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晕乎乎地来到客厅，看见那里一片狼藉，各种颜色的酒渍混杂着烟灰凝固在地板上，而闵玧其就站在落地窗边上默然地看着他，这景象让田柾国脑袋抽疼一下，他用劲地锤了锤额头，想让自己完全清醒过来。
「玧其哥，就你一个人么？」
智旻呢？
没问出口的三个字像个惊雷在田柾国脑子里炸开，他似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跑回卧室翻找了一圈。 莫名其妙的不安感包围了他，他把所有柜子都打开看了一眼，却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哥，智旻呢？」
最终还是抵不过心里的疑惑，田柾国来到闵玧其面前急切地问道，可后者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似得，自顾自地说起其他的事，「李安然的葬礼还没结束，大家都在找你。」
「嗯，知道了。」田柾国撩了一把湿润的额发，疲惫地叹出一口气。「那智旻呢？」兜兜转转又回到这个问题，闵玧其看了他一眼，但依旧没有回答。
「他在哪儿？」许久没有得到答案，田柾国有些发怵，他稍稍提高了音量，再次问道。
「智旻呢？去哪里了？」
「葬礼？还是去录歌了？」
慌乱已经显露出来，闵玧其像个看戏的观众，在台下漠然地欣赏着弟弟的表演，他丝毫不在意那人是否假戏真做，他就那么淡然地看着，等时机到了，就提起一边嘴角，轻声地嘲讽道，「朴智旻去哪儿了，你难道很关心吗？」
「什么？」没有明白过来哥哥的意思，田柾国耸了耸肩。他想他实在不懂这句话的用意是什么，他只是想要确认朴智旻人在哪里而已，这本是无可厚非。
那一脸不解的表情让闵玧其有些胸闷，他仰起头舔了下嘴唇，嗤笑，「还找他干嘛呢？还嫌闹的不够吗？」
「……」
「以后不要再问智旻的事了，他不是你的附属品，你没有资格定位他，他朴智旻想去哪里想和谁在一起，都没有义务非要告诉你。」
「……」
「懂吗？」
「……」
「他自由了。」
自由。这代表了什么呢？
听完闵玧其的话后，田柾国内心的不安越发涨大起来。他紧紧地盯着闵玧其的眼睛，不想错过任何细节，他多想下一秒对方就告诉他，「逗你玩儿呢，是隐藏摄像机」。他甚至偷偷观察了一番周遭，想要看看有没有机器运行时的红点。
可那都是妄想。
田柾国深知闵玧其是个多么严谨的人，若他说人自由了，那一定就是自由了。
浑噩地往后退了一步，田柾国开始疯了一般地找手机，等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来时，才发现手不知何时已颤抖地难以控制。
「该死！」田柾国骂了一句，甩甩手命令自己冷静。他打开通讯录，一眼就看见了朴智旻的电话，那串熟悉的数字从始至今都听话地待在首位，它哪里也没去，但它的主人却已经慢慢逃离了田柾国的世界。
「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请查证。」
听筒里传出来的女声仿佛隔了很远，远到田柾国都不能确认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他第二次拨通了那个电话，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然而无论他打了多少次，还是什么也没有改变。
在他第十次想要重拨时，闵玧其终于夺过手机制止了他发疯一般的行为，「说实话，你这样挺可笑的。」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闵玧其如是说。
想要越过二哥重新拿回手机，被那哥拦下了，可就凭力气来说，闵玧其又怎么能拉得住他。在一段时间的纠缠后，闵玧其终于没忍住一脚踹上了对方。
「我看你特么疯了吧！田柾国。」
「对！我是疯了！」捂住被中伤的腹部，田柾国突然吼了出来，「我在意的人一个一个离我而去，你让我怎么不疯！」
「……」
「……」
「呵，一个个离你而去？这可能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闵玧其附到田柾国耳边，一字一句说的不甚清晰。
·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明明是你，先不要智旻的。」

-----封-----

＜19＞
「Buenos días （早上好）」，朴智旻推开诊所的玻璃门，迎着医生惊诧的表情给了对方一个拥抱，「好久不见。」
「噢Chim！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飞机就来见你了。」
医生仰头笑了一声，拍了拍朴智旻的肩膀，继而问道，「说吧，是不是药又吃光了？」
朴智旻未置可否，他摊开手，瘪了瘪嘴。
「看在上帝的份上Chim，我必须再次提醒你，安眠药绝对是不可以依赖的。」
「我正在学着戒掉。」朴智旻像个孩子一样笑起来，若你是第一次见到他，一定不会想到，这个有着天真面孔的年轻人竟是一个重度失眠症的患者。医生惋惜地摇摇头，回到座位上为他开起了药方，「真希望是最后一次。」医生喃喃。
收起了硬挤出来的笑容，朴智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是最后一次了】，他暗自发誓。
·
拿到药后就往家走，一路上碰到许多熟面孔，有的竟然还可以叫得出名字来，「Buenos días」，朴智旻不断重复着这个短语，换来了街坊领居热情的笑容与拥抱。
不知不觉就已经在这个南半球的城市生活了两年，越来越熟练的西班牙语，越来越适应的气候，竟然都让这次归来显得无比惬意，好似这才是他真正的家乡。
他的房子在布市临海的郊区，往往他去镇上采购好东西后，会坐上一辆投币5比索的巴士，经过半小时的摇摇晃晃后下车，然后再步行上一刻钟的时间。交通是有些不方便，但也别有滋味。
房子就在海边，一打开朝南的窗户，就能吹到腥甜的海风。与釜山湛蓝的海水相比，布市的海呈更加温柔的月白色，各有各的美，朴智旻说不出更喜欢哪一个。但或许是连他自己都忘了，两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布市的海时，并没有看出任何吸引人的地方，死气沉沉的一片汪洋，多看一秒钟都是煎熬。那个时候的他太过想念家乡的色彩，釜山的湛蓝在脑海里越发浓郁，最后形成一种失真的执念。或许感情也一样吧，若是得不到超脱，人就只能在小小的一片海里打转-----再次感受到远离故土的海风，朴智旻好像真的就想通了许多事情。
执念如渊，是渐入死亡的沿线，执念如尘，是徒劳的无功而返。耗费了十载青春，他也终是学会了放手淡然。
「Chim！」
听见隔壁阳台传来了一声称唤，朴智旻收起思绪，他笑眯眯地转过头去招呼道，「Neva，好久不见。」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应该让我爸爸去接你的，」正在说话的小姑娘名叫Neva，是朴智旻邻居家的女儿，八九岁的样子，和阿根廷大多数人一样，十分热情好客，「今天就来我家吃吧，上等的牛排！」那布满雀斑的脸蛋上洋溢着兴奋的表情，根本是让人难以拒绝，朴智旻点了点头，笑着说「我得把我的行李先整理出来。」
「我可以来帮你吗？」
对上小孩子特有的星星眼，朴智旻无奈地招招手示意她过来，而后就看见人蹦蹦跳跳地消失在阳台后，不一会儿自家的门铃便响了起来。
Neva对朴智旻带回来的东西特别感兴趣，嘴上说是来帮忙，实际却是在寻宝。
「这是什么？」
「速食拉面…」
「这个呢？」
「额，那是哥哥刮胡子用的…」
「啊~原来是剃须刀啊！和我爸爸的不一样呢！」
「……」
「那这个呢？」
「泡菜，你上次有吃过的。」
「啊我知道了，就是那个酸酸的菜叶吧！」Neva蹲在行李箱旁边，把好奇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在一边，朴智旻有些哭笑不得，但也随她去了。
「咦？」显然又有了新发现，Neva从夹缝中扯出了一叠纸，正反翻看后发现是个信封，她把手里的东西高高举起来，嚷嚷道「Chim！这是你信吗？」
回头看了眼，朴智旻淡淡地「嗯」了声。
「怎么不拆呢？」
朴智旻把最后一件大衣挂进衣橱里，转身给了Neva一个微笑，「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他说。
「那就扔掉咯！」
小孩子哪里懂大人笑容里的深意，她将“不重要”误解为“没有用”，便兴致勃勃地想要帮人处理这个“垃圾”。
「等等，」朴智旻拦住了她，并伸手把信封拿了回来，「还是等我看过之后再扔吧。」
仰起稚嫩的小脸，Neva不解地注视着对方。她实在不懂这些反复无常的大人，明明心里很在意，却又说不重要。「那你要什么时候看呢？」她撅起嘴，嘟哝着问道。
「下次吧，」朴智旻摸了摸女孩的脑袋，「下次我会看的。」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立马投入到新的寻宝之中，她没有看见朴智旻对着那封信久久发呆的样子，当然她也不知道他脑子里混乱的思绪。
·
下次是多久呢？
下次，恐怕只是一个遥遥无期的日子罢了。

在Neva家蹭了两顿饭后，朴智旻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找到了重回布市的实感，他没有拒绝邻居们的邀约，在夜晚降临时，和那些热情的本地人一起去了附近的一个酒吧派对。
「这不是Chim吗，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第一次来和我们一起玩。」
「总要有所改变，」面对人们友好的搭讪，朴智旻也都笑着回应了过去，「这是第一步。」
「欢迎加入。」
随着派对大门的打开，仿佛心里的某扇门也被打开，那里绮丽的灯光四射，或许就是全新世界美好的象征。朴智旻随手在侍者的托盘上拿了一杯淡黄色的酒，小酌一口觉得十分温和，便仰头一饮而尽。
酒精是个好东西，它不一定能解愁，但它一定可以在人心情愉悦的时候更添惬意。朴智旻觉得此刻的他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久违的舒畅感让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又端过一杯酒，不着急喝，就放在手里把玩，他随意地观察着周遭正在狂欢的人们，然后就看到一张和他有着共同特征的脸。
朴智旻先是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在这种本地聚会里应该很难有陌生的外国人出现才对，可当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那里时，那个人依然在那里。黑眼睛，黑头发，他是一个亚洲人，甚至，他还是个韩国人。总觉得那五官莫名的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就在朴智旻想要主动过去询问时，那男人竟先一步起身，朝朴智旻走了过来。

----封----

＜20＞
「Hola…」朴智旻看到那人径直走到自己对面坐下时，一时有些无措，他张开手掌晃了晃，尴尬地打了声招呼。
「你好。」那人回应道。
「你竟然真的是韩国人？」嘈杂的音乐声快要掩盖两人的交谈，朴智旻朝对方靠拢了些，「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男人爽朗地笑起来，可以看到他洁白的贝齿和左边脸颊的一个酒窝。
「我还以为你对我没什么印象。」
「不好意思…但确实是……不太记得了…」
「啊，也对，」那人把拳头放在唇边低声轻笑，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那一次你喝醉了呢。」
「嗯？」
「不记得了吗？在首尔，你找我要一杯蒸馏伏特加。」
在人的提示下朴智旻终于恍然想了起来，他一拍手，觉得这种缘分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都想起来了吗，朴智旻xi。」
「你认得我？」
「不不，我为你调酒的时候还不认得你，」男人摆摆手，笑的更深了，「但是后来还是多少有些了解了，我是说你们组合。」
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朴智旻端起面前的酒，又喝了一口。
「不过朴智旻xi真的和电视里看起来不太一样。」
「诶？」
「我的意思是说，现实中你要更好看一些。」
不是头一次被同性这样夸了，但说的这么直白还是让朴智旻有些难为情，他给了个微笑，客套地道了谢。
之后便是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
那男人说他叫艾凡，是个职业调酒师，这次是来阿根廷研习的。
全程大多是那人在讲话，朴智旻就礼貌地聆听着，几乎不搭腔。也许是看出他的不感兴趣，男人适可而止地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朴智旻，「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之后就不露声色地起身，找个借口离开了。
看着那还算高大的背影淹没在欢快的人群中，朴智旻松了一口气。本以为和那人的缘分就到此为止，却不知这只是一个开始。

嗡…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吵醒了宿醉的人，朴智旻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在床头柜摸寻了会儿，把手机拿了过来。
睡得有点久了，一时难以适应手机屏幕的光线，他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看清了来电显示上的名字-----金泰亨。
「喂…」
「呀！朴智旻！打了多少个电话啊你才接！我还以为你给我留了个假号码！」通讯一连接对面就传来连串的低音炮轰炸，嗓门大的人脑仁疼。金泰亨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无非是什么要飞来看他的好亲故之类，朴智旻晕晕乎乎地附和着，等电话一挂，就再次蒙头睡了过去。但才咪了三分钟，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骤然睁开眼。
.
什么？金泰亨要过来？！
.
猛地重新抓过手机，果不其然看到十几个金泰亨的未接来电，以及一条他发来的实时定位，还没有看清具体位置，一张傻兮兮的自拍又弹了出来，照片上的人正咧着他的四方嘴比剪刀手，而背景正是本市机场的航站楼。
靠……
好好的懒觉也不能睡了，朴智旻有些郁结，他抓了抓鸡窝一样的头发，随手拿了身干净的衣服就朝浴室走去。以最快的速度拾掇好自己，拿上一盒奶和面包当午饭，再踩上双帆布鞋就急匆匆地跑出了门。
他住的地方离机场车程一个半小时，还算可以忍受，但很不巧今天是上班日，邻居没车可以借他。更令人抓狂的是，朴智旻在路边小走了十分钟，竟然连一辆出租车都没有看到。
金泰亨打来电话催促，两人互怼了一番，对方撂下一句「要是再不来接我，我就去官博爆你丑照！」，把人气的够呛。
就在朴智旻无限抱怨的时候，一辆吉普悠悠地停在了他旁边。
「上车，」车窗被摇下来，车主对朴智旻扬了扬脑袋，说「要去哪里，我送你。」
「啊，是你，艾…」
「艾凡。」
「对，艾凡，」因为没记住别人名字，朴智旻抱歉地吐了吐舌头，他最后确认了一下周围依然没有出租车，才终于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里，「那就麻烦你了。」
无声地笑了下，男人一个倾身想为朴智旻系安全带，「我自己来，谢谢。」陌生人的接近让人不太自在，朴智旻僵硬着从人手里夺过带扣，不露声色地拒绝了对方的谄媚。对于这种满怀戒备的表现，艾凡倒也觉无所谓，他自然地收回手，挂好档，平稳地把车开了出去。
大概是车内气氛真的有些尴尬，艾凡不知从哪儿摸出一盘CD塞进了光驱，没一会儿音箱里就传出了音乐声。
是首很有年代感的中文曲子，女歌手低沉的嗓音有留声机的质感，像是在娓娓地诉说某个故事。
*时光一逝永不回
往事只能回味
忆童年时的竹马青梅
两小无猜日夜相随*
凭朴智旻的中文水平难以完整地理解歌词的含义，但他歌手的直觉告诉他，曲子里满是心酸与无奈。慵懒地倚在椅背上，朴智旻半阖着眼睛看窗外的风景，觉得好似世间的汹涌终于平定了下来。
「朴智旻xi的失眠有没有好一点呢？」
「……」突如其来的询问打断了朴智旻惬意的遐想，他睁开眼，看见路边的赛波树快速朝后面退去，红色的花，墨绿的叶子，都变成一道道线条与人擦肩而过。「好多了，谢谢关心。」他说。
接着便是一路无言，只有首首老歌不绝于耳。
.
一个半小时后，95两人终于见到了面。
金泰亨像个考拉一样挂在朴智旻身上，哭诉自己漂洋过海来看亲故有多疲惫，等他腻歪的差不多了，才发现来的不止朴智旻一人。
「那司机怎么还不走？」看着艾凡站在车门前一脸微笑的样子，金泰亨小声问道，「鸡米尼你包车来的啊？」
尴尬地摆摆手，朴智旻赶紧解释，「他不是司机，他叫艾凡。」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艾凡绅士地走了过来，自顾自地接过金泰亨的行李就往后备箱搁。
「诶，不用了吧…」朴智旻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那人已经先一步为他们打开了车门，「这里打车贵，我送你们回去。」
「这…」
和朴智旻的扭扭捏捏刚好相反，金泰亨倒是大方的很，长腿一迈就钻进了车里，路过朴智旻时还在人耳边呢喃了一句，「这不就是司机吗？」便让朴智旻更显忸怩了。
「今天真的太麻烦你了，这样吧，回去我请你吃晚饭。」实在不能拒绝好意的话，那就只能这样还人情了吧。
艾凡愉悦地答应了下来，等朴智旻坐进车后为他关好门，然后自己也回到了驾驶室里。
回去的路就比来时要热闹的多，坐在后排的两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艾凡贴心地把音乐声调小了几度。金泰亨真的很活泼，他拉着朴智旻的手讲拍戏的趣事，讲到兴奋时整个人都能笑的瘫倒在人身上。
「所以这次来能呆多久？」调整了一下坐姿，朴智旻伸手推开金泰亨的脑袋，但那是徒劳，无论怎么推下一秒就又黏了上来。
「取完大瀑布的景就回去，最多一星期吧。」
说这话时，金泰亨的脸颊正紧贴着好亲故的脖颈，他抬起眼睛看向后视镜，正巧对上艾凡偷看的眼神。金泰亨就那么死死地盯着，直到那人认输似得别开了视线。

车开回了郊区后，他们决定在镇上的一家本地餐厅用餐。或许是有陌生人加入的原因，三人交谈的氛围和话题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而微妙起来。
「金泰亨xi，和女朋友交往的还好吗？」艾凡面带微笑地问出这句话，明明看似十分友好，可金泰亨却觉得他图谋不轨。这不，话音刚落，朴智旻就被辣椒呛的猛灌了几口水。
「泰泰你谈恋爱了？」
抽了张纸巾帮人擦干净嘴角的水渍，金泰亨不慌不忙地说，「对啊，不过早就已经分手了，呀！你都不看新闻的吗！」
「谁去关注那些绯闻啊，真是…」朴智旻戳起一块沙拉放嘴里，话说的含糊不清，「难道就是那个女一号？」
「嗯，是她没错吧。」抿了一口葡萄酒，艾凡悠悠地插了句嘴，待金泰亨投来冷漠的注视时，他便杳然垂下眼睑。
「原来真的是她，呀，金泰亨你以前不是说很喜欢那个姐姐么，怎么交往了又吹了啊？」
一面对朴智旻就重新恢复了笑脸，金泰亨咧开嘴露出蠢蠢的下排牙，说，「都怪入戏太深呗，等我一走出戏，就发现不喜欢她了。演员很多都这样啊。」
「……」
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理论，朴智旻惊的下巴都要掉了，他睁大眼睛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感叹「果然长得帅的人，就是不一样。」
金泰亨笑的更欢了，他单手撑住脸，久久地看着朴智旻的眼睛。
「我们这群人里，大概只有鸡米尼活的最真了。」
「诶？」
被莫名的话语弄的茫然，朴智旻想深入询问，却又看到金泰亨不愿再继续话题的样子，只好作罢。
一顿晚饭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吃完了，走出餐厅后，金泰亨随艾凡去车上取行李，两个大男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沉默无语。
「金泰亨xi，可真是个好演员。」
最后是艾凡先撕破了死寂，他打开后备箱，把金泰亨的东西提出然后递了出去，后者面不改色地伸手接住，抬起一边嘴角笑笑。
「彼此彼此。」
说完便转身要走，刚行了两步，又回头与人对视。
「艾凡是吧…」金泰亨邪魅地一笑，说，「对于朴智旻，你千万，不要靠的太近噢。」

-----封-----

＜21＞
排完最后一次舞，田柾国仰头深深喘了几口气，倚着镜子坐下。后背早就被汗水濡湿，不一会儿邻近的镜面上就蒙上了一层雾气。
他打开手机，发现页面还停留在两小时之前的地方。他把那张图点开，放大缩小看了好几遍，又退出去刷评论，反反复复。
「半小时之后来录音室，」突如其来的说话声让他下意识地藏了一下手机，这个小动作被闵玧其看到眼里，忍不住嗤笑了声，「那张照片你看了两天了，装什么痴情。」说完便离开了练习室。
二哥的嘲讽并没有让田柾国心有不甘，他甚至借着闵玧其的话来鄙夷了自己一番。
对，装什么痴情。
或许就和所有人说的一样，他就是幼稚，自私，舍不得放弃未知的疯狂，却又奢求平淡的陪伴。李安然的葬礼还没结束，朴智旻就走了，一瞬间田柾国可以拥抱的人全都消失了，他颓废过，但闵玧其提醒他，他连颓废的理由都是不正当的。「如果一个人连自己为什么哭都不知道，那还哭个屁。」于是他抹干眼泪投入到工作中，哥哥们安排什么他都去做，但不去思考，不去猜，仿佛给心上了一把锁。
.
田柾国必须承认，他是思念李安然的。
他们也曾朝夕相处过两年的时间，没有谁能突然就忘了对方。田柾国把念想寄托在李安然的作品上，他安静地欣赏着那些文字或是电影，揣测李安然写下这些故事时的心境，是悲是喜，还是像此刻的他一样空虚。曾经田柾国希望李安然能给他安排一个最好的结局，但后者却以天人两隔的方式断了他的想法，他除了怀念，什么都做不了。
但或许，这还不是最烂的牌。
李安然曾说，「人生真正的烂牌，是自己放弃自己。」
说的很对，但也不全对。田柾国后来才明白，最烂的牌不是自我放弃，而是被最信任最依赖的那个人放弃。
.
田柾国没有念过朴智旻，因为没有实感。
他还没有意识到朴智旻真的已经走了，不是身体去了遥远的地方，而是那人的心，已经从田柾国这里离开了。
宿舍里每个角落都有朴智旻的味道，有着不管他离的多远，都永远不会散去的气息。田柾国攥着李安然的手写稿站在房间里，他眼睛盯着那一个个娟娟字体，可每一个毛孔却都在呼吸着有朴智旻气息的空气，他混乱，却又安心。好似两个人都不曾离开过他。
而这一切假象终于在两天前，在他看到了那条金泰亨更新的推特之后开始动摇。
他看见金泰亨发布了一张与朴智旻的合照，两人一如既往的亲密，脸颊挨在一起，笑靥如花，照片下是一句简单的文字，「要和智旻一起变成老爷爷」，老话重提让粉丝都炸开了锅，评论里清一色的都是「95真爱」。
说不出来什么感觉，田柾国觉得心里堵的慌。与以前那种浓烈的愤怒不同，这次的刺激来的沉闷的多。

「之前让你写的词弄好了吗？」闵玧其摘下耳机，起身出去接了杯水，等回来时就收到了田柾国的几张草稿纸，每一张都是擦了又划，密密麻麻的让人难以看清。
「什么狗屁东西，」纸张被扔了出去，有的落到地上，有的擦过田柾国的脸颊，「你到底在不安什么。」闵玧其捡起面前的一张纸，随意又扫了一眼，满是绝望、灰色、坠落之类的词藻，作为哥哥他也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我以前就说过，三心二意办不好事。」
「……」
「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个空壳。」越过面前这埋着头的“乖弟弟”，闵玧其重新坐下做起自己的工作，不打算再理他。
「……」
田柾国愣了会儿，蹲下身一张一张捡起草稿纸。其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怎么写出来的他根本不记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手在拼命地写写画画。
「哥…你说我这究竟是怎么了？」
良久得不到回答，就在田柾国准备放弃离开时，醉酒的声音才不急不缓地传了过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也未必清晰。」
「……」
「但你现在愿意去思考源头，我觉得已经有进步了，」闵玧其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下，然后抬头睨了他一眼，「以前的你可莽撞多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称赞，反正田柾国听后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耷拉着脑袋，肩上顶着千斤重的疑问。
「李安然去世的打击真的很大吧？」
「……」
不知道这种明知故问的话题有什么意义，但田柾国还是诚实地点了头。他看见闵玧其放下了手里的活，把椅子转了过来与他面对面，然后舔了舔唇角，轻声问道，「那如果死的是朴智旻呢？」
如果死的是，朴智旻…
……

田柾国根本回答不出那个问题。
他觉得离他太遥远。
.
今天又重新读了几章李安然的书，却没有找到一点安心。好像可以用的慰藉都用完了，他浑身都不舒服，明明哪哪都有熟悉的气息，但仍觉得不够。好似一个隐性吸毒者，不发毒瘾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瘾君子。
可他到底想要什么，他的瘾，又究竟来自何处。
.

田柾国站在朴智旻的公寓门前，目瞪口呆地看着搬家公司的人正张罗着把房子里的东西全搬走，然后换成新的家具。
「你们干嘛呢！」他上前抢过一把椅子，大声嚷道，「这是我家，这些是我的东西！」
为什么这些人可以随便进出这个公寓，这不是朴智旻给他的家吗，这张桌子是他们俩一起搬回来的，那个电视是他们讨论了好久才买回来的，还有那个鱼缸，地毯，茶几…
那些相关的回忆像被打开了阀门，嗖地一下窜进田柾国的脑袋，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瞬间填满了近段时间的所有空白。
「不好意思，这个房子朴先生已经卖出去了，」一个经理人模样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走过来，一脸假笑地说，「现在房子由我们公司接手，您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我。」
「……」
「先生？」
「……」
脑子里有什么轰然倒塌了，田柾国没有再搭话。他往后退了一步，默然地看着那些忙碌的工人们来回穿梭。
他想那瞬间他意识到，这大概才是他人生中最烂的牌。

----封----

＜22＞
闵玧其点开朴智旻发来的文档后，简直惊喜地难以自制。他把文件转发给了田柾国，并附上一句，「对比一下，看看你自己在什么段位。」
显示器突然弹出来的窗口让田柾国发呆了好久，可能是文件名太简单只有“朴智旻demo”几个字吧，他竟然觉得有些紧张。手心在出汗，连握鼠标都觉得勉强。过了几分钟的思想斗争，他终于还是点开了那个文件。
那是朴智旻自己录的demo，虽然只是合成的粗糙小样，连电流声都听的清清楚楚，但这完全不影响曲子的惊喜力度。那人随意的哼唱如涓流细细地流淌进田柾国的脑海，好似在一瞬间就为他的烦闷找到了出口。这一定可谓是好作品，与李安然的华丽不同，朴智旻的呈现更真实，感性，每一个音符都能听出他的灵思泉涌，每一个词藻都到位的令人动容。
也难怪玧其哥会让自己与之做段位对比，对方是越来越优秀了，而自己却被困在了原地。
Demo循环播放了好几遍，那种明明声音就在耳边，睁开眼却什么都没有的感觉让人心痒，田柾国觉得此刻的自己矛盾极了，他高兴，为他哥哥的艺术水准感到高兴，却又失落，因为朴智旻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好像过得也十分不错-----所有人都在向前，只有他田柾国的生活一团糟。
不是不甘心，他只是对自己失望。
太高估自己了，以至于未曾想过原来某些人一旦失去，他就真的什么都做不好。
【哥，能把智旻的电话给我吗？】
犹豫再三，他还是走出了这一步。

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朴智旻正和金泰亨在影院看电影。手机在包里锲而不舍地震动，朴智旻把爆米花递给身边的人，埋头摸寻了会儿，将手机拿了出来。
「奇怪…」
是韩国的一个陌生电话，朴智旻心里觉得纳闷，可还是接了起来，「你好」，他小声说道。
「……」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良久没人说话。
「请问哪位？」
「……」
「不说话我挂断了。」想着一定是什么恶作剧吧，朴智旻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他在心里想着，如果数三声之后对方还不说话，他就要挂电话了。
三…
二…
一…
「哥…」
在最后一秒的机会里，那边终于开了口。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朴智旻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对方是谁，他紧紧地抿住了嘴唇，杳然等待下文。
「我是田柾国。」
电磁波的传输让那人的声音有些失真，这让朴智旻怀疑，那语气里的期待与不安，是否都是错觉。他端起手边的可乐喝了一口，随意地「嗯」了声，就算作了回答。
「哥，你还好吗？」
「你有什么事？」显然是没有心思和人谈星星谈月亮，朴智旻冷淡地拒绝了对方扔过来的话茬，大概是让人心寒了吧，那头再次陷入沉寂。就在朴智旻准备挂线时，他听到了一阵沉重的呼吸声。那是田柾国紧张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声音。所以这就意味着，给朴智旻打电话，他田柾国紧张了。
呵，还真是喜闻乐见。
朴智旻把电话换了一边耳朵接听，神情漠然。
「我听了你的demo，很棒！」像是害怕真的被挂断电话，田柾国说的有些着急，「嗯…我说不出好听的话，但就是很棒！」
但任由那边说的再起劲，朴智旻都毫无波澜，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大荧幕里不断切换的场景，低声说了句「谢谢。」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那没其他事就这样吧。」
「哥，你是不是把房子卖了？」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若电磁波也能相遇，定是火花四溅的狰狞场面。
「对，卖了，有什么疑问吗？」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都没有和我说一下？」
「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我有义务要告诉你？」
没有解答对方抛出的问题，朴智旻用更加锐利的话语掌握住了推拉的主导权。
这大概是田柾国第一次在朴智旻面前败下阵来吧，他在听见后者太过冷静的语调后叹了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然后电话挂断了，他们甚至连再见都没有说。
朴智旻把手机塞回包里后，才发现金泰亨不知已经偷看了他多久，不，也不能算偷看吧，毕竟他就那么撑着脑袋盯着自己，一点也没有要避讳的意思。
「田柾国打来的？」
「嗯。」
他伸过手揉了揉朴智旻的脑袋，笑着说，「看来鸡米尼是真的想通了。」
后者耸耸肩，不置可否。
朴智旻的确是想通了。他明白他和田柾国曾经的相濡以沫，在两人的糟蹋下，终于变成了来日相忘。
电影离场时金泰亨不露痕迹地把朴智旻护在自己的怀里，他用手轻轻箍住人的肩膀，在耳边呢喃道，「要不我们去试试，看你的冷漠到底有多坚不可摧。」
「什么意思？」
「回去你就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封信？」看着金泰亨一脸理所当然地把信搁在自己面前，朴智旻皱紧了眉。
「无意间看到的。」
金泰亨没有撒谎，这封信他确实是今天在朴智旻的书房里无意翻出来的，本来不怎么感兴趣，但信封上明显是女性的字迹让他多了分心眼，他猜测这信和李安然有关，而此刻朴智旻惊慌的模样，恰好证实了他的直觉。
「为什么不打开看看。」
「……」朴智旻呆愣了一下，把信养自己的方向挪了挪，「下次吧。」
「你在害怕。」
「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害怕自己看了信，知道了一些所谓的真相，就会再次被动摇。」
呵。
这番言论让人觉得可笑极了。
朴智旻不知道他的好亲故是在故意刺激他还是什么，但此刻对方那副严谨的面孔告诉他，金泰亨不是在开玩笑。
「我没有在害怕，泰泰，」他尽量让自己说的清晰一些，好提高话语的可信度，「我真的已经，完全放下了。」
「那就拆啊。」
「……」
金泰亨盯着他，眼神像是带着钩子。
「好。」
懒得再纠缠，朴智旻拿过桌子上的小刀，对准了信封的粘合口。

----封----

＜23＞
一张普通的A4纸，一行铅笔留下的字符。
想象中的长篇大论并没有出现，朴智旻捏着展开的信，一脸茫然。
「……」
「应该是个网址，」金泰亨凑上来研究了会儿，果断地拿来了平板，点开搜索引擎，「试试吧。」
网页在加载了几十秒后完全展开来，里面有一个云盘压缩包，提取密码未知。
「……」
「试试忙内的生日？」在两人试了好几种简单的密码均失败后，朴智旻抱着最后的希望输入了田柾国的生日，那图标转了几圈，竟然真的打开了。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言语。
他们把压缩包保存在自己的云上，页面上就整整齐齐地列出了一排以日期为名的视频文件，朴智旻随意滑动屏幕看了一下，发现至少有五六百个。
「这么多…」
「呵，看来李安然藏了很多秘密啊，」金泰亨把文件按时间先后重新排列了一下，然后指着第一个，说「那我们从这里开始。」
「……」
仿佛就要揭开什么世纪谜团，朴智旻顿时有些想退缩，他咽了口唾沫，转头看着金泰亨，「一定要现在就打开么？」
「呀，鸡米尼说什么呢，都到门口了干嘛撤退啊，难道你不想为自己十年的妄想画上圆满句号？」
朴智旻瘪了瘪嘴，没再反驳什么，他又盯了会儿那些密密麻麻的图标，最终点开了第一个。
可能是网速不太好，视频打开时缓冲了好几分钟，期间两人都屏息等待，没人敢抱怨一句。
「灯光，摄像…Ok…」影像的一开头，是摄影棚里混乱的场景，工作人员都在各忙各的，白色的幕布中央安排了两把吧椅，不一会儿就有一男一女过去坐下，化妆师最后帮两人整理了一下仪容，镜头便推了过去。
「女的是李安然。」朴智旻在人面向镜头的瞬间认出她来，旁边那男人看起来也十分眼熟，但却叫不出名字。
「男的是导演，」指了指屏幕上的两人，金泰亨补充道，「就是忙内那部戏的导演。」
忙内的戏？
那意思是这是电影的花絮咯…
还在想着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视频里两人接下来说的话就完全颠覆了朴智旻的预料。

「 真人秀是市场趋势，但是现存的节目摆拍意味都太浓厚了，我们在考虑，能不能以完全实录的方式展现故事，没有剧本，没有跟拍。」镜头里的男人双手交叉抱胸，表情严谨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而旁边的李安然坐的端庄，时而点点头，时而微笑着附和，她手指自然地拂过黑发，说，「我一直在研究与人类感情相关的课题，相信导演的这个思路会成为很好的载体…」看到这里朴智旻终于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什么电影彩蛋，但他更迷茫了，扭头向金泰亨求助，却看见对方也是紧紧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的模样。
视频里的两个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讲解着他们的艺术思路，总结来说，就是他们想拍一部完全写实的真人秀。
「升级版隐藏摄像？？」朴智旻开了一句玩笑，但他自己也知道这大概并不好笑，尴尬地挠了挠脑袋，想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视频上，却被金泰亨猛地抓住了手臂，「忙内是什么日子结的婚？」他突然问道。
「诶？」朴智旻收回胳膊，眼神有些躲闪。虽然说是放下了，但他可能到死也不会忘记那天，田柾国抱着他说，「对不起，我要结婚了」。他就那样说出他要结婚了，可当时的他们甚至连手都没有分。朴智旻觉得自己是像渣子一样的存在，他没办法承受这样的背叛，他也不可能舔着脸去给那对新人祝福，所以他逃了，在田柾国婚礼的当天坐上了长达二十个小时的航班，飞离那个是非之地。

「二月十三日。」
这种日子又怎么会忘。
明明再等一天，他们就可以度过在一起的第二个情人节…
罢了罢了，过去的事情再缅怀也没有意义，朴智旻苦笑了下，把思绪抽离出来。
「二月十三…」返回到列表页面，金泰亨找到忙内婚期的文件，指尖顿了顿，又向上移了一点，点开了当年二月九日的视频。
缓冲了会儿，屏幕里就出现了类似监控的影像，拍摄地像是在一栋别墅，多个机位规律地更换，全局和细节全都一清二楚。刚开始房子里只有佣人来来去去，没多久就出现了真正的主人翁。李安然端了一杯咖啡来到客厅的沙发坐下，随手翻着杂志，期间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壁钟，像是在等谁的样子。果不其然，在她第四次看钟表的时候，门铃就响了，佣人立刻去开了门，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田柾国。
「今天晚了几分钟呢。」上前自然地接过田柾国的外套，李安然微笑着娇嗔。
「嗯，路上有点事耽搁了。」
再熟悉不过的嗓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几乎是一瞬间朴智旻就僵直了身体，从来不知道田柾国和李安然是如何相处的，如今两人互动的情景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自己面前，他着实还是有些不适应。但有一点和自己想象中十分不一样，朴智旻原本以为那两人在一起会是怎样的如胶似漆，但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多扎眼。
录像的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田柾国和李安然两人一直坐在沙发上聊天，他们天南地北地聊，田柾国脸上始终是愉悦的神情，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享受这样的时光。那种状态很像是在谈恋爱，但是和正常情侣截然不同的是，他们几乎没有肢体接触，李安然总是一本正经地与人保持安全距离，而田柾国似乎也默认了这样的相处。
「上次我和你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又过了两三分钟，李安然端起咖啡呡了一口，眼眉含情地盯着田柾国。后者刹那就羞涩了起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我还以为你是逗我玩儿的。」
「我是认真的，小国，你应该有仔细考虑过我说的话了，对吗？」
「再给我几天时间吧。」
说完田柾国便埋下了头，一时没有再开腔。看到这里朴智旻不自觉地就皱起眉，他不知道到底李安然之前和人讲了什么，但他能看得出田柾国内心正在做剧烈的挣扎。
「小国，不要再犹豫了，」李安然正了正神色，伸出手抚上田柾国的耳垂，这一可谓是亲密的举动让后者喜出望外，他睁着水润的大眼睛，认真聆听对方的话语，「你知道智旻对你的感情，你真的想就这样害了他？」
「……」
「和我结----」
后半段话语还没有听完，朴智旻像是在躲避什么，果断点击了退出。金泰亨瞟了一眼脸色极差的亲故，幽幽地问， 「怎么不看了？」，朴智旻甩甩头，笑着说，「没什么意思，看看其他的吧。」
没有再在普通的日期上纠结，金泰亨拉过平板，直接点开了二月十三日的视频。
和猜想的一样，这果然就是婚礼当天的视频记录。当视频放到田柾国穿着白西装去敲开李安然家的门时，金泰亨破口骂了出来。
「靠，真变态。」
「意思就是李安然和那个导演，秘密拍摄了一个超级真人秀？！」
「这合法吗？」
没有金泰亨那么的愤慨，朴智旻倒是显得十分淡定，他紧紧地盯着屏幕，不言不语。
朴智旻没有参加田柾国的婚礼，而当时的金泰亨也因为在国外拍戏错过了当伴郎的机会，所有对于两人来说，这都是他们第一次目睹忙内的婚礼现场。
说来也可笑，明明两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公众人物，可整场婚礼可谓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场地就在李安然别墅的院子里，此外，恐怕连完整的仪式都没有。李安然那边三三两两来了几个亲朋，而田柾国也只邀请了父母和成员。当天团队里只有大哥二哥和号锡上门去拜访了，视频里他们把临时买的礼物放在大堂里，然后大哥拍了拍忙内的肩，笑的有些堂皇，「柾国啊，你说你这事儿真的太突然了，哥哥们也没怎么准备…」
「哥哥们来了就是最大的祝福了。」田柾国表面上乖巧地笑起来，可眼睛却在一直朝哥哥们后面看，他似乎在等着谁，在看了好几次也没有人再推开大门后，终于失落地垂下了眼睑。
接着便是冗长的婚礼流程，甜甜蜜蜜的一对璧无论怎么看都十分养眼，视频播放到十五分钟时，朴智旻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便又一次按了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