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转】 烟波浩渺 by 小模小样 (皇帝受 X 腹黑攻)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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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贤的赌场里面连着的果然是个深宅大院,景曦渺待在大院深处一间房内,并没有亮灯,只是独自坐在一张椅上,静听外边的声音,看来太守还是开始攻击这个院子了,只不过声音远得很。 

景曦渺坐不住了,外边一轮明月捧出,院子里的花木还看得清。景曦渺一步步走出来,外边隐隐的喊杀声,院里花香幽幽,走了一会穿过一个雕花拱门,又连了一个小院子。一个女子在这里练剑,衣袂飘飞,恍若仙子。 

女子跃起,连挽了几个剑花,轻盈落在景曦渺面前。“皇上喜欢剑?” 

景曦渺摇摇头,月色下脸上的表情虽然温和却没有笑意,“我不喜欢剑,只不过喜欢看相里若木舞剑而已。” 

郭贤一怔随即笑了,“你可真是直接,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最温婉矜持的小人儿呢。” 

景曦渺在一棵花树下踱了几步,似乎在透过一树的花开看着天上的明月,“我是什么人并没有什么关系,没有人会在意的。”他停了停,低下头,“你的剑……有几分相里若木剑里的意思。” 

“了不得,不懂剑却看得出剑意,”郭贤还剑入鞘,微微一笑, 
“我四岁就认得相里若木,算起来他还是我的师兄。” 

景曦渺停住脚步“我连剑都没有握过,会懂得什么剑意呢?相里若木虽然也有微瑕,可也算是当世之杰了,贤姐姐喜欢也是应该的,不然你又如何要学相里若木起势回转的那些小习惯小动作。”景曦渺回过头来,“你难道不怨他吗?” 

“深宫的小孩,你懂什么感情,”郭贤有了点恼火。 

“感情?”景曦渺看着她,“你果然喜欢他啊。” 

郭贤语塞,一时恼火,口不择言“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怎么看得出来。”忽然间脑子里念头一转,“皇上,原来你怀疑我是这次祸事背后的元凶?” 

“相里若木他太容易相信人,大约他对你爱若至宝,信你如亲妹,”景曦渺安静地看着她,“爱是没法隐藏的,所以我看得出来你喜欢他,可是我不知道爱的反过来,那种恨,你有多深。这一点恐怕太尉他想不到。如果世上的人只因为一番慷慨陈辞就能让人相信,那不是太简单了吗?我在宫里住了太多年,看过太多人因为一番誓言而轻信他人,最后失去性命的。 


楼主 123lavender123  发布于 2009-01-22 14:49:00 +0800 CST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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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曦渺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身体在晃动,意识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上,不过他真不想睁开眼睛,相里若木现在应该没事,也许正在挖地三尺地找他,而他已经被人塞在马车里就要被带到景祥藩国去。只要相里若木还活著,那麽跟郭贤比自己就是赢了的那个人。 

现在终於有时间可以想一想,在那个时候,他是否有更好的策略。也许他应该跑去找相里若木,跟他死缠烂打,说他的师妹郭贤很可疑。如果这样做有效他早就去了,可是无论相里若木看起来已经有多在意自己,政治还是政治,皇上就是太尉潜在的最大的危害,皇上是无法被信任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一国不能有二主。自己平时行事已经谨小慎微到了一步三望,多一句都不开口的地步,才能勉强维持。至於像诋毁太尉身边人这样冒失的事情只能让太尉对自己萌生怀疑,反而会更方便郭贤行事。 

“你醒了?”一个人低声问他,是韩梦圭。 

景曦渺知道不能再装睡过去了,张开眼睛,这个破旧的马车很狭窄,自己躺在里面就占去了一大块地方,所以韩梦圭尽可能地缩在一个角落里。“啊,你还好吗?”景曦渺张开嘴发现说话非常困难,他很快就看见韩梦圭一只眼睛青肿得几乎张不开,自己竟然把他拖下了水。 

“嘘,皇上。”韩梦圭伸出一只手指在唇边,景曦渺发现他的手在哆嗦,不知道是挨打后遗症还是他在害怕,是后遗症,景曦渺从他那个精神抖擞的眼神里意识到了。 

“皇上,赶车的人还不知道咱们醒了,咱们得下车,现在外边是悬崖,咱们跳下去。”韩梦圭的样子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 

“悬崖?”景曦渺自从遇见韩梦圭之后第二次差点背过气去,“谢谢你,朕权衡过了,觉得还是被景祥杀了好一点。”不过他说话的态度还是慢条斯理,声音小却清晰平稳。 

“皇上,这一带臣熟悉得很,这的悬崖不那麽陡峭,中间多有缓坡,林木又很茂盛,现在是黄昏,咱们下去了,赶车的人不知深浅一定不敢下来的。”韩梦圭是铁了心了要这麽做,景曦渺的眼睛眯起来了,脸色都有些变了。 

“皇上,您将来还有雄才大略要施展,不能这麽容易认输。”韩梦圭撩起帘子瞄了一下,车子正在狭窄的山路上疾驰,“皇上,说句小家子话,咱们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皇上,太尉现在不定怎麽找您呢,你就不想著太尉吗?” 

景曦渺一时分了心,被韩梦圭拽起来,韩梦圭向车外猛地一跃,景曦渺也被带了下去。很快景曦渺就感觉到脚脖子抵到一处突出的岩石,可没稳住身体,反而翻了跟头摔下去,打了不知道多少个滚。一处松枝挡住了下落的势头,景曦渺才松一口气,谁知树枝就折断了。 

最后景曦渺在一块岩石上往起爬的时候,觉得身上的每处骨头似乎都碎了,全身剧痛,看著从上面一块岩石上爬下来的韩梦圭,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你这个逆臣贼子。” 

“不敢,”韩梦圭连忙叩了一个头,“皇上,您能站起来,就是骨头没问题。” 

景曦渺没有理睬他,在岩石上坐下,身上的衣服被刮得破碎不堪,有的地方能一直看到划破的皮肤,血流出来沾得到处都是,好在似乎没有什麽一直流血的伤口。 

“皇上,此地不能久留,咱们得离开这,臣小时候就住在这一带,对这些山林很熟悉。”韩梦圭似乎是想让景曦渺宽心,景曦渺默不做声地勉强站起来,跟著他向山下爬。 

韩梦圭回头来扶他的胳膊,“还能走吗?咱们得继续往前走,马车发现咱们不见了肯定会回头,所以咱们得顺著他的方向往前走。” 


楼主 123lavender123  发布于 2009-01-22 14:51:00 +0800 CST  

荒郊野外的夜晚似乎来的特别快,不知道多长时间以后,景曦渺只觉得身上的力气已经抽空了,饿肚子倒不算难得的滋味,小的时候是个被人冷落的皇子,一逢著宫里大庆的时候就没人记得给他送分例吃喝的,饿著饿著就饿习惯了。饿得过了分的时候,等到食物终於端上来的时候,吃两口就觉得饱了,一来二去自己硬是不喜欢吃东西了。这个习惯不知道是怎麽被相里若木发现的,从此以后这个太尉再怎麽忙中午都会抽出一个时辰跑回宫里,看著他的皇上一口一口把饭菜吃掉,这些事,虽然相里若木装作随意为之,景曦渺装作漠不关心,可是这样那样的事,其实桩桩件件景曦渺都放在心里面了,心里面就沈甸甸地。 

相里若木有没有情同此心,景曦渺不稀罕知道,很多事都是这样,景曦渺想做个糊涂天子,相里若木既然有济世安民之才,天下便交给他算了,而至於景曦渺自己,能保得自己一世平安不敢说,也不稀罕,就希望自己活著的时候,被相里若木——即使不能从心底里爱若至宝,也想要被相里若木如同自己送他的玉一样对待——即使硬塞进手也妥帖地收藏起来。即使相里若木终究不是爱他,他也想要装著糊涂,难得糊涂啊,要是相里若木也跟他一样糊涂,那世间少了多少事啊。他自己一个人待在宫里的时候,一直都想到,如果自己早出生十几年,在江湖上遇见少了十几年人生历练的相里若木,那该多好。 

景曦渺不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境地,被人孤零零地丢在外边,天下,如此之大,景曦渺惶惑惊恐地看著夜晚的山林,风声鹤唳,夜行的鸟在头顶发出景曦渺没听过的凄厉声音,扑楞楞略过头顶的树梢。他是被人养在宫里的金丝雀,不能到外边来,来了,就要没命的。 

景曦渺跟著韩梦圭,跌跌撞撞穿过夜晚的树林,一路上常有不知是什麽动物从周围的林子里一略而过,韩梦圭视若无睹,景曦渺却从心里惊慌惧怕,黑暗的树林仿佛比正常的夜还要黑,星光只偶尔从树梢露出一抹,不一会乌云翻滚,连最后一点微末的星光也看不见了。 

脚下的路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趋於平缓,景曦渺意识到自己终於踏上了夯土修成的地面。韩梦圭舒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小声说,“主人,这会恐怕找咱们的人已经回去了,咱们在官道上走也不妨了,前面黄河边上有个小镇,天亮咱们去那歇歇。 

韩梦圭停了停,接著说,“我家里只有个哥哥,是经商贩货的,所以我小时候就跟著他走了不少地方,通平郡是商贸云集之地,这附近的旱路水路我都走过五六遭了。主人就放宽心吧,咱们既然逃出来了,就肯定不会死。” 

“恩,”景曦渺似有似无地回答他。韩梦圭这才想起,皇上似乎很不好,现在的皇帝跟在郭贤面前那个死生无谓的少年判若两人,他有一些担心,“主人,您不会是受了什麽内伤吧,您呼吸的时候觉得胸口怎麽样?” 

“没事。”景曦渺淡淡地回答他,韩梦圭反而更加担心,皇上怎麽有些飘忽,难道皇上本来就有什麽病?若是因为今天的事勾出旧病来,半夜三更,荒山野岭,可怎麽好? 

景曦渺很害怕,而且他还是一个已经习惯了对恐惧默不做声的人,当他还小的时候,孤立无援地生活在无形中刀兵相见的皇宫,文妃所给他的那种不能叫嚷,甚至不能说出口的恐惧是能够扭曲甚至毁灭一个孩子的,景曦渺活了下来,是因为他学会了无数种屈服、隐忍的方法,以及面对恐惧的时候把自己彻底隐藏起来,把自己忘掉,忘掉疼痛,忽略饥饿,不说话,不对别人的刺激表露出任何反应。 

所以他第一次看见相里若木的时候,所受到的冲击是无法言语的,高大强壮完美,挥手就可以让几十万士兵听从他的号令,相里若木的存在就是强势这个词的形象化,儿时对他的迷恋是一种遥遥的精神依恋,可是现在,似乎这种已经变为真实的依恋浸入了骨髓,相里若木将来会不会杀自己,他并不关心,那是将来的事,而现在,唯有在他的身边,自己才能安心,才觉得能活下去。把他跟相里若木剥离开,把他抛入一个混乱浑浊的世界,就仿佛是催逼他交出自己的命一样。 


楼主 123lavender123  发布于 2009-01-22 14:51:00 +0800 CST  

他们在一个叫做下里镇的外边停留了很久,天微微透了一点光亮的时候,第一遍鸡叫。韩梦圭又舒了一口气,“马上镇子的门就能开了,这个镇子晚上因为怕有附近的山贼水鬼来袭,所以都是关著镇子外城墙门的。” 

“恩。”景曦渺回答他,默默地抚摸著自己的胳膊,衣服被划破了。 

“主人,您冷吗?”韩梦圭看著他的动作,景曦渺颦著眉摇摇头。镇子的大门终於打开,镇子里面跟外边一样,也没有灯火,一片死寂,景曦渺的心脏被突如其来的更深重的恐惧揪住,就像是经常濒临死境的人对恐惧和死亡有著更深层的敏锐。韩梦圭已经走进去了,回头疑惑地看著景曦渺抗拒似的站在门外。 

开门的门卒打了个酒嗝,对景曦渺说“哟,你好漂亮啊,哈哈哈,你是个戏子吧?哈哈,你来得真晚啊。” 

韩梦圭慌了,随口叱到,“你胡说些什麽醉话,主人,您大可不必理会他,还是找家客栈歇歇脚要紧。” 

“是是,”门卒哈哈一笑,“小的跟您……啊……请安。”门卒说著一步跨出去几乎跌到景曦渺身上。韩梦圭惊恐地要过去拦著这个浑身散发肮脏酒气的人,结果看到景曦渺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主人,咱们进去吧。”韩梦圭又催促了一遍,景曦渺终於向前迈了一步,梦游似地跟著他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门卒的大笑声在空荡的街道上甚至传出回音。下里镇还在沈睡著,街道两边的商户人家都没有亮灯,黑洞洞的窗户里仿佛有眼睛在无声地窥视。 

韩梦圭在一家店门前停下,“主人,这是家百年老店,很靠得准儿,前年我还在这儿住过。”回头看见景曦渺似乎在对著这客栈的对联研究什麽,没有应他,他便自己上去敲门,门一敲就开了,里面空荡荡没人应,韩梦圭大著嗓子又喊了一声,“店家。”韩梦圭心下奇怪,便走了进去,空气中飘动著一种臭味。 

景曦渺也跟进去,却拐了个弯,朝灶房走去,很快地韩梦圭听见景曦渺发出一声低微怪异的冷笑,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晃亮,朝著景曦渺的方向走过去,光亮下看见景曦渺站在一片诡异的红褐色上,像极了干涸了的粘稠血迹。火光向上举,韩梦圭看见景曦渺的脚抵在一具死尸上,青色狰狞的死人脸向上看著。 

景曦渺慢慢回头看他,一步一步地向门口后退,他看著韩梦圭的神情就仿佛韩梦圭已经死了。韩梦圭因为惊恐而缺血的大脑慢慢恢复了一半的正常,“主人,镇静一点。” 

“你不明白吗?这个镇子已经死了,门口的对联上全都是血,”景曦渺的脚在门槛上绊了一下,他跌坐在地上,他全身颤抖,积聚的恐惧达到了定点,他突然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闭上眼睛,歇斯底里地大声喊,“放过我吧,放过我吧,谁来杀了我,我受够了活著,我受够了。”韩梦圭扑上去想捂住景曦渺的嘴,景曦渺挣脱他,尖声大叫著,“太尉,太尉,太尉,你在哪?” 

“太尉,太尉,太尉,你在哪?”他们身后传来嘶哑的嗓子拼命模仿景曦渺尖叫的声音,景曦渺吓得跳了起来,脚腕的剧痛让他重新跌回地上,韩梦圭也在发抖,却看见那个门卒站在街上看他们,还学著景曦渺的声音。“你是人是鬼?”韩梦圭大口大口地喘著气紧紧抓著自己的胸口。 

门卒发出一声大笑,接著就跑开了,空荡的街道上,只有他一个人怪异的尖叫著,“太尉,太尉,太尉,你在哪?哈哈哈哈——”纵声的怪笑在街道上不断回响。 

韩梦圭回头看景曦渺,景曦渺已经平静了,或者说已经被吓呆了,吓傻了,千万不能是这样,“皇上?”韩梦圭试探地叫他,他的眼睛还能够跟著他转动,并没有迷茫的意思。 

“幸存者,”景曦渺呆滞地坐在地上,忽然吐出三个字。 

“什麽?”韩梦圭几乎已经不能思考了,他不知道景曦渺说什麽,也不敢肯定景曦渺是否神志清醒。 

“门卒,”景曦渺说,“幸存者。” 

思维能力重新回到了韩梦圭的脑子里,门卒是幸存者,一场屠杀的幸存者,所以他疯了,在一所死镇里重复著他最熟悉的动作,不停地为这个死镇开门关门。他感觉到冷汗从自己的头顶滴下去,他的寒毛竖著。 


楼主 123lavender123  发布于 2009-01-22 14:51:00 +0800 CST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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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里若木在通平郡自己平日住着的小院子里猛地惊醒,意识到自己支着案头睡着了,他又梦见紫菀了,醒来后不是从前的那种痛苦感受,而是说不出的烦乱莫名的怨恨,还有透不过气来的纠缠感。他猛地站起身在屋里来来回(一一)回地走,昨天的一夜已经几乎把郭贤的庄园掘地三尺,然后今天白天扩展到整个通平郡城里,晚上又扩展到通平郡的整个地界。 

郭贤质问他翻找她的庄园是不是意味着他因为一个景曦渺而不信任她,她自己不要紧,那么他又把紫菀置於何地,他没有回答她,但是当他的军队赶来之后,他就封住了通平郡,扣住了所有人。 

郭贤没有害那孩子的动机,自己认识郭贤也久了,并未见她做过什么害人之事,那么那孩子真的是作为皇帝被人劫持了吗?在自己眼皮底下?就因为自己觉得的郭贤的庄园牢不可破?我到底那天为什么给那孩子脸色看,在那种混乱的夜晚我就应该把他牢牢地拴在自己视线可及的地方。 

恼火的相里若木无意识地捏碎了一只茶盅,茶水浸湿了景曦渺桌上的纸,他赶忙抓起那堆纸,连抖带吹,一方小笺掉了出来,相里若木拾了起来,是景曦渺的字迹,似乎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写上去的,密密麻麻的,有的字端正秀丽,有的潦草难辨,可是看来看去,都是这几个字相 里 若 木,反反复复。相里若木站起身,去翻角落里景曦渺平日练字的那堆纸,一篇又一篇的相-里-若-木,他怔在那,忽然像做贼似的迅速把那页小笺折起来,揣进怀里。 

相里一平走了进来,“太尉,还是没有消息。” 

“为什么昨天晚上你没有跟着皇上,昨晚出了什么事吗?”相里若木随口问他。 

“回太尉,昨晚郭姑娘派人叫我去庄园门附近指认几个人,郭姑娘的人想知道他们是不是盐政漕运上的人。” 

“结果呢?” 

“不是。” 

“废话。”相里若木压抑的火气窜了上来,“他们派人来就行了,难道还能亲自出面?” 

相里一平被骂得不敢吭声,他也觉得事出蹊跷,可是又怎么敢说,现在皇上丢了,他也吃了哑巴亏,没日没夜地找了一天两夜。 

“郭贤到底在搞什么?”他踱了几步,又站住脚,“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相里若木问他,其实相里若木自己也是太过焦急了,所以到现在才想起来核实当晚的情形。 

“太尉,郭贤跟您是什么情分,臣如果说了不就是离间么?臣怎么敢说呢?”相里一平倔强地站在一旁,并不看他的将军。 

相里若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皇上肯定不在通平郡了,必须去附近的州县寻找,我们已经耽误一天两夜。可是即使调动各地府衙去找,也不敢明发寻找皇帝的公文。”景曦渺到底在哪,那个孩子离了他连吃饭睡觉都费劲,到底是在哪? 

“太尉,皇上对太尉依赖以深,恐怕比太尉更着急回来,就算被人掳走,可是以皇上的聪明,不会不给太尉留下讯息的,只怕很快就能找到。”相里一平说道,停了停,“有人……暗示是皇上趁乱自己走的,去了……某个藩王的封国,有……自己的打算。但是以属下的看法,皇上对所有人都冷漠淡然,唯独对太尉……这么说吧,臣认为皇上根本不会自愿离开太尉,如果太尉听信了这种说法,相信皇上是为了纠结皇室铲除太尉离开的,那么太尉就永远不可能找到活着的皇上。眼下就看太尉想要什么结果了。”相里一平严肃地说,行伍出身的人,做事对事不对人的这种耿直,相里若木很了然。 

相里若木沈默了,似乎被泼了一头水,心头的怒火烦恼都冷却了下去,政治行为,感情,许多人的利益,揣摩不透的人心都混在一起,“郭贤下围棋的时候,只能看到一步这么远,所以这件事的背后应当另有一个善弈的高手。景曦渺他是一个棋子,郭贤恐怕也是,不过你说得对,我也不相信他的行为是出於自愿。”相里若木叹了口气,“政治,仇恨,欲望,野心,人们怀着这么多东西追逐着景曦渺,为什么他还能一天到晚平和淡然,对一切伤害或者引诱无动於衷呢?” 


楼主 123lavender123  发布于 2009-01-22 14:52:00 +0800 CST  

“依属下看,”相里一平破天荒地回答了太尉,“皇上他是个心无旁骛之人,除了他想要的他在乎的,其他的东西他都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其实属下很羡慕皇上这样的人。皇上他不追悔过去,也不寄希望於未来,他活在现在,而且满足现在,他对於所有人都想要而对自己来说没有用的东西不屑一顾。这样的人,臣从前从未遇到过。” 

相里一平惊诧地在太尉脸上发现了一丝笑意,相里若木甚至没有想到掩饰,“是啊,他是个让人非常舒服的人,他在哪呢?”相里若木是在对他自己说,想念这个词他没有意识到,但是他全身都在想念拥抱着景曦渺的感觉,离欲望还有几步距离,离报复更远,也许是救赎还差不多,渴望能够分享景曦渺的人生,交融进去。或者其实是喜欢,渐渐的贴进心肝的疼爱,只不过这些想法当时的相里若木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是什么。 

而相里一平也提醒了自己,到底要怎样决定,要一个活着的皇帝,还是要一个政治上的正确。 

“像皇上这样的人,不知道如果让他失去他在乎的会怎样,也许会比其他人更强烈。”相里一平说。 

死亡。相里若木沈默着想到了答案,景曦渺不止一次地说起过,在成年的时候杀死他,那是一个期限,一个注定会让景曦渺一无所有的期限。按照政治的游戏规则,当景曦渺成年的时候,当朝廷的舆论让太尉还政於皇帝的时候,只有一个办法维护太尉的势力,那就是废掉皇帝。相里若木也许下不了手杀他,不可能像杀死他的弟弟时那么随意,那么就会废掉他,严密地把他关押起来,他将从此不见天日,自己也不可能去见他,因为在改朝换代的政治风险里想要活下去,就要完全铲除景姓氏族,就只有忘记他。景曦渺的思维方式很严密,生在宫中的小孩子虽然看着天真,却比宫外的小孩更实际,所以他不会有任何侥幸的想法,所以才不只一次地要求他,在行冠礼的时候杀了他。 

景曦渺自己选了死亡,相里若木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能这么坦然地面对死亡。可是他看见的景曦渺比谁都享受生活地活着,他开始明白,景曦渺不是选择了死亡,而是选择了面对现实。其结果是,景曦渺在有限的活着的日子里为自己选择了最想过的生活。 

他看着景曦渺在街上流连,他看着景曦渺结交了朋友,他看着景曦渺检阅军队,他看着景曦渺在他的帮忙下射出平生第一支弓箭,他也看着无人处的景曦渺竟然红透了脸地主动跟他求欢……那许多的,都是他不知道的景曦渺,让他想不到的永远都温和沈静的景曦渺会做的事。他开始放弃猜测景曦渺下一步会做什么,景曦渺就像有一次疲惫行军的傍晚他跳进的湖,太阳的余晖撒在水面上,他潜进金色的湖水,被温暖清爽的水包容着,他完全贪恋着,忘记了世间的一切。现在他不在这,幻境就消失了,他竟然觉得张皇失措。 

如果李允之在这里,他会劝自己趁机就不要再去找了,这样放手其实很好,不要陷落得太深,因为景曦渺无论看着怎么无害,其实都是他的敌人,向自己的敌人寻求皈依,那是多么可怕的事。可是……“既然有人暗示皇上去藩国了,那么我们就往那几个藩国的方向去,不要带太多的人, 不要让太尉府知道这件事。”相里若木沈默了一会终於这样说。做了寻找的决定,而且是真的想要他回到自己的身边,我们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未来,是吗?你的未来里有我吗?我已经不年少了,那么我还有未来吗? 

相里若木望着窗外的晨曦,想得再多也无益,那么就往前走算了


楼主 123lavender123  发布于 2009-01-22 14:52:00 +0800 CST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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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分骑在两匹马上,景裕早就积极地跳下来把马让给皇帝,自己爬上根本就没有邀请他的意思的齐望舒的马上,齐望舒冷冷地挺直了背,猛地纵马向前,几乎把景裕闪下马去。 

韩梦圭诡异地看了那边一眼,也纵马跟了上去,他家虽然是布衣,却是经商的出身,自幼也是跟著兄长走南闯北,所以骑马的技能还是娴熟得很。“皇上,这个侍卫好像对福宁王不恭得很。” 

景曦渺正在他身后想著事情,听见他说,随口冷哼了一句,“要是你在家里有个老婆,肚子又大了,你那个唱著子夜吴歌的女孩子可能就不是把你闪下马了,会把你从悬崖上推下去也说不定。” 

韩梦圭哆嗦了一下,看了一下齐望舒在前边应该听不见,这小皇帝,靠一张嘴都能杀人了。却感觉到小皇帝在他后面拽了拽他的衣襟,他一怔,低声问,“皇上,怎麽了?” 

“你说太尉会不会来找我?” 

话题忽然转到这来,韩梦圭说,“皇上,要是太尉来找您,那就坏了,可不是就正被太尉撞见你跟藩王在一起了麽?” 

“是啊,那就糟糕了,”景曦渺在他身后说了一句孩子话,让韩梦圭不知如何作答,听见景曦渺说,“可是我就是希望他来找我啊,”景曦渺停了停,忽然说了一句可怕到让韩梦圭头皮发麻的话,“你知道太尉……,要是他现在来找我,是我跟藩王在一起,还是坐在你的马后更让他生气呢?也许我可以用你转移太尉的注意力。” 

韩梦圭几乎哆嗦起来,“皇上,请您饶了臣吧,臣愿意为您出生入死,但是太尉会车裂了臣的,臣要是死也想要个全尸。 
皇上,您真是聪明绝顶,您的想法转得这麽快,将来的太尉必然不是您的对手。” 

景曦渺拍了拍他,“你放心吧,拿你来做掩护,这只不过是个想法,我不小心说出声罢了。 
你说我聪明?可是我不想跟太尉成为对手。” 

“皇上,”韩梦圭不知道景曦渺是精神过度紧张,还是过度放松,是在寻他的玩笑,还是在说正经事。他决定结束这个可怕的话题,“皇上,拿臣下来做比方,一味顺从臣的女人,臣都过眼既忘,倒是那些让人感觉琢磨不透,感觉棋逢对手的,让臣永世难忘。” 

景曦渺叹了口气,看著周围的地貌,集中精神,他提醒自己,他倒是不困,反倒是亢奋的手指发抖,或者是紧张得。 

“齐望舒,”景曦渺突然提高嗓子喊了一声,把韩梦圭吓了一跳,齐望舒缓下马速,“皇上?” 

“我有一个更快速得到兵权的方法,”景曦渺舔舔嘴唇,“国相接到的命令一定包含著寻找皇帝这一项,你带著我去找国相,就说你找到了流亡的皇帝,他就会感兴趣。你再告诉他,你想要废掉我拥立福宁王为皇帝,你和国相就可以取代太尉的位置。国相一定会动心,你就有了直接接触国相的机会,相里若木说过你的武功了得,独步天下,我看你五步之内杀死一个国相应该不成问题。然后我会告诉其他将领,杀死国相是出自皇帝的命令,并非藩王,这样就名正言顺了,其他将领会被这突然发生的事弄得晕头转向,然后威胁、敲诈、利诱随便你怎麽对他们,今天傍晚我们就能把军队撤回藩国。” 

“皇上,”韩梦圭著急了,“皇上,在太尉看来你是没有权力的。我是说,如果你发号施令就是违背了太尉的权力,你会因此失去他的信任。” 

“没有选择了,磨磨蹭蹭最后的结果就是太尉肯定会赶到这里来,事态明朗之前让他看见我在这比任何事都更危险。”景曦渺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发疯,但是他说了下去,“现在速度比一切都重要,傍晚我们就能到达福宁王的藩国,然后福宁王派一小队人马连夜送我回……不能回京城,太尉肯定不会回京城,如果太尉不在而皇帝回了京城那就是皇帝要亲政的政治信号,不能犯那样的错误,把我送回通平郡。” 

“通平?皇上,那里都是郭贤的人。”韩梦圭惊讶地看著他。 

“现在不可能了,我失踪之后即使太尉不能怪罪郭贤,但是郭贤也一定失去了他的信任。”景曦渺说,他觉得胃开始疼痛起来,“只要能赶在太尉找到我之前抢先回到通平,我做了什麽都等於什麽都没做,太尉也有可能会因为我杀了一个太尉府出来的大臣而恼怒我,甚至……但是既然所有的路都通向那里,这一条已经是风险最低的了。” 

韩梦圭不吭声了,但是他紧紧捏著自己的下巴,景裕几乎没听懂他们说什麽,但是齐望舒点了点头。

楼主 123lavender123  发布于 2009-01-22 14:55:00 +0800 CST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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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望舒很快就发现了福宁王藩国军队,军队的行进想要隐藏是不大可能的,相里若木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如果已经知道了那他在哪呢?会不会正在静观其变等着看到底谁跟藩国出兵有牵连,景曦渺自己是不是正在玩火自(一一)焚,他哆嗦了一下,结果在福宁王国相的眼里更像一个无能的小皇帝。 

齐望舒咧开嘴笑了一下,看起来有点嘲讽的味道,但是他伸出两只手,看起来似乎是在向福宁王国相表明自己的手中没有武器,我能相信这个人么?这个人只有一个主人就是福宁王,他会不会弄假成真想要真的推举福宁王为皇帝,景曦渺的肚子紧张得已经开始抽筋了,才认识了他几个时辰就如此相信这两个人,是不是愚蠢?他看着福宁王国相开始笑了,是啊,相里若木开了个好头,有能耐的武将都开始动了推翻皇帝,拥立新帝,把持朝政的心思。这个国相也不例外,他本来不应该相信景姓皇室的,这个傻瓜,如果平时并不怎么笑的齐望舒这样冲着我笑,我早就拔腿跑了,景曦渺警惕地向后退,只觉得眼前寒光凌厉,不知道齐望舒从哪里抽出的短刀,鲜血四溅,福宁王国相没有脑袋的身体沈重地倒下了。景曦渺对於自己及时后退身上没有沾到别人的血而稍微舒服了一点,幸好自己没有看错人,幸好自己没有不相信齐望舒和福宁王。 

他点点头,半晌才从嘶哑的嗓子里说出话来,“做的很好,齐望舒,带上他的人头,召集所有的将领。” 

“你们眼前看到的人,就是你们的皇帝,朕知道你们心里的疑虑和猜忌,这一次叛乱行为,罪在国相一人,朕现在就赦免其他所有人,只有你们能够继续服从福宁王的权威,你们就算是效忠福宁王的有功之臣。”景曦渺平生第一次对着这么多比自己高大,比自己强壮,全身戎装的人说话,而且说的还是自己有可能不能兑现的承诺,不能兑现那么也许就是谎话,我在对这些人撒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能把我捏死。景曦渺在心里嘀咕,他的眼前已经冒出金色的光芒,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晕过去,但是不能在这个时候晕倒,否则就功亏一篑了。 

将领们看着国相滴血的人头,就拿在那个平日看起来冷冰冰又文弱秀气的齐望舒手里。这种颠倒错置的恐惧很有威慑力,他们开始动摇了。有一个将领不安又犹豫地说,“可是我听说皇帝被太尉关在皇宫里,皇帝是没有任何权力的,我们如果听从了皇帝会不会被太尉府视为背叛而剿杀?” 

“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职位?”景曦渺尖利地问,仰起头尽力跟他怒目而视。 

“我叫吴企,是个骑郎,”那个人犹豫着说,看到景曦渺的怒视又惶惑地加了一句,“陛下。” 

很好,就算我没有实权,可我依然是皇帝,你们依然会惧怕我屁股底下的宝座,这就是相里若木给我的唯一的优势,“不过就是手底下有一千兵马的小小骑郎竟然如此大胆。太尉如果听到你们污蔑他大不敬的言论他就会砍掉你们的脑袋。在朕亲政之前,太尉都是朕的辅政大臣,是朕的老师,以后也仍然是朕的股肱之臣。太尉就是为了历练朕的能力才会让朕单独来巡视藩国,不想就遇见了你们叛乱。朕本来应该斩了你们所有人的脑袋,但是朕第一次出来办事,所以不想事情闹得太大,让太尉失望,你们明白朕的意思吗?” 

人群里出现了一阵低语,从前皇上曾经被太尉带着参加阅兵他们都知道,那么皇上的话就是对的。新的犹豫像涟漪一样在人群中荡漾开,齐望舒侧头对福宁王说了几句话,福宁王又向他们开出了藩国里将会给他们的实质上的好处。所以到了最后还在反抗的是国相的之交好友,景曦渺没有同他继续谈下去,只是命令齐望舒立刻杀了他,那人的副将随即被景曦渺宣布晋级顶替原来的位置。在太尉作出新的任命之前,景曦渺指定齐望舒为代理国相,不过景曦渺看出来齐望舒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是啊,等到太尉知道他们在这里做什么也许会立刻杀了他们所有人也说不定。 

这只所有人都得到了好处的部队,最后几乎是兴高采烈地开回了福宁王的藩国,提升他们的官衔对景曦渺和景裕来说都没有什么损失,而作为护驾的队伍发给他们更多的饷银那是景裕的事,景曦渺一文不损甚至不用去跟太尉伸手要钱。整件事自始至终都像是一场闹剧。 

景曦渺的精力已经都了极限,他的体质并不算太好,连续几天在野地里的行走加上劳心和惊吓,他的太阳穴鼓鼓作痛,他在景裕的宫殿里坐了一会,等待齐望舒集(一一)合一只安全的部队把他送到通平郡。他吃不进去饭,只跟景裕要了一杯浓茶,喝过之后双手抖得更厉害了,眼前金色的光芒开始幻化成了花纹。他想留出一些精力来跟太尉解释,解释一切能解释的事情,但是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已经被榨干了。 

有一个景裕的侍从跑了进来,“陛下,王爷,外边来了两个拿着太尉府令牌的人,说想要见皇帝陛下。” 

“什么人?”景曦渺问他,难道是郭贤?还是太尉府里某个运筹帷幄执掌这一切的人,他环顾四周,想象着这个藩国的宫殿能给自己提供多大的庇护。 

“让他们等着,等到齐望舒回来之后再让他们进来。”景裕插(一一)进话来。 

“可是,侍卫们怎么敢阻拦太尉府里的人呢?这会子恐怕他们已经走到门外了。”侍从苦着脸回答,看来每回太尉府来人都没有给他们好果子吃。 

“等等,”景曦渺说,“你见着这两个人了?你描述一下是什么样的人。” 

“是陛下。来的人一个是个武将模样的人,就跟咱们府里那些三四十岁的将军差不多;另一个倒有些奇处,看着既像武将又像文官,相貌生得好生俊美,却还英气勃勃的,不过怪就怪在他看你一眼,你就觉得他仿佛看到你心里去了,叫人觉得自己无处遁形,所以怪怕他的,没人敢跟他对视,敢忤逆他,奴才从没见过他这样的人,所以也猜不出他是什么来历。” 

景裕还在寻思是哪个人,景曦渺手里的茶盏“哗啦”一声扣在地上摔得粉碎。

楼主 123lavender123  发布于 2009-01-22 14:56:00 +0800 CST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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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相里太尉的长相跟穷凶极恶还是完全不搭边的,但是景裕看了他一眼就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双腿发抖,太尉驾临他的府上,这件事本身就跟瘟疫蔓延到他的府院没有什麽差别。如果能甩开,他宁死也要跟太尉完全不沾边才好。 

相里若木没有等到福宁王的侍从通报就自己过来了,他平静地走进这件屋子,扫了一眼还坐在椅子上的小皇帝,也看到了小皇帝脚底下还没来得及扫出去的茶盏碎片。景曦渺坐在一张楠木圈椅上,瘦弱纤细的身体占不了多大地方,显得椅子更大了。景曦渺没有向他说话,他也没有开口,停下脚步安然地把景曦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衣服不知道是划破的还是被人撕碎的,有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丝绦,没有人想到给这个小皇帝换一件衣服吗?即使屋里的光线不太好,他也能从景曦渺的衣服上分辨出泥土和血迹,他自己的血迹还是别人的?相里若木看了看景曦渺的脸色,惨白,几乎没有什麽血色,嘴唇上还留著牙印——是景曦渺自己咬上去的,这点很明显就能看出来,而且咬出了血。他微笑了一下,眼光落在景曦渺身旁的人身上,“韩梦圭,”他停了停,“看来你进京赶考的时间已经耽误了。” 

韩梦圭无声地向太尉请安。 

“挪一张椅子过来。”相里若木吩咐,侍从连忙搬了旁边的椅子,“就放在皇上的对面吧,挪近一点,好了,你下去吧。” 

相里若木慢慢走近景曦渺,几乎悠闲地坐在景曦渺的对面,景曦渺却在椅子上细微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这是在外人的角度来看的,熟悉这个没有过多表情和表现的皇帝的人都知道,景曦渺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如临大敌。 

“跟我说说是怎麽回事吧,”相里若木停了景曦渺三次呼吸的时间,然后加了一句,“皇上。” 

景曦渺警惕、抗拒地抬起头,仰视著面前的男人,又一次紧紧咬上了嘴唇上的伤口,他不准备说话,相里若木知道他这个肢体语言的含义。“需要我帮你说吗?皇上。”相里若木轻声地说,身体轻松地倚在椅子背上,一只手的手指轻敲椅子的扶手。这个动作吸引了景曦渺的注意力,他的快崩溃的神经不由自主地跟踪著身边每一个能动的小物体,他意识到了之后就希望相里若木赶紧把他的手指头放好,他现在烦躁得快要尖叫了。但是,他吞咽了一下,如果相里若木能够允许,那麽他非常想握住这只手。他跟相里若木,多奇妙,现在想要碰触对方的人竟然是自己。 

“你是怎麽离开郭贤的庄园的?”相里若木问他,这一次,景曦渺听到了相里若木话里的一丝不耐烦。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有回答相里若木,腥热的味道从嘴唇蔓延开,他用手抹了一下,手上沾了一片血迹,再抹一下,他才知道自己又把嘴唇咬破了,手上都是血,相里若木也只是看著,丝毫也没有要上来帮他的意思。 

“你又要哭了吗?”相里若木问他,景曦渺立刻恼怒地地看向相里若木,这个自己熟悉的,现在却不能拥抱著的人,的确,他本来是真的要哭了,自己就是这麽简单吗,被人看得这麽简单,可能还有低等。景曦渺不知道自己的自尊是不是不适时地被激发了出来,他看见了相里一平在太尉的身后给他使眼色,那是告诉他要他说实话,屈意哀求太尉的意思。 

“如果你不在这里跟我说的话,我只能把你交给太尉府里快要气炸肺的那些人,你希望由他们来问你到底发生什麽事了吗?”相里若木已经失去了耐心,“我给了你太多的自由,你一向乖巧,使得我能够给太尉府和那些为我办事的官员一个交代,但是这一次显然你离开你的框架太远了。我们来直说吧,有很多人,很多在为现有的政权办事的人,也许还包括,大多数地方官员,都会开始觉得效忠我很不安全,你希望给他们一个信号,让他们脚踩两只船吗?” 


楼主 123lavender123  发布于 2009-01-22 14:57:00 +0800 CST  

分裂,已经开始出现了。景曦渺一双澄澈的眼睛看著相里若木,爱人,他想这麽说。如果是爱人的话,你会让我解释什麽呢,我想要的不过就是你伸过手来,拥抱我。除此之外我根本不想向你要求跟更多,“我被人带走了,路上,韩梦圭带著我跳下马上逃走,我们走到了下里镇。” 

“你到过下里镇这我知道,我在下里镇遇到了一个到处在喊太尉的疯子。可这又能说明什麽呢?你在藩王的军队里出现,所有人都会知道,然后呢?”相里若木的视线游移开了一会。景曦渺看著他,你在烦躁什麽?你到底是相信我还是……景曦渺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到底是在考虑该不该相信我这个问题,还是在考虑到底应不应该处决我,以及处决我的话在不舍和所得利益之间哪头更能让自己舒坦。 

相里若木重新回头来看景曦渺,惊讶地发现景曦渺的眼神变得尖刻,嘲讽的味道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孩子眼里。 

“告诉我一个你想听的答案,我就会让它从我的嘴里蹦出来,要我签字画押都可以,”景曦渺讽刺地笑了一下,笑得很仓促,“你比我多活了这麽久,应该比我更了解事实到底是什麽样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想让它变成什麽样。那麽,你想要什麽样的事实呢?” 

“景曦渺,你不要再希望以攻为守就能蒙混过关。”相里若木对於被人威逼,无论是以何种形式都极其地不习惯,甚至没有忍受能力。“告诉我你到底都做了什麽?” 

“在进门的时候,或者说在发现我在藩国的时候,你考虑过要立刻杀了我是不是?”景曦渺的声音低了下去。 

相里若木没有回答他。景曦渺知道那就是答案,“在通平郡的时候,我……恰好,恰好跟韩梦圭在一处闲聊的时候,有个人把我们打昏了,我醒来的时候跟韩梦圭在一辆马车上。”景曦渺把后来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包括下里镇的尸体,包括后来遇见福宁王知道边界混乱的情况,包括自己的推测,和后来遇到的军队。罪责只能都推算到国相身上,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太尉府里的某些权力中枢跟这个藩国有牵连,甚至那样的推测提都不能提。 

相里若木的神情越来越阴沈,他安静地听著景曦渺嗓音嘶哑地诉说著这几天的经历,没有打断他。景曦渺在描述一镇子尸体的时候停顿了一会,因为他觉得自己又快要开始呕吐了。 

“太尉大人,这些都是真的。”韩梦圭在旁边说,“而且,我觉得皇上他就快要承受不住了,您不能再逼迫他……”景曦渺猛抬头给了他狠狠一眼,韩梦圭立刻闭上了嘴。 

“所以说,相里若木,你觉得我说的话,有什麽地方不合情理吗?韩梦圭他只是一个偶然遇到我的书生,景裕又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景祥我跟本没见过,而且他恨我恨得要死。这些事情跟他们都毫无关系,而且跟我相比,他们都是无名小卒,根本不值得牵连进来。处决了我的话,即使是最厌恶我的人也会觉得满足了。”景曦渺越过相里若木看到了刚走到门口的齐望舒,“所有其他的人都不该牵连进来,只要他们没有作出任何轻举妄动的事。”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齐望舒一眼,齐望舒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景裕,终於默默退了下去。景曦渺无声地松了一口气,他已经相信齐望舒是个侠客,但是他不能让他能救自己,这会连累到景裕,而且,离开了相里若木,离开宫廷,自己也不见得能活得下去。 

“你在跟我谈判吗?用空空的筹码?”相里若木看著景曦渺。“你还想保护他们?你对你的人,果然很眷顾。” 

我也对你很眷顾,虽然我这样看起来好像什麽力量都没有的样子,景曦渺看著相里若木,“尽人事听天命,我解释完了,杀不杀他们就是你的事了。” 


楼主 123lavender123  发布于 2009-01-22 14:57:00 +0800 CST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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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相里若木在桌旁撑着头睡着的模样,黑色的头发被一根白玉簪束着,垂下来的部分半挡住了脸。他睡着的时候,平日里的戾气和锋芒就收回去不少,变得温柔沈静了很多。 

景曦渺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舒服的衣服,他拽起自己的衣服,中间结带上的扣一看就是相里若木系绳子的方式,一种帝国军队的方式,想解开不太容易,就是说是相里若木给他穿的衣服吧。他慢慢地向相里若木伸出手,捉到了相里若木修长的手指,有点冰冷。 

相里若木的手指动了动,醒了过来,没有跟景曦渺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相里若木觉得对我有点抱歉?景曦渺意识到他眼神里的意思,忽然觉得寒毛都竖起来了。“我没有什么事……”景曦渺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他的嗓子没有能发出声音,他松开相里若木的手,按住自己的嗓子用力咳嗽了一声,试了一下,这才说出话来,“我……” 

“没有事,”相里若木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他刚才的口型是什么话,探身过来胳膊伸到他的身下,把他整个抱起来搂进怀里。“有什么地方特别难受吗?” 

“没有,感觉很好,”景曦渺回答他,四处看了看,楠木的床,楠木的椅子,案上陈设着山水画屏,笔墨纸砚,凤翎插瓶,一派的温婉风致,“这是哪啊?” 

“是景裕的王府,咱们还在这儿呢,”相里若木紧紧搂着他,没有感觉到景曦渺给他回应,他陷入了一阵奇怪的尴尬,沈吟了一会,“吃点东西吧,太医说你没什么事,但是还是应该吃两剂安神的汤药才好。倒是脚上太医虽然说扭伤的不严重,可看起来还是上次扭伤的地方,若是不小心,会经常扭到那里,日后反而会严重。” 

“恩,”景曦渺在相里若木的怀里坐着,背靠着他的胸膛,慢慢缩起了两条腿,双手捂在自己的脸上。“我觉得已经好多了。” 

相里若木安静了一会,再开口带了点犹豫,“以前你受伤或者生病之后,轻易是不会说自己已经病好的。” 

“是吗,”景曦渺淡淡地说,胸口有点空虚的飘忽,“可能那个时候不太懂事吧。” 

“你说的那个时候,差不多就是几天前。呵呵,我记得如果你有哪一天没有经常见到我,或者我去见你晚了,你都会问我有没有遇见漂亮的女孩子的。这次你不在这么多天,反而不问了吗?”相里若木今天有些奇怪得罗嗦。景曦渺听得出来,他的神智已经很清楚了,但是从精神到想法都变得懒散散的,所以甚至没有力气去琢磨相里若木话里的意思。 

“你很厌烦吧,或者偶尔有个孩子跟你那样撒娇,你会觉得可以怡情,”景曦渺说,他靠在相里若木怀里,但是却弯起身子,抱成一团,那个姿势,已经从相里若木的怀里独立出来了。“你希望我懂事一点吗?我以后不会再给你惹麻烦了。归根结底这些事都是我的问题,如果我肯安分待在宫里,就好了。外边我已经见识够了,而且还觉得很害怕,以后我不会离开皇宫。” 

“你那样想吗,”相里若木回答的很顺畅,“其实你撅着嘴埋怨我的时候,我觉得你更像我的小娇妻。” 

景曦渺忍不住笑了,用手捂住眼睛,相里若木轻松下来,想要吻他,但是景曦渺接着说,“你不用这样讨好我,我反而觉得很害怕。”相里若木的表情重新冷了下来,景曦渺继续说,“其实这件事里你根本没有亏欠我任何事,这样的结果已经比我能指望的任何一种都好了。” 

“曦渺,我一直都想说,你是不是被吓到了,在下里,或者在这里,”相里若木没有顺着景曦渺的思路走下去,再说下去,他感觉到也许景曦渺会要求他把他关在皇宫里,永不见面。“告诉我,是谁把你从通平郡掠走的,你都看见什么了,在下里镇你是不是被吓着了,杀死福宁王国相的事你参与了?你亲眼看着他死的?” 


楼主 123lavender123  发布于 2009-01-22 14:59:00 +0800 CST  

景曦渺猛地转过身来,对着他,一双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尖刻嘲讽,“你还要审问我吗?你还想问什么?是你他妈把我弄丢的,结果我活了下来,我活了下来就成了最大的罪恶了,我知道问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这是一个蠢问题,我生下来姓景就是错的我知道。可是你他妈不是太尉吗,你不是了不起的很吗?你不是亲口说过,狩苑里发生的那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吗?你自己做不到,为什么最后还要来寻我的晦气?” 

相里若木猛吸一口气,随即从紧贴的景曦渺的身体边离开,站起身向外走,景曦渺紧紧皱着眉头,看着相里若木高大的背影,一只手用力抬起来想要抓住相里若木的衣服,又停在半空中。犹豫的功夫相里若木已经走开两步,他碰不到了,景曦渺从床上爬起来,想要探出身子去拉他,可是刚一起身就头晕目眩耳鸣不已,又跌回床上。 

相里若木已经走到了门口,马上就要离开了。景曦渺的喉咙却发不出声音,他疲惫绝望地看着相里若木走出去,他不会再回来了。可是相里若木的一只脚踩在门槛上,立刻就像被火烫了一样收了回来,转过身大踏步地走回来,“景曦渺你有出息,我看是该把你带回皇宫关一段时间了,你在外边学的什么好东西,连骂人都会了。” 

他粗鲁利索地拎着景曦渺的衣服把他从床上拽起来靠坐在屏风上,“不要装死,也不要说你自己小,小你也是男人,我刚才问你那些话是因为你平日什么事都埋在心里,我怕你把恐惧委屈憋在心里吓出病来,你不识好歹不说也罢。我就问你,你到底想不想要我,说,你想要我,还是不想要我?” 

景曦渺哆嗦着,可是相里若木根本就没有放开他的意思,而且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这个俊美的男人满腔怒火地逼问到底要不要他,“要的,”景曦渺抽泣着说,就算再付出更多的代价那当然也是要的。何况单单这样一个能说出来的机会,就已经是即使付出再多的代价他也是愿意的。 

相里若木松开他了,把他紧紧搂在怀里,景曦渺终於伸出胳膊回搂着他的腰。这个小东西抱在怀里就会觉得暖呼呼的,心里就会开始融化了。那从前的许多,虽然痛苦仇恨,可是远远没有让景曦渺痛苦对自己来说来得这么深刻直接,於是那些次一等的情感和记忆,反而开始变得模糊了,他已经被这个孩子牵着走,当他能够看到这个孩子赤(一一)裸(一一)裸的伤口的时候,他就不能忽视,不能撇清了。 

“你说的很对,没做到的人是我,我当初是不应该随口就做承诺的。以前,从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开始,我的承诺就没有一个兑现过,”相里若木紧紧地抱着景曦渺脸贴在他的额头上,“我还妄想扮演一个全知全能的角色,其实我除了让别人痛苦之外,又能做到什么呢?” 

景曦渺不安地在他怀里抬起头来,手指抚摸着相里若木的脸,相里若木捏住他的手,抚摸着景曦渺自己都没发现的断掉的指甲。“你难过了吗?”景曦渺问他,他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话,因为有些前因后果和生活的沧桑都是他所不知道的。他本能地想到相里若木冷冰冰坐在他对面的样子。你还是会杀了我的对吗?这样的话他是不会问的,不能逼相里若木,否则也许他不会再来见我了。“你还是会遵守诺言的对不对,就算诺言有时候很难实现。你会在我成年的晚上亲手杀了我对吗?”一个期限,只要能保证就可以了。活一百年和活二十年其实没有什么分别。 

相里若木捏着他手指的大手突然攥紧了,景曦渺着急地抬起头,“你会遵守诺言的是不是?”相里若木的神色,景曦渺不能理解,他不懂相里若木漆黑深邃的瞳仁看着他时的那种意味,他只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看着相里若木点了点头,他就放心了下来,重新缩进相里若木的怀抱,“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皇宫了,不会出来惹事,这样你就不会因为这个诺言难以遵守而难受了。” 

相里若木轻柔地抚摸着他,像是情人,景曦渺贪恋地享受着,他听见相里若木似乎轻微地叹息了一声,然后说,“曦渺,你不觉得不是你在惹事,一般都是事来惹你吗?” 

“我生下来是先帝的儿子就已经惹事了,是我惹事在先,所以只要我现在还活着,你还肯……”景曦渺本来想用喜欢这个词,最后决定用一个敏感度低一点的,“还肯让我待在身边,我就没有什么不满了。” 

“呼……”相里若木呼出长长的一口气,亲吻着皇帝高贵的额头,小巧的鼻翼,温暖柔软的嘴唇,“我还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呢?你虽然小,却足够淹没我。” 

景曦渺伸出双手绕过相里若木的脖颈,相里若木暖和地笑了,景曦渺双眼迷离,更像是个孩子了,他慢慢凑上去,在相里若木耳边响亮地一吻,相里若木怔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微笑,搂住那孩子,让他紧紧攀在自己的身上。 

有时候这个世界很复杂,而我们要的却只有那么一点。然后又有的时候,我们想要一个世界是简单的,想要那一点却是奢侈的。 


楼主 123lavender123  发布于 2009-01-22 14:59:00 +0800 CST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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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公公这一路车马劳累了。”相里若木淡淡地寒暄,刘公公连忙施礼,回了几句。 

两人在景裕的园子里散步,相里若木问道,“刘公公这几天见了皇上之后有没有觉得皇上跟从前有点不一样?” 

刘公公是在宫里待到老的人,比油还滑,在主子之前说出自己的意见,那是不可能的,“太尉大人,觉得皇上有什麽变化麽?” 

相里若木也不在意,刘公公却从太尉的脸上看出隐忧层层,果然太尉说,“从前皇上的确话也不多,笑也不多,可是近来话就少到更严重的程度了,不问他他几乎不开口,笑就更少了,即使有也淡淡的,只能算是笑的影子。” 

“老奴也这麽觉得,皇上他现在的样子,可说是疑虑重重的模样。老奴还看见每一次皇上门口侍卫换岗的时候,皇上的脸上都有惊惧之色。其实太尉在的时候看见的皇上还算是好的时候,太尉不在的时候,皇上就一个人坐著,哪里都不去,也不见人,连奴才们皇上都不怎麽唤进来使唤。” 

相里若木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你还发现他什麽了?” 

“太尉,这个老奴就不好说了,”刘公公犹豫起来,但是相里若木一定已经猜出了什麽才会找自己回话的,隐瞒可不像是这个主子能容忍的事,想到此节硬是下了决心说出来,“皇上的行宫没有什麽武器之类的东西,因为只有太尉是能在皇上面前带兵器的。” 

“这我知道。”相里若木隐约开始了烦躁,想快点听到中心。 

“是,所以行宫里只有太尉随手放在那的匕首带有利刃,老奴已经有好几次看见皇上独自看那把匕首,起先老奴只以为是皇上喜欢那把匕首。还以为是太尉送给皇上的,所以皇上才天天看,后来问了福宁王伺候皇上的小太监说那只是太尉换衣服时随手放在那的。老奴就留了心,今天晌午,太尉出去办事的时候,老奴看见皇上坐在窗户底下又把那匕首抽出来玩,后来还用手指抚摸刀刃,太尉的匕首快的吓人,皇上只摸了摸刀刃手指就割出了血。谁知后来皇上忽然就双手反握著那把匕首,刀尖顶在自己左心口上,像是要扎进自己心脏的样子。” 

相里若木猛然间深吸了一口气,刘公公看了看主子的表情,继续说下去,“老奴赶紧进去,皇上跟奴才笑笑说他就是玩玩,说著就把匕首放下了。老奴觉得皇上也真有可能就是在玩玩,但是这个玩笑有几分真假就不知道了。再说,皇上小小年纪,怎麽会动这麽玩的心思呢?后来皇上又跟奴才说您最近操劳国事,日理万机,要老奴不要拿小孩子游戏这样的事去说给您听,烦扰您。皇上还说,要是老奴跟您说了这个事,他就会让太尉把老奴撵出皇宫。” 

相里若木脸色阴沈,半晌没有说话,刘公公也不敢告退,僵著腰等著太尉吩咐。最后相里若木只是说,“你下去吧,我不会告诉小皇上你说的话,你给我看紧他,相里一平现在跟著小皇帝呢对不对?等会你暗暗告诉他以后侍卫换岗不许出声。” 

“是的,太尉大人。”刘公公瞅准这机会,看著太尉阴著脸暂时无话的时候,赶紧指一事退下了。 

相里若木穿过一条长廊,拐出第三个院子,没有,景裕的园子修得真是曲折,倒是跟他的脑袋里头的构造正好相反。相里若木正烦躁的时候,猛然抬头瞧见远远的一个亭子下面正站著景曦渺,他松了口气,往那个方向走过去。景曦渺背对著他的方向站著,身上穿著银色暗龙纹的衣裳,系著云龙玉带,削肩纤腰正是少年人时候特有的身形,虽然跟女孩子不同,可是抱起来……相里若木自嘲地一笑,刚才那一阵子,心竟然跳得飞快。 

不过,这是怎麽个局面啊,相里若木若有所思地看著亭子下的几个人,似乎都围著景曦渺,但是景曦渺背对著自己,看不见他在干什麽。旁边的景裕一脸沮丧,看起来似乎都要哭了,他那个瘦骨嶙峋的侍卫齐望舒脸色铁青板著脸似乎就在给人好看。还有一个韩梦圭,眼皮下垂,瞅著地,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像就不打算再抬头了似的。 


楼主 123lavender123  发布于 2009-01-22 15:00:00 +0800 CST  

“皇上,”他出声唤景曦渺。 
景曦渺听见他的声音就回过头来,“太尉,你快点过来看。”从那副小模样上就看得出他现在既得意又开心。相里若木不觉笑了,景裕半张著大嘴看著相里若木的笑脸,被相里若木一个眼色瞪回去,立刻悄没声地向后退了几步。 

“你得了什麽稀罕玩意儿了,我就不信这福宁王府里还能有什麽我没有的东西。”相里若木温和地说,却恼怒似的看了景裕一眼,景裕本能地又退了一步。 

“不稀罕,可是你真的没有呢。”景曦渺转过身来,相里若木才看到他的怀里抱了一个锦布包。 

“包袱?”相里若木问他,景曦渺一笑,侧过身来,让他看清楚襁褓中的婴孩,小有点得意,“只有我抱他的时候他才不哭呢!” 

“长得好像小猴子,是景裕生的吧,”相里若木皱皱眉头,这个孩子在景曦渺的怀里睁著一双黑色的大眼睛,极小的手掌捏著景曦渺的一绺头发把玩,景曦渺没理会他的话低头在孩子细嫩的面颊上亲吻了一口。 

“玻布玻”孩子嘴里发出一串单音,四肢扭动著,明显是高兴的意思,流著口水的小嘴开心地笑著。 

景曦渺高兴地笑著,“若木,若木,你看他笑呢。”相里若木低头看著,忍不住也一笑,难得景曦渺今天脸色看起来这麽红润,“你喜欢它?景裕,把你儿子借给景曦渺玩几天吧。” 

“啊?”景裕哭笑不得,可是再看一眼冷若冰霜的齐望舒,“太尉,犬子承蒙皇上太尉眷顾,就带去也使得。” 

“我带去?”景曦渺笑得很狡猾,“那不如你就把他过继给我好了。” 

“啊?皇上,您才十五岁啊,何况这孩子跟您同辈分呢,怎麽过继成您儿子啊。”景裕眼看自己的儿子就没了。 

“这倒也好,”相里若木想著模样瘦弱看起来连十五岁光景都没有的景曦渺弄出一个吃奶的儿子来就觉得好笑,何况景曦渺好像真是很高兴的模样,“那就过继过来吧。” 

“算了,若木,你没见我这个皇叔就是为了给自己弄一个传宗接代的儿子,就把福宁王府弄的鸡犬不宁的,我要是抱走了这个,他保证还得接著生,到时候,皇叔的情人就要离家出走了。”景曦渺笑吟吟地说,说得齐望舒白皙的面上绯红。 

相里若木回头看了几个人一眼,立刻明白了来龙去脉,有几分想笑又不想让齐望舒难堪,“走吧曦渺,天快晚了,明日要回京,今天早些休息,既然不想要,那就把人家儿子还回去吧。” 

景曦渺乖巧地点点头,把孩子还给身边的奶妈,孩子兀自拽著景曦渺的头发不肯放手。 

“这个小东西,”相里若木刚插手过去拉那孩子的小拳头,小孩看了相里若木一眼哇地一声就开始哭,哭声嘹亮,“果然是景裕生出来的。”相里若木连忙收手,被孩子吵得耳朵发疼,景曦渺低头笑,自己拽回头发,已经不动声色地身子挨在相里若木的身上,“我们走吧,你饿不饿呢?” 

相里若木把手里拿的一块酥糖顺手递给景曦渺,景曦渺笑吟吟地接了过去,临要走,众人正恭送的时候,相里若木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回头道,“景裕,你儿子可有名字没有呢?” 

“没有,”景裕连忙说,“请太尉赐名。” 

“哦,”相里若木若有所思,“那麽我正好有个好名字,就叫景禺吧。” 

“景禺?那不还是猴子麽?”景曦渺愣住了,使劲憋著笑,“若木,你是故意的吧,古书上不是说禺就猴子,猴子就是禺麽?” 

“恩,是又怎麽样,”相里若木拉著景曦渺的手,在那,手指头上有一条细微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他把景曦渺的手指头放在唇边,轻轻地亲吻,景曦渺面颊绯红,“恩……皇上你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吗?” 

“好……好,”景曦渺看见后面几个人都在看这个诡异的太尉,立刻脸如火烧,口里支吾再不能言。想叫什麽就叫什麽吧,相里一平还说过他有个名字叫狗子呢,不是民间说起这样的名字好养活麽。又不想把手抽回来,又被看得觉得丢人现眼,脚底站不住了,拉著相里若木,那样子跟落荒而逃也差不多少。


楼主 123lavender123  发布于 2009-01-22 15:00:00 +0800 CST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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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那个小孩子?”相里若木的唇贴着景曦渺的耳朵说。已经到了掌灯十分,昏黄的灯光,洒下一室宁谧,相里若木咬了景曦渺的耳朵,扯长一点。 

“啊呀,”景曦渺缩着肩膀一巴掌打在太尉的肩头. 

相里若木轻笑,搂着他在他的脖颈间一阵乱亲,景曦渺平素便很怕痒,笑着缩成一团,“相里若木,”相里若木停下来,他才喘上一口气来,笑意褪得很快,“你想要小孩子吗?” 

相里若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要是我的小娇妻这样问我,那多半就是她怀孕了的意思,或者是急不可待想要我让她怀孕的意思,”景曦渺的脸又绯红了,相里若木的大手伸进他的衣服里面抚摸着他的小腹,柔软润泽的触感,他轻揉着,“让我看看你想怎么生?” 

景曦渺不服气地想把他的手推出去,结果不知道怎么衣服就被扯开了,景曦渺挣扎着起身,结果小肩膀露了出来,相里若木不客气地咬上去。景曦渺委屈起来,也不再拽衣服了,一头扎进相里若木怀里,脸贴在相里若木的胸前,“你会不会哪天也想要个小孩,就去娶老婆了,我得跟你的老婆分享你吗?” 

“你的想法怎么那么多?”相里若木搂住他,“你从哪看出我有那个意思了?” 

“小孩子多可爱啊,尤其是自己的孩子。你看景裕甘愿冒着被齐望舒忌恨一辈子的风险也非要跟女人生个儿子。”景曦渺赖在他怀里,手也伸进了相里若木的衣服,肌肉紧而匀称,是相里若木的身体,以前他从城楼上看这个青年将军的时候,没想会这样抚摸他吧,景曦渺忽然脸上热度增加,立刻埋进相里若木怀里更深的地方。 

“你怎么能拿我跟景裕那个傻帽比呢?”相里若木难以置信似的说,惹得景曦渺在他怀里一阵闷笑,“有你一个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再弄出一个小孩来,那就顾不过来了。” 

是啊,那就难办了,景曦渺在心中模模糊糊地想,那样的事情总是会发生的吧。那样…… 

“那样的事你不是也会发生吗?”相里若木忽然说。 

“什么啊?我?”景曦渺探出头来,不太高兴地看着相里若木,“我怎么会呢?” 

“过来让我看看,”相里若木眼里闪过促狭的意味,景曦渺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但是已经被相里若木抓了起来,三两下扯开裤子,“你怎么就不会呢?让我看看,这里,还是这里,一样都不缺啊,找来一个女人你一样能让她怀孕,所以我才一个宫女都不会给你,免得你受不了女人勾引,或者女人受不了你的勾引,弄出孩子来惹我生气。” 

“啊——”景曦渺叫了出来,被相里若木架着强迫站在床上,裤子又被解下去了,委屈,景曦渺的眼里闪出一点泪光,但是相里若木分寸拿捏得很谨慎,几乎立刻就把他重新搂回怀里讨好地亲吻. 
景曦渺恼怒地嘀咕,“不正经的太尉。” 

“正经的太尉都是五十岁的,你想要吗?你不是说过如果有那样的太尉伺候你,你就恶心死了吗?那我五十岁的时候,你还让不让我碰你呢?”相里若木开着玩笑,景曦渺被他压在床上,双手忽然抓紧了他的衣服,五十岁时候的太尉,那就是二十年以后呢,二十年?那已经是超越了景曦渺所能设想的最远的时间很多倍的时候了,景曦渺忽然害怕。他害怕相里若木给他一种奇怪的希望,即使他觉得相里若木是在开他的玩笑,即使他听说上床的时候说过的话都不能作数,但是他害怕这些仍旧隐隐约约会给他一种希望的暗示。那希望太大了,不是他能承受的起的,那么奢侈的希望,简直是会遭到天谴一样的奢望,必须杜绝掉,必须忘记掉。那个希望会让自己万劫不复,连死了都不会得到安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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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你为什么让我会有那种希望呢,那种希望带来的痛苦让我真的会因为感觉到无法实现而刺穿我自己的心脏的。 

“嘘,”相里若木轻轻地说,好似在哄他,衣带松落,裸裎相对,让景曦渺有一种幻觉,仿佛身份、过往、权力、猜忌……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拥抱亲吻,自然而然地发生。 

你怎么可以坐在我的对面,你怎么可以质问我,你怎么可以考虑到把我交给别人,景曦渺的眼角带着些微的眼泪,这些事,虽然都可以理解,甚至自己能够理解即使更坏的更不顾情面的事发生都是合乎情理的,都不能够算是相里若木无情无义,可是发生的时候,心脏疼得几乎麻痹了,疼到死了都好就是不想再来一次了。所依赖的,是自己所爱的,所以如果真的丧失的时候,就不仅仅是无助感那种熟悉的恐惧,还有形神俱灭的痛苦,仿佛死去之后,会魂飞魄散,消逝在混沌之中,永世孤寂苦闷凄凉。 

景曦渺很热烈,向上把自己送给相里若木的动作幅度很大,他交缠着他的太尉那健壮美丽的身体,他要确认相里若木还是他的,不是那个冷涩涩坐在对面跟自己已经毫不相干的男人。以后会发生什么他现在不在乎,他就是要让自己从精神到身体都确切地知道相里若木是他的——即使相里若木自己都不知道。景曦渺喘息着,微张着双目看着相里若木俊美的脸,最好能把这个认知刻在灵魂里面,这样即使死了的时候也是知道的。 

景曦渺太过热烈了,这样的他让相里若木无法把持住,而且心底隐约害怕,因为景曦渺这样的热烈仿佛用尽了生命,仿佛再过一会,景曦渺就会像太阳之下的水滴一样被蒸发掉,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喘息着,干脆把景曦渺放在自己身上,把主动权交给他。他看着景曦渺仰起脸,紧闭着双眼,头发从光裸的肩头滑落,他的眉头微微地皱着,嘴唇微开火热急促地呼吸,平坦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眼角好像还带着泪水,长长的睫毛遮挡住了里面的光彩,相里若木伸出一只手抚摸着景曦渺的面颊,他张开了眼睛,跟火热的身体完全相反,那双眼睛谨慎、眷恋,带着一丝深重的悲哀,“曦渺,”相里若木不由自主地唤他。 

他抽离了他的身体,“曦渺,”他抚摸着景曦渺的脸,“大多数时候,我们做这种事,都是因为我们想做,所以那个才叫欲望。”你为什么这么痛苦呢?因为其实你并不想要跟我做?

景曦渺赤(一一)裸着还骑坐在他的身上,疑惑绝望,仿佛受到了很大的侮辱,让他纤弱的身体微微地颤抖,“所以你不想跟我做吗?没有对我的……欲望?”这一次大颗的泪珠从他长长的睫毛下涌了出来,相里若木没有伸手给他擦去。 

“曦渺,”相里若木还握着他的腰,“你要知道,欲望并不是坏事,因为他让人们快乐。你并不快乐,为什么还要这么努力迎合我?你是不是误解了什么,我并没有命令你在床底间伺候我,也不用你做这样的事来换取什么。”景曦渺,非常地漂亮,现在亵渎这种美丽不会像当初,像最初强迫他时那样的舒服了。看着他久了,甚至看着他微笑便入迷,反之,则痛苦。景曦渺让我痛苦?相里若木困惑地看着面前低着头一副悲哀绝望神情的少年,如果景曦渺是让我痛苦,那么为什么痛苦不会让人敬而远之,反而会让人上瘾呢。 

他抱起景曦渺,让他躺回床上,景曦渺闭着眼睛不停地哭着,仿佛想说什么,最后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相里若木叹了一口气,忽然站起身,穿上衣服。其实欲望难以平息,强奸他?相里若木不是不想这么做,但是忽然对一切都没有了心情。 


楼主 123lavender123  发布于 2009-01-22 15:00:00 +0800 CST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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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梦圭躲都没有躲,相里若木的刀贴著他的头皮飞过去,他束在方巾里的头发被锋利的刀刃割掉,长短不齐的头发垂了下来,他跪在地上叩拜,“谢太尉不杀之恩。” 

“文人,”相里若木低沈的声音满是威胁性,听不出到底是赞扬还是嘲笑,“倒是有种得很。” 

“太尉不杀小人就是心里有皇上,那麽即使太尉不想重罚李允之,也应该杀了郭贤。”韩梦圭步步紧逼,形若得寸进尺。 

“韩梦圭,”相里若木的身子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沈默了半晌,“你又让我能怎麽办,只要稍微维护景曦渺,就会失去昔日的朋友和下属的忠诚。虽然景氏皇族的势力在军队看起来已经不再存在了,可是不是依然有你这样敢为皇帝说话的文人吗?”他垂下眼皮,看著跪在地上的韩梦圭,“你还太年轻了,早晚有一天权术的泥潭会把你也拖下去的。” 

“太尉您会娶妻生子吗?”韩梦圭忽然问。 

“什麽意思?” 

“太尉已经三十岁了,尚且没有娶妻生子,其实就是不想娶妻生子的意思吧?”韩梦圭的眼睛放出精明的光彩,相里若木没有漏看,也许他果然是个人物,能说出不同的话来,他听著他说。“如果有那麽一天,太尉登了宝座,那麽万年之后,谁是太尉的继承人?据我说知,太尉的族里下一辈都是纨绔子弟,无能之辈,听说太尉很厌恶他们,甚至连官位都没有给他们一个,只是让他们荫习了爵位靠俸禄活著。” 

“接著说。”相里若木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地敲击。 

“那麽他们中有哪一个能够接替您的位置呢?他们哪一个能够有能力接替您的职责,抚育万民呢?” 

没有,没有一个,除了……相里若木在心底叹了口气,除了景曦渺。在他之外,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有能力担当帝王之责的人,虽然他现在看起来还那麽小,那麽柔弱。除此之外,自己并没有想要成为皇帝,所以也没有为自己准备和培养一个接班人的意思,这是韩梦圭你所不知道的,这一切始於一场报复,所图谋的只是灭掉景姓皇族而已,可是如今 ,景曦渺就挡在了那几个残余景氏面前,动一动他,便如同用钝刀割自己的心头肉一般。一切都乱了,初衷已经模糊,后续还不知到底要如何才是。 

“太尉,您再想想,您的那些子侄哪个能驾驭得了您现在手下的这麽些良将谋士们?太尉,如果您登基为皇上,他们就是拥立新帝的功臣,分封他们的时候小则为封疆大吏,大则可为异性王侯,那岂能是今日太尉不登基之时他们所拥有的这些个将军抑或是太尉府的小小官吏这样的职位所能比的?太尉您想,太尉府现在抱成团竭尽全力想要杀掉皇上,有多大程度可能只是出於他们自己的私心呢?再说回来,太尉您的手下多是与您年纪相若的青年将领,保不住就有一两个命长的,若是太尉登基之后,却先去了,那接替您皇位的那个子侄如何能驾驭得了这个辅政大臣。太尉,您若登基就是已然开了这个先例了,功高盖主的武将即使名不正言不顺也可以对皇帝取而代之。太尉,您敢说没有人想要效仿太尉吗?胆大妄为痴人妄想是凡人常有的,何况,一个国家里,谁可能有比武将更大的胆量。” 

相里若木没有说话,过了一阵子,“韩梦圭,一个主将是不能怀疑他的属下的。” 

“太尉说的是主将,不是主人,从皇上登基的那天开始,您就是这个帝国的主人了,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为将之道,与帝王之道是截然不同的。您亲属下,远皇帝,就是因为,你还以主将之心,将幕僚视为心腹兄弟。其实您早已形同皇帝,您的兄弟不再是与您共进退的兄弟了,因为您已经有了给他们无边权势和富贵的能力。如果太尉不信,那麽您可以等到您打下最后一个还有能力的景姓皇族,毓江王的时候再看看,那时候太尉府不会再费劲心机地找借口,他们会干脆利落地杀掉现在的皇上,然后您称帝就已经是唯一的选择了。” 


楼主 123lavender123  发布于 2009-01-22 15:01:00 +0800 CST  

昏暗的书房里沈默了一阵子,韩梦圭除了低声却慷慨陈词所带来的亢奋之外,还有一种让他兴奋的恐惧,他已经走得太远,说得太多了。 

“你,应当感觉到了什麽,或者说——”相里若木对政治有独特的敏感,这点韩梦圭早就知道,他紧紧地攥著手指,竭力维护著自己的体面。等著相里若木举重若轻地说,“你看到了什麽?” 

“太尉,”他早就准备好了,对这个有可能已经知道一切,或者说迟早会猜出一切的太尉他必须得说实话,毫无保留才有可能全身而退,跟聪明人打交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保持诚实。“太尉,我闯进皇上和郭贤说话的院子之前,郭贤是拿著剑对著皇上的,这点我已经告诉了太尉。但是在我看来,当时郭贤是在害怕,皇帝只有十五岁,除非太尉相信他,否则他没有丝毫的权力,那他是凭借什麽把郭贤那样的地方豪强武林豪杰逼到手腕发抖地拿著宝剑逼著他的程度?” 

“接著说你的猜测。”相里若木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皇上一定是发现了什麽,发现了什麽阴谋。这个阴谋一定不仅仅是针对皇上的否则郭贤根本不必那麽害怕,我觉得皇帝是在用他自己威胁郭贤,他想让郭贤选择杀了他那麽就会惊动太尉;或者放了他,那也就意味著已经打草惊蛇了。总之无论怎麽选郭贤都必须放弃那天晚上的计划,放弃谋杀太尉。否则她不会说因为我的闯入皇上多了一个证人,她只好杀了那些谋反的官吏灭口这样的话。郭贤在那天晚上,恐怕是有她自己的打算。但是因为事情没有发生,所以皇上他是不可能向任何人透露那天晚上的事的,因为皇上他也是个聪明人,疏不间亲这样的道理他很明白。所以我说的话只是猜测,我得不到皇上的任何佐证,如果太尉拿我的话去问皇上,皇上他一定会否认。” 

所以你就让那个本来应该跟你最亲密的小情人,必须背负这些秘密,一面要跟你亲近,一面又要忍受自己是你最不信任之人的痛苦;一边爱你,一边逼迫自己坦然接受随时会被你杀掉的痛苦——这些话韩梦圭没有说,但是他知道相里若木清楚得很。韩梦圭就是知道他知道,他介意,所以才敢说出这些话来。 

夜更幽深了,“太尉,如果在权术的倾轧之中,没有人是可以相信的,那麽皇上是不是并不比别人更值得怀疑呢?” 

“韩梦圭,你是个有胆量讲实话的人,也是个有胆量赌博的人,”相里若木看著他,“我忽然想起来,小皇上就是被你带进赌场赌博的吧?你果然有胆色。” 

“是……”韩梦圭意识到太尉甚至知道他的心里是怎麽想的,他不能再辩解,现在他觉得口干舌燥,两股战战。 

“你也知道疏不间亲,你却敢在我的面前大讲太尉府的坏话。”相里若木还是平静的很,灯影里看不出变化。 

“小人跟皇上不同,皇上用心,所以他不能跟您说,小人只讲理,所以可以跟您说。”韩梦圭硬下头皮。 

“说得很好,”相里若木微微离开椅背,向前倾了倾身子,“我欣赏像你这样有胆量有才华又懂得机变的文人。好吧,你的口舌给你赢得了活命的机会,而且……”相里若木向前探过身子,俯视著韩梦圭,这一刻韩梦圭觉得太尉没有面具,他最后的这句话很真诚,“我谢谢你替皇上辩解。” 

相里若木舒了一口气,又靠回椅背,“不管怎麽说,我已经听够了众口一词对皇上的指责,有人为他说句话,我听得也很受用。你虽然已经错过了进京赶考的时间,但是也还是跟著皇上回京城吧,我想到了一个空缺,你现补上。你虽然是文人,可也用不著一定要科甲出身,你……帮我看著你该看的事,然后告诉我。” 

相里若木站起了身向外走去,只丢下一句话,“先磨砺几年再说,看你到底有没有当官的才能。” 

长长地喘了一口大气,韩梦圭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吓得汗流浃背。

楼主 123lavender123  发布于 2009-01-22 15:01:00 +0800 CST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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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四更天了,相里若木并没想到跟韩梦圭的谈话会持续这么长时间。他加快了脚步,隐隐约约觉得不应该把景曦渺扔下这么长的时间。卧房的灯还点着,景曦渺如果自己睡的话是不敢吹灯的。他叹了口气,走的时候还能听见景曦渺的哭声,也许不应该放着让他自己哭,但是他没有办法忍受自己不由自主地小心疼爱着景曦渺的时候,忽然发现景曦渺也许实际上并不真的想要他碰他。结果自己在计较这么些的时候反而错了么?从后来景曦渺哭成那样大概可以知道好像是自己错了,而且错得有点离谱,正在交欢中被撇下的景曦渺那副样子仿佛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但是相里若木对於自己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想要什么,自己也不清楚。现在景曦渺很安静,是睡着了吗?相里若木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声,向床边走过去,景曦渺果然面向里躺在床上,相里若木不由得松了口气,但是几乎立刻又皱起眉头,依着景曦渺的习惯,他哭成那个样子怎么可能自己睡得着觉。 

“曦渺,”相里若木向床边坐了,伸手过去抚摸景曦渺,触处一片火热,“曦渺,你发烧了。” 

景曦渺勉强张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眼睛立刻就湿润了,“你去哪里了?” 

“曦渺,得叫太医过来看看你,也没见你着凉,怎么就发起热来了,还有哪里不舒服?”相里若木想把他抱起来一点,没怎么理会他问的是什么。 

“你去哪里了?”景曦渺执拗地问他,眼泪掉了下来,咬着嘴唇想要忍回去,“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 

“曦渺,”相里若木被他弄得脑子有点不清楚了,不知道景曦渺到底在说什么。他一只胳膊搂着景曦渺,一面又探身用另一只手去床边勾景曦渺的衣服,景曦渺身上一件衣服都还没有穿,“穿上衣服让太医给你诊脉。” 

“我不要穿,”景曦渺挣扎着把自己的衣服揪来扯去,相里若木就只想把衣服给他套上而不可得,被他折腾得满头大汗,又不能出声吼他,他裸着身子缠着自己,所以也不好叫太监进来帮忙。一来二去不但衣服没给景曦渺穿上,手倒是在景曦渺赤(一一)裸纤细的身子上摸来划去,反而把自己勾起火来,好不难受。 

“你到底去哪里了,”景曦渺仰头问他,光裸的肩头和向下延展的优美线条让相里若木不由自主地看下去,深吸了一口气,他几乎不敢再继续抱着景曦渺了。稍微松开他一点,才看见景曦渺带着水汽的眼睛,满是忧伤和迷茫,他看了一眼,心里便觉得冰凉,刚升腾起来的欲望迅速冷却下去。 

景曦渺抽噎着哭起来,那副模样看起来越来越像小孩子,却说道,“你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现在连做那样的事情的时候也厌烦我了吗?那里还那样就把我推开,是因为你去找别人了吗?” 

“曦渺你说什么啊?”相里若木不想看着他赤(一一)裸着坐在床上,重新拿起衣服给他穿上,景曦渺挣扎着,折腾出一身汗,相里若木感觉他高烧得更严重了。 

“我到底哪里不好啊,不要穿,你去找什么样的人了?男的还是女的?是以前就有,还是你随便在哪里拽来伺候你的?”景曦渺把相里若木好容易套在他身上的衣服又给扯了下来,哭得越发严重,“你的小厮丫头是怎么伺候你的,我就那么让你不满意吗?是身体没有女人柔软丰满吗?还是不够小厮那样……。” 

“曦渺,住口,不要说了,”相里若木又一次把衣服胡乱穿在景曦渺的身上,“什么小厮丫头,景曦渺你给我穿上衣服!曦渺,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了!好了好了我是去办事了,没有找人上床,我已经说没有了,”相里若木吼也没用,满头大汗声调自然而然地降了下去,景曦渺拼命挣扎,哭得几乎要断气了一般。相里若木成年以来第一次手足无措,景曦渺在他怀里挣扎不休愈演愈烈,他终於放弃了景曦渺的衣服。硬把景曦渺抱着按躺在床上,压在自己的身体之下,嘴唇贴在景曦渺滚烫的额头上,喃喃着说,“不要哭了,你哭得我一点法子都没有了。曦渺,我跟你发誓我没有找过别的人,我只有你,只有景曦渺。”景曦渺抽噎着安静了下来,相里若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亲吻着景曦渺的额头,“我们叫太医进来,看看你是怎么了好吗?曦渺,”景曦渺没有回答他,只是轻微抽噎着哭泣,相里若木不住地亲吻着他,“是我对你不好,我以为你不喜欢跟我做这样的事,我弄错了,我让你那么难受还反过来因为你难受而生气。都是我不好,我已经知道了,所以曦渺你不要这么痛苦了,曦渺……曦渺?” 


楼主 123lavender123  发布于 2009-01-22 15:04:00 +0800 CST  

相里若木的心脏在胸膛里拼命地跳着,仿佛要炸开胸膛一样,他看着景曦渺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睫毛上还挂着泪水,可是精致的小脸了无生气,“曦渺,”。景曦渺没有了声音,抽泣声停止了,甚至连呼吸也变得低微了。 

相里若木大声叫着门口的侍卫还是太监还是什么人快点去找刘公公带来的那些太医,他抚摸着景曦渺,轻唤着他,到底是怎么了,是有人下毒吗?什么时候?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景裕王府里的药材齐全吗?解毒的药材呢?宫里有吗?从太尉府里取要多长时间?太尉府里现在是谁管着药材呢?不断的、杂乱无章的各种想法、猜测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他头晕目眩,这是在他十多年的戎马生涯里都未曾出现过的,混乱,胆怯,还有——急痛攻心的感觉。 

屋里加了灯火,太医们聚拢在皇帝身边,太尉大踏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走得每个人都心烦气躁,头晕眼花。如果不是因为太医要施针,太尉站在跟前会让所有人的手指都发抖的话,太尉是不可能心甘情愿地退开这么多步。 

夜里,看不出时间的变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景曦渺轻声地缓了一口气,相里若木“哈”了一声,挤到跟前,“皇上他醒了吗?”没有醒,不用太医说他也知道。但是景曦渺已经不像刚才那样了,他的呼吸顺畅了许多。 

“皇上他是怎么了?你们怎么诊得这么慢?”相里若木摸了景曦渺的额头,还是热得烫手。“烧了这么久了。” 

“太尉大人,皇上不是中毒。”终於一个老太医说了一句让相里若木安静下来的话。 

“太好了,”相里若木喘上来一口气,回头看着景曦渺安睡的模样,幸亏不是,幸亏不是,相里若木感觉到方才他已经冒出冷汗了。政治就是如此,随时随地,随时随地夺走一个人的时候,有时候还来不及让你给他一句他想听的话,幸好这次没有。景曦渺还安全地躺在他身边。“那皇上就是染了些风寒而已吧?” 

“这个……也不是。”老太医迟疑了一下,看到太尉转过脸来盯着自己,说话更加弛缓了,“皇上想是最近着了些惊吓、气恼,再加上皇上平日里又思虑过重,恩……想来皇上必然是个郁郁寡欢之人,似乎本来胸中就结着一股子愁闷,常常担惊受怕。这次似乎是受了很大的惊吓,以至於痰迷心窍……” 

“什么?”相里若木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痰迷心窍?那不就是疯了?” 

“恩……也不是,也不是,”太医赶忙接下话来,以前见到太尉的时候有些怕他,多半也就是因为太尉惯常冷冰冰一张脸而已,不妨今日太尉仿佛火炭着了一般,劈啪向外爆着火星子,比往日里更吓人,“皇上只是最近受了惊吓,又兼今日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急火攻心,才怄出这个病来,并不是失心疯,只要吃几剂汤药,发散发散,将养几个月,便没事了。” 

“真的?”相里若木已经吓出一身冷汗来,听太医说的轻飘飘得又不敢信了,慢慢抚摸着景曦渺的一只手,“太医,皇上这次要是没事了,我就给你个侯爵,让你的子孙世袭五代。” 

“啊,谢太尉。”老太医这次真的哆嗦了起来。 

“要是皇上没有恢复到往日的样子,我灭你们这些人的九族,还要亲自剐了你。”相里若木没有看太医,他专注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皇上,话却说的阴测测的。 

老太医张大了嘴,他看着帝国里人人敬畏的太尉,那个外号“屠夫”的将军,坐在皇上的床边,拉着皇帝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个样子放在别人身上都只能说是怜惜,但是放在那个传说中嗜血如命的太尉身上,尤其是还正在说着要亲手剐人的太尉身上,就恐怖得让他寒毛都立了起来,不知道该跪下来求他饶命还是该怎么样。

楼主 123lavender123  发布于 2009-01-22 15:04:00 +0800 CST  

楼主:123lavender123

字数:13498

发表时间:2009-01-22 22:1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07 16:53:0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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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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