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文回顾】人鱼山村 by公子恒


肉里。
他很后悔平时没好好锻炼身体,如果是严志新的话,估计早就轻松解开绳子转体一百八十度跳到地

上了吧。
这时脚顶上绳子尽头的树叶里突然钻出几条滑溜溜的带状物,蠕蠕地沿着绳子向下爬。贾清定睛一

看,顿时被吓得半死,那竟然是三条通体艳黄的蛇,全身倒鳞,缀着一块块铜钱大小的黑斑。其模样之

狰狞,连傻子都看得出来一定带着剧毒。
贾清大叫,两只手在空中乱抓,身体像荡秋千一样晃来晃去。那几条蛇已经爬了一半,吐着嘶嘶的

信子快接近他的脚底了,其中一条更是张大嘴,眼看着就要咬下来。贾清想到自己的生命就要结束在二

十出头这最美好的年华,又想到严志新和家中日渐衰老的父母,不禁悲从中生,彻底绝望了。
这时旁边的灌木丛中传出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里面跳出来,抄着根又粗又长的木

棍高高扬起,啪地打中那几条蛇,当即就毙命一条,另两条落到地上蜷成一团翻来滚去。
那人扔了木棍,解开绳子把贾清抱着放在地上,帮他理了理衣服。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贾清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神智还有些不清,使劲揉了揉眼,才发现那人原来

是关成章,正挑着眉看他,说:“你没事儿吧,好险。”
贾清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落在几步开外的两条半死不活的蛇居然一前一后、不死心地又朝这边飞快

游过来。贾清的心立刻又吊到嗓子眼儿:“小心!”
关成章飞快地转身,两只空着的大手像铁钳一样去抓两条蛇的七寸,可惜这时森林里已经是乌漆抹

黑一片,未免失了准头,只抓住一条。他拧着蛇提起来,使足了力猛地一甩,蛇身打在老树干上,只听

咯咯几声,一条大脊全散了架,碎成一小节一小节的。
就在关成章对付这条蛇的当儿,另一条顺着他的裤管滑进去,专往他两腿间看不见的地方钻。关成

章瞅准它露出来的尾巴使劲一掐,迅速把它从裤子里扯出来。
那蛇狡猾得要命,在刚露头、还没来得及被人捏住七寸的时候霍地曲起身子,往关成章胳膊上结结

实实咬了一口。
关成章的神色刷地变了,平时波澜不惊的脸上隐隐显出杀气,他“操”了声,腾出另一只手,一头

一尾揪住蛇的两端,啪啦一声就把它从中间活生生扯成两截,内脏肚肠流了一地。
关成章把碎得稀烂的蛇远远扔出去,从衬衫上飞快撕下一条布紧紧绑住胳膊大动脉,面不改色地从

伤口中吸了几口血吐掉,又用随身携带的矿泉水漱了漱口。干完这些后,他拉住贾清说:“快走,晚了

就来不及了。”
贾清目睹刚才的一幕,已经呆了,虽然以前就隐隐觉得关成章是笑面虎,可亲眼瞧见他暴戾的样子

,还是很不习惯。贾清脑子懵懵地被关成章扯着向前飞奔,直到跨进了秋儿家的大门,他才回过神,一

想就觉得后怕,自己这回是闯了大祸了。
秋儿正好送走一个犯了哮喘的女人,看见关成章嘴唇乌青皮肤蜡黄地冲进来,脸色立刻也变了。他

手忙脚乱从几只斗屉里抓出四五味药,混合磨碎了敷在关成章胳膊伤口的四周,一边揉捏一边轻轻拍打

,不一会儿就见一绺黑血从牙洞里流出来。
秋儿一边做这些,一边用责怪的语气说:“怎么跑到那片林子里去了,我早就告诫过你去不得,那

儿地气阴寒,毒物滋生,长年罩着层瘴气,简直就是天然的毒沼,亏你命大,这回只是遇上了不足岁的

小黑钱,要是再大些,你当场就毙命了。尽管如此,你再晚来半刻,就没命了。”
关成章呵呵一笑:“我一向命大。”
这时坐在一旁的贾清已经恨不得挖个坑把头埋进去。
等那股黑血慢慢转红,关成章蜡黄蜡黄的脸色也恢复了大半。秋儿又施了几根针,把一种莹润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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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膏药抹在他人中和太阳穴上,就无大碍了。
“以后千万别再去那儿了。”秋儿顿了一下,“遇到毒物还是小事儿,至少有药可医,要是遇上王

家那对双胞胎兄弟,恰好又在他们玩耍的兴头上,就是我也帮不了你们。他们把那片林子当作自己的乐

园,常常闲逛的。”
秋儿用很小很小、关成章和贾清听不见的声音嘟囔了句:“他们是魔鬼,是疯子。都疯了,这村子

里的人都疯了。”
另一头,严志新找贾清找得快成了疯子,等二人回到赵叔家,天色已经一片漆黑。
严志新发现关成章脸色有些异常,衬衫也烂了,上面还沾着黄黄绿绿的药汁,当下眼神一冷,将他

的胳膊一把抓过来,看见上面四个红红的小洞,就知道他被蛇咬了。
“成哥。”严志新严肃地问,“这怎么回事儿?”
关成章笑笑:“没什么,我去东北边儿的林子里看看能不能找到出路,不小心遇上蛇了。”
“不对。”严志新脸一暗,“不可能,就你的身体素质而言,绝对不会轻易被蛇咬。”他突然想到

什么,两束犀利的目光箭一样射向贾清。
贾清一直紧绷的神经终於断了,哇啦一声哭出来,断断续续讲了来龙去脉。
严志新差点被气死,劈头盖脸骂了贾清一顿,被关成章拦住:“算了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儿,至於么。”
严志新大吼:“还不过来给成哥说声谢谢,要不是他你现在还能在这儿站着么!你不是还怀疑他偷

你的东西么!成哥要是因为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得,咱散伙算了,就是你我也不原谅!”
贾清抽抽噎噎对着关成章鞠了一大躬:“谢……谢谢成哥。”
关成章笑:“举手之劳,做男人不能见死不救,这有什么好谢的。”
严志新还在吼:“你欠成哥一条命,你以后要是还把他当敌人看,我跟你没完!”
……
吵吵闹闹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三个人坐在床边。
“对了,贾清。”严志新说,“你下午没事儿一个人去找梅爷干什么。”
贾清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我记着你跟我说的话呢,我想早点把鱼石给他算了,也好快点回家。

可是他关在屋里不见人,给秋儿我又不放心……”
严志新脸色缓和了点儿:“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去啊,不是说好了做什么事两人一块儿的么。”
这时关成章突然说:“等等,志新,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咱们调查鱼石没结果。”
“对。”
“其实并不是什么线索都没有。”关成章压低声音说,“这石头的背景估计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据我所知,它牵扯到一个巨大的秘密,一个千百年来不见光的真相。这是我通过拼凑各种文献的残词

断句、从一丁点儿蛛丝马迹中发现的,具体是什么秘密,我也不知道,所以当时没告诉你。现在天时地

利人和,如果这石头的归属地真的是这片村子的话,那么离解开它的时候就不远了。咱们不能当被人牵

着的畜牲,把鱼石交给梅爷,就等於失去了主动权,他未必会放咱们走。相反,如果解开这个谜,没准

儿就破了这村子邪门的障法,说不定还能找到出路。”
严志新早就听得热血沸腾,一拍床说:“对啊,这石头八成是老头儿的死穴,死穴在咱们手上,还

怕他个屁。”他摩拳擦掌:“成哥,你说该怎么办,有没有头绪?有了咱们立刻开始。”
贾清听得一愣一愣的:“啊,那……”
严志新说:“等咱们出去了,再把这破石头扔给他,到时候他要把它蒸了煮了、当死后带进棺材的

塞肠物还是压口钱,都跟咱们没关系了。”
关成章摆摆手:“不急,我还没见过真正的鱼石,要拿回去仔细研究研究,它绝对不只是一块石头

那么简单。一旦发现什么,我立刻告诉你们。”
因为毒蛇事件,贾清已经完全把关成章当自己的救命恩人了,听他这么一说,很快把木头盒子掏出

来,说:“原封不动的,摸都没怎么摸过。”
这时窗外远远的又拔起一声凄厉的号哭,风呼呼吹过,把窗帘子刮得吱哇乱叫,三个人不约而同打

了个抖,神情都严肃了。前不久还觉得待在这儿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经过关成章差点被蛇咬死的虚惊

才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仿佛一个巨大的阴谋正慢慢朝他们逼近,刀子悬在头顶,随时都有可能莫名

其妙地丧命。
关成章怀揣鱼石从正门走出赵叔家时,突然感到赵叔和他女人黑漆漆的房门口、靠近半敞的帘子旁

的垃圾簸里,有样东西在渗进房顶的微弱月光下闪闪发光,他悄悄凑过去弯腰一看,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那簸箕里躺着个二十厘米左右的木头人,一张木讷的脸赫然是前两天暴死的王宝川,雕得惟妙惟肖

,由於没有融入艺术感情,像具失去了灵魂的干尸。
那木头人身上长长短短钉了几百根银针,一张黄白的符咒插在上面,滴了几滴黑乎乎的液体,像是

人血。
浑身戳满针的、毛刺刺的木头人在夜里看起来分外狰狞。
关成章想起那天赵叔死死盯住王宝川的双眼中燃烧着炙热的仇恨,突然明白了,原来赵叔那些堆成

小山的木雕,全是拿真人当模特。每一张生活在这村子里的脸都被他凿成了木头,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他感到毛骨悚然,谁知道那些木雕里,有没有他、严志新和贾清呢?

楼主 依米女王  发布于 2009-02-04 12:28:00 +0800 CST  
人鱼山村 24 编号5913和5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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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同鱼村每个已逝夜晚一样,很平静,又很不平静。
秋儿送走关成章以后,仔细洗干净身体,换了件素白的长衫,恭恭敬敬站在里间西屋紧闭的门外,

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子时就要过半了。
去年的今夜他也站在这儿,心里默默向观音菩萨如来佛主玉皇大帝祷告,前年的今夜他也站在这儿

,大前年,也是。
他仿佛听见了爷爷房中的西洋锺摆发出哢哢的声音,那声音这么小,却像一把千斤的铁锤砸在他心

上,砰!砰!
没啥。他安慰自己,都是缘,缘尽了还是未尽,都不是他能左右的,要靠上天的安排。
可是他的腿已经开始打颤了。
时间一分一秒挨过去,终於,屋里的铜锣当地响了一声,爷爷读圣旨般抑扬顿挫念了句“月至中天

,开墨揭监,无灵为圣,有灵为先”,接着一张白毛毛的宣纸从门缝里飘出来,落在地上,被月光照得

惨亮惨亮。
秋儿的喉咙已经干哑得能冒出火,但他还是高声念了句“收监”,把纸捡起来平举在面前。那纸上

用黑黑的浓墨写了四个大字:
“伍玖壹三”。
秋儿看清那几个字后,一道惊雷在他内耳道里轰地炸响,仿佛要把他的脑袋活生生从正中劈成两半

,整个世界开始旋转,所有东西都长出翅膀发出巨大的嗡嗡声向他飞过来、飞过来……
他瞪着血红的眼,把那四个字又看了一遍,“伍玖壹三”,再看一遍,还是“伍玖壹三”,清清白

白的,一个字不错,一个字不差。
这时屋里传出一声厉喝:“孽畜!还不快念!”秋儿猛地回神,全身筛糠一样抖起来。
照规矩,他该念完“收监”后再把纸上的数字念一遍,然后就能退下去充当爷爷的口信了。可他张

了几次嘴都发不出声音,喉头咕噜咕噜的,像溺了水一样。
他死死盯着那四个墨字,它们一只只全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怪兽劈头盖脸扑过来。
“混账东西!你要气死老子么!”屋里的声音又拔高了些。
秋儿全身过电般一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他扑通一声跪下去,用头撞开爷爷的门,手足并用向里

爬,一边爬一边撕心裂肺地喊:“爷爷您饶了他罢!爷爷您饶了占祥!”
昏暗的屋内,仅两只鲜红的蜡烛燃着,照亮了案几上一尊七彩斑斓的神像,供的是一条银身金鳞的

大鱼,尾宽如扇、须长五尺,栗子大的眼球像夜明珠一般亮,端的是副仙风道骨的好皮囊。
梅爷盘膝闭目坐在案几后一张蒲团上,枯黄苍老的脸被烛火映得血红,煞是狰狞。他听见秋儿闯进

来,豁地睁开眼,勃然大怒道:“孽畜!此等圣地是你能闯进来的么!还不快给我滚出去!你方才已经

犯了大错,难道还想做出扰乱神灵的丑事么!”
秋儿趴在地上,疯了一样磕头,前额一下一下撞在清灰的石板地上,发出沈闷的咚咚响声。嘴里不

停喊:“爷爷您放了他罢!您放了他罢!”
梅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秋儿骂:“给我滚!我没你这个孙子!梅家没你这种孽障!”
秋儿洁白的额上已经鲜血横飞,血印砸在地上,将那片石板砸出一片斑驳的猩色。可他浑然不觉的

痛,像个上了发条不知疲累的傀儡。
梅爷拿秋儿没办法,两根枯瘦的手指抖抖指着他,沙哑地说:“秋儿,我的孙。苦海无边,回头是

岸,你已经被妖人迷惑了心智,要速速警醒才好。你们之间的那些丑事,难道我不明了么。我已经留尽

了情面。他打死村民、打伤李叔的小儿子李员良,理该论罚,你向我求情,我准许了;他妄图逃走,理

该论罚,你向我求情,我准许了;他一把火烧了粮仓,理该论罚,你向我求情,我准许了……这回我是


楼主 依米女王  发布于 2009-02-04 12:31:00 +0800 CST  

说什么也不许。这是天意,秋儿,神灵挑中了他,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他的命尽了,你们的缘分也尽了

,回头罢,莫要再执迷不悟。”
秋儿惨惨笑了:“说什么神,说什么天意,您真把我当那些愚昧的村民么,根本没有神灵,您才是

这一切苦难的根源罢!爷爷,我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您心中有多深的仇多浓的恨,我只有

一个念想,我唯一爱过、也将用一辈子去爱的人正受着苦。我曾经欺骗了他,毁了他,我的余生都将在

惶惶的不安和良心的折磨中度过。如今我想陪着他,跟他一起活下去,用我一生的光阴去赎罪。这微弱

的愿望也不得实现么?以前我告诫自己,让这一切成为宿命,成为神旨,闭上眼,什么也不想,什么也

不看。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就算是神,也不能从我手中夺走他!爷爷,您已经毁了自己的儿子,如今

想连亲生的孙子也一起毁了么?”
梅爷的脸上露出极度吓人的表情,惊恐地四处张望,像是怕刚才的话不慎被神灵听去了,将他打入

十八层地狱,好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吹胡子瞪眼地喝道:“胡说!你个混小子,竟说出这种辱蔑神灵的大不敬语,你是想把整个村子

陷入灾难么!若是神灵知道了你怀疑他的存在,我纵使有回天之力也无计可施。我白白养了你这么些年

!”
秋儿笑得更惨了,额上的血一道一道流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爷爷,您还在自欺欺人……”
“混账!”梅爷一拍桌子站起来,展开双臂,伸长脖子,睁着血红的眼向天花板上的屋梁望去,歇

斯底里吼道:“苍天在上,吾神显灵!我没有这不孝的孽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绕了他的狗命,莫要

让我梅家绝了后。我当誓死效力於您,愿您造福我子孙后代,兴我一脉之气,旺我一脉之丁,重振河山

,更待来日!”
这时秋儿突然爬起来,飞快向角落冲去,一把抓起墙边矮架上供着的千年古剑,搁在脖子上,悲怆

地喊:“莫让梅家绝后?呵……那您该知道,梅家的后,就要绝在我这儿了。我和他不求同生,但求同

死。我这就去找他,先杀了他,再断了这梅家受诅咒的血,一了百了,万事清净。”
那把古剑隔了千年,仍像刚刚开刃一样,薄如蝉翼,凉似冰雪,周身蒙着层淡淡的青光,稍一用力

,就在秋儿玉璧般的颈上拉开一道血口,腥暗的液体流进剑身的血槽里,化作一道红线淌下,为它穿越

千年的凛冽杀气平添了抹艳丽。
秋儿笔直站在门口,眼神冷冷的,已经没有了感情。那件素白的长衫上绽开几朵火焰般的花,在暗

淡的烛光下泛着青乌的黑,衬得他像地狱的修罗,煞白的脸,猩红的嘴。
梅爷指着秋儿,半天说不出话:“你……咳咳……”他剧烈咳起来,肺像破风箱一样发出呼哧呼哧

的声音。也只有在此刻,他才像个真正的老人,有血有肉,同所有其他老人一样,在残酷的岁月面前低

了头。

楼主 依米女王  发布于 2009-02-04 12:31:00 +0800 CST  
“来人!”梅爷喊道。
秋儿笑了:“爷爷,您该了解我。我是个软弱的人,但一辈子总有那么几次,一颗软弱的心硬起来

,它会比最坚硬的石头还硬。”他又加了几分力,血从血槽里溢出,嗒嗒滴在地上。
几个近旁的男人听到响动赶来,穿过大堂,还没迈脚进屋就被眼前景象唬得愣住了,谁也不敢再动

一动,只能大眼瞪小眼呆呆站着,支支吾吾说了两句:“少……少爷……”
梅爷咳嗽完了,扑通一声颓然坐倒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好像一下子又苍老了十岁。
等他再抬起头时,已经恢复了阴狠,一双眼像鹰隼一般,比刀子还锋利。
秋儿握剑的手微微发抖。眼前这个人,他还是从骨子里怕他,如果不是最后一丝信念支撑着,他会

像以前那样在他面前跪下,说他错了,请他饶恕自己的年幼无知。可他不能放弃,他坚持,要坚持到底

,坚持到死。放弃了,就什么都没了,这世上少了一个林占祥,也多了一个行尸走肉的梅知秋,在余下

的漫长岁月里过暗无天日的地狱生活。
梅爷看出少年内心深处的恐惧和动摇,呵呵笑了,慢慢站起来,说:“秋儿,我的孙,你做错了一

件事,你不该的,不该的。我今日暂且放过那妖孽的狗命,神灵却不会。他会遭天谴,会因为逃避上天

的旨意苟活於世而生不如死,天真的我儿,你以为他活着,你们就能快活地在一起么。不,他会愈加恨

你!恨你阻拦他的死,恨你延长他在这世间的痛苦。浮生若梦,你只是做了场不切实际的梦,他是你梦

中的梦。我儿,终有一天,你会醒罢。我等着那一天。”
梅爷捡起写着墨字的宣纸扔给一旁呆若木鸡的村民,说:“带少爷去上药,再找个自愿的替死鬼,

不论是谁,立刻拖出来按供品处置。不过……”梅爷看着秋儿,眼里冒出恶狠狠的精光,“若是没有一

个自愿去替死的,那就休怪我无情,再容不得你得寸进尺。他的命,我要定了。”
秋儿猛一抖,那把剑当啷一声掉到地上,月过中天,它的光芒更清冷了,像一汪无波的死水。
山村静悄悄的,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偶尔有一只比黑夜还黑的猫从巷子里窜过去,肉垫子没有一

点儿声音,像个幽灵。
同样黑糊糊的海滩上,一行人沈默地走着,打着幽暗的灯笼,把影子拖得老长。他们的脚步声被潮

水吞没了。沙滩尽头,一排破屋静静伫立在那儿,像队佝偻着背的小老头儿,皱皱巴巴,又干又瘪。
不知为什么,中间那个穿白衣服的总是走不稳,摇摇晃晃几次都要摔倒,亏得旁边的人扶着,否则

怕是要一头栽下去。
终於,那行人来到一间摇摇欲坠的破屋外,走在前头的男人抬脚一踹,那扇门就在吱吱哑哑的呻吟

中崩成一地碎片。
林占祥睡得不安稳,他梦见了很多许久不曾梦见过的东西在身边飘来飘去,他伸手去抓,一个也抓

不住。淡蓝的月光下,他斜飞的浓眉紧紧皱着,眼皮一跳一跳。屁股上方腰脊凹下去的暗影中,黑糊糊

的烙印若隐若现,像浮雕一样凸着四个楷体字“伍玖壹三”,这是他的编号。
嘈杂从遥远的地方海浪一样推过来,推过来,最后真的变作了一束巨浪铁锤般直直砸在他身上,痛

,浑身都痛,哪儿都痛,骨头快散架了。他想抬手去挡,却动不了,他的手被无形的绳子捆住了吊在背

后,筋肉绷得像拉满的弓,血管长蛇般一条条游出来,蜿蜒在劲韧的皮肤下。
嘈杂声越来越大,撞击着耳膜,发出嗡嗡的巨响。他吃力地睁开眼,影影绰绰的,似乎有几个男人

将他从角落里抬出来扔在屋子正中央的地板上,见他半天没动静,又抬脚去踹他。人群中有个少年,白

色的衣服,模糊的容貌是那么漂亮、那么熟悉,他拦住那些人说:“行行好,别打他。”


楼主 依米女王  发布于 2009-02-04 12:31:00 +0800 CST  
林占祥完全醒了。他的手果然被捆着吊在背后。一排人悄无声息地站在面前,几只红色的灯笼将他

们衬得像阴间索命的厉鬼。事实上,他们的确是厉鬼,是这间屋子里所有人的噩梦。哪天一不留神,命

就会被这群人索去。
只有一个人,一个少年,白衣服,额头和脖子上缠着白色的绷带,他拿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这眼

神像水,只有世间最多情的人才会拥有,它带着些淡淡的愁、淡淡的伤、淡淡的苦。
林占祥偏过头,不去看这眼睛的主人。他的心早就硬的跟石头一样,最利的斧头也劈不开。
所有的人鱼都惊醒了,他们嗅到灾难的气息,一个个手尾并用向墙角爬过去,缩成团挤在一起。
林占祥看见林继宝从对面的黑暗中慢慢爬出来,手中紧紧攥着一只磨尖了的铅笔头,周身的肌肉剑

拔弩张。只要有人对大哥不利,他就会立刻从后面扑上去,将铅笔扎进他的心窝子。
林占祥狠狠瞪了林继宝一眼,张了张嘴,用口形说:滚回去,别他妈冲动。林继宝委屈地咧咧嘴,

趴在地上不动了。
秋儿呆了半响,直到有人从后面推了推他才回过神,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用沙哑的声音念道:“月

过中天,闭墨收监,无灵为圣,有灵为先……伍玖壹三,收监,呈堂,出供。先圣灵验。”
林占祥无声地笑了。舌头虽然没了,声带还在,他的嗓子里发出呵呵哈哈的气音,两只眼死死盯着

秋儿,越笑越开心,直笑得唾液鼻涕流了满下巴,喉咙呼哧呼哧的差点喘不过气。村民木讷的脸上,一

双双狡诈的小眼睛里浮出恐惧的色彩,仿佛在看一个疯子。不远处的林继宝捏着铅笔愣愣趴在原地,显

然还没搞清状况。
林占祥笑完了,仍然死死盯着秋儿,张开嘴,一字一顿,无声地说:我终於等到这一天。
秋儿的身体晃了晃,一股腥甜的液体从食道涌上来,他狠狠咽了口唾沫,又吞回去了。
他把纸迭整齐收好,问:“有谁愿意代他出供?”
林占祥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凶狠,似乎在说:你他妈这是什么意思!
秋儿紧紧咬住牙,闭上眼,又大声问了一次:“有谁愿意代他出供?”
四周静悄悄的,所有人鱼都向后挪了挪,挤得更紧了。
林占祥又笑了。
这时一个黑糊糊的影子从人群后方冲出来挡在林占祥面前,揪住秋儿的衣摆,把自己的胸膛拍得砰

砰作响。不出所料,那人是林继宝。秋儿的泪水瞬间决堤,可他还是紧闭着眼,死死咬住牙关,念道:

“月过中天,闭墨收监,无灵为圣,有灵为先。伍玖壹肆,收监,呈堂,出供。先圣灵验。”念完了,

一旁冒出几个村民,抓住林继宝把他绑起来就要拖出去。
林占祥发出一声恐怖的干嚎,眼白里冒出血丝,暴得通红。他的双手被缚在后面,挺起上身,如同

一头咆哮的野兽般扎进人群到处乱咬,几个反应慢了点儿的村民当即被咬掉胳膊上的一块肉,痛得嗷嗷

直叫。
一个男人骂了句“日你娘的”,抓起一条钉子露头的木板抬手要打,被泪流满面的秋儿拦住了。少

年央求他:“别打他,求你了!把他带下去,绑起来,关起来,锁起来,都可以,都可以!只是求你别

打他!求你了,求你了。”
林占祥还在声嘶力竭地乱嚎,四处冲撞,最后干脆狠狠咬住缚着林继宝的绳子,直到满嘴是血也不

松口。
林继宝黝黑的脸上蒙着层亮晶晶的泪水,他转头对林占祥嗯嗯啊啊地“说”:祥哥,你松口吧,算

继宝弟求你。
林占祥摇头,瞪着血红的眼,嘴里的血花四处飞溅。
秋儿扑过来从后面抱住林占祥,用手去摸他的牙关,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占祥,别再咬了,流血

了,占祥!”
林占祥腰背一甩,秋儿被摔到一边,头磕在地上,额间洁白的绷带又渗出红。他爬起来,看见林占

祥用刻骨的仇恨狂怒地瞪着自己,虽然咬着绳子发不出声,秋儿还是听见他在“骂”:你毁了我和继宝

不够,又来索他的命!你不是人,是个自私的魔鬼!魔鬼!有种的冲我来,有种的冲我来啊!梅知秋,

摸着你自己的良心好好想一想,继宝做错了什么,那些人又做错了什么!当你每年的今夜,从那操蛋的

长衫里掏出一张操蛋的纸、念出一个操蛋的数字的时候,你他妈就宣判了一个无辜生命的命运,是你杀

了他们!梅知秋!是你杀了这些人!你跟那些操蛋的村民是一样的!你们是一样的!好好想一想吧,好

好数一数,你的双手沾了多少人的鲜血,他们就在你头顶上方三尺的空中看着你!看着你这杀人的凶手


秋儿受不了了,眼泪哗哗流出来,捂住耳朵大喊:“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我,不是我,啊—

—啊————”
一个男人把木片塞进林占祥嘴里,竟然还是撬不开。他干脆一拳头砸过去。林占祥眼前一花,无数

只金蝇嗡嗡乱飞,只觉得下颌一软,林继宝就被人拖走,慢慢离自己远去了。
继宝!继宝!林占祥伸出手,无声地喊着自己的兄弟。
他们都被人从屋子里拖出来,趴在刺拉拉的海滩上,朝相反的方向拖走了。
昏沈中,林占祥听见林继宝抽动短短的舌根冲他含混不清地“喊”着:祥哥!你是我永远的大哥!

今生的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下辈子还做兄弟,我跟你到天涯海角!你上刀山,我就上刀山!你下火

海,我就下火海!你去捅玉皇老儿的天宫巢子,我就替你开路!兄弟我要先走一步了!等到了那边,收

拾了那些个扯‮巴鸡‬蛋的牛鬼蛇神,铺好一条光明大道等你来!大哥!让兄弟我多等几年,别急着来啊…


这些话在村民看来只是哇啦哇啦的乱嚎,林占祥却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一股热液顺着他的脸颊,浩浩荡荡奔涌而下。
继宝。继宝。继宝。
……
海边的破屋又恢复了平静,黑暗中,一条条“鱼”躺在地上,呆呆盯着屋脊,不知在想些什么。

楼主 依米女王  发布于 2009-02-04 12:31:00 +0800 CST  
人鱼山村 25 祭祀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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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成章回房以后,从包里掏出一只放大镜小心翼翼观察那片鱼石。么指大小,半透明,绿莹莹的内

质镏着头发丝一样的金,通身在烛光照耀下泛出一层若有若无的银蓝色,活像童话中美人鱼遗落的一片

衣裳,果然是块从未见过的宝贝。
他把石头往烛火靠近了点儿,好看得更清楚。这一凑不打紧,被蜡光照得剔透的石体中竟然显出一

个若有若无的图案,薄薄一层嵌在石腹中央,随着角度的转动折射出五彩缤纷的霞光。
关成章暗暗称奇,再仔细一瞧,那似乎是个古篆体,笔画很模糊,一时半会儿辨不清到底是什么字


窗外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是阿强在洗澡。从数天前开始,阿强洗澡就变得格外缓慢,用布巾一寸一

寸从头擦到脚,再将满满一盆水举过头顶,倾斜一个几不可见的角度,让水聚成细细一股涓流淋下来,

慢慢滑过裸露的皮肤。如此反复,要足足用去五盆水才停歇。不知怎的,关成长想起了安格尔的那幅着

名新古典主义油画《泉》,丰满白嫩的少女胴体,枕在肩上的陶罐,潺潺的流水,这一切都象征着圣洁

之美。
沐浴在月光下的阿强,跟那幅油画相比,更是增添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意象,屡次烧灼着关

成章的眼。
他洗得那么缓慢,像是执行仪式前虔诚的净身。
正在关成章努力辨认那个字的当儿,阿强从院子里推门走进来。关成章吓了一跳,急忙收了石头,

拿起一本书聚精会神地看。
阿强有个习惯,洗完澡不穿衣服,光着身子从容不迫地闯进关成章的房间,仿佛把它当成了从院子

通往内堂的过道。这点让关成章很尴尬,不知是该跟他打招呼还是装没看见。何况男孩青涩的身体像初

春新抽的绿芽,又像冬末洁净的融雪,每当目光触到那具莹白的胴体,关成章就一阵口干舌燥。
关成章等了半天都没听见关门的声音,一抬头,阿强站在昏暗的屋墙边,定定望着他,脸藏在刘海

的阴影后,看不清神色。他把视线往下移,发现男孩胯下粉嫩的‮具阳‬已经半抬头,涨成深红色斜斜悬挂

在那儿。
关成章的脑子嗡的一声,一股热浪顺着脊梁骨爬下去,爬进两腿间的位置。
阿强看了他一会儿就转身走了,他走得有点踉跄,失魂落魄地踩中关成章带来的拖鞋,身体一晃就

往前栽下去,不巧地上正摆着一只壶嘴钝圆的铁壶。
关成章一颗心脏蹦到嗓子眼儿,叫了声“当心”便飞冲出去接住阿强软软的身体。咚一声,背部砸

在硬邦邦的铁壶上,铁壶嘴差点没把脊梁骨戳断,疼得他冷汗直冒。
阿强趴在仰面朝天的关成章身上,黑黑的眼睛看着他。那一刻竟然谁都没有移开视线,一丝异样的

情愫从关成章心底滋生了,这种感觉很奇怪,又很自然,就像那天他看见阿强在阳光下吹哨子,想都没

想的,他就以为自己看见了天使。
这个少年忽然间就不那么阴森了,扒开老成的外皮,他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不知为什么,两人明

明只见过数面,却仿佛已经认识了许多年。
一个冲动,关成章开口说:“过段时间我就要走了,你愿意跟我走么?”
半天没有回答,过了好久,阿强笑了:“你走不了的,谁也走不了。”他抬手指向窗外的夜空:“

那儿,看见了么,你是否看见一团徐徐东来的紫气。是神啊,神就要显灵了。一切都不远了,快结束了

,这暗无天日的年岁。”关成章朝窗外望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还是那片死气沈沈的夜。
阿强又喃喃说:“那日梅爷占了一卦,说三个异乡人正在途中,他们的出现,将给村子带来巨大的


楼主 依米女王  发布于 2009-02-04 12:33:00 +0800 CST  

转机,於是挂了闭阵符,让我去接你们。”他慢慢摸上关成章的脸:“走不了了,你们是村子的希望。

近百年的诅咒,唯有你们的鲜血,才能解开。听见了么,村民在庆祝了,明夜大祭,之后就轮到你们。

哥哥,我真为你高兴,你即将把这罪恶的肉体献给伟大的神灵,你将摆脱沈重的枷锁,奔着一个极乐的

世界而去……”
关成章听着这呓语似的话,毛骨悚然。他的脸冷下来,表情极其严肃:“你是说,梅爷不仅不会放

我们走,还要杀我们?为什么?什么时候?”一贯冷静的他竟然感到隐隐焦躁,欲望唰啦一下褪得一干

二净。
阿强呵呵笑着不说话,从他身上爬起来,踉踉跄跄走出去了。
第二天,关成章整日闷在房里没出门。到了晚上,远远响起一通敲锣打鼓的声音,锣鼓打的倒是不

急,隔几分锺一下,间杂着咕哝咕哝的高声念唱。又过了会儿,锁住的房门被人擂动,两张脸出现在窗

外,是严志新和贾清。
严志新喊他:“成哥,有动静,估计今晚就是他们说的祭祀之夜了,咱们跟去瞅瞅,看他们耍的到

底是什么把戏。”
关成章本来已经打算上床睡觉,说了句“你等着”就匆忙穿好衣服,跟他们一起从院子下去往海滩

走。
这时夜正黑得浓,远处乌漆漆的海滩上,一条长长的红龙点点闪闪向西边行进,原来是村民们打着

灯笼排成一纵列缓缓走着。
天气有些微凉,三个人裹紧衣服在沙滩上跑起来,不一会儿就尾随上那群人,跟在队伍屁股后面。
暗红的烛光下,村民们的脸好似漂浮在半空中,煞是吓人。这些人里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

孩子,表情都很怪异,似乎正压抑着虔诚的狂喜,无数双眼睛死死盯住西边,仿佛那儿有他们千百年来

的信念。
队伍排的很长,看来是整个村子倾巢出动了。男人们手上提着铜锣,每走一段就齐声高唱一句“画

乂之漮,在海之西,滔滔之水,婉婉之芨”,然后当地敲一下铜锣,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越发邪气。
走着走着,贾清发现离人群五六米远的地方,不知何时被人挖出了一条长长的沙沟,宽有两米,由

於蓄满了水,看不清深度,这条沟弯弯曲曲、平行地同队伍一起延伸向西边。在夜色里泛着波光、若隐

若现。
贾清正盯得出神,忽然捂住嘴低叫了声。刚才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一只黑乎乎的东西在水里冒了下

头,缓缓地,用跟人流差不多的速度顺着沙沟向前游去。他惊恐地朝后望,发现一只接着一只的黑影,

排成长长一串单列,远得看不到头。它们在水渠中起伏泅游,悄无声息地跟着队伍。
“水……水怪……”贾清结结巴巴说。严志新也看到了,皱皱眉,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肩。
关成章打着手势小声说:“咱们到前面去看看怎么回事。”於是三个人猫着腰抄过一个个木讷的村

民,也不知赶了多久,终於看到长龙的端头。
打头的十几人,全是一身白衫。梅爷不紧不慢走在最前面,佝背弓腰,手中提着一只鱼形的红灯笼

,拐杖有节奏地敲打在沙地上,一声一声仿佛恶鬼催命的咒语,听得人心里堵得慌。那盏灯笼的光很微

弱,仅仅照亮四五步距离,更衬得前路洞深哑暗,漆黑一片。 
贾清产生了错觉,这条队伍正走在一条长长的隧道里,通往遥远的未知目的地。路的尽头是什么呢

?冥府?地狱?他不知道。
梅爷身后并行二人,从背影看,其中一个是秋儿,另一个是先前只见过数面的薛逸卿。两人身材都

是瘦削清挺的,薛逸卿略微高些,走在一起竟然十分‮谐和‬,像幅出尘的水墨画。
后面又是并行的两个少年,金根银根。两人手中都规规矩矩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厚厚一搭整齐迭好


楼主 依米女王  发布于 2009-02-04 12:33:00 +0800 CST  

的衣服,从布料和样式来看不似寻常服饰,倒像是宽袍阔袖的古装或戏服。
三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关成章和严志新看到金根银根就想起他们的冷嘲热讽和污言秽语,贾清更是

不爽,之前在林子里被摆了一道,现下对他们是又恨又怕。
金根银根之后又紧跟两列,一共十二人,看上去皆是些容颜秀丽、样貌俊美的半大少男少女,其中

几人关成章和严志新见过,也领教了他们的厉害。没想到现在一个个收敛了平时顽劣的性子,轻飘飘踏

沙走着,像不食人间烟火的金童玉女。他们手中也都托着物件,无非是香炉、玉碗、器乐什么的,其中

一只托器里竟然是把出了鞘的利刃匕首,刀口闪着惨厉的青光,令人心寒。
列队末端一个少年垫后,也提着只鱼灯笼。关成章看不见他的脸,但已经猜出他就是阿强,他愣愣

盯着那段莹润的脖子,想起阿强昨晚说的话,神智不禁有些恍惚。
这排头的一行十几人,两盏灯笼,一头一尾,鲜红的光晕斑驳点闪。众人一尘不染的雪白长衫和衣

裙在夜风中鼓动飘飞,竟然连成了一小片蒙着淡淡青光的银色海洋,美不可言。关成章想起敦煌石窟里

的飞天壁画,眼前这十几人仿佛也变成了奔月的白衣仙子,踏着薄纱似的浮云飞天而去,令人不敢直视

,怕连那‮裸裸赤‬的目光也亵渎了他们的圣洁。
关成章摇摇头,赶走脑中不相干的浮想。再怎么仙风道骨、至美如幻,眼前这些也还是对他们不利

的敌人,指不定哪天就要了三个人的命,不能不防,决不能被他们骗人的外表迷惑了。
这么一条几百人的长龙,走在海滩上居然没有一点儿声音,除了有规律的念唱和打锣,余下的就只

剩哗啦啦的涛声,活像一支大型赶尸队,没有一丝活气。
又走了一会儿,一堵巨大的礁石黑压压立在面前,中间劈开一条锋利的细缝,仅容一人通过,笔直

刺向夜空,仰头望去,比黄山的一线天还险绝。贾、严、关三人赶紧‮进插‬人群里,贴着刀刃一样的边棱

钻进去。
从十余米长的石缝出来,三个人愣了。
这晚正是十五月圆之夜,子时十二点未到,一轮银盘斜挂在湛蓝的夜空中,清辉万丈,给广阔无垠

的西海滩镀上一层莹莹雾光,如梦如烟。
豁然敞亮的视野中,远处沙滩上矗立着一座庞大的锥形石塔,高有十余米,底座居然有半个足球场

那么大。塔身由成千上万块长条青石板砌成,层层迭落,像石阶一样一级一级搭上去,慢慢收拢,直至

顶层用方石圈住一个直径五六米的圆形平台,成为整个石塔的最高点,也就是祭台。
这石塔看上去有好些年头了,被风化腐蚀得斑驳残缺,周身缝隙里冒出丛丛杂草,在薄纱般的月光

下呈现出一派古朴沧桑之色,竟然像是某种远古时代的遗迹,其恢宏的气势直逼索尔兹伯里巨石阵,独

自屹立在这片广袤的西海滩上,如同一匹孤独的草原之狼。
石塔上每阶都设了一圈灯台,此刻已经被人点上无数油烛,烛上罩有琉璃玉盏,以防被风吹熄。远

远看去,就见那巨大祭塔周身满缀着星星点点的烛光,仿佛一座仙境琼楼,浑然不似身在人间凡尘。
此刻三人已经看呆了,六条腿机械地动着,被人群推挤着向前,朝那红雾萦绕的石塔走去。
刚才被贾清发现的那条水渠穿过礁石,笔直往祭台脚下延伸,在离石塔十余米的地方徒然扩张,被

人挖成了诺大的圆形水潭,潭上又搭了座宽敞的石造亭榭,从那四阿顶和矮柱横木构成的栏杆来看,竟

然像是汉代的建筑规制,虽朴拙粗厉不似明清木构架亭榭的别致,却从那盘柱而上的石雕中透出别一番

怆然的悲空之气。亭缘有石阶下至水潭,两旁也有石桥与潭边相连。亭中四角竖有灯炉,内燃烛火,将

簇拥着石亭的一汪池水照得波光粼粼、流萤飞舞。也不知用了什么秘法,那水中全不见沙子,清澈无比


这时一干村民已经自动分成两半,整齐站在水渠两边,面向水潭,一动也不动,仿佛正等待着什么


三人混迹在人群中,心中都不免擂动如鼓。关成章小声对身边的严志新和贾清说:“今天不比往常

,是鱼村的大日子,这一个个都跟中邪似的。一旦搅了场破了气氛,咱们指不定会被他们怎么样,没准

儿活活打死都有可能。你们要答应我,等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绝对要稳住

气,不能发出任何动静。”
严志新拍拍胸脯:“成哥,放心,这点儿定力我还是有的。”说完把一旁的贾清搂得更紧了些。

楼主 依米女王  发布于 2009-02-04 12:33:00 +0800 CST  
休息一下,不行了。。。。。。

楼主 依米女王  发布于 2009-02-04 12:41:00 +0800 CST  
用啦~但有的测试器说OK的发上来还是不行,我就一行一行看啊~眼睛花了~~

楼主 依米女王  发布于 2009-02-04 12:44:00 +0800 CST  
这个文文真的超经典啊~抛开BL的题材看同样是好文~

楼主 依米女王  发布于 2009-02-04 12:45:00 +0800 CST  
人鱼山村 26 血肉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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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众人站定,排头一行十余人也各自到了位。金根银根将盛着衣物的托器摆进石亭,端着一干祭祀

用品尾随梅爷慢慢踏步上了石塔。塔下几百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拾级而上的三个雪白背影,四周静悄

悄的听不见一丁点声音。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梅爷和王家两兄弟终於到了顶。祭台正中摆了块方正的大青石,磨得平整光滑

,高度齐腰,宽度足可容四人并排而躺。金根银根将香炉摆在正中,玉碗、水缸、火盆、匕首等一字排

开放在青石一侧,然后两人一左一右,垂肩颔首,规规矩矩站在石床两头。
梅爷点了三柱极长的香,平举齐眉,缓缓‮进插‬香炉。
这时阿强已经提着一面铜锣站在了石塔前的空地上,恰好与水渠、石亭、祭台连成一线。他不紧不

慢抬起右手,当的一声,木槌正中锣心,余音不绝,带动得周遭空气都一起嗡嗡颤抖。
阿强清朗地念唱道:“濯污体,着襦裳。”
於是以秋儿和薛逸卿为首的十四个美貌少男少女慢慢走进石亭,又慢慢把衣服脱了,一边脱嘴里一

边念:“干凉有鱼,洵美且武,彼水清兮,濯以见汝。”


楼主 依米女王  发布于 2009-02-04 12:49: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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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恨这句话-_-#

楼主 依米女王  发布于 2009-02-04 12:55:00 +0800 CST  
要暴走了,一句话一句话的发都不行啊啊啊啊啊啊啊!!!

楼主 依米女王  发布于 2009-02-04 13:04:00 +0800 CST  
清冷的月光下,十四具白璧无瑕的胴体呈现在众人面前,闪着雾气缭绕的浮光,竟然不带一丝情se

,只让人觉得洁净如同幽兰。
关成章的身体猛然震了一下,因为他看见秋儿背上也纹着一条硕大的青色盘龙,和阿强背上的一模

一样,只不过龙头冲着相反的方向。
十四个少男少女陆续下到池底,在波光粼粼的水中沐浴起来。那池水并不深,刚好没胸,清澈得能

看见池底金灿灿的沙子。
净身完毕,十四人又走上石亭,静静站了一会儿后开始穿衣。先前的白衫已经被人取走,地上放着

的是金根银根拿来的那堆奇怪服饰。一抖开,关成章才发现那竟然是汉朝人跳舞时穿的长袖舞衣。
汉朝继承了楚国文化,讲求飘逸灵动,那些舞衣皆是宽袖束腰,长摆拽地,宽大的袖口齐腕而断,

再由腕内延伸出一段窄长袖。这群孩子本来就容姿秀美、身段窈窕,穿上薄如轻纱的舞衣更是像天外飞

仙,美不可言。三个人一时都看呆了,以为自己误闯了瑶池仙境。那些舞衣也都是白的,一片素辉,硬

是连月光也被他们比了下去。

楼主 依米女王  发布于 2009-02-04 13:09:00 +0800 CST  
奇怪的是,薛逸卿的舞衣样式颜色略有不同,整个下半身的长摆上镶了密密麻麻的亮片,青中泛绿

,绿中又流转着金银两色,不论怎么看都像是那天惨遭毒手的两条人鱼身上的鱼鳞。也不知用了多少片

,一圈挨一圈直拖到摆底,如长长的流水一般倾泻而下,乍一看就像一条带着生命力的、美丽的鱼尾。
秋儿的舞衣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略微华美,白底上绣着盘花丝线,不仔细根本看不到。
穿完衣服,少男们把头发束起,戴上冠帽。头发不够长的就用一条黑绸缠住碎发,同样戴上冠巾。

少女们则是绾了发髻,在其上插了珠花、步摇等装饰物。然后众人都穿上特质舞鞋。干完这些,他们又

从地上拾起一些黑木小盒,各自盘坐在地,仔细画起妆来。
所谓化妆,也就是在脸上涂一层光滑莹白的铅华,用青黑色颜料将眉毛描得又长又细、弯如柳叶,

接着在唇上涂一抹鲜红的口脂,最后咬破指尖,在眉心处点一珠艳丽的血印。
严志新和贾清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只觉得眼前场景说不出的华丽,却又说不出的诡异和哀伤。贾

清想起那首童谣中有这么一句:“滴血额,点绛唇,桃开又是一年春”。这其中似乎饱含了一种怅惘的

创痛,说不清道不明。
除了薛逸卿,其他孩子不论男女都画了妆,薛逸卿则小心翼翼戴上一顶青铜铸的薄面具,把脸遮得

严严实实。那面具是个壮年男人的形象,眉若飞焰,目若豹狼,直鼻薄唇,野生动物一般的下颌刚硬如

磐石,耳鬓如剑戟,头上生两角,气质冷酷而彪悍。
关成章倒吸一口冷气,小声说:“这是蚩尤啊……”
话音刚落,贾清就啊地低叫了一声,瞪大眼指着右边说不出话。
那条笔直的水渠里泛起一串雪白的沫浪,一条长长的莹蓝色光带从远处黑漆漆的夜色中乍然出现,

顺着渠水缓缓飘来,宛如九天之上的绚烂银河,撒出满眼星光,流金溢彩。
再仔细一看,那原来并不是光带,而是一条条人鱼头尾相接排成的长队。
直到过了很多年,贾清和严志新偶尔仍会想起这一晚发生的事情,想起这伴着贾清轻声叫喊的惊鸿

一瞥。在他们余下的一生中,无论怎样妩媚的夜晚,都再也没见过这么美的星河。这是一种极致的、催

人泪下的美。之后的事情他们记得更清楚,因为那是美丽活生生破碎在他们面前的瞬间,画面永远定格

,再也忘不了。
男人筋肉纠结的强健胴体仿佛裹着黑丝绒的钢铁,长长的蓝色鱼尾又像柔滑的水,一半猎豹,一半

海洋,两种巨大反差融成了上帝手中最奢侈的奇迹、最完美的杰作。渠水像一双温柔的手,抚过古铜色

油亮的皮肤,抚过雄狮般的腰肢,抚过半身金鳞,抚过比海水还蓝的尾鳍。
刹那间,贾清又想起了小时候的日子,那时他总觉得童话中的美人鱼太娇太秀丽,柔若无骨,同他

的理想相差甚远。现在终於明白了,眼前这一条条破水而来、浑身散发着耀眼雄性激素的男人鱼才是他

真正的憧憬,是他夜夜做不全的梦。
如果贾清没有被美景迷失视线,如果他再仔细些,就能发现那些男人鱼的双眼都是空洞的,再挖掘

深一点,就能发现他们眼底藏着恐惧和绝望。
男人鱼一条接一条,足有百来只,他们慢慢游进水潭里,绕着中央的石亭起伏泅游,一时间整个池

面流萤飞舞、灿若星河。
这时又是一声锣响,阿强念道:“舞清歌,悼旧人。”
秋儿和薛逸卿站在亭中央,执手对望,脉脉含情。贾清总觉得秋儿眼中满满的柔情不是给薛逸卿的

,而是正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秋儿的脸在寂寞薄凉的汉妆下倾国倾城。
十二人盘膝坐在一边,面前放着早就摆好的乐器,一个击掌就开始演奏。一琴一瑟一萧一笙,其余

人以掌合拍,哼唱着含蓄缓慢的琴歌。在这寂静的海边之夜里听起来,缠绵悱恻,如泣如诉。
秋儿和薛逸卿身形动了动,广袖轻舒,慢慢开始跳舞了,薛逸卿的舞姿更矫健凌厉些,配合着他的

面具,十分协调。
这是汉代有名的“长袖舞”,又叫“翘袖折腰舞”,顾名思义,舞的就是那两条如水的长袖和盈盈

不足一握的细腰,正所谓袅袅长袖、细腰欲折,要求舞人练就一身绕身若环的柔功。
两人飞袖对舞,之间隔着若即若离一段距离,细浪般的两双长袖如同两缕轻烟,丝丝交缠,像剪不

断理还乱的情思和愁绪,又像无形的阻隔和牵绊。舞步那么慢那么哀伤,又那么凌空飘逸,如行云流水

,曼妙灵动,千姿百态。恰应了一句“修袖缭绕而满庭,罗袜蹑蹀而容与。翩绵绵其若绝,眩将坠而复

举。”

楼主 依米女王  发布于 2009-02-04 13:10:00 +0800 CST  
他们一边舞,一边踏着拍子轻轻唱起来:“遵大路兮,掺执子之祛兮,无我恶兮,不寁故也。遵大

路兮,掺执子之手兮,无我丑兮,不寁好也。”
这首诗关成章挺熟悉的,讲的是男女期盼两情能够长久。如今换成了两个男人不说,其中一人似乎

还扮演着华夏三大始祖之一的蚩尤,并且下身穿着鱼装,做人鱼之态,不能不说蹊跷异常。没准儿掩藏

在代代相传的历史故事背后的,是另一些从不为人知的隐情。只是不知道离开村子之前还有没有机会揭

开这些秘密了。关成章想到这里,重重叹了口气。

楼主 依米女王  发布于 2009-02-04 13:14:00 +0800 CST  
68楼是什么。。。。。。-_-b

楼主 依米女王  发布于 2009-02-04 13:15:00 +0800 CST  
直到这时,

他们才发现原来祭塔后面还有另一条水渠连着底部石阶,冲西方笔直延伸进夜色中,也不知那头到底是

啥。
关成章心里咯登一下:只怕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吧。
四周静的可怕,似乎连涛声也消遁了。
梅爷又点起三柱香‮进插‬香炉,慢慢从雪白长衫的右衽里掏出一张黄色祭文,仰首对天,抑扬顿挫念

起来。冗长的一篇文,全是之乎者也、兮来兮去的,贾清和严志新半句都没听懂,只隐隐约约辨出数个

“漮”字,大约是他们的神吧。要不是被四周严肃压抑的气氛顶着,没准儿他们早就流哈喇子睡着了。
梅爷念完祭文,拿起一旁刃口雪亮的匕首压着中指割下去,在黄纸上下左右各滴一滴血,然后就着

供香的星火将它点燃,扔进火盆里。
飞窜的火苗下,那把染血的匕首闪着摄人的红光,直照得人从头凉到脚。
当!锣鼓又响了,这响比刚才的任何一响都揪心,听在耳里只觉得毛发倒竖。
阿强仍然站在原地,老僧入定,嘴里念道:“入供————————”石亭里的众人也仍在舞着长

袖和七盘,仿佛祭坛上发生的一切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以阿强为中心划开,一边是天宫瑶池,一边是人

间地狱,不论多么不同,这一切都为着共同的目的:缅怀他们的祖先、他们的神。
阿强的那声“入供”引出的,是贾清这辈子也忘不了的噩梦。
远远的西方夜色中亮起一簇微弱的明火,有什么东西正沿着水渠朝这边走来。慢慢近了,才发现那

是两个提着灯笼的村民。他们身后还跟着什么,那东西浮在水渠里,被一条链子拴着向前拖。又近了一

些,这才看出那是条男人鱼,确切的说,是供品。
人鱼的胳膊被粗链结结实实绑在后面,只剩一条尾巴在水里飘来飘去,金绿色的鳞片烁烁发光。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个男人终於到了塔底,将灯笼放在一边,一头一尾抬起人鱼,小心翼翼踏着阶

梯走上来。他们走得很稳,每一步都踩得很结实,板着木讷的脸,像葬礼上抬棺材的。那条人鱼也不挣

扎,面上很平静,就那么任人抬着,两只亮晶晶的眼望着天空。有一瞬间他似乎张了张嘴,但很快就闭

上了,没有一个人听见他用残缺的舌头说了什么。
祥哥,大哥,下辈子见了。
上了祭台,两人把人鱼稳稳平放在诺大的石床上,恭恭敬敬退下去。
金根银根的嘴角妖艳地撇了个弧度。他们从石床底部扯出数条狰狞的铁索,两根捆紧双臂,两根交

叉拴住鱼尾,一条拦腰而过,把胸腹严严实实扣牢,最后一条固定脖子。林继宝被扯成一个丁字,浑身

筋肉拉得死紧,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断了要断了。
银根从水缸里取了些水,一点一点洒在林继宝身上,每洒一下就说一句:“干凉圣水,濯泥淖之躯

,寤寐辗转,今当绥兮。”
洒到胸口时,银根把脸凑近林继宝,温热的鼻息喷进他颈窝,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在他耳边悄悄说:

“伍玖壹肆,我还记得你的好滋味呢。可惜了,供我兄弟二人玩耍之物,今后又少了一个呢。”
林继宝不看他,脸上还是什么表情也没有。
金根从旁边狠狠踢了银根一脚,眼风一横,示意他不要在这大祭的关键的时候搅乱。银根回头一瞧

,梅爷鹰隼般的眼珠正一瞬不瞬盯着他,当场吓得尿都快流出来,连忙正了脸色,规规矩矩继续手中神

圣的仪式。
洒完水,金根银根退下,梅爷把火盆中燃尽的余灰蘸了点抹在林继宝额上,两手一张,又对天念了

一串长长的祭文,然后屈腰含胸恭敬地倒退三步再转身,衣摆子一撩跪下去,对着西海湾长揖不起。
林继宝躺着,心中突然涌起极度的悲伤和恐惧。他一直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刀架在脖子上也能


楼主 依米女王  发布于 2009-02-04 13:18:00 +0800 CST  

楼主:依米女王

字数:34907

发表时间:2009-02-04 19:1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8-18 09:14:44 +0800 CST

评论数:127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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