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智妮将手里的香烟掐灭，扔到一旁的垃圾桶，冷冷地说了一句，“让开。”
不是朋友，金小姐毫不懂得客气，更别提是现在这种情况。
“我注意你很久了，每天都在等你，”黑裙女人还是不放弃，竟伸手想去摸金智妮的脸蛋，“我好喜欢你。”
金智妮掐住那人的手腕，一点点发力，“再不让开，我动手了。”
“啊……”黑裙女人吃疼，她也没想到金智妮手劲会这么大，看看柔柔弱弱的一个人。
一个大男人都打不过她金智妮，别提这么一个女人了，摆脱她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金智妮走出洗手间，明漫的“表演时间”已经结束了，还一直唠叨着金智妮错过了她的天籁之声。
晚上十点的时候，金智妮就要起身离开，太吵了，没什么心情。自从跟着金智秀习惯了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待着，一到这种场合反倒觉得不适应。
十点三十分，金家。
“老金，智妮回来了。”曾雅兰阴阳怪调地说着，闻到金智妮身上有股子若有若无的酒味，特意强调一遍，“呀，你这是去喝酒了吧？”
金应忠最不喜金智妮出去抽烟喝酒，偏偏金智妮两样占全，金应忠听到这个，又是一股子气，“死性不改。”
曾雅兰假惺惺叹了口气，“智妮，那种地方少去，容易学坏。”
金智妮日常无视她，只问了金应忠一句，“小昂呢？”
“他去朋友家了，不回来。”
金智妮没再说话，往楼上走去。
身后传来曾雅兰的声音，“看看这姐弟俩，都一个德行，吃家里的用家里的，从来不想事情。”
金应忠：“你也少说两句。”
回到卧室，金智妮想起那晚的江景，突然有种想记录下来的冲动。
金应忠敲了敲门，没等金智妮同意，就推门走了进去，不出所料，金智妮又在弄着单反。
“我听金总说，你这几天表现不错。”金应忠现在的语气还相对平和，“我金应忠的女儿就该这样，别让我瞧不起。”
金智妮拿着单反起身，准备出去。

“我在跟你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
“又是弄这些！又是这些！”金应忠抢过金智妮手里的单反，直接砸在了地上，“你妈已经死了！”
“金应忠，你疯了？！”金智妮捡起地上的单反，镜头裂了，这是她母亲买给她的。这次回国，她感觉金应忠是疯了，眼神恍惚，脸颊凹陷，头发花白，一个人怎么能老这么快。
“除了玩你还会什么？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知不知道！”金应忠双眼猩红，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开始砸卧室里的照片，
哐哐当当，玻璃相框碎了一地。
“这些有么用，有什么用！”
金智妮蹲下身，一言不发，低头捡开地上的碎玻璃，将里面的老照片，一张一张拾起来，手指被划破了也不管，只是静静地捡着。
“智妮，爸爸不是故意的……”金应忠冷静过来时，房间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他知道这些东西都是金智妮的“命根子”。
金智妮还是沉默，把照片都整理好，拉着行李箱，带上最重要的东西，这些老照片，母亲用过的相机，还有留下来的硬盘和手写的札记。
离开金家。
十一点，金智妮坐在滨江大道的长凳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吧嗒吧嗒抽了半盒烟，烟蒂掉了一地。
掌心被割破，鲜血顺着她的手心往手腕处流，时间一长，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凝固成一条条的血线。
拿回房子就带着金昂离开金家，她是这样打算的。
金智秀一个人在江边站了很久，这里的景色和以前大不一样了，高楼林立，到处都是钢铁怪物。
夜景很美，但有些冷冰冰的。
十一点，金智秀沿着江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她看到一个女人在抽烟，烟头上的火星儿忽明忽灭，那个人，像金智妮。
她走得越来越近，正是金智妮。
地上的烟蒂又多了一个。
金智妮再点上一支。

“智妮？”
金智妮呼出一口烟时，回头，竟看到了金智秀。她瞬间又埋下头，右手随意在脸上蹭了蹭，蹭掉泪痕。
她还带着行李箱，金智秀明白了几分。
金智妮没去明漫和Lisa那，因为她想一个人静静，偷偷哭一会儿也舒坦。
偏偏哭着哭着就遇到了金智秀，她跟金总的缘分真是……一言难尽。
“这么晚了还不回去。”金智秀在她身边坐下，看着满地的烟头，金智秀没想到金智妮会抽烟，但看她熟练的动作，绝不是第一次。
“你不也没回去？不用管我。”金智妮抬起头，没看金智秀，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眼睛肯定是肿的。
“有心事？”金智秀盯着她的侧脸，在夜里的轮廓很美，金智秀虽然不喜欢人抽烟，但看金智妮抽烟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用管我。”金智妮转过头看向金智秀，依旧是这四个字。
“咳咳……”金智秀轻咳了两声，她不喜欢烟味，有时候应酬，碰上爱吸烟的客户，她也要难受好一阵。
见她咳了起来，金智妮掐灭了手里剩下的那截烟，“你受不了啊？我不抽了。”
“好好的女孩子，抽什么烟。”金智秀干脆把她剩下的小半盒都没收了。
“哎……”金智妮瞧她这样，又不知道说什么，果然金总天生能治她。
“对身体不好。”
“好了，我知道。”
她眼睛还是红肿的，哭过。
金智秀还以为像金智妮这样的人，是不会哭的。
“跟家里闹别扭了？”
“金总，你要当知心大姐啊？”
金智秀不想跟她贫，见她手里攥着一张照片，顺手拿过来一看，是张在海边的合影，金智秀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久……
“这个小孩是你？”
十岁时的金智妮，留着短发。
“我十岁的时候，旁边的是我妈，漂亮吧？”金智妮用手指着照片上的短发女人。
金智秀越发肯定，金智妮就是当年的小孩。
因为在这张照片里，她看到了自己的背影。
十四年过去了，当年的小屁孩都长这么大了，金智秀不可思议地望着金智妮，目不转睛。
金智妮被她盯得反而不自在起来，“怎么？”
“你还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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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pter 16
金智秀凝视着金智妮，“你还记得我吗？”
十四年前，金智秀十八岁，金智妮刚好十岁。
那一年，她们见过。
金智妮揣摩着金智秀的话，显然她知道些什么。
“你……”金智妮盯着她，试图勾起一些回忆。
金智秀嘴角难得浮起一抹从心的笑容，或许是因为这段不可思议的再遇。记忆被送回十四年前，“我记得你当年，是个小矮子……”
看着金智妮几乎垂到腰间的长发，裙摆下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身材好到可以去T台走秀。金智秀怎么会把金智妮跟当年的短发小矮子联系在一起。
金智妮注视着金智秀的侧脸，那种熟悉的感觉不再朦胧，似乎有些明白了，“是你吗？那天在海边，是你……”
第一次去海边，金智妮永远记得。
她瞒着她母亲一个人去海滩玩耍，却不小心被海浪卷进海里，她是只旱鸭子，呛了好多口海水，当时被恐惧支配着，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她母亲了……
还好那时，有只手臂抱住了她。
“记起来了？”
“当然记得！”金智妮贴着金智秀坐过去，不正经地说着，“我初吻都给了你，怎么会忘了。”
“……”
她当时确实给金智妮人工呼吸了。
十四年了，金智妮还是记得很清楚。
呛着海水，意识渐渐变混沌。
金智妮还以为有美人鱼来救她了。后来上岸，她发现那人长了两条大长腿。
不过，她真的好漂亮。至少在金智妮的心里，没人比当年那个小姐姐还漂亮。
结果，当年的小姐姐，居然是金总。
只要缘分来了，这世界真的很小。
这张好看的脸，当初印象那么深刻，现在怎么没能第一时间想起来？金智妮直直地望着金智秀，当初的青涩早已被现在的成熟所代替，变化不只一丁半点，也难怪认不出。
“这么大了，还爱吃冰淇淋。”

金智秀想起这点，金智妮倒是没变。
“因为你啊，”金智妮咧嘴笑着，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目光就没从金智秀的脸上移开过，“因为你，我才喜欢吃，我一直记着……”
一个嗜好，因为她，保持十四年，成为习惯。
金智秀再被金智妮这样认真盯着时，感觉和当时不一样了。当时她还是个孩子，但现在不同，她已经出落得成熟大方。
金智妮被救上岸，清醒以后，就一直哭。
金智秀不懂得哄小孩，就给她买了冰淇淋，粉色的，草莓味。
金智秀转头望向江面，“记得当时吃了多少个吗？”
“五个。”金智妮脱口而出，那时的细节她记得一清二楚，“回去就闹肚子了，我妈还罚我一个月不许吃冰淇淋……”
笑着笑着，金智妮突然抿起唇，不说话。
因为重逢了某个人，金智妮的心情不似先前那般低落。江边的夜景真美，身边的人也很美，只可惜相机镜头被砸坏了。
“我要烟……”
金智秀朝金智妮转过头，“不许再抽。”
一晚上都抽了大半包烟。
“就一根，”金智妮朝金智秀伸了伸左手，还讨价还价，她知道金智秀不喜欢烟味，“我去旁边抽。”
“不行。”
“……”
因为光线昏暗，金智妮将手伸近时，金智秀才看清她手上的血迹，割了好几个口子，伤口也不处理一下。
“不知道疼了？”
“什么？”
金智秀拉过她的手，手掌小小的，手指骨节匀称，白嫩纤长。
一个人的变化真能有这么大，想当初，她的小手肉乎乎的，手背上还有五个小坑。
当年带着婴儿肥的金智妮，要比现在要可爱多了。
“怎么弄成这样？”
她拉着自己的手，声音跟夜色一样温柔。

“碎玻璃扎的…”或许是因为她们的关系有了些微妙变化，所以一句简单的关心，金智妮也比往日感动，为了防止金智秀误以为她有自虐倾向，金智妮紧接着解释，“不小心弄得，疼。”
说疼时，金智妮有想撒娇的冲动。
金智秀无奈看着她，外表虽然成熟了，身上还是带着点孩子气。金智妮则是时不时对着金智秀笑，金智秀在她心里，占有特殊的分量。
快凌晨了，她还一个人坐在江边，准确的说，在哭。金智秀纤细的手放在银色行李箱上，“我送你回去。”
“我不想回去。”金智妮痴痴地盯着她，看不够似的，曾经留在自己回忆里的人，十几年后再相遇，变成了现实，这感觉好奇妙。
“那你去哪？”
“不知道。”
金智秀不来，她也许在这里抽一夜的烟。
看看天空，一层层黑云卷来，像是在酝酿一场大雨。金智秀起身，这样坐下去也不是办法。
“你就不管我了？”金智妮扬头。
当年金智妮也对金智秀说过这句话，金智秀去帮她买冰淇淋，她以为金智秀要不管她，死活拉着金智秀的手，不让人家走。
说实话，金智秀也是没见过那么厚脸皮的小孩。
跟小时候一个模样。
金智秀回过身，“先去我家。”
金智妮笑着起身，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右手牵住了金智秀的左手，如当初一样厚脸皮缠着她，“好。”
金智秀没挣开她，由她牵着。她笑得灿烂，和刚才闷闷抽烟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夏天，两人掌心贴合在一起，已经不能用暖来形容。
再加上这天气，好闷，闷得人心里不安。
她们走在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滨江道上。
金智秀发现，金智妮这样紧紧牵着她的手时，她没办法再把金智妮当做一个孩子。
当年的金智妮只有一米三不到，比她矮了一大截，金智秀现在看金智妮，金智妮已经能平视她的眼睛，脸上早已不见当初的稚气。

她心情不好，金智秀张口想问什么，最后却只是站起身说了句“早点休息”。
金智秀起身的那一刻，金智妮抬头，下意识拉住了她的手……


第17章 Chapter 17
“饿了？”金智秀问。
“没，”金智妮松开金智秀，她心底其实在说“想要你陪我”，可已经这么晚了，“没什么。”
金智秀去洗手间，将洗手液挤在掌心慢慢揉出泡沫，望着镜子，有些走神。
她出来时，金智妮正趴在客厅阳台边抽烟。
果然老实不过三秒。
隔着阳台的落地窗“哗”的一声被推开。
金智秀朝着她走了过去。
金智妮左手夹着烟，藏了藏，就像是学生时期偷偷抽烟，被班主任抓了现形。
别说，金总的气质还真有点像。
“有烟味，你进去……”
“没事。”金智秀走到金智妮身边，她抽的是薄荷烟，味道淡淡的，不算难闻，也谈不上喜欢。
金智妮又吸了一口，将烟雾吐到黑夜里。
金智秀在一旁看着她。
在金智秀面前抽烟，金智妮有些别扭。像金总这样的老干部，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不正经的女人？完全有可能。
金智妮夹着烟没再吸，把烟灰轻轻弹进纸杯。
“什么时候学的？”金智秀见金智妮手上熟练的动作，不知不觉，她又在打探人家的隐私问题。
金智妮很乐意跟金智秀聊天，“十七岁吧。”
十七岁，还未成年，比金智秀想象中早多了。
在别人眼里，金智妮做惯了特立独行的人。
“为什么抽烟？”沉默一阵，金智秀继续问。

金智妮很讨厌别人这样追问，但从今天开始，金智秀是个例外。她可以很有耐心地去和金智秀聊天，甚至说一些自己不愿和别人提及的事情。
因为金智秀对她来说，是特别的人。
金智妮转身面向金智秀，风吹得她发丝凌乱，金智妮伸手，慵懒地将头发往后一拨，露出光洁的额头。极具风情的动作，她和金智秀说笑道，“因为抽烟有种特别的…女人味。”
金智秀静静打量着金智妮，心情复杂，当初的小屁孩，在跟她谈女人味。不过，用女人来形容现在的金智妮，的确更为合适。
“抽烟不代表成熟。”金智秀显然不认同金智妮的观点。
金总又要教育人了，金智妮突然有些喜欢被她训话。
“嗯，”金智妮看着金总的好身材，点点头，“你不抽烟，也很有女人味。”
金智妮一不正经，金智秀就不知该怎么说她，索性皱眉不接她话。
“我错了，”金智妮笑着求金总原谅，“我开玩笑的。”
明知道金智秀不喜欢开玩笑，可金智妮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好像弄得金总“无语”，她别有种乐趣。
金智妮的笑，有时候很纯粹干净，像个孩子，就好比现在。
金智秀越靠近她，越看不透她，却又越想了解她。连金智秀自己都不曾注意，她对金智妮的关心，在逐渐变多。
“心情不好算吗？”金智妮手里的烟已经燃了三分之二，语气轻松地说着，“心情不阳光，所以抽烟。”
这句话她说得像玩笑话，但金智秀知道她是认真的，她那双眼睛仍有哭过的痕迹，大概是最好的证明。
就在金智妮要继续抽烟时，金智秀伸手把剩下的那截烟抢过，掐灭，扔进纸杯。
金智妮朝金智秀委屈地咬咬唇，“我心情不好，你不安慰就算了，还抢我烟。”
“…你可以跟我说。”这句话，金智秀晚上在江边时就想说，结果酝酿到现在。
金智秀在关心她，只是一直压着，金智妮不傻，她心里能感觉到，但她喜欢嘴上说“傻话”，“说什么？”
“心情不好，可以跟我说。”金智秀目光柔和。
金智妮听了，心里好暖，想抱她。
其实在江边的时候，金智妮就想抱她。
已经很久没有过想抱一个人的冲动。

“说了…你会哄我吗？”金智妮的回答依旧不走寻常路，她知道金智秀不擅长哄人，当年就是。
果不其然，这个问题难到了金总。
金智秀还没回答，金智妮已经走到了她跟前，缓缓将头靠在她肩上，和那晚一样，金智妮靠在她肩上。
“我不抽烟，你让我抱一下…”金智妮闷闷说着，声音很低。未得到金智秀的允许，她已经伸手环住了人家的腰，先斩后奏。
她不知道金智妮在难受什么，但当金智妮瘦小的身子贴到她身上，闷声闷气说了这么一句时，金智秀有些心疼了。她会说理，但不太会哄人。
此刻，除了让金智妮抱着她，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让对方排遣心事。
十岁那年，金智妮也是这样抱着金智秀。
还记得，金智秀帮她擦着眼泪，告诉她：别哭，妈妈很快就会过来找你了。
而今……
“你知道么，我妈走了，”金智妮深吸一口气，抱紧金智秀，“再也不会过来找我了。”
她母亲已经去世七年，她早该释怀了。只不过今晚发生那些糟心的事情，又再遇了金智秀，回想起当初的点滴细节，她忍不住想哭。
“再也不会过来找我了……”重复时这句话时，她的声音有丝颤抖。金智妮松开金智秀，说了抱一下就是一下，她不想让别人觉得她太脆弱。
没有半点啜泣，可金智秀看她时，她的脸却被泪水打湿了。
“她只是换了种方式陪你。”金智秀说着，伸手捧过她的脸，帮她擦着眼泪，一如当年。
“我也这么觉得……”金智妮笑了笑。
哭着笑最让人心疼，金智秀望着她泛红的双眸，冲动了一回，金智秀不自禁拉过她，慢慢抱进了自己怀里。
没说一句话。
金智妮贪婪地抱紧金智秀，跟抱明漫和Lisa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觉得金智秀懂她，总能给她想要的。
她刚刚想错了，金智秀会哄她，而且，比任何人都会哄她。
风夹杂着几滴雨点，刮在她们身上。
“进去吧，”金智秀摸摸金智妮的脑袋，“下雨了。”
“嗯……”
天气预报说，下半夜有雷雨。

“洗完澡，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回房前，金智秀跟金智妮道了晚安，平时她十一点就睡了，今天算是特殊情况。
第二次在金智秀这过夜，金智妮直接把行李箱搬了过来。
大浴室留给金智妮用，金智秀用主卧的浴室。
金智妮冲着澡，哭了一场过后，果然舒坦。
洗了澡，换上睡裙，金智妮擦着头从浴室出来，金智秀卧室的门是紧闭的，或许睡了吧，金智妮在门口站了两秒，朝次卧走去。
雨越下越大，还夹着电闪雷鸣。
金智妮将窗帘拉死，钻进被子里，连头都盖住。
她讨厌雷雨天，她母亲就是在这样的夜晚出了车祸。
许是真累了，尽管隐约能听到雷鸣声，金智妮用被子蒙住头，还是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眼前的黑色慢慢眼变成一帧帧画面。
很混乱。一会儿是十几米的海浪将她卷入大海，一会儿又是雷雨夜晚一辆白色汽车跌入悬崖……
她还看到了她母亲，脸上血迹斑斑，慢慢断掉呼吸。
“不要！不要……”金智妮从梦中惊醒。
窗外的雷雨依然猖獗。
翻来覆去，黑夜里，始终无法入眠。
她一闭眼，就是那些画面。
开灯看看时间，才过了半个小时不到。
在床上辗转了好一会儿，金智妮掀开被子，下床。
凌晨一点，金智妮穿着一件低胸吊带小睡裙，走到金智秀的卧室门口，虽然有点犹豫，但还是敲响了房门。
金智妮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成熟点，这样她能多一份安全感，睡衣更不用说了，都是性感省布料的风格。
不像明漫，恨不得从头到脚，把自己包成一个粉色少女。
金智秀刚好还没睡，她靠在床头，正看着一张老照片。听到敲门声，便猜到是金智妮，她随手将照片放在床头柜上，起床去开门。
一拉开门，金智秀最先注意的，就是金小姐“极简式”设计的小睡裙。
金智妮一开口：“我想和你一起睡……”
金智秀目光迟疑地望着她，语气也很迟疑，“跟我一起？”
金智妮怎么觉得，金智秀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她抱了抱胳膊，解释，“打雷，我做噩梦……”

第18章 Chapter 18
“打雷，我做噩梦……”
所以想有人陪，金智妮的潜台词很明显。
她想，金智秀应该不会拒绝。
一声闷雷炸开，轰——
结果，她们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金智秀并没有让她进去的打算。
金智妮尴尬，刚想说“算了吧”，准备转身离开。
金智秀这时终于应了，“进来吧。”
卧室比客厅还要整洁，床上也是平平整整，几乎看不出睡过的痕迹，她一定有重度强迫症。
“这么晚你还不睡？”金智妮跟在金智秀后边。
刚刚她只是在门外轻敲了两下，金智秀就来开门了。
“现在睡。”金智秀微低着头，拉开半边被子，在床上侧卧着，躺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金智妮觉得金总有点…别扭。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睡裙，领口很低，再加上，她身材又有点料……
她现在跟金智秀也不算熟，穿成这样，不太合适？
但都是女人，有什么合适不适合的。
金智妮在床边坐下，望了望身侧金智秀的背影，突然很想笑，金总不会这么可爱，看到女人的胸都会不好意思吧？
床的右侧，金智秀只是闭上眼睛，并没有睡着。
金智妮轻手轻脚在床的另一侧躺下，“我关灯了。”
“嗯。”金智秀又应了一声。
就在要关灯的时候，金智妮看到了床头的照片。
照片里的金智秀，还是个面带青涩的女孩。金智妮觉得这个场景好熟悉，应该也是十四年前拍的吧，在那片海滩。
金智妮拿起那张照片，在床上缓缓挪到金智秀身边，“这张照片……”
“什么？”金智秀转过身子，金智妮离她太近，这一转，她们的头刚好蹭在一起。

“这个，”和金智秀，金智妮并不介意这样亲密的距离。她指着照片上金智秀身后的一个模糊小身影，惊讶地说道，“这个好像是我。”
相比之下，金智秀反而有些心不在焉，她好久没跟人这样聊过天；而双人床的另一侧，也好久都没有凹陷过。
“你等我一下……”金智妮突然想起什么，把照片塞给金智秀，下床。
“怎么了？”
“拿我的照片。”
两分钟过后，金智妮找来自己的那张照片，又风风火火地爬上了金智秀的床，把被褥和床单都蹭得乱糟糟。
金总家床上从来没有这么乱过，金小姐一上来就乱得不成样子。
金智秀想说她，做什么事都这么急躁。
然而，金智妮已经舒舒服服地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举着自己的照片，“你看这个，是不是你？”
金智秀先前就看了出来，金智妮的照片里，自己的背影入了镜。
再看十岁的金智妮，有点呆傻，不像现在这么机灵，金智秀轻声道，“你那时候肉乎乎的。”
金智妮看着自己的照片笑，“我这明明叫可爱。”
金智秀余光一扫，便看到金智妮勾起的唇角。金智妮一笑就没了攻击性，她很喜欢看金智妮这样笑，但金智妮极少这样。
金智妮举起自己的照片，跟金智秀手里那张拼一块儿，“这样看，我们是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拍的。”
“好巧。”就连金智秀也忍不住轻叹一句。
她的照片里有金智妮，金智妮的照片里也有她。
两人仰卧，轻声细语说着话，忘记了时间，还有窗外的雷雨声。
金智秀的目光又回到十八岁那年的自己，迟迟没有移开。
金智妮转过头，鼻尖蹭着金智秀的长发，一阵清香，她吸了吸鼻子，喜欢这个味道。
懒懒翻了个身，金智妮嘴里呢喃，“是命中注定要遇上……”
命中注定要遇上。
然后，安静了。

沉寂了好一会儿，金智秀扭头，金智妮软软趴在枕头上，眯上了眼睛，手里还攥着那张照片。
她睡着时，完全像个大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被子蹬到了腰间。
平时不规矩，睡觉也不会规矩，可想而知。
金智秀坐起身，伸手拉过被子帮金智妮盖上，拿走她手里的照片，这才关了灯。
表面上再坚强，骨子里都是害怕孤独的人，金智秀是，金智妮也是。
夜里的雨不知是几时停的，就像金智妮不知自己是几时抱住了金智秀。
缺乏安全感的她，睡觉总喜欢抱些什么。所以明漫总是各种操心，让她快些找个对象，明漫懂她，知道她其实特需要被人照顾。
半夜金智妮醒来过一次，梦里依旧是那些画面，不过怀里有人抱着，踏实多了。她知道她抱的是金智秀，反而抱得更紧，把头靠在金智秀的肩上，沉沉睡去。
金智妮和金智秀睡前都有吃安眠药的习惯，但是昨晚，她们都忘了。
闹钟照旧是不到七点响起，而对于常年有生物钟的金智秀来说，闹钟无非是个形式。
金智秀慢慢睁开眼，金智妮的脸近在眼前，金智妮听到闹铃声，几乎和金智秀同时睁开了眼。
她们枕着同一个枕头，搂着对方，就这样睡了一夜。
两张脸之间只隔了半拳的距离，就和上次在沙发上一样，但金智秀这次没有躲开，而是继续看着金智妮的眼睛。
或许是刚醒来，大脑还不够清醒，金智秀心里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她似乎在希望，金智妮下一秒……吻她。
金智妮也迷糊地和她对视着，左手臂还搭着她的腰，轻轻揽住，虽然这个姿势亲密过头了，但是金智妮没舍得推开，她喜欢抱着金智秀时的感觉。
这天清晨，如果金智妮没有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如果金智秀可以稍微主动一点，她们也不用等那么久，才走到一起。
闹铃声渐渐变大，金智秀清醒了，偏过头，移着身子去关闹钟。
“嗯——”金智妮也回到现实，轻哼两声，也跟着金智秀爬了起来，像只懒猫儿。她盘腿坐在床上，揉了揉头发，朝身旁的金智秀抿唇笑着，“早——”
金智秀也勾了勾唇角，道声早安，但笑容很快散了。
有点怅然若失，她曾经向往的生活就是这样，只不过现在，身侧不是自己的爱人。
*

“下午的会议你去组织，收集好员工意见，再附上你的建议，下周一中午之前，整理成文档发我电子邮箱。”
“没问题。”
金智秀开始让金智妮协助自己解决一些工作，金智妮悟性不错，很多东西只要教她一遍就能上手。在工作能力方面，金智秀之前是小瞧了她。
金智妮对这些繁琐的事情不感兴趣，但她会尽力去做，既然来了，就不想让金智秀瞧不起她。
5：00 pm，副总办公室，敲门声响起。
“进来。”金智秀以为是金智妮，但说话的却是一个低沉男声，“还忙呢，周五不早点下班？”
金智秀一看，原来是卓澎。她跟卓澎都是副总级，金智秀负责商务部门，卓澎负责技术部门，卓澎是她大学同学，比她还早一年进明瑞。
“卓总，什么事亲自跑一趟。”
“下班了还这么叫，”卓澎走到金智秀的办公桌前，“三十五楼偷窥的事情，人我查出来了，研发部新入职的一个小子，给开除了。”
“这件事公司论坛也说一下，免得大家不安。”
“你也吓着了吧？”卓澎见缝插针，“你就没想过找个人保护你？”
金智秀有点猜到接下来是什么话题，故意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我助理身手很好。”
“认识你这么多年，第一次听你开玩笑。我听明懂在给你介绍对象，就毛遂自荐了一把。”
“你别开玩笑了。”金智秀连头都没抬。
“我认真的，”卓澎突然从背后拿出一捧玫瑰花，“老同学，知根知底，你未嫁我未娶，年纪相仿，三观契合，挺合适。”
卓澎说这句话时，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自信，他清楚像金智秀这样的女人，从来不乏追求者。
“卓澎……”都说感情是要慢慢培养的，但要是一开始没感觉，金智秀都不愿意给别人机会，她有时也在质疑，自己的观念是否真的存在问题。

“我没让你答应，就想要个机会。”金智秀的犹豫，让卓澎觉得自己有一丝希望，毕竟不是果断拒绝。
这时，敲门声响了三下，然后门被推开。
金智秀知道是金智妮，因为这是金智妮的风格。
金智妮捧着一摞资料，推门进来，下午的会议才散会。
一到办公室，看到金智秀身边的男人和红玫瑰，金智妮察觉到气氛不对，她看了眼金智秀，“打扰了……”
“智妮，”金智秀叫住她，“你等等我。”
金智妮停下脚步，这是什么情况，留下来当电灯泡？
金智秀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试着去将就一段感情，她对卓澎说道，“还是做朋友吧……不好意思，我晚上约了她一起吃饭。”
前半句说的很小声，给卓澎听，后半句金智妮也听到了。
一起吃饭？金智妮意识到自己又当了次挡箭牌，真成专业户了。
卓澎识趣，没再继续纠缠下去。
明知道感情不能强求，却又控制不了自己的喜欢，单恋就是这样产生的。
金智妮把材料放在自己的工位上，还反问金智秀，“你什么约我吃饭了？”
“你不是想吃我做的饭吗？就今天吧，去我家。”
金智妮那时也就随口一说，自己都快忘了，金智秀竟然还记得，“好啊，蹭饭我当然乐意。”
从金家搬出来以后，这两天金智妮住在Lisa那，找房子的事情，还是需要点时间。
“我觉得卓总人挺好的，身材长相都还不错…”车里，金智妮想起刚刚办公室的情形。
“你喜欢他？”
金智妮话还没说完，就被金智秀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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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Chapter 19
“你喜欢他？”
“我觉得你们挺合适的，”金智妮系上安全带，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她打量着金智秀脸上的表情，“你…不考虑给他一个机会？”
金智妮也八卦起人家的终身大事来，头一回。
金智秀的脸上没有表情，表示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和她相处，金智妮几乎习惯了冷场。
星期五的下班高峰，日常堵车。
“晚上想吃什么？”
听这语气，金总是十八般厨艺样样精通，“你都会？”
“看着做。”这十几年，金智秀大部分时间是一个人生活，很多不会的事情，时间一久，也慢慢会了，就像习惯孤独。
金智妮一点都不客气，“我要吃清蒸鱼。”
“我们先去超市。”
从超市买完菜回家，刚好六点。
金智秀并不经常下厨，因为不喜欢一个人吃饭。她没有一天不加班的，习惯让工作填满生活的四分之三，家对她来说，就是一个短时休息的场所，一点烟火味也没有。
金智妮来过金总家几回，也变得随意，大袋小袋往厨房一放，这才像是厨房。
“你先出去，吃饭了我再叫你。”
“我帮你洗菜。”金智妮闷头捯饬着那些食材，弄得厨房一团糟。
“笨手笨脚的。”金智秀没生气，反而笑了她一句，也没赶她走，就让她在一旁待着。
金智秀头发盘起，挽起衬衫袖子，腰上系着围裙，低头熟练地切菜，认真的模样特别温柔。
金智妮在一旁望着金智秀的侧脸出神，事业出色，又懂生活，长相身材无可挑剔，难怪那么多人想追金智秀，别说是男的，她一女人看久了，心里都有点蠢蠢欲动。
能娶到金总的男人，上辈子估计得拯救银河系。
金智妮就这样看着看着，洗菜槽的水龙头都忘了关，直到水快溢出来……
金智秀伸手关了水，金智妮的眼神让她不由得有些多想，她盯着金智妮的眼睛，低声问，“发什么呆？”
“想娶你做老婆……”
金智秀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

“你要是男的，我一定死皮赖脸给你做女朋友，”金智妮低下头继续洗着青菜，嘴里开玩笑道，“小时候你救过我，就当以身相许……”
“胡说八道。”
“青菜洗好了。”
“你出去吧。”
金智秀忙自己的，没再跟金智妮说话。
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金智妮走出厨房，果然，跟金总不适合开玩笑。
厨房里，金智秀心不在焉地处理着食材。
她觉得很荒谬，为什么会对金智妮产生那样的想法，甚至在期待什么。
金智妮比她小八岁，任性幼稚，明明没有一点符合她对另一半的要求。
可是……她偏偏对金智妮有感觉。
“金总，你电话响了。”金智妮拿起金智秀的手机，走去厨房。
金智秀手上戴着手套，不方便接听。
“我来。”金智妮滑了接听键，然后举着手机贴到金智秀耳边。
“喂？”
“姐，我一小时后到你家。”
“不是明天到吗？”
“行程临时改啦，我想在宁城多玩两天。”
“我在家，你正好过来吃饭。”
“好，待会儿见。”
打电话来的是蓝冉，金智秀的表妹，比金智秀小了三岁，因为都是独女，她们从小又一块儿长大，感情就像是亲姐妹。
金智妮听得出来，是有其他人要过来吃饭。
“等下我妹妹要过来。”金智秀跟金智妮解释。
金智妮点点头，看了看厨房，“要我帮忙吗？”
“不用。”
餐厅里都是饭菜的香味，金智妮闻着味道跑过去，看桌上的菜式，四菜一汤，色香俱佳，她当初推荐金总从事餐饮行业，是正确的。
她说了句想吃，金智秀就特意给她做了清蒸鱼。
金智妮有点小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