有满足。再加上你本身老化就非常严重，所以现在你患上了数种感染混合的疾病，而且吃药的效果很差……”
“……啊……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代号79说，“听了这些，我比再多苟活半年还要开心。”
做“模拟驾驶实验”的，是像太一样，老化程度比较低、又较容易观察症状的人，而做“血液分离实验”的人则不同，都是作为驾驶员已经驾驶了五六年，逼近寿命极限的人——他们是郁乃发布招募需求后，自己同意用命来实验的。
“我应你的要求，在你死前把黄血球全部分离了。虽然这会加速你的身体衰败，但你想变成正常的人类再死……只有这个方法。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制造无菌房，只是在书里看过能做出来。”郁乃说，“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代号079沉默了片刻：“我记得，郁乃说过，要给我们立个纪念碑？”
“嗯。”
“那，我想拥有个名字。”代号79这样说，“因为，我不想顶着外星人赐给我们的代号而死。纪念碑上，我不想写一个代号。”
郁乃一愣：“名字？……当然，代号79是个什么名字呢，我们一起想想？”
还没等其他人说话，代号79就说：“名字，是不是什么都可以做呢？代号015，就是叫做草莓的那个莓字。这样的话，我可以用这个作为名字吗？”
代号79指着的，是他身边病床旁的花瓶，里面有一串花，不过自然现在是没有人力去弄什么观赏花卉的，所以那是用纸做的假花：白色的铃兰花。
“我就叫铃兰吧？”代号79说。
他话音刚落，他的搭档，刚才和众人一同进来的那个短发女孩，代号229就再也忍不住冲到病床前。但未语泪先流。
“谢谢你给我做的铃兰花。对不住，代号229，因为你是第三个搭档，我的前两任搭档都死在战场上，有时候对你，就有些过于严厉了……甚至把没能抵御敌人的气撒在你身上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代号79说，“虽然我们只做了半年搭档，但是，还是谢谢你。”
代号229摇头道：“没有。前辈对我的严厉指导真的很有用！要不是前辈很厉害，我早就死在战场上了！我才是，真的……真的很感谢！”
“……我是队长和你的搭档，指导你也是应该的。不过，现在我们已经不是搭档了。所以，虽然我死了，你也应该可以一个人好好生活下去。你不过驾驶了半年，你至少也还能活个十二三年吧？”代号79片刻后，换上了队长对队员、前辈对后辈，谆谆教导的语气，“要好好跟着郁乃他们，你的症状也很好观察，和太一样是食欲不足，所以你一定要配合，别让我们的牺牲都成了无用功。若是有一天你被治好了，你就去做点有用的活计，你挺擅长美工的，应该能绣衣服吧？总之，总有活下去的路，就像是我在战场上总和你说的那样。要坚定，要冷静，要顾大局。”
229咬住嘴唇，勉强压抑了情绪后，才一字一顿，悲伤又坚定地道：“是，队长！我会活下去！”
“那么……郁乃。”代号79再次看向那假的铃兰花，“铃兰的花语，我请教过心……是return of happiness。幸福归来。所以，我用这个名字，是希望大家都能找回幸福。每个人，重获新生。”
“我会将你的心愿记录下来的。”郁乃说。
“嗯……咳咳……啊……让我稍微歇一会儿吧。”代号79再次咳嗽了几声。
“请等一下。能不能，也给我一个名字？”229突然说，“队长让我好好活下去，我不想忘记这点。但是之前我是，以战死为荣耀的驾驶员，代号229。队长说让我们重获新生，那么，能不能给我一个名字？”
“你的名字……”代号79一愣。
229却抢先说：“我也要叫铃兰。”
“你也要……？”
229——不，铃兰——满含泪水，却铿锵有力地道：“是，和队长一样。我会将队长的遗志继承下去！我要将大家的生命延续下去！我们36都市的市花就是铃兰花！……而现在，我们36部队只有我一个人在了。所以，我也要叫铃兰。以后，我有了孩子，我也要叫那孩子铃兰！虽然大家都不在了，但只要有我在，我就会和战场上一样，执行队长的命令到底！”
前36部队队长苍白衰老的面容动容，他无神混沌的双眼，在铃兰的话语下，竟是一瞬间有了光彩。他片刻后，也用仿佛战场上命令的语气说：“交给你了，代号229——不，铃兰。活下去。”
“收到命令！”铃兰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喇叭再次被打开的声音。
“谢谢大家。”莓轻声道，她的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面对众人的她仍然在笑着，再次指向远方，“我相信他们肯定听到了。我们在这里，而他们就在那里。”
那是零二目光所看向的方向。大家也纷纷向那里看去。纯位数甚至有些犯傻地，真的在向那个方向招手。
没有人注意到，零二的雕像在无人观察的时候，在所有人都看向她所看向的那个方向、那条道路的时候，眼睛发出了微微的光芒，就好像是充盈着泪水一般。
“而今年，我们已经很棒了！大家一起种出了粮食，土豆、红薯、麦子，还有四五种容易种植的蔬菜。而代号153和他的队员已经开始尝试养殖在实验室中找到的鸡和羊的原种，很快，我们的食物会丰富起来。因找到了种植食物的方法，我们也在最近解冻了许多我们原本被剪枝的同伴们，扩大了粮食的生产，相信很快我们就不会那么为粮食担忧。代号070和他的队员们，正在从资料中学习如何修整净水系统和电力系统，相信他们能攻克这个难题。”莓将这一年中他们的成果一一道来，“而且，最令我们开心的是，心诞下了我们的第一个新孩子，这说明我们都是有未来的。我们虽然寿命短暂，但是我们的努力，并不会因为我们的死就归于虚无。现在也有另外几位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延续……另一个好消息是，郁乃正在研究延续大家寿命的方法，虽说目前还没有具体的方案，但是希望是存在的！”
大家的脸上都露出笑容。比起一无所有、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的一年前来说，至少现在，他们已经能脚踏实地，已经拥有了新的目标。那也是一个叫做“守护人类”的目标，只是方法并不再是和叫龙人战斗，而是一步一步地，重建过去的人类社会。
能不能完成，并不知道。不过他们做驾驶员的时候，也是以死为终途的，他们其实并不害怕没有希望的目标。他们害怕的只是连目标都不存在。
莓继续道：“所以，希望下一年，我们再一起努力！然后，明年的今天，再一起在这里，告诉他们我们所做的一切！好不好？”
“好！”
也不知是谁说了这一字，接着，众人此起彼伏地喊起来。
喊着喊着，不少人却又不知道想到什么，从笑着变成了轻轻哭起来。哭着又笑出来。大家开始彼此拥抱，互相鼓励着。以前是一个小队的，走到一起，说着这一年彼此的见闻，以前并不熟悉的、落单的、新解冻的，也都因为这个庆典而彼此熟悉，此刻互相说着话。
不知过了多久，大家三三两两，挂着笑容和泪珠，在夜色下向着鸟巢走来——一晚上的庆典，在这个零点结束了。
就像是一年前，他们踉踉跄跄地从战场上走下来，面对这已经失去了大人们的世界的时候一样。
在楼上，也走到窗边的直美，擦了擦眼角，轻声问：“是不是结束了？我们回去看代号79吧？”
郁乃点了点头，她、太、直美，还有另外那个短发女孩，四人走向内部的病房。
一个形容枯槁的男子正躺在病床上。
他满头白发，手上有着年迈之人才有的深深褶皱，若是不说，可能很难想象着只是一个二十一岁的青年。他病体沉疴，呼吸都有些困难的样子，带着医务室里的呼吸机。他的身边有一个仪器，两根管子插在他右手臂的血管里，血液从一边流出，另一边流入。旁边还有一个记录仪，正在记录他身体的各种状况。
他听见了脚步声，才睁开眼，有些疲惫地道：“怎么不再去看看？我在这儿，都能听到外面的热闹声。”
“结束了。”郁乃说。
“是吗……结束了啊……”代号79勉强笑道，说着，他不停地咳嗽起来，半天才恢复，他深吸了口气道，“那，我还有多少时间？”
“……”郁乃沉默了片刻后，还是据实以告，“这次透血完成后的一两天，可能就会没命。”
直美和太都别过脸去，只有跟着他们一起进来的那个短发女孩低下头，沉痛道：“队长……对不起。没能救你。”
“别这么说。这都是我自己选的。本来我也就只有再半年好活了，又干不了农活……能这样为大家贡献什么，我也觉得挺好的。”代号79顿了顿，看向郁乃，“那，郁乃，能不能在我死前，告诉我实验有什么新的进展。”
短发女孩似乎很想哭，却又不想哭，她捂了嘴，背过身去。
郁乃点了点头，她坐到了仪器旁，缓缓地道：“黄血球单采实验，第45次人体实验，第3号实验员，代号079。本实验的目的是，将血液抽出体外，用离心分离技术，也即血细胞分离仪，将黄血球、白血球、红血球、血浆等梯度分离，并将黄血球从血液中分离，最后将去除黄血球的血液重新输入体内，最终达成去除黄血球的目的。”
血细胞分离仪，原本是用来治疗人类的高白血球型白血病等病症的，目的是梯度分离后去除多余的白血球。是郁乃在上一次哈奇和五郎从花园带回来的仪器堆中找到的仪器。
为了能让这个机器能在分离黄血球上也能很好地运作，必须调整各种参数。而每次调整，都可能要了人命。第一号实验者死在消毒不够彻底，被这个尘封多年的血细胞分离仪中的细菌害得得了病。第二号实验者则是因为某一次的参数的调整失误，导致事实上的失血过多。第三号实验者，也就是代号79……他的这个实验从续命变成催命的原因则是——
“在你的实验里，我们发现黄血球一次不能去除太多。”郁乃说，“如果一次将全部黄血球都除去，会有严重的问题。黄血球可以携氧，还能对细菌有一定的抑制作用，并且有黄血球存在，会抑制机体产生更多的白血球、红血球。如果一次性去除全部黄血球，可能会患上贫血症，并且会使得免疫力大幅下降，患上各种疾病，也就是我们统称的所谓孩子热。因此，不仅仪器需要反复消毒，接受黄血球去除治疗的人，最好本身黄血球已经在Franxx模拟驾驶中消耗得比较低，并且，在无菌房中进行血液分离，术后观察一周……很抱歉，你两个要求都没有满足。再加上你本身老化就非常严重，所以现在你患上了数种感染混合的疾病，而且吃药的效果很差……”
“……啊……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代号79说，“听了这些，我比再多苟活半年还要开心。”
做“模拟驾驶实验”的，是像太一样，老化程度比较低、又较容易观察症状的人，而做“血液分离实验”的人则不同，都是作为驾驶员已经驾驶了五六年，逼近寿命极限的人——他们是郁乃发布招募需求后，自己同意用命来实验的。
“我应你的要求，在你死前把黄血球全部分离了。虽然这会加速你的身体衰败，但你想变成正常的人类再死……只有这个方法。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制造无菌房，只是在书里看过能做出来。”郁乃说，“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代号079沉默了片刻：“我记得，郁乃说过，要给我们立个纪念碑？”
“嗯。”
“那，我想拥有个名字。”代号79这样说，“因为，我不想顶着外星人赐给我们的代号而死。纪念碑上，我不想写一个代号。”
郁乃一愣：“名字？……当然，代号79是个什么名字呢，我们一起想想？”
还没等其他人说话，代号79就说：“名字，是不是什么都可以做呢？代号015，就是叫做草莓的那个莓字。这样的话，我可以用这个作为名字吗？”
代号79指着的，是他身边病床旁的花瓶，里面有一串花，不过自然现在是没有人力去弄什么观赏花卉的，所以那是用纸做的假花：白色的铃兰花。
“我就叫铃兰吧？”代号79说。
他话音刚落，他的搭档，刚才和众人一同进来的那个短发女孩，代号229就再也忍不住冲到病床前。但未语泪先流。
“谢谢你给我做的铃兰花。对不住，代号229，因为你是第三个搭档，我的前两任搭档都死在战场上，有时候对你，就有些过于严厉了……甚至把没能抵御敌人的气撒在你身上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代号79说，“虽然我们只做了半年搭档，但是，还是谢谢你。”
代号229摇头道：“没有。前辈对我的严厉指导真的很有用！要不是前辈很厉害，我早就死在战场上了！我才是，真的……真的很感谢！”
“……我是队长和你的搭档，指导你也是应该的。不过，现在我们已经不是搭档了。所以，虽然我死了，你也应该可以一个人好好生活下去。你不过驾驶了半年，你至少也还能活个十二三年吧？”代号79片刻后，换上了队长对队员、前辈对后辈，谆谆教导的语气，“要好好跟着郁乃他们，你的症状也很好观察，和太一样是食欲不足，所以你一定要配合，别让我们的牺牲都成了无用功。若是有一天你被治好了，你就去做点有用的活计，你挺擅长美工的，应该能绣衣服吧？总之，总有活下去的路，就像是我在战场上总和你说的那样。要坚定，要冷静，要顾大局。”
229咬住嘴唇，勉强压抑了情绪后，才一字一顿，悲伤又坚定地道：“是，队长！我会活下去！”
“那么……郁乃。”代号79再次看向那假的铃兰花，“铃兰的花语，我请教过心……是return of happiness。幸福归来。所以，我用这个名字，是希望大家都能找回幸福。每个人，重获新生。”
“我会将你的心愿记录下来的。”郁乃说。
“嗯……咳咳……啊……让我稍微歇一会儿吧。”代号79再次咳嗽了几声。
“请等一下。能不能，也给我一个名字？”229突然说，“队长让我好好活下去，我不想忘记这点。但是之前我是，以战死为荣耀的驾驶员，代号229。队长说让我们重获新生，那么，能不能给我一个名字？”
“你的名字……”代号79一愣。
229却抢先说：“我也要叫铃兰。”
“你也要……？”
229——不，铃兰——满含泪水，却铿锵有力地道：“是，和队长一样。我会将队长的遗志继承下去！我要将大家的生命延续下去！我们36都市的市花就是铃兰花！……而现在，我们36部队只有我一个人在了。所以，我也要叫铃兰。以后，我有了孩子，我也要叫那孩子铃兰！虽然大家都不在了，但只要有我在，我就会和战场上一样，执行队长的命令到底！”
前36部队队长苍白衰老的面容动容，他无神混沌的双眼，在铃兰的话语下，竟是一瞬间有了光彩。他片刻后，也用仿佛战场上命令的语气说：“交给你了，代号229——不，铃兰。活下去。”
“收到命令！”铃兰说。
代号79笑了起来。铃兰也勉强笑了起来。他们并不希望告别的时刻，留下痛苦的回忆。
接着，因为代号79的身体实在撑不下去，郁乃让大家离开了病房，让他再休息片刻。铃兰走在已经空荡荡的走廊上，看着外面的漫天星海，再也忍耐不住，终于是无声地淌下两行泪。
“给。”
突然，铃兰的面前出现了一块面包。
“太？给我的吗……？”
“巧克力味道的。听郁乃说，吃甜食可以让人不那么难过一点。”太将自己藏起来的一块面包给了他，“铃兰，是你们的市花？”
“嗯……”铃兰拿着面包，她仍然有些肠胃不适，但却打开了，轻轻咬了一口。
浓郁香甜的巧克力酱在她的嘴中化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但铃兰的确觉得稍微好那么一些了。她已经做足了一年的心理准备，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战友，她已经足够坚强——可当她这么想时，这柔软又甜美的味道，却让她有种回到儿时花园被监护人爱抚着的短暂美好时刻的感觉。
“我们13都市的市花，是樱花。零二的头发就和樱花一个颜色。所以，听莓说，是想要以后有机会，多种点樱花树的。”太说，“所以，如果你想要纪念他们，也可以有机会的话去种铃兰花？”
铃兰点了点头：“嗯，是啊……我记住了。谢谢你。”
“不用。是郁乃让我来劝劝你的啦。而且，我们某种意义上也是搭档了吧？互相帮助，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因为治病时郁乃身体有时不好、有时还要观察一些数据，模拟驾驶疗法并不总是让郁乃和太一起，也有让同是被实验者铃兰和太去试的时候。
“治病的搭档吗。”铃兰叹了口气，“战斗，真的是在每个地方都有的呢，和病魔、庄稼或者布匹的战斗。所以也到处都会有搭档。这应该是叫做搭档吗？……嗯，反正，我们就一起打赢这场仗吧！”
在此刻的他们，还没有学会“同事”这个词。
就在铃兰话音刚落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又炸开了一束烟花。太和铃兰都转头，略有吃惊地看向外面，庆典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而那烟花也和之前规整的圆形不同，像是有什么图案一样，并不均匀。
铃兰微微眯眼，片刻后道：“就像是猎手一样的图案呢。星座……吗？”
*****
莓独自坐在观众已经全部散去的舞台上，看着那烟花在眼前爆散开，然后湮灭。她的脸被照亮，然后又陷入黑暗。
——她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虽然这里离最近的海还有数百公里的距离，虽然鸟巢的人工湖在这个无风的夜晚平静无波，但她的耳边却涛声阵阵。她在舞台边缘伸出去的双脚，仿佛浸润在夏日清凉的海水中，浪涛摇晃她的身体，让她的心也随之摆动。那个令她登上极乐、同时也令她坠入深渊，漫无止境、永不停歇的夏天，炽热又冰冷地，又一次降临在她身边。
不会停止，如流星长长的尾巴，如她所许的心愿，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莓。”
莓感到自己被人拍了拍头。她从那个夏日醒来，满心惆怅。她看到五郎看着自己，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去。五郎再次弄了弄她的头发，让她也不由得轻轻摇头以示抗议，然后他坐在了她的身边。
“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礼物？”莓将自己内心的刺痛隐藏得很好，反而是朗然地笑了起来。她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说，“真是奇怪的烟火。因为样子太奇怪，虽然是蓝色的，但是没法和刚才的一起放吧？……谢谢。”
讲演结束后，五郎帮着莓一起收拾了舞台，之后便说有东西给她看。
“嗯，其实不算是吧。”五郎却这么说，“果然……不行呢。”
“什么？”
“也只有十颗星星。”五郎不知什么时候用通讯器拍了那烟花的照片，他指着一个烟花的空白的地方，“这个烟花，明明这么大、也很清晰，但是也只表明了十颗星星的位置。猎户座15，还是看不到呢。”
“……”莓片刻后，低声道，“你知道啊。”
“嗯。”
“什么时候？我不记得告诉过你。”莓反而笑道，“……嘛，不过无所谓啦。我是说，看不到也无所谓。那已经不重要了……猎户座15的视星等是4.8。人类的理论极限，能看到的是视星等6的星星。但那只是理论，实际上几乎不可能达成条件。视星等4.8的话，只有在非常晴朗、没有月亮的理想夜晚，在没有人造的灯火的原始之地，才有可能看到。在我们这里……已经……本来就不可能啦。”
百年前的战争，所留下的核尘埃，让这片土地多年没有树木能够存活，空气环境十分糟糕。扬沙天是最常见的，即使没有沙尘，也会有雾霾。就算是晴天，也只能看到最亮的那些星星。更多的、古代历史记载曾被看到的星星，已经永远沉入了黑夜的大幕。
“我是因为这个才知道的。”五郎说，“……就算是礼物吧。”
五郎起身，将一盏灯点亮在莓的身前，照亮了她的面容。莓有些惊讶地抬头。接着，五郎将一本册子递了过去，牵着她的手，让之握紧了那很多张纸装订在一起的册子。
莓有些不解地拿起册子。她只看了一眼，封面上的一句话就几乎让她泪水决堤。
【这是等离开设施，要和广一起去看的星星。】
那是她年幼时，还有点歪歪扭扭的字迹。
【这是等离开设施，要和广一起去看的星星。】
墨迹已经有些不那么清晰了，纸张已经有点泛黄、褶皱了。
【这是等离开设施，要和广一起去看的星星。】
这个约定，被放在了这书册的第一页上。他们到很多年后都没有忘记。
“啊……”
莓颤抖着双唇，勉强压抑着自己，她深吸了口气。最终，她并没有哭。
只是用力地瞪大眼睛，拼命眨着，尽力地看着那册子，仿佛要将之看穿一个洞般，用这样的方式将所有的难过都统统向内扎去，而不是喷涌出来，虽然，这反而让那伤口更加撕裂、仿佛刺穿了胸口般。
接着，她感到自己被紧紧抱住了。那是很温柔、很暖和、很宽阔的拥抱。她轻轻颤抖着身体，对方也轻轻拍着她的背。她的头顶着他的胸口，低垂着，仍然看得到册子。片刻后，她用手遮住了纸张，闭上了眼。
“真是很糟糕的礼物。”一阵沉默后，莓细声道，“我……我明明不希望再想起来了。……你知道的。”
“办个庆典，要求别人全都记住，你却忘记吗？”
莓看不到五郎的脸，却感觉得到他的话，是微笑着说出的。这让她感到更不好受了。
“……”
“明明做不到吧？……我知道的。”
“我……”
五郎把一根手指伸到莓的嘴前，做出了“别说”的手势，打断了她的话。接着，他将莓按着的册子拿了出来。翻到了其中一页，再次递给了她。微笑着，看着她。
莓有些疑惑地接过来，接着她看到了令人垂涎的、金黄色的红薯，一张地图，和一句话【这是五郎的名字，以后一起去找这个岛】，是广的字。在她用了几秒钟理解了其意思后，她猛地抬起头来。
五郎的脸一半被灯照亮，另一半则隐逸于星夜之中。他和莓对视着。接着，他笑了，坐在了莓的身边。两人一起看着远方的星辰。
“接下来说的，全都是我的真正的真心话。”五郎片刻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认真地道，“莓，可以听完吗？”
“嗯……什么？”
五郎望着远方的星宿，斩钉截铁地说：“我喜欢广。”
莓愕然地转过头。她想要说什么，却再次被五郎用手指按住了唇。五郎微笑着，却没有和她对视。
“我从小时候就认识广了，他是我们的英雄。他赋予我们名字、他质疑着周围、他追求着自由、他勇敢地喜欢别人。人类，大概是得到名字的时候，才第一次有了自我的吧？所以如果没有广，我就不是现在的我。从小时候到最近为止，我选择的道路，其实一直他告诉我的道路——他对我来说，就是如此不可取代的存在。我想，喜欢一个人，就意味着他是对自己特别的存在。那么，我肯定是非常喜欢广的。”
接着，因为代号79的身体实在撑不下去，郁乃让大家离开了病房，让他再休息片刻。铃兰走在已经空荡荡的走廊上，看着外面的漫天星海，再也忍耐不住，终于是无声地淌下两行泪。
“给。”
突然，铃兰的面前出现了一块面包。
“太？给我的吗……？”
“巧克力味道的。听郁乃说，吃甜食可以让人不那么难过一点。”太将自己藏起来的一块面包给了他，“铃兰，是你们的市花？”
“嗯……”铃兰拿着面包，她仍然有些肠胃不适，但却打开了，轻轻咬了一口。
浓郁香甜的巧克力酱在她的嘴中化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但铃兰的确觉得稍微好那么一些了。她已经做足了一年的心理准备，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战友，她已经足够坚强——可当她这么想时，这柔软又甜美的味道，却让她有种回到儿时花园被监护人爱抚着的短暂美好时刻的感觉。
“我们13都市的市花，是樱花。零二的头发就和樱花一个颜色。所以，听莓说，是想要以后有机会，多种点樱花树的。”太说，“所以，如果你想要纪念他们，也可以有机会的话去种铃兰花？”
铃兰点了点头：“嗯，是啊……我记住了。谢谢你。”
“不用。是郁乃让我来劝劝你的啦。而且，我们某种意义上也是搭档了吧？互相帮助，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因为治病时郁乃身体有时不好、有时还要观察一些数据，模拟驾驶疗法并不总是让郁乃和太一起，也有让同是被实验者铃兰和太去试的时候。
“治病的搭档吗。”铃兰叹了口气，“战斗，真的是在每个地方都有的呢，和病魔、庄稼或者布匹的战斗。所以也到处都会有搭档。这应该是叫做搭档吗？……嗯，反正，我们就一起打赢这场仗吧！”
在此刻的他们，还没有学会“同事”这个词。
就在铃兰话音刚落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又炸开了一束烟花。太和铃兰都转头，略有吃惊地看向外面，庆典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而那烟花也和之前规整的圆形不同，像是有什么图案一样，并不均匀。
铃兰微微眯眼，片刻后道：“就像是猎手一样的图案呢。星座……吗？”
*****
莓独自坐在观众已经全部散去的舞台上，看着那烟花在眼前爆散开，然后湮灭。她的脸被照亮，然后又陷入黑暗。
——她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虽然这里离最近的海还有数百公里的距离，虽然鸟巢的人工湖在这个无风的夜晚平静无波，但她的耳边却涛声阵阵。她在舞台边缘伸出去的双脚，仿佛浸润在夏日清凉的海水中，浪涛摇晃她的身体，让她的心也随之摆动。那个令她登上极乐、同时也令她坠入深渊，漫无止境、永不停歇的夏天，炽热又冰冷地，又一次降临在她身边。
不会停止，如流星长长的尾巴，如她所许的心愿，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莓。”
莓感到自己被人拍了拍头。她从那个夏日醒来，满心惆怅。她看到五郎看着自己，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去。五郎再次弄了弄她的头发，让她也不由得轻轻摇头以示抗议，然后他坐在了她的身边。
“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礼物？”莓将自己内心的刺痛隐藏得很好，反而是朗然地笑了起来。她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说，“真是奇怪的烟火。因为样子太奇怪，虽然是蓝色的，但是没法和刚才的一起放吧？……谢谢。”
讲演结束后，五郎帮着莓一起收拾了舞台，之后便说有东西给她看。
“嗯，其实不算是吧。”五郎却这么说，“果然……不行呢。”
“什么？”
“也只有十颗星星。”五郎不知什么时候用通讯器拍了那烟花的照片，他指着一个烟花的空白的地方，“这个烟花，明明这么大、也很清晰，但是也只表明了十颗星星的位置。猎户座15，还是看不到呢。”
“……”莓片刻后，低声道，“你知道啊。”
“嗯。”
“什么时候？我不记得告诉过你。”莓反而笑道，“……嘛，不过无所谓啦。我是说，看不到也无所谓。那已经不重要了……猎户座15的视星等是4.8。人类的理论极限，能看到的是视星等6的星星。但那只是理论，实际上几乎不可能达成条件。视星等4.8的话，只有在非常晴朗、没有月亮的理想夜晚，在没有人造的灯火的原始之地，才有可能看到。在我们这里……已经……本来就不可能啦。”
百年前的战争，所留下的核尘埃，让这片土地多年没有树木能够存活，空气环境十分糟糕。扬沙天是最常见的，即使没有沙尘，也会有雾霾。就算是晴天，也只能看到最亮的那些星星。更多的、古代历史记载曾被看到的星星，已经永远沉入了黑夜的大幕。
“我是因为这个才知道的。”五郎说，“……就算是礼物吧。”
五郎起身，将一盏灯点亮在莓的身前，照亮了她的面容。莓有些惊讶地抬头。接着，五郎将一本册子递了过去，牵着她的手，让之握紧了那很多张纸装订在一起的册子。
莓有些不解地拿起册子。她只看了一眼，封面上的一句话就几乎让她泪水决堤。
【这是等离开设施，要和广一起去看的星星。】
那是她年幼时，还有点歪歪扭扭的字迹。
【这是等离开设施，要和广一起去看的星星。】
墨迹已经有些不那么清晰了，纸张已经有点泛黄、褶皱了。
【这是等离开设施，要和广一起去看的星星。】
这个约定，被放在了这书册的第一页上。他们到很多年后都没有忘记。
“啊……”
莓颤抖着双唇，勉强压抑着自己，她深吸了口气。最终，她并没有哭。
只是用力地瞪大眼睛，拼命眨着，尽力地看着那册子，仿佛要将之看穿一个洞般，用这样的方式将所有的难过都统统向内扎去，而不是喷涌出来，虽然，这反而让那伤口更加撕裂、仿佛刺穿了胸口般。
接着，她感到自己被紧紧抱住了。那是很温柔、很暖和、很宽阔的拥抱。她轻轻颤抖着身体，对方也轻轻拍着她的背。她的头顶着他的胸口，低垂着，仍然看得到册子。片刻后，她用手遮住了纸张，闭上了眼。
“真是很糟糕的礼物。”一阵沉默后，莓细声道，“我……我明明不希望再想起来了。……你知道的。”
“办个庆典，要求别人全都记住，你却忘记吗？”
莓看不到五郎的脸，却感觉得到他的话，是微笑着说出的。这让她感到更不好受了。
“……”
“明明做不到吧？……我知道的。”
“我……”
五郎把一根手指伸到莓的嘴前，做出了“别说”的手势，打断了她的话。接着，他将莓按着的册子拿了出来。翻到了其中一页，再次递给了她。微笑着，看着她。
莓有些疑惑地接过来，接着她看到了令人垂涎的、金黄色的红薯，一张地图，和一句话【这是五郎的名字，以后一起去找这个岛】，是广的字。在她用了几秒钟理解了其意思后，她猛地抬起头来。
五郎的脸一半被灯照亮，另一半则隐逸于星夜之中。他和莓对视着。接着，他笑了，坐在了莓的身边。两人一起看着远方的星辰。
“接下来说的，全都是我的真正的真心话。”五郎片刻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认真地道，“莓，可以听完吗？”
“嗯……什么？”
五郎望着远方的星宿，斩钉截铁地说：“我喜欢广。”
莓愕然地转过头。她想要说什么，却再次被五郎用手指按住了唇。五郎微笑着，却没有和她对视。
“我从小时候就认识广了，他是我们的英雄。他赋予我们名字、他质疑着周围、他追求着自由、他勇敢地喜欢别人。人类，大概是得到名字的时候，才第一次有了自我的吧？所以如果没有广，我就不是现在的我。从小时候到最近为止，我选择的道路，其实一直他告诉我的道路——他对我来说，就是如此不可取代的存在。我想，喜欢一个人，就意味着他是对自己特别的存在。那么，我肯定是非常喜欢广的。”
五郎感觉到了莓的嘴唇在颤抖。他没有去看她的表情，虽然他是知道的。他知道她会怎么想——这大概就是她刚才想要说的话。
“但是，广已经不在这里了。我开始认真地考虑在没有他的世界，我该怎么做。回过头去看，我觉得我觉得最开心的时光，果然还是在花园里，和你们一起度过的时间。”五郎闭上眼睛，“是啊，无需多言，你对我而言，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存在。不论是出于习惯，还是出于感情，都想和你继续保持密切的关系……想让你感到幸福。”
“会感到幸福的关系是什么呢？我们眼前曾经就有过例子。所以，想要试试看。如果，像零二和广那样构筑搭档以上的关系，是不是就能够像他们一样幸福了呢？至少能让你感到开心一点，如果能进一步把痛苦的记忆遗忘的话，就好了。”
“但是，还是做不到忘记。我们可是几乎从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在一起的啊。只是我们两人的话，总会觉得缺了谁一般。”
“早晨如果见到你，就会想到应该叫广起床了，他怎么还没有来，他总是偷偷看书看到很晚、又或者整晚地想事情，今天大概又是困得不想起来了吧？吃饭时，总是会想起他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面包、沾什么味道的果酱，要不要给他留一份呢，他过来总是会很开心的。牵手走在走廊上时，就想到他经常是走在最前头、我们并排跟着后面，视线总是下意识地找着他前进的方向。一起看书时，总是想要叫他来评判我们理解的不同，究竟哪个更正确，他总是知道最多，让我们心服口服……如果和你在一起的话，三个人一起的记忆多到如天上的星辰，甚至是微小的契机，就会突然浮现眼前，就像是伤口突然被舔了一下，感到刺痛，也因此总是不能愈合。”
五郎感到手背微微一凉，像是有泪水划过。他将手从莓的唇上移开，握住了莓的手。
“但是，在反复受伤之上的难过是，我不敢将这样难过的心情表露在外。可是，在不敢将心情表露在外之上的难过是，我知道对方其实知道我的痛苦与隐瞒……”
那大概是一种感同身受。五郎并不是想要替莓说出这些。只是他也真的这么感受。就像是镜子的两面，一面受伤，另一面倒映出同样的伤痕。
“所以，每次感到这种痛苦时，我就在想，广这个人可真差劲啊。真该狠狠地再打他一拳，干脆那时候用什么计策让他不能去宇宙就好了。我并不是渴求排他地和他在一起，只是希望，他能好好地在这里，活出他想活出的样子，我就作为朋友，在一边支持着他，这对我而言，就是对他给予我的一切的最好的报答了。……就算那些约定不能实现也好，就算那些愿望不能实现也好，甚至是……甚至是不用去管人类最终的死活也好，他能够在这里，哪怕什么都不做，我也觉得心里很安宁，能够微笑着地努力下去。”
“当然，我知道他做的是对的，他总是做最对的事情……只是，有时会觉得为什么命运对他是那么残酷，对我们，却温柔许多。因此，一旦过去的回忆掠过脑海，就会无法享受此刻的幸福。”
“我们没有好好与他告别。他来不及交代任何事，就突然被带走了。”五郎说道，“因为他没有死，我们甚至都没法给他办一场葬礼，不能真的为他哭一场。甚至，我们有时还会希望他能指引我们，哪怕是在星空之上。所以，我们呼唤着、祈祷着、伸出手。这大概成了永远不会有回应的事……”
“也许可以得过且过地，有一天忘记吧。但是，我并不想要那样。因为那样伤口会腐烂，再也没法痊愈。”五郎转过头去，看向莓。莓的眼圈是红的，但她此刻并没有落泪。她回握了五郎的手，五郎也紧紧握住了她的，“所以，我做了决定。”
莓怔了片刻后，问道：“……什么？”
“不用再这样下去了，我们也不用总是在一起。这样，会比较好吧？”
莓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答案，她痛苦地摇了摇头：“五郎，我并不是……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比任何人都知道的……”
“嗯，我知道。”五郎笑了起来，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头，“莓想要和我一起创造新的回忆，至少让我得到幸福的心意，我确实地收到了。我已经感到十分满足了。没能让你走出来，和你一起幸福，是我没有做到。并不是你的问题。”
莓的头发被晚风轻轻吹拂，她片刻后，轻轻将自己的头靠在五郎的手臂上。
“呐……五郎，我接下来说的，都是我的真心话。”莓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广。”
莓开始一句一句地复述五郎刚才说的话。就像是，那是她自己说出口的一般。
“我从小时候就认识广了，他是我们的英雄。”
她慢慢复述着，几乎一字不差。
“——他对我来说，就是如此不可取代的存在。”
她复述着。
“但是，广已经不在这里了，我感到痛苦，想要寻求帮助……你对我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我也想让你感到幸福。所以，试试看吧，像零二和广那样构筑搭档以上的关系，是不是就能够像他们一样幸福了呢，至少能让你感到开心一点，就好了。如果把痛苦的记忆忘掉的话，就好了。”
莓的记忆力非常好，甚至可以说有些过目不忘，在测验中的成绩极高，和广都可以媲美。可是此时，这种记忆力，混杂着现在的、过去的一切，并没有让她感到更好受。
“但是，还是做不到忘记。”
她复述着。
“只是我们的话，总会觉得缺了谁一般。”
她复述着。
“为什么……命运……对我喜欢的人……那么残酷啊……”
莓说到了这一句的时候，再也说不下去了。她依旧没有哭，只是深深地低下头去。
五郎沉默了片刻，确认莓不再说下去了时，才苦笑着开口：“说来，我呢，曾经还有点点嫉妒广的，因为我一度觉得，只有他才会让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我做不到。但是现在，你不再为他哭和笑了，甚至有时候能够为我哭和笑，我却反而觉得并不好受。因为，这次换成是我的存在让你难过了。”
“……那你希望我怎么样呢？”
“说句实话……我也不知道了。”五郎笑着说，“因为，我也喜欢广啊。”
“我知道。”
“喜欢”，这是个他们才学会不久的词，用在这里对不对并没有人知道，但是莓明白五郎的心意。莓想起，在广决定离开的那天，五郎拼命地劝阻广，甚至是打了他一拳，虽然那时候他一直说的是，“大家”、“我们”、“有谁”如何如何想要他留下，但是，莓那时有意识到五郎在说的“我们”，其实是他本人和她自己——至少在某个层面，他和她有同样的心意。
这么想，莓就又想起，还真有段时间，五郎和广玩得很好，广更愿意和五郎说心里话的时候，她还挺不高兴了一阵子的。
就这样想着，莓和广、五郎，和大家的回忆，又再次盘旋在脑海。她靠在五郎的肩膀上，看着远处的星空——
黑夜渐渐离去，白昼缓缓到来。
慢慢升起的初日，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将天穹变为纯澈的柔黄。它不断升起、不断升起，将它的所有倾洒在这片荒芜而广袤的大地上。
莓仍旧将头轻轻地靠在五郎的肩膀上，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看着天空从一片漆黑，逐渐泛出黄色，最终成为了碧蓝的万里无云。
她和他都一夜没有睡。
莓的身上披着好几件披风，一件是她自己拿的，另外几件则是五郎不知什么时候准备，并且一件一件给她加上的。但尽管如此，她似乎还是轻轻的发抖，仿佛有些冷。
这是莓和五郎第二次一起从黑夜看到日出。严格的作息表安排，让他们每次醒来都是太阳已经冒出头来的清晨。看到日出，就像是一种小小的反抗一般。
今天之前，他们只反抗过一次。
那是，如今他们已经知道的，广与零二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因为广独自带着零二逃出了花园，到了他预定归来的时间久久都没有回来，年幼的莓忍耐不住，几乎是顶撞了监管员地询问广的去处。最后监管员也没有回答，反而是因为出了什么安全问题而急匆匆地离开——现在想想，应该是去协助寻找广和零二的藏身处了。
趁着这空隙，莓和五郎偷偷溜了出去，在大雪中等着广回来。
等啊等，从黄昏等到黑夜。
等啊等，又从黑夜等到清晨。
对于年幼的他们来说，那是无比漫长的等待。可是，却也是那样痛苦焦灼的等待，让被封闭在花园的他们头一次用自己的双眼看到了日出。看到了每天都发生在这个世界上，如此壮丽、又如此平凡的新生。
直到日上三竿有监护员从实验室往花园走，才发现了他们，给抓了回去。
“最后我们算是等到了吗？广的归来。”莓轻声问道。
“……虽然那天没有等到，不过后来，我们有等回来被洗脑的他。而再后来，他的记忆又恢复了。所以，就算是等到了吧。”
莓笑了起来，她的眼皮使劲睁着，仿佛想要和困意斗争，将日初的样子好好记住：“是啊。等到了的……”
莓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太阳的光芒下，慢慢变得温暖。
她片刻后，又问道：“我们，之后，该怎么办呢？”
“但是，广已经不在这里了。我开始认真地考虑在没有他的世界，我该怎么做。回过头去看，我觉得我觉得最开心的时光，果然还是在花园里，和你们一起度过的时间。”五郎闭上眼睛，“是啊，无需多言，你对我而言，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存在。不论是出于习惯，还是出于感情，都想和你继续保持密切的关系……想让你感到幸福。”
“会感到幸福的关系是什么呢？我们眼前曾经就有过例子。所以，想要试试看。如果，像零二和广那样构筑搭档以上的关系，是不是就能够像他们一样幸福了呢？至少能让你感到开心一点，如果能进一步把痛苦的记忆遗忘的话，就好了。”
“但是，还是做不到忘记。我们可是几乎从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在一起的啊。只是我们两人的话，总会觉得缺了谁一般。”
“早晨如果见到你，就会想到应该叫广起床了，他怎么还没有来，他总是偷偷看书看到很晚、又或者整晚地想事情，今天大概又是困得不想起来了吧？吃饭时，总是会想起他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面包、沾什么味道的果酱，要不要给他留一份呢，他过来总是会很开心的。牵手走在走廊上时，就想到他经常是走在最前头、我们并排跟着后面，视线总是下意识地找着他前进的方向。一起看书时，总是想要叫他来评判我们理解的不同，究竟哪个更正确，他总是知道最多，让我们心服口服……如果和你在一起的话，三个人一起的记忆多到如天上的星辰，甚至是微小的契机，就会突然浮现眼前，就像是伤口突然被舔了一下，感到刺痛，也因此总是不能愈合。”
五郎感到手背微微一凉，像是有泪水划过。他将手从莓的唇上移开，握住了莓的手。
“但是，在反复受伤之上的难过是，我不敢将这样难过的心情表露在外。可是，在不敢将心情表露在外之上的难过是，我知道对方其实知道我的痛苦与隐瞒……”
那大概是一种感同身受。五郎并不是想要替莓说出这些。只是他也真的这么感受。就像是镜子的两面，一面受伤，另一面倒映出同样的伤痕。
“所以，每次感到这种痛苦时，我就在想，广这个人可真差劲啊。真该狠狠地再打他一拳，干脆那时候用什么计策让他不能去宇宙就好了。我并不是渴求排他地和他在一起，只是希望，他能好好地在这里，活出他想活出的样子，我就作为朋友，在一边支持着他，这对我而言，就是对他给予我的一切的最好的报答了。……就算那些约定不能实现也好，就算那些愿望不能实现也好，甚至是……甚至是不用去管人类最终的死活也好，他能够在这里，哪怕什么都不做，我也觉得心里很安宁，能够微笑着地努力下去。”
“当然，我知道他做的是对的，他总是做最对的事情……只是，有时会觉得为什么命运对他是那么残酷，对我们，却温柔许多。因此，一旦过去的回忆掠过脑海，就会无法享受此刻的幸福。”
“我们没有好好与他告别。他来不及交代任何事，就突然被带走了。”五郎说道，“因为他没有死，我们甚至都没法给他办一场葬礼，不能真的为他哭一场。甚至，我们有时还会希望他能指引我们，哪怕是在星空之上。所以，我们呼唤着、祈祷着、伸出手。这大概成了永远不会有回应的事……”
“也许可以得过且过地，有一天忘记吧。但是，我并不想要那样。因为那样伤口会腐烂，再也没法痊愈。”五郎转过头去，看向莓。莓的眼圈是红的，但她此刻并没有落泪。她回握了五郎的手，五郎也紧紧握住了她的，“所以，我做了决定。”
莓怔了片刻后，问道：“……什么？”
“不用再这样下去了，我们也不用总是在一起。这样，会比较好吧？”
莓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答案，她痛苦地摇了摇头：“五郎，我并不是……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比任何人都知道的……”
“嗯，我知道。”五郎笑了起来，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头，“莓想要和我一起创造新的回忆，至少让我得到幸福的心意，我确实地收到了。我已经感到十分满足了。没能让你走出来，和你一起幸福，是我没有做到。并不是你的问题。”
莓的头发被晚风轻轻吹拂，她片刻后，轻轻将自己的头靠在五郎的手臂上。
“呐……五郎，我接下来说的，都是我的真心话。”莓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广。”
莓开始一句一句地复述五郎刚才说的话。就像是，那是她自己说出口的一般。
“我从小时候就认识广了，他是我们的英雄。”
她慢慢复述着，几乎一字不差。
“——他对我来说，就是如此不可取代的存在。”
她复述着。
“但是，广已经不在这里了，我感到痛苦，想要寻求帮助……你对我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我也想让你感到幸福。所以，试试看吧，像零二和广那样构筑搭档以上的关系，是不是就能够像他们一样幸福了呢，至少能让你感到开心一点，就好了。如果把痛苦的记忆忘掉的话，就好了。”
莓的记忆力非常好，甚至可以说有些过目不忘，在测验中的成绩极高，和广都可以媲美。可是此时，这种记忆力，混杂着现在的、过去的一切，并没有让她感到更好受。
“但是，还是做不到忘记。”
她复述着。
“只是我们的话，总会觉得缺了谁一般。”
她复述着。
“为什么……命运……对我喜欢的人……那么残酷啊……”
莓说到了这一句的时候，再也说不下去了。她依旧没有哭，只是深深地低下头去。
五郎沉默了片刻，确认莓不再说下去了时，才苦笑着开口：“说来，我呢，曾经还有点点嫉妒广的，因为我一度觉得，只有他才会让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我做不到。但是现在，你不再为他哭和笑了，甚至有时候能够为我哭和笑，我却反而觉得并不好受。因为，这次换成是我的存在让你难过了。”
“……那你希望我怎么样呢？”
“说句实话……我也不知道了。”五郎笑着说，“因为，我也喜欢广啊。”
“我知道。”
“喜欢”，这是个他们才学会不久的词，用在这里对不对并没有人知道，但是莓明白五郎的心意。莓想起，在广决定离开的那天，五郎拼命地劝阻广，甚至是打了他一拳，虽然那时候他一直说的是，“大家”、“我们”、“有谁”如何如何想要他留下，但是，莓那时有意识到五郎在说的“我们”，其实是他本人和她自己——至少在某个层面，他和她有同样的心意。
这么想，莓就又想起，还真有段时间，五郎和广玩得很好，广更愿意和五郎说心里话的时候，她还挺不高兴了一阵子的。
就这样想着，莓和广、五郎，和大家的回忆，又再次盘旋在脑海。她靠在五郎的肩膀上，看着远处的星空——
黑夜渐渐离去，白昼缓缓到来。
慢慢升起的初日，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将天穹变为纯澈的柔黄。它不断升起、不断升起，将它的所有倾洒在这片荒芜而广袤的大地上。
莓仍旧将头轻轻地靠在五郎的肩膀上，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看着天空从一片漆黑，逐渐泛出黄色，最终成为了碧蓝的万里无云。
她和他都一夜没有睡。
莓的身上披着好几件披风，一件是她自己拿的，另外几件则是五郎不知什么时候准备，并且一件一件给她加上的。但尽管如此，她似乎还是轻轻的发抖，仿佛有些冷。
这是莓和五郎第二次一起从黑夜看到日出。严格的作息表安排，让他们每次醒来都是太阳已经冒出头来的清晨。看到日出，就像是一种小小的反抗一般。
今天之前，他们只反抗过一次。
那是，如今他们已经知道的，广与零二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因为广独自带着零二逃出了花园，到了他预定归来的时间久久都没有回来，年幼的莓忍耐不住，几乎是顶撞了监管员地询问广的去处。最后监管员也没有回答，反而是因为出了什么安全问题而急匆匆地离开——现在想想，应该是去协助寻找广和零二的藏身处了。
趁着这空隙，莓和五郎偷偷溜了出去，在大雪中等着广回来。
等啊等，从黄昏等到黑夜。
等啊等，又从黑夜等到清晨。
对于年幼的他们来说，那是无比漫长的等待。可是，却也是那样痛苦焦灼的等待，让被封闭在花园的他们头一次用自己的双眼看到了日出。看到了每天都发生在这个世界上，如此壮丽、又如此平凡的新生。
直到日上三竿有监护员从实验室往花园走，才发现了他们，给抓了回去。
“最后我们算是等到了吗？广的归来。”莓轻声问道。
“……虽然那天没有等到，不过后来，我们有等回来被洗脑的他。而再后来，他的记忆又恢复了。所以，就算是等到了吧。”
莓笑了起来，她的眼皮使劲睁着，仿佛想要和困意斗争，将日初的样子好好记住：“是啊。等到了的……”
莓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太阳的光芒下，慢慢变得温暖。
她片刻后，又问道：“我们，之后，该怎么办呢？”
五郎迎着黎明的光线，头发被微微吹起：“我已经不再害怕我选择的这个世界了，我觉得，我能做到。所以，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朝着广曾经指给我们的路标，自己往前走下去。”
莓摸着那被当成礼物送给自己的，广的地图集，片刻后，轻声说：“……去看，世界的别处吗。”
“嗯。我们都彼此去创造一些，新的回忆吧。去接触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事情，看到不同的事情。”五郎说道，“虽然有点伤感，但是，人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我们也大概不能一直留在过去属于我们三个的花园里……因为每个人最终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心。这点对我和莓都一样。所以，让我去选我的道路吧，莓也可以选择莓想要选的道路。这样就好了吧？
“五郎……但是……”
但是，谁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什么。荒凉又可怕，没有食物与水源，更不能保证安全。
但是，心中的某处，也并不想要自己还留在身边的“家人”去往远方。
“说实在的，你应该毫不犹豫地答应我才对？有专职出外勤的人，对外面就会更了解，也更有利于发现各种过去人类的工具器材、书籍知识，甚至有可能是尚且存活的其他人类。莓，不是发誓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等着广和零二回来吗？这样的话，固守在这里是不行的吧。”五郎看向她，“反正，我是觉得，这些日子里，只有我出去找回来有用的东西时，莓的笑容是最发自内心的。”
“……真的吗……？”莓有点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
“呵呵，而且就算是自私自利地说好了，比起天天在田里干活，在飞船上极目远眺地看这个世界，不是更令人感到开心的生存方式吗？我也不是，从一开始就享受集体生活的人啊。更何况，这可是你最喜欢的广曾想要做的事情……肯定是个值得去做的事情吧。毕竟广每次非得要做的事情都是好事来着，起名字、追求自由、质疑爸爸们、追求感情，虽然最后这个他还没来得及做到，不过肯定也是不输于前面的。虽然，之前的，都是广先去做，但是至少偶尔，也有让我赢一次的时候吧？”
莓沉默了很久。她用手轻轻抚摸着那本册子，她随意翻开的一页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地图，没人知道那是哪里，不过那肯定是这个世界的某处。
风轻轻吹起册子的边角，又很快被她抚平。身后的湖水在风中，扬起阵阵波浪，发出轻轻的涛声。
直到风平浪静的时候，莓开口了。
“……呐，五郎，我们已经不是搭档了，现在，也不再是什么搭档以上的关系了。所以，这是你的选择，我什么都不会说。”莓微笑起来，“只是，我们还是一起努力，把这里变得更好吧？那个未来，一定就像是日出一样，美丽、清澈，并且照耀四方……这样广一定也会开心的。想到广会开心，我也很开心。”
这样说出来后，莓感到心里的某一处轻松多了，她已经很久都不敢直接和五郎说关于广的事情，也许是从五郎在翠雀号旁边告白的时候开始吧，现在终于，回到了和零二吵架的那天，她可以痛快地在他面前叙述自己的心情。
但是，心里的另一处，却又觉得空落落的，仿佛被挖走了一大块。两种感觉混合在一起，就像是晨露滴在心上、化开，流淌到地面，消失不见。
“好啊。一起努力。这样，除了看星星、看五郎岛，我俩之间也有了一个约定。”
莓不由得笑了：“说得好像这事也不能实现一样。”
“谁知道呢。”
人声与脚步声渐渐传来，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往这边来了，准备收拾昨天的狼藉，开始新的工作。
莓先站起身来，向五郎伸出了手。
五郎也回握了她的手。
******
当五郎走进郁乃的研究室，郁乃正在看着黄血球的实验报告，在本子上不停地写着什么。
五郎刚关门，还没有开口时，郁乃便站起身，走过来，递过来了一张单子，说道：“这上面的书和仪器。尤其是无菌室的操作方法或者实物，务必找到。”
“午安。郁乃。”五郎接过了纸，坐在了研究室的高椅上，看了起来，“去哪里找？过去的医院吗？”
郁乃已经回到她的座位前，拿起了一张照片，那是在显微镜下看黄血球实验的结果，她一边看、一边争分夺秒般地算、一边说：“我不清楚。不过，如果你还想和她能长久在一起，就最好卖力地给我找上面的东西。”
“我还以为，郁乃是知道我想要断绝了这方面的关系的……说来，我好像前几天还曾经被你给叫来这里‘强行谈心’过。”
郁乃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是啊……怎么，还没过两天，你就真的下定了决心。”
“你看到了吧，烟火？我也把那个册子给她看了。”
郁乃沉默了片刻，问道：“她肯定又哭了吧？”
“不，她笑了。”五郎说，“大概……就是那个笑容，让我下定了决心。”
郁乃轻轻叹了口气，后背靠向椅子：“其实，就这样，得过且过，不也是可以的吗。”
“真的？你可没有选择得过且过啊。”
“……因为……”郁乃轻轻抬头，看向头顶的天花板，她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笑了。
“只是想试试看罢了。从以前到现在，每次我软弱的时候、遇到危险的时候，她总会伸出手来把我拉起来。但是反过来的时候，我总是劝不住她，即使帮得上她，也多半是填填补补罢了。不管什么时候，她总能找到她想做的事情，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冲过去做。”五郎清爽地笑了起来，“……我只是在想，也许有一天，我也能向她伸出手而已。”
郁乃静静地听着。
五郎换了个话题：“你不问问我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哈奇先生之前有提起，南洋群岛有传来回信，可能会去那里侦查侦查。另外，除了我们所在的第三育幼所，现在也查到了其他几个育幼所的地址，说不定还会有流落在外的孩子，就像是代号527那样。所以，会去蛮久的吧。”五郎说道，“所以，想请郁乃多多关照她。”
“简单说，你想换我试试看？虽然我不是不乐意，但是……五郎，我活不了多久了。要不是我活不了多久了，我根本现在都不想和你说什么话的。且不说可能不可能，我可不愿意让她从一个坑掉进另一个坑。你要关照，就自己关照。我要关照的，也不用你多说。”
“……谢谢你啦。郁乃。”
背对五郎的郁乃，肩膀轻轻地一动。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有点不耐烦又有点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五郎赶紧离开。五郎于是便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并将郁乃亲手写的单子认真而小心地收好了。
莓摸着那被当成礼物送给自己的，广的地图集，片刻后，轻声说：“……去看，世界的别处吗。”
“嗯。我们都彼此去创造一些，新的回忆吧。去接触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事情，看到不同的事情。”五郎说道，“虽然有点伤感，但是，人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两次，我们也大概不能一直留在过去属于我们三个的花园里……因为每个人最终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心。这点对我和莓都一样。所以，让我去选我的道路吧，莓也可以选择莓想要选的道路。这样就好了吧？
“五郎……但是……”
但是，谁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什么。荒凉又可怕，没有食物与水源，更不能保证安全。
但是，心中的某处，也并不想要自己还留在身边的“家人”去往远方。
“说实在的，你应该毫不犹豫地答应我才对？有专职出外勤的人，对外面就会更了解，也更有利于发现各种过去人类的工具器材、书籍知识，甚至有可能是尚且存活的其他人类。莓，不是发誓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等着广和零二回来吗？这样的话，固守在这里是不行的吧。”五郎看向她，“反正，我是觉得，这些日子里，只有我出去找回来有用的东西时，莓的笑容是最发自内心的。”
“……真的吗……？”莓有点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
“呵呵，而且就算是自私自利地说好了，比起天天在田里干活，在飞船上极目远眺地看这个世界，不是更令人感到开心的生存方式吗？我也不是，从一开始就享受集体生活的人啊。更何况，这可是你最喜欢的广曾想要做的事情……肯定是个值得去做的事情吧。毕竟广每次非得要做的事情都是好事来着，起名字、追求自由、质疑爸爸们、追求感情，虽然最后这个他还没来得及做到，不过肯定也是不输于前面的。虽然，之前的，都是广先去做，但是至少偶尔，也有让我赢一次的时候吧？”
莓沉默了很久。她用手轻轻抚摸着那本册子，她随意翻开的一页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地图，没人知道那是哪里，不过那肯定是这个世界的某处。
风轻轻吹起册子的边角，又很快被她抚平。身后的湖水在风中，扬起阵阵波浪，发出轻轻的涛声。
直到风平浪静的时候，莓开口了。
“……呐，五郎，我们已经不是搭档了，现在，也不再是什么搭档以上的关系了。所以，这是你的选择，我什么都不会说。”莓微笑起来，“只是，我们还是一起努力，把这里变得更好吧？那个未来，一定就像是日出一样，美丽、清澈，并且照耀四方……这样广一定也会开心的。想到广会开心，我也很开心。”
这样说出来后，莓感到心里的某一处轻松多了，她已经很久都不敢直接和五郎说关于广的事情，也许是从五郎在翠雀号旁边告白的时候开始吧，现在终于，回到了和零二吵架的那天，她可以痛快地在他面前叙述自己的心情。
但是，心里的另一处，却又觉得空落落的，仿佛被挖走了一大块。两种感觉混合在一起，就像是晨露滴在心上、化开，流淌到地面，消失不见。
“好啊。一起努力。这样，除了看星星、看五郎岛，我俩之间也有了一个约定。”
莓不由得笑了：“说得好像这事也不能实现一样。”
“谁知道呢。”
人声与脚步声渐渐传来，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往这边来了，准备收拾昨天的狼藉，开始新的工作。
莓先站起身来，向五郎伸出了手。
五郎也回握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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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五郎走进郁乃的研究室，郁乃正在看着黄血球的实验报告，在本子上不停地写着什么。
五郎刚关门，还没有开口时，郁乃便站起身，走过来，递过来了一张单子，说道：“这上面的书和仪器。尤其是无菌室的操作方法或者实物，务必找到。”
“午安。郁乃。”五郎接过了纸，坐在了研究室的高椅上，看了起来，“去哪里找？过去的医院吗？”
郁乃已经回到她的座位前，拿起了一张照片，那是在显微镜下看黄血球实验的结果，她一边看、一边争分夺秒般地算、一边说：“我不清楚。不过，如果你还想和她能长久在一起，就最好卖力地给我找上面的东西。”
“我还以为，郁乃是知道我想要断绝了这方面的关系的……说来，我好像前几天还曾经被你给叫来这里‘强行谈心’过。”
郁乃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是啊……怎么，还没过两天，你就真的下定了决心。”
“你看到了吧，烟火？我也把那个册子给她看了。”
郁乃沉默了片刻，问道：“她肯定又哭了吧？”
“不，她笑了。”五郎说，“大概……就是那个笑容，让我下定了决心。”
郁乃轻轻叹了口气，后背靠向椅子：“其实，就这样，得过且过，不也是可以的吗。”
“真的？你可没有选择得过且过啊。”
“……因为……”郁乃轻轻抬头，看向头顶的天花板，她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笑了。
“只是想试试看罢了。从以前到现在，每次我软弱的时候、遇到危险的时候，她总会伸出手来把我拉起来。但是反过来的时候，我总是劝不住她，即使帮得上她，也多半是填填补补罢了。不管什么时候，她总能找到她想做的事情，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冲过去做。”五郎清爽地笑了起来，“……我只是在想，也许有一天，我也能向她伸出手而已。”
郁乃静静地听着。
五郎换了个话题：“你不问问我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哈奇先生之前有提起，南洋群岛有传来回信，可能会去那里侦查侦查。另外，除了我们所在的第三育幼所，现在也查到了其他几个育幼所的地址，说不定还会有流落在外的孩子，就像是代号527那样。所以，会去蛮久的吧。”五郎说道，“所以，想请郁乃多多关照她。”
“简单说，你想换我试试看？虽然我不是不乐意，但是……五郎，我活不了多久了。要不是我活不了多久了，我根本现在都不想和你说什么话的。且不说可能不可能，我可不愿意让她从一个坑掉进另一个坑。你要关照，就自己关照。我要关照的，也不用你多说。”
“……谢谢你啦。郁乃。”
背对五郎的郁乃，肩膀轻轻地一动。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有点不耐烦又有点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五郎赶紧离开。五郎于是便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并将郁乃亲手写的单子认真而小心地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