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个好日子～
11.转折点
正是深夜，闪烁的星芒透过交错的枝叶投射地面，点点微弱的银光像是大地上满洒的钻石碎屑。
密林深处，两道小小的影子沐浴着星光，稍显急促地前进着。
“Mary……”褐发少年紧紧攥着红发少年斗篷的一角，胆怯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过四周阴暗的丛林，“我怎么总觉得周围有眼睛在盯着我们……这里太可怕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别那么胆小。是谁不顾自己病还没好，非要跟我出来的？”红发少年的声音冷冷的，让褐发少年攥着他衣角的手不由得一缩，脸上显出愧疚的神色来。
“那……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啊？”两人又默默走了一会儿，褐发少年喘着粗气低声问道。
红发少年听着他粗重的喘息声，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伸出手想要探探他的气息。刚一触到他冰凉的皮肤，红发少年便皱起了眉——皮肤的温度是比得上自己身为吸血鬼般的冰冷，气息却是让他感到烧灼感的灼热。他想要严厉地责备责备褐发少年不顾自己身体跟来的行为，可当他看到那双柔软的深褐色眼睛底一抹显而易见的疲惫时，又忍不住没出息地心软了。
他为了和自己出来一次，是这么努力呢。
良久，他才放柔了语调小声说：“不会太远了，还记得你睡觉时数的绵羊吗？你牵着我的手，害怕的话就闭上眼，数到第一百只羊时，我们就到了。”
其实他自己也不大确定这话是否能哄得住自己那个蠢弟弟，毕竟这个谎已经很古老了，古老到大人们都不能用它来骗过三四岁以上的孩子们了。他看着褐发少年的眼睛，像是努力要使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可信般。那双璀璨的红瞳映满了琐碎的星光，明亮得就像燃烧着的两团小火苗般，一直照到了褐发少年的心里。很多年很多年后，当少年的记忆将那个红色的身影都已经模糊了的时候，那晚那双明亮的眼睛还是会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牵扯起他心底一股强烈的痛楚。
褐发少年相信了。
两只冰凉的手牵在一起，他们放缓了步伐慢慢地前进着。
深夜的森林很寂静，除了他们踩碎深秋的落叶时发出的小小的咯吱咯吱声外，就只有褐发少年轻轻地数着绵羊的声音。
红发少年的手是在他数到七十八时放开的。褐发少年毫无知觉地闭着眼慢慢走向另一条道路，渐行渐远，直到轻轻的数羊的声音再也听不到。
二十二下，足够一只吸血鬼将他推到远离自己的地方。
二十二下，足够在他们之间劈开一道深深的裂痕。
二十二下，足够他们万劫不复，再也回不到那曾经美好的过去。

红发少年对着褐发少年消失的那片黑暗微垂下头，轻轻说着：“对不起。但是，再见了。”
他长长的睫毛垂下，遮挡住那永远燃烧着的红色眸瞳。琐碎的星屑洒在他黑色蝶翼般的睫毛上，投下小小的银色光晕。
他的表情有些哀伤，像是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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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正确的方向走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够看到隐藏在森林里的那座白色的古堡。
据说那里面住着一个活了很久很久的女吸血鬼，她厌倦了吸血鬼漫长生命中一成不变的每一天，期待着某个晚上有人能够叩响她城堡的大门，和她一起创造一场血的盛宴。
当红发少年看到那座古堡时，白发华服的少女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他了。
“晚上好啊，Mary。”
“晚上好，海德拉。”
他们像一对亲密的朋友般相互打了个招呼，红发少年甚至极有绅士风度地吻了吻看上去要大他一岁不止的少女的手。
“啊，以诺的吻。”白发少女微笑着收回手，“这我一介平民可受不起啊。”
“只是礼节罢了。”红发少年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不打趣了，我们来说正事吧。”
“啊、啊。”白发少女——海德拉优雅地敲了敲伞柄，“我看到他了。已经很虚弱了呢。”
“是啊，我担心他撑不过这个冬天。”
“你真的准备那样做吗？那可是很危险的。不论他能不能承受的住，那样做的代价……你真的想好了吗？”海德拉收起微笑，认真地看着红发少年的眼睛，想要从他的眼里找到一丝玩笑的迹象。
不过很可惜，她失败了。
红发少年沉吟片刻，同样认真地回望她：“我想好了。只要你愿意帮我，我很快就会再把他带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带着丝毫不输对方的坚持。
几分钟后，海德拉放弃地移开目光。
“你这又是何苦……”她皱紧了眉头，“也罢，你对我提出的要求，即使是要背叛全族，我也是没办法拒绝的……”
她神情痴迷地盯着红发少年的脸，手仿佛魔怔般慢慢伸向他……却在离他的脸不到一英寸时堪堪停住。
“谁叫我这么爱你呢，Mary？”
最后，她有些自暴自弃地站起身走进自己的城堡，只留给红发少年一个优雅的背影和一句平静的话。
“我随时恭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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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睁开眼时，Mary已经不见了。他站在一片陌生的树林里，神情恍惚。
Mary的手是什么时候放开的呢？
他艰难地思考着，感到脑袋昏昏沉沉地，宿醉般疼痛。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一直不大好，Mary带他到教会那天他曾隐约醒过来一次，从那个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大概是活不长了——那个时候，Mary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那种名叫“绝望”的表情。
后来他们一起住到了那个乡下的小教会，他知道Mary并不喜欢待在教会，可他还是陪他一起住了下来。
他们在那里待了很长时间，他还记得Mary会叮嘱他要好好休息不要乱跑。也会在很冷的雪夜将他抱得很紧。Mary是个温柔的人，他一直都知道。
可是这样温柔的你……又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座钟敲响的第十一下，他听到窗玻璃被敲打的声音。
“Mary……？”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两个月前将他独自丢弃于森林中的兄长为何再次寻来，可那敲玻璃的节奏确实是Mary惯用的没错。他走的有些着急，赤脚踩在冰冷的木质地板上激得他咳嗽几声，他却毫不在意。
反正也没几天好活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中缓慢发生的异变，医生的话没错，他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他在距离窗前不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犹豫着——要不要再见他一面呢？是选择最后的原谅，亦或是终生的遗憾……可未等他做出决定，那扇窗便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他猛地后退，那不是Mary！Mary从不会主动打开他的窗户！
映照在他棕色瞳孔里的，是银月下笑得温柔的女吸血鬼。
TBC.
①纠正第十章的一个BUG，伊扎克所吟唱的是“新月之夜属于吸血鬼的狂欢”，因此当时他看到的应该是一轮巨大的新月。
以及……为什么现在的兄弟俩发色不一样收养他的人家却没认出来……就当……吸血鬼的障眼术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给各位带来的阅读不便敬请谅解。

失踪人口回归：）
下周更新：）

12.诺亚之言
“你……”冷风从洞开的窗户中打着卷吹进来，他感到自己手脚冰凉，喉咙却是火烧火燎地疼，疼到他声带沙哑说不出话来。
他记得这个女人，在自己邂逅Mary的那个晚上，她也是众多被封印在教堂的吸血鬼之一。她耀眼的发色很引人注目，那和Mary一样的发色。
可这个女人又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了——吸血鬼的容貌在力量到达巅峰时就不会再发生改变，可一个人的气质却确实会随着生活境遇的不同而发生变化的。譬如他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的眼睛不再是初见时他所见到的那种温柔的、散发着慈爱与光芒的清冽的红色了，而是变得血红妖冶，沉沉地酝酿着疯狂的漩涡。这太过诡异的眸光像是要将他全部吞吃掉一般，使他的心脏如同掉进冬天的冰湖中一般寒冷。他不由得慢慢地向后退去，久病的身子终于禁不住这冷风和惊吓的双重洗礼，瘫软下来。
女人并没有因为他的失态而表现出什么平静之外的情绪来。她轻盈地从窗台上跳下来，一步步逼近瘫倒在地像只无害的小动物般瑟瑟发抖的褐发少年，露出一个自认为优雅得体，在少年眼中却有如恶鬼索命前露出的表情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来，声线颇为轻快地向少年打着招呼：“晚上好，亲爱的■■■■。我们又见面了。”
“你……”少年深吸几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这个大宅里一般不会有人到他的房间这边来，尤其是这个时刻。而据目前的情况来看，短时间内Mary也是不会再出现的了。所以他不能慌张。
剧烈地一阵咳嗽后，他终于拿回了对自己声音的控制权：“您知道我并不想再见到您，诺亚小姐。”
女人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似乎是在表示轻蔑的笑声，开口时却仍旧是礼数周全地回应着：“嗳呀，这可真是伤透了淑女的心——在我看来啊，您还是太年轻了！成熟的英｜国绅士是不会对女士说这样无礼而绝情的话的！”
“在我看来，真正的英｜国淑女也不会就这样大半夜的从窗户闯进绅士的房间里。这未免太不矜持了些。”少年的情况不是太好，但还是能倔强地瞪视着不怀好意的闯入者，勉强说出流利的句子讽刺她。
“哈……哈哈。”女人笑着蹲下来，他想躲避，却被她冰冷的手紧紧钳住了下巴，尖利的指甲在他脸上抠出一道道深红色的血痕，火辣辣的疼。
“你长大了，学会这么不客气的说话了……你小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牙尖嘴利啊？”
“您那时候也没有这么不知礼数。”
“哦呀，听起来你倒像是在责备长辈了？”
他倔强地移开视线，并不看女人那张在月色下显得森冷可怖的脸。
女人这次倒是不甚在意地轻哼了一声，自顾自继续说道：“啊，你父亲、你哥哥都是这个样子，也不怪你会这样了……毕竟，继承了‘原罪’的你，也不会干净到哪里去……”
“我没有——”尖锐到嘶哑的少年声音打断了她，棕发少年剧烈地喘息着，挣扎着想要向后逃离，“那种罪恶，我才——”大概是情绪太激动，说到一半他忽然失了声，大声咳嗽起来。伴随着嘴角控制不住流下的口水一同划过他下颌的，俨然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咯咯咯咯，你以为你没有继承你父兄的血统，你身上的血就很纯吗？别逗了，亲爱的，别忘了，你的血可是能解放一切罪恶的……”
“别——别说了——”
“亲爱的，你自己也知道，自己快死了吧？那你就不想知道那是为什么吗……”
“我叫你——别说了——”
“咯咯咯咯……”女人看着面前少年狼狈的样子，心情很好地笑着，血红的眼睛闪烁着妖冶的光芒，“我来告诉你……你的存在，就是你们兄弟禁断之恋的证明啊……你这可怜的孩子，你还不知道吧，有一天你的哥哥会爱上你哈哈哈哈……而这也会成为你所有不幸的开端！”
“也许你永远等不到那一天了吧？啊～在那之前，我亲爱的孩子，这样无知地结束生命，也许对你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呢？”诺亚危险地眯起眼睛，冰冷的手扣上了少年纤细脆弱的脖颈。感受着这带着低温的皮肤下脉搏清晰地跳动，女人的红瞳中泛起一丝嗜血的渴望。
少年冰凉的手搭上她的手，尽力往外拖拽，喘息着冷笑道：“你是不会得逞的，诺亚小姐。你这样做，你的主是不会垂怜你的。”
他说这话并不明智，女人听了这话后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扣在他脖颈上的手猛然加大了力气。
“咯咯咯咯……你说什么？我的主……我的主怎么会看不到我呢？我可是他最纯洁、最坚贞的信徒啊！我可是他在人间所最怜爱的孩子啊……我对主可是无所不知……我可是诺亚啊！”
“诺亚……又……如何？”少年依旧冷笑着，眼神缥缈地飘向窗外。
对不起啊……Mary……我可能……真的见不到你了……
“咯咯咯咯……我亲爱的孩子，你为什么身体如此虚弱？为什么连你那好哥哥都对此无计可施？啊～亲爱的，你听好了……你那哥哥，就是传说中那‘浑身浴血的吸血鬼’哦……他是以诺之城的主人……也是鲜血的奴隶……你身上的所有伤痛，所有不幸，都是在为了他而赎罪啊！”女人的声音仿佛恶魔的低语，絮絮萦绕在他的耳边。他哭着想要否定她的话，却在泪眼迷蒙中看到那终于出现于窗口、浑身浴血的同胞兄弟时，明白了她那些话——那些恶魔的低语，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诺亚，当初放你一条生路，果然是对你太纵容了吗？”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声音，不同于他那蠢弟弟，Mary说的话总是使这声音听起来优雅而沉稳。
“呵。”诺亚并不说话，只是垂下头做出恭谦的样子，掐在棕发少年脖子上的手也安分地收了回去。
红发少年目光扫过软倒在地的弟弟时，眼中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慌乱。
“回头再收拾你。”撂下了这句狠话，他便让开了窗口，去查看他那兄弟的情况了。
诺亚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低笑着翻出窗户走了。
“Once there were two brothers,
the elder brother was a bloody,
the younger brother was sick.
One day,
the elder brother fell in love with the younger…”
夜空中不散的歌声让Mary不快地皱皱眉头，随即便被弟弟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和胸前溅落的点点血迹吸引了注意力。
“已经这样了吗……”
他将手附上弟弟滚烫的额头，又猛然收了回去。棕发少年柔软的发上和光洁的额上便不可避免地沾上了尚且温热的鲜红血液，普通他自己的发色一般的，明亮的红色……
“……你身上所有的伤痛，所有的不幸，都是在为了他而赎罪啊！”女人的低语仿似仍在耳边回响。
是这样吗……
你是在为了我这血腥而罪恶的行径，而不断地忍受着痛苦吗……
不要啊……不要啊……
求求你，不要因为我而死去啊——
TBC.
我以为十一章的标题没改来着还准备重发……幸好看了一下(:з」∠)_
那段英文我自己瞎编的，有什么问题欢迎指正QWQ
半年更新一次我也是够O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