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智旻，一起走啊。」
被突如其来的邀请吓一跳，朴智旻猛地把视线移到面前的哥身上，笑眯眯地拒绝道，「玧其哥先走吧，我等等忙内。」
闵玧其「嗯」了声，越过朴智旻往练习室里望去，看见田柾国正在把东西往背包里塞，俨然是准备下班的节奏。呵，有趣，明明可以三个人一起走，可朴智旻却直接拒绝。看来大哥和队长的猜测确实没有错，从忙内生病那天起，这两个弟弟似乎又开始纠缠不清-----每天腻在一起，像是又谈起恋爱。
「智旻啊，你和忙内最近…还好吧？」
「嗯，凑合。」
不知道为什么，闵玧其总觉得这话里有话，什么叫凑合，凑合是不是就是说，他俩目前还挺满意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智旻！再等我一下，我耳机找不到了！」练习室里忙内的声音传了出来，朴智旻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也不回答，倒是接着闵玧其好奇的话题说了下去，「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那就干脆先按照他的意思来。」朴智旻又回头向田柾国看去，神情淡然，好似破罐破摔，又好似看透一切，闵玧其不知道，他猜不透朴智旻，他只能选择相信他说的话。
田柾国终于找到了他的耳机，心情颇好大喊了一声「智旻」，然后蹦跳到小哥哥身边，习惯性就要去抓对方的手，却在下一秒发现闵玧其也在场，只好悻悻地把胳膊收回去，「玧其哥，你也在啊。」
闵玧其摆摆手，表示懒得再和这俩耗下去，便先一步坐电梯走了。
实权一走，气压就明显没有刚才那么低，田柾国松了口气，又把手探过去想继续刚才的动作，摸了半天没摸到小哥哥的手，倒是朴智旻主动牵起了他的手，嗔怪地捏捏。
「不是告诉了你耳机我帮你放在夹层里了吗？」
「哦是吗，我忘了。」
「粗心大意。」
「我粗心，可是智旻心细啊。」
「……」
「所以智旻要一直在我身边才好，知道吗？」
「……」
「知道吗？」
「嗯。」
田柾国笑了，像得到奖励的小娃。但下一秒他又不笑了，因为他知道，这或许不是朴智旻的真心。但不管怎么说，他终于还是抢回了朴智旻的爱吧，这很幸运，他希望能一直幸运下去。

-----封-----

周日晚8:00更

＜41＞
深冬已去，但刚入春的黑夜依然是极其冰冷，没人会愿意在半夜从被窝里爬出来，站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当然，如果前提是两个人一起干这事儿，那就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景，和心情。
「看这个吧。」
田柾国搓着手凑到朴智旻跟前，随意看了眼对方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影片介绍，便毫不犹豫地点了头。他才不会在意究竟去看什么电影，更别说要坐在几排看----- 朴智旻能跟着他一起出来瞎混就已经要举杯庆祝了，谁还会在意那些细节。
此刻正值春日的凌晨，繁华的首尔街头也还杳无人烟，整条街除了零星几盏路灯，也就只有朴智旻的手机屏幕还在坚持发着光。七排四座和五座，朴智旻快速选了两个黄金位置，确认，付款，一气呵成，手机界面不断变换，光线也幻化成更绮丽的模样映在朴智旻面颊上，让他本该柔和的线条也多出了一番深刻。
田柾国看呆了，突然就变得兴奋起来。
他想起了童年时的某个夜晚，被父母叫醒，迷迷糊糊地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车，他窝在母亲的臂弯里继续补眠，直到一个浑厚的鸣笛响起，他睁开眼，看见了他们正在通过的一个城市，路灯勾勒出一条条干道，璀璨犹如星河。
真是奇怪啊，那时的兴奋和此刻的兴奋莫名地就合在了一起，就好像，过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田柾国心跳的快极了，他突然就很想写歌，写童年的火车，璀璨的灯火，不受约束的春日之夜，还有，还有在他旁边对着手机皱眉的，全世界最可爱的人。
「谢谢。」田柾国发誓，这绝对是有感而发， 空旷又寂静的街道将这句话无形放大了十倍百倍，可唯独朴智旻却没有听见。没听见也好，他们之间的秘密太多，再增加一件也无妨。在裤袋里摸寻了会儿，田柾国掏出一盒万宝路递到人跟前。「抽吗？」他问。
朴智旻有些诧异，他反问了一句 「你现在有烟瘾了？」同时抽取出一根在指间把玩。
「没有，专门给你带的。」
「给我的？」
「嗯，你不是有晚上抽烟的习惯嘛…」
朴智旻点点头，也没什么太大反应，过了一会儿才又搭话道，「是泰亨告诉你的吧？」「不是！」这倒否认的极快，田柾国瘪嘴，明显是不开心了。怎么就非得是别人告诉的才行呢，其实他一直都在关注朴智旻，从前到现在，无论他在做什么，都给这位小哥哥留了足够的注意力。
「你不抽就还给我。」
看着从手里被抢走的香烟，朴智旻哭笑不得，「怎么了？」狗腿地摇着弟弟的手，语气一下便软地不得了，「我们黄金忙内生哥哥的气了？」
「没，没有生气。」谁能受得住朴智旻的撒娇呢，田柾国早就缴械投降了，但为了面子，还是得再绷一会儿。这别扭的模样被朴智旻全数收在眼里，他终于忍不住嗤笑了出来，「真可爱，」
伸手顺了顺弟弟的毛，转而又严肃了起来，说，「其实哥现在很少抽了，想戒了。」
「戒？」
「嗯，算是新的开始吧。」
新的开始？田柾国不笨，他立刻就明白了话中的深意，这或许是他们命运的又一扇门，所有的苦难大概都已到头，他终于获得了原谅，以及被爱的权力。
就这么熬到头了？
他真不敢相信。
激动地拉住朴智旻的手向前奔跑去，他们穿过马路，穿过无人的步行街，最终在没有监控的角落里停下来。「我想吻你。」不含情欲的请求让人动容，朴智旻主动圈住爱人的脖颈吻了上去。就先这样这样吧，夜永远是属于感性的，太复杂的事情就不要思考，这样一来，好似重头开始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啪！
客厅的大灯被人猛地打开了，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的朴智旻抬手遮掩，看来是被发现了，他下意识护了一下身后的忙内，然后扭头低声示意道「待会儿你别乱讲话，一切我来解释。」
「嘀咕什么呢？」金南俊站在灯下，环抱手臂，冷眼看着这两个刚偷偷摸摸回到宿舍的崽子，「胆儿够肥啊，半夜出门，公司的规定当耳旁风？」
「队长，是我想出去透透气，才拉上国儿的，你别怪他。」
「才不是！是我带着智旻去看电影的！」话音刚落，就收到来自朴智旻和金南俊的双重眼刀，于是更来劲儿了，又加了一句「事实就是这样！」
朴智旻用手肘轴了一下身后的人，田柾国不服气，噘着嘴还想说，被队长冷冰冰地打断了。
「田柾国，你是觉得很光荣是吧？」
「我---」
「闭嘴！」金南俊平日里看着随和，但毕竟是队长，发起火来所有人都得怕他几分，朴智旻埋着头掉冷汗，心里默默想着这次是真的捅娄子了。
田柾国自然是不敢再顶嘴，和朴智旻两人一前一后的站着，一动不动，就跟罚站没有区别。风有一阵没一阵地灌进衣服里，朴智旻打了一个寒颤，这才想起他们前脚刚踏进屋里就被抓包，连门都没来得及关。悄悄伸手向身后探去，果然抓住了小孩一只冰凉的胳膊，使力朝房间里的方向拽了拽，后者却像块石头一样不动。
又不知僵持了多久，队长丝毫没有要放行的意思，直到被冷风凌虐的最厉害的小孩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这事儿才算有了个台阶下。
「都去休息。」金南俊终于松了口，大手一挥就要转身，而后又想起什么，从茶几上拿起个东西扔过去，被朴智旻刚好接住。
是手机，田柾国的手机。出门的时候因为觉得没必要所以没带，可为什么会在队长这里？朴智旻皱起眉，黑黢黢的屏幕上方不停闪烁着鲜红的提示灯，让人预感不太好。
「有人一直打电话找你，」金南俊没好气地向田柾国使了个眼色，阴沉道，「做事考虑周全一点，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

·
牛奶在锅里翻腾冒泡，就快要溢出来时朴智旻迅速关上了燃气，清脆的一声之后，一切都恢复了宁静。他端着热气腾腾的牛奶走了过去， 在离那人最后几步时，看见对方慌乱地锁上了手机。
「是什么要紧的事吗？」语气冷静，没有体现出丝毫逼问或怀疑的意思，朴智旻把牛奶搁在那人面前，露出了笑容，「不回个电话吗？」他问。
田柾国摇头，甚至关了机，他抓起牛奶就往嘴里倒，被烫的呲牙咧嘴。
一瞬间就想哭了。
不是嘴里烫，是心。
他把脸埋在手心里，低声喃喃。
「我有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被神耍了。」
「哪条路都走不通似的。」
「每每我有了一点点，哪怕一点点希望…总会……」
他突然拉起朴智旻的手，急促地说「要相信我！一定要！」
并不知情的人被这几个沉重的字弄的不知所措，朴智旻想承诺点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覆在了田柾国的脑袋上，轻柔地安抚着。
·
「智旻，那个孩子生病了，他们让我去看看。」
「……」
「可那关我什么事呢…那根本不是我的孩子。」
「……」
·
安抚的动作停顿了片刻，朴智旻触碰着恋人发丝的手指也变得有些僵硬，但这只是一瞬，一瞬之后他又恢复了正常，微笑着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田柾国的后脑勺。
「国儿说什么傻话呢。」
「……」
「你可是她爸爸。」
至少名义上是。
这是不能否认的吧，就像没有人能否认你和李安然在一起的那么多个日月。
这些证据般的事实就安安静静地摆在那里，它不会因为你的痛苦而减少半分。我们唯一能做的，恐怕只有面对。

----封----

❤马上快结束了，所以不存在虐不虐了应该是Be，我特么实在圆不回去但是，艹艹承诺会另外开一篇俩人带孩子的，算是○梦吧

＜42＞
又是坏天气，天空呈现阴郁的灰色，和人的心情一样。朴智旻斜倚在一面墙边，他手插在裤袋里，眼睛透过窗口若有所思地盯着远处一朵形状奇怪的乌云。身边就是扇雕了花的实木门，门紧闭着，俨然有着一丝隔绝的气势-----不得不说有钱人家的房子隔音就是好，明明只相距不到两三米，可门外的人真是一点都猜不到那房间里的人到底在交谈什么。
这场“见面会”是朴智旻推着田柾国来的，他深明大义地表示说，「无论怎样，孩子是无辜的。」七七八八的大道理讲了一堆，花了两个小时软磨硬泡最终让田柾国答应去看那孩子，前提是有朴智旻全程陪同。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场景，他们所谓的“一家人”在房间里叙旧，而朴智旻，被一扇木门隔绝着，在外默默等待。
待窗外那朵云被风吹的变换了个方向，厚重的雕花木门才又“咯吱”一声重新打开了。朴智旻回过头去，看见田柾国一副倦容地从房里走了出来。
「智旻，」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伸手拽住朴智旻的一角衣摆，「我们回去吧。」他说。
「不用再呆一会儿么？」朴智旻柔声问。
「不，不用了，都已经处理好了。」
朴智旻不知道“处理好了”是什么意思，他下意识朝房间里瞥了一眼，目光正好和两位老人对上，那是李安然的父母亲，也就是田柾国名义上的岳父母。老人一辈子家境优渥，自然是穿着雅致，面容也保养得体，但此时此刻他们也就是一对普通的老人而已，是不久前才失去了心爱女儿的失独老人，朴智旻规矩地站好，然后冲两位老人鞠了一躬，也不等对方回应，逃似地转身离开了。
也不知为何，朴智旻突然就觉得心虚，他没办法再同那两位长者直视，他们眼底的哀愁仿佛幻化为指责，利剑般朝朴智旻袭来，让他瞬间千疮百孔。
从李家出来，一路上都没有人主动开口，田柾国保持着一米的距离跟在他哥斜后方，眼神不断飘向朴智旻的脖颈，脑子有些混乱。
公司的车停在别墅门口，司机大叔一直在车里等候，已经无聊到开始打盹。田柾国快一步帮朴智旻打开了车门，护送他上车之后，自己也跟了进去。「大叔，麻烦开车吧。」司机迷蒙地点头，打了个哈欠，而后懒懒地发动了汽车。
「柾国xi，真幸福呀，」大概是觉得车内气氛太沉闷，司机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这么年轻就有孩子了，真是人生赢家。」
这番不应景的话让田柾国憋红了脸，他迅速去看朴智旻的反应，却发现那人闭眼靠在车窗上，俨然是睡着了。
「对了，柾国xi，你的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子？」
「……」
「一定是个漂亮的孩子吧，哇，真好！」
「……」
无暇顾及大叔的絮叨，田柾国死死地盯住朴智旻，不放过任何细节，无论是小小的皱眉还是眼球的滚动，都出卖了朴智旻的真实状态。
「柾国xi，怎么都不说话呢？」
「那个…大叔，智旻哥智旻睡着了，所以咱们还是小声一些吧。」
「啊，是这样啊。」
「嗯。」
成功转移了话题，一根筋的司机大叔并未发现田柾国的窘迫，终于开始专心驾驶。令人尴尬的逼问戛然而止，田柾国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他虽然不乐意唠这些嗑，但他也不能理直气壮地反驳外人说“这孩子不是我的，和我没关系”。至少现在不能。
外人怎么认为都无所谓，田柾国唯一关注的，只有朴智旻的想法。

一直装睡着，后来竟真的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一双结实的大腿上，朴智旻有些红脸，不好意思马上起来，于是又闭上眼重新装了会儿。当人没有视觉的时候其他感官便会变得灵敏，朴智旻感受到弟弟的大掌轻轻覆盖在自己的头顶，渐渐的，甚至那手心里湿润的水汽都能感受的一清二楚。田柾国一定是在紧张吧，和自己一样，为了那个不知如何定义的小孩儿，一遍遍在内心纠结，一遍遍承受没有答案的紧张。
「智旻，我们到了。」随着一阵拉手刹的声响，车子完全停了下来。朴智旻揉揉眼睛，慵懒地坐起身活动活动了肩颈，他演的很逼真，没给任何人带来不方便。
按计划他们现在应该直接去排练，可就在马上要走到练习室时，田柾国突然调转方向，拽着朴智旻就进了更衣间，关门反锁一气呵成，一看就知道是早有预谋。
「怎么了？」朴智旻心中有数，却想用一脸不解的模样糊弄过去，他在心里祈祷田柾国不要问些高深的问题，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根本回答不了。
「我觉得智旻你怪怪的。」
「你想多了，」朴智旻笑笑，伸手安抚性地揉了揉对方的脑袋，说「哥只是有点累，困。」
「骗人！」
「……」
「你是不是生气了，因为…那个小孩儿？」
「……」不自觉叹了口气，朴智旻顿时整个人就软了下来。
「国儿，我们该去排练了，有什么事改天再谈。」说罢就打开门要走，被田柾国又一次拦了下来，他声音变得急迫，闷声低吼道，「朴智旻，你可不可以相信我！我不会再让无关紧要的人变成我们之间的嫌隙。」
「……」又来了，这种年轻又冲动的誓言总是张口就来，不得不承认它确实能够让朴智旻欢愉一刻，但同时，也让人陡增烦恼。
「我没有不相信你，我是真的…困了而已，柾国，走吧别问了。」有些事情一时半会儿没有头绪，也说不清楚。朴智旻完全可以相信田柾国是真的做好了斩断过往的准备，但他过不了的是自己这关，只要这些人这些事一天存在，他就一天没办法全然不顾地奔向田柾国。
朴智旻还是走了，他没有给田柾国留下继续发言的机会，更衣室的门打开又关上，直到最后一刻田柾国都还保持着挽留的姿态。他知道他说什么都没用了，朴智旻既然铁了心要逃避，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祈祷小哥哥不要钻牛角尖。

＜43＞
「One more time.」
今天已连续三十四次。同一节舞蹈朴智旻不知疲倦地重复，汗水早已浸湿他的头发和白T，而他却似乎没有心思顾忌。
「智旻，休息一下。」
「好。」
「智旻，停下来喝口水。」
「好。」
「智旻，擦擦汗。」
「好。」
……
他像个机器一样回应田柾国的关心，话语温柔又得体，但后者知道这只是面具，一两个月来朴智旻依然会对他微笑，也依然会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但朴智旻的眼神，却躲躲闪闪不再为他停留。他们的关系，又倒退了回去。
田柾国深谙朴智旻的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可心里也清楚催促亦成不了好事。幸好的是他还不至于一败涂地，他知道他还有机会翻盘-----周年舞台结束后的一整天，他有24小时的时间表明心意，每一分钟都将是全新的机会。离约定的日子只有9天，美好的结局或许就在前方了，有了这样的期盼，日子好似也变得好过了起来。
·
但如果…结局并不如人意呢？又该如何面对……
·
「我出去一趟。」想到这里田柾国猛地从地板上撑起身，他拍了拍沾了灰的裤子，然后将一个保温杯放到朴智旻能看见的区域，说「这里面是温水，最近你肠胃不舒服，就别吃凉的了。」嘱咐的话语混杂在音乐里，对方大概是没有听见吧，这次连句「好。」也省略了。

·
咕咚。
快速地按了几个选项，自动贩卖机的取货口滚出了一听奶茶，田柾国弯腰拾了起来，刚要拉开拉环，余光便瞟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自家最小的哥哥，金泰亨。想了想，田柾国随手将奶茶抛给这位哥，然后自己又重新买了一罐，于是本是对抗状态的两人就因为这一瓶奶茶休战了。
「啊！真好喝。」金泰亨抠开罐子猛喝了一口，眯着眼发出夸张的赞叹，「小子终于知道孝敬你泰亨哥了，不错。」
「……」
没有理会这吊儿郎当的调侃，田柾国眼眸低垂着，他用单手捏着易拉罐，食指绕着盖子一圈一圈地打转。
「田柾国，你是不是有话要说？」看着忙内多次欲言又止的可怜样，金泰亨终是忍不地主动捅破了纸窗户，「我还以为你和鸡米尼会你侬我侬如胶似漆呢，但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怎么样嘛。」
田柾国苦笑，他啄了一口手里的饮料，意味深长地呢喃道「我现在才知道，泰亨哥你说的是对的。」
「……么？我说什么了？」
「我和智旻之间有太多问题，一张纸皱了，我想要抹平几乎是妄想。」
「……」这下轮到金泰亨说不出话来，明明前一个月这孩子还要死要活地求原谅，怎么突然就焉气了？金泰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只能耐下性子听听当事人的说法。
「上周末我去看李安然的孩子了。」
「噢，是智旻让你去的吧。」
「嗯。」
「哈哈，还真是智旻的风格呢，认定的事没人能说得通。」
田柾国眉头紧皱，点头表示同意，「他潜意识里认定我是那孩子的爸爸，他认为我应该去尽一个父亲的责任。是，我是答应去看望那孩子，可我的目的不是要上演什么父子情深的戏码，我只是想努力一把，去撇清一些关系。」
「撇清关系？」像是听什么惊奇的事情，金泰亨瞪大了眼睛，「你要干嘛？和一个死人离婚？」
「比那更彻底。我已经和李家人摊牌，准备打官司，移交抚养权。」
这话让金泰亨再一次呆住了，他盯着田柾国的瞳仁，反复验证后确认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噗嗤一声笑弯了腰。金泰亨一手拿奶茶，一手捂着肚子，良久才平静下来，等他再次抬头时，眼角还挂着生理泪水。
「有什么好笑的。」田柾国没好气地吐出一句话，转身准备离开，被人快速拦住了。
「别别别，别走啊哥们儿，我不是在嘲笑你，我…」
「……」
「我就是觉得不可思议，我觉得你…确实变了很多。」
「所以这样做对吗？泰亨哥，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如果我和李家撇清关系，智旻就会毫无顾忌地跟我走了吗？」
金泰亨说田柾国变了，那是因为这个弟弟变得有胆有谋，可恍惚间他又觉得田柾国没变，看人的眼神还是那么清澈。金泰亨不想为了安慰弟弟而说违心的话，更不想弟弟自欺欺人，他拍拍田柾国宽厚的肩膀，叹气道，「柾国，哥不知道，」没有人能真正猜透别人的心思，没有人敢妄加断定，「但我现在确定了一件事，或许…你是真的动了感情，而不是我之前认为的“占有欲”作祟。」
「是，我承认曾经的我很**，可-----」
「打住！」金泰亨喝完最后一口奶茶，一个投篮的姿势将空罐扔进了垃圾桶，「别给点阳光就灿烂，你虽然有所长进，但离成功还远得很。」
并且，也有可能永远都无法成功。
这么伤人的话就别说了吧，金泰亨咧开四方嘴对着弟弟假笑，两人便打打闹闹地回程了。


·
不出所料，等田柾国重新推开练习室的门，里面的场景依然和离开的时候没有两样。朴智旻还是一声不吭地反复抠动作，根本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但有一点让人欣慰，那就是当田柾国拿起地上的保温杯时，发现里面的水少了许多，看来是有休息过了，田柾国多少松了口气。
「国儿，我这边差不多了，我们来合一遍吧。」
「好，马上来。」就算是工作上的对话也能让田柾国感到欣喜，总比一直不说话好吧，田柾国麻利脱掉外套，快速地就进入了舞蹈的状态。
这是国旻两人第二次在周年庆上展现合作舞台，比起初次的《成人礼》来说，这次的舞蹈编排有更多的肢体接触，忽而矜持，忽而暧昧，只能说编导真的很懂粉丝的需求，也很懂田柾国的需求。
音乐响起，方寸间皆是博弈，尤物的指尖轻抚过田柾国的臂膀、腰线，所到之处烈火熊熊。
这是田柾国最欣赏的瞬间，舞蹈中的朴智旻心无旁骛，烦恼与疑虑都随着姿态的变换烟消云散，这让人变得更纯粹，纯粹到在这几分钟里，朴智旻的眼中只有田柾国。
……
「今天就到这里吧。」
「再来一遍吧，好不好…」
如果这真的是最后的美好，可不可以再多给几分钟。

＜44＞
「各位，让我们预祝明天的周年庆圆满成功！」
「下一个十年，二十年也要一起走！」
「干杯！」
一群人的杯子碰在了一起，杯中各色的液体荡漾着，好像比人还要兴奋。领导们都喝了酒，而成员们和工作人员就用果汁代替，一桌子的人有的醉的不省人事，有的微醺着一起唱歌，有的则完全清醒着默默待在一旁。田柾国就是后者，跟着队长敬了一圈长辈后，就自觉开启了隐形模式。
不得不说，他其实是有些紧张，即使出道这么多年，面对粉丝和镜头还是没办法做到平静如常。
因为艺能太优秀，田柾国16岁就开始准备出道，社会经验的欠缺让他在圈子里单纯的像个另类，幸好有哥哥们。每一个哥哥都很照顾他，队长和Suga哥是人生导师，Jin哥生活专家，Hope哥和泰亨哥是玩耍小伙伴，而朴智旻……
此刻的朴智旻正在和Hope哥说笑打闹，整张脸笑的都皱成了一团，显然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右边来自忙内的灼热视线，这让田柾国一时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是啊，所有哥哥都对自己很好，可他们最喜欢的却是智旻，智旻温暖、柔软，没有人有理由不喜欢的。
“啊…竟然有些吃哥哥们的醋呢”
这样想着，一股火就烧了起来，田柾国瘪瘪嘴，埋头狠狠戳烂了盘中的寿司。
「哪里不舒服吗？」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奶音，大概是对方刚喝过冰冻梅子汁，那说话的气息打在田柾国的耳廓上，冰冰凉凉的，瞬间侵袭了他所有神经。
田柾国更紧张了，和准备上台的那种紧张不同，朴智旻给他的紧张是每个毛孔都有感觉的，是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的心悸。
「国儿？」
「啊？哦。也没没什么…」田柾国挠挠后脑勺，有些害羞地说，「就是感觉闷的慌。」
朴智旻喝了口果汁没搭话，默默盯了忙内一会儿，继而起身去和队长说了些什么，便拿着自己的外套和包离席了。还在纳闷儿这是什么意思，田柾国桌上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屏幕上赫然写着几个字，【出来。From智旻】。
于是所有的不满与火气都消失了。
田柾国无意识地就对着手机笑了起来，他迫不及待地溜了出去，在推开包间门一眼看见朴智旻后，笑容就更灿烂了。
看，虽然哥哥们都喜欢智旻，可智旻最喜欢的永远都是忙内啊。
「笑什么呢？跟个傻兔子似得，」朴智旻无奈摇头说「走吧，带你出去逛逛。」
其实说是逛，不如说是散步。明天就是周年庆了，朴智旻也不敢带弟弟去瞎转悠，索性就在饭店的小花园里散步。两人就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气氛还算良好，没一会儿田柾国对于舞台的紧张感就释放地七七八八了。不知道绕着花园转了多少圈，直到闵玧其打电话来告诉他们聚会快结束了，两人才决定打道回府。
像是约会般，结束时总是有些意犹未尽。
田柾国很绅士地按好了电梯，楼层不断往上升，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他终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你知道智旻对于我来说是什么吗？」
「嗯？」
「Suga哥和队长教会我成长，珍哥教会我生活，泰亨和Hope哥教会我快乐，那智旻呢？」
「……？」
「智旻，是我经历的这所有一切，不管是成长、生活、快乐…对于我来说，智旻是永远陪伴着我的精神支柱。」
「……」

……



·
聚光灯的光芒从头顶笼罩下来，朴智旻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鬼魅，引得台下一阵尖叫，应援灯像浪花一样起伏，真像是星空投在海面的倒影。可这一切朴智旻都没有看见，视力被强烈的灯光完全剥夺了，唯一能做的只有专心致志地等待，等待第一个音符的降临。
国旻双人舞，阿米最为期待的舞台之一，整个团队花了大量的时间磨合排练，所以即使过程中有诸多的小插曲，但也完全不影响最终的成果。
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呢，两个天生的舞者在广阔的舞台上奔跑追逐，他们虽然不说一句话，但舞蹈自成篇章。成千上万的人在这一刻为他们的优秀尖叫哭泣，这是舞者看不见的疯狂，他们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彼此。
或许是入戏太深，在两人一个长达五秒的对视后，朴智旻泪目了。
·
「对于我来说，智旻是永远陪伴着我的精神支柱。」
「……」

·
走神来的太不是时候，剩下的舞蹈动作全凭身体记忆去完成了，虽然粉丝们依然觉得这是完美的表演，但朴智旻自己知道，他的心已经不在这里。
·
「所以啊，请不要…」
「……」
「不要放弃我。」
·
聚光灯的光芒似乎更加灼热了，朴智旻觉得自己完全被一层白幕隔绝，他看不见任何人，甚至连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都消失，消音贯穿他的耳膜，随之而来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喘息声，以及重复诉说的哀求。
·
「不要…」
·
「不要放弃我。」
·
……

·
朴智旻是被渴醒的，他艰难地撑起身子来，只觉一阵头昏脑涨。
「醒了？」
房门被推开，客厅里的灯光和嘈杂声就唰地窜了进来，朴智旻揉揉眼睛，看见闵玧其面色潮红地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问着「还行吧？」
朴智旻一手拍在自己脑门上，竭力回想前几个小时发生的事，却如失忆般，他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哑着嗓子说「哥，我想喝水。」
「行，等着。」
不一会儿一杯蜂蜜水就端了过来，朴智旻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才稍微有了点儿思绪-----舞台结束了，大家在庆功，他喝酒了，还喝了挺多。那其余的事呢？为什么他都想不起来，关于舞台的记忆好像完全断片了一样。
「好点儿了吗？」闵玧其接过空杯子放好，戏谑道「鸡米尼今天酒量有点儿猛啊。」
「我…」
「还有，我们都想问你，和忙内双人舞的时候，是真的哭了吗？」
哭？
朴智旻诧异地睁着眼，惊慌地抓住闵玧其的臂膀，问道「我是不是搞砸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一跳，闵玧其有些哭笑不得，「谁说你搞砸了，整个演出都很成功啊，大伙儿现在都还在客厅庆功呢。」
「这…这样啊。」
「看来你是真喝多了啊，」闵玧其挑眉，从头到尾打量了这弟弟一番，「既然醒了就去洗澡吧，一身酒气臭死了。」
下意识掀开衣服闻了一下自己，确实有很大的异味，朴智旻难为情地嘿嘿了两声，然后就下床找衣服洗澡去了。
轰趴还没结束，客厅里一片狼藉，地上全是倒地的酒瓶，喝醉的人趴下的趴下发疯的发疯，不仔细看都辨认不出来是谁，朴智旻小心翼翼的护着自己的睡衣，深怕被哪个酒疯子扑过来弄脏了。
简直战场一般，朴智旻摇摇晃晃地走到浴室，甩了甩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脑袋，开始慢条斯理地脱衣服。
「哥。」
一声呼唤让朴智旻愣了一下，然后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光屁股了，扭头就往后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就真的尴尬了。
「哥，你还要看多久。」
「……」
这是正儿八经的晒鸟了， 朴智旻盯着忙内那个有分量的部位竟挪不开视线-----对于一个几个月都没做过的忄功能男人来说，这是多大的刺激。
该死，这是在干什么呢！一定是喝多了，连浴室有人都没发现。回过神来的朴智旻火速开始穿衣服想走人，却手忙脚乱的怎么也弄不好，眼看就要重心不稳摔个狗吃屎，“好心”的弟弟长腿一迈就把人捞了起来。
两个赤身的男人抱在一起能干出什么好事，朴智旻甚至能感觉到顶在屁股后面的某个物体正在膨胀。流氓！气急败坏的糯米团子转身就给了肇事者一耳光，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种跳脚的行为在 猎人的眼里有多具诱惑性。田柾国没有多言，他从小哥哥背后把人搂在怀里，吻上白皙的后颈，轻轻一吮吸，怀里的人就酥软掉了。他还扌柔捏女乔嫩的乳尖，抓弄手感极佳的臀部以及可爱的小泥鳅，但都只是点到为止，总之，各种卑鄙的手段用尽了，就是不给人一个痛快。
「妈的…田柾国你要弄……就…就快点！」
「才没那么容易。」
「你……你想怎么样…」
「哥哥，跟我出去开房，国儿会让你开心的。」
真是可恶的兔子，在这种时候就知道叫哥哥了，朴智旻脸涨的通红，羞耻的恨不得一头撞死，他用手肘顶了一下田柾国的肋骨，趁着人痛的时候挣脱开来，强装着镇定穿好衣物，就在准备离开时留下一句「记得带身份证。」

·

啪！打火机的火光映红了朴智旻的脸颊，他娴熟地把叼着的烟凑到火苗上方，噗呲地一声微弱动静后，香烟就被点着了，朴智旻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吐出，那模样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快活。
「看来书上说的没错，事后一只烟很有必要，」田柾国半阖着眼观察吞云吐雾的情人，总是没法精神集中，「但即使亲眼看见了，我还是没办法把抽烟和你联系起来。」明明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不是吗。
「还有，不是说要戒吗？反悔了？」
「对，我反悔了，想过要戒，但太不容易。」
问题太多了，朴智旻又吸了一口，就着满满的烟雾就吻了上去，惹的人一阵猛咳。这大概就是答案了，田柾国独自尝着嘴里香烟的余味，心中有了化不去的苦涩。
「那说好的重新开始呢？你也反悔了？」
「……」
「现在是凌晨一点三十四分，」田柾国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情绪波动了起来，「已经到了约定的日子，我想我们也该好好谈谈了。」
一小截烟灰掉落在被子上，被朴智旻掸去了，他把烟蒂扔进烟灰缸里，扭头对着田柾国邪魅地一笑，说「急什么，还有二十个小时可以浪费。」「要不就再来一发吧？」
这下换作田柾国不乐意了，苦着张脸躲闪小哥哥的亲密动作。
「智旻，你别逗我了…我心慌。」
「心慌？」此刻的朴智旻正半趴在弟弟身上，听人这么一说，便干脆将耳朵直接贴上那健壮的胸口，想听一听所谓的心慌是什么声音。
咚，咚，咚。
犹如山石滚落，强劲而锐利。
·
「国儿，我们去釜山吧。」
「现在？」
「现在。」

----封----

＜终篇＞上
站台上零星走动着几个旅客，他们大多是急着去出差的中年人，一脸焦虑地提着公文包踱步，鲜少有人注意到蹲在角落的青年。朴智旻一个人蜷着，黑色卫衣帽子盖在头顶，与四周的昏暗和谐地融在了一起。
「困吗？」
一双纯黑的添柏岚停在面前，朴智旻抬头，对着倍显高大的男人笑了笑，说了句「不困」，同时伸手接过了一瓶热腾腾的拿铁。
嗯，困是不困的，甚至还很兴奋。
朴智旻无意识地摸了下裤包，只剩干瘪的烟盒，他皱着眉一下下撕咬嘴唇的死皮，直到天边一道刺眼的暖光打了过来。在印象里，黎明的时间明明是过得极慢的，无论多少支香烟都难以划开的厚重黑暗，竟然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就被撕开了口子，他着实是不习惯，或者说，有些受宠若惊了。
「天亮了呢。」
「嗯。」朴智旻不自觉就眯起了眼，任由自己被晨光笼罩。
嘟---是鸣笛，不远处KTX的白色车身披着霞光缓缓地驶了过来，那个瞬间可真美，美到让朴智旻产生了错觉，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部小众的文艺电影，每一帧都是值得观众永久收藏的经典。田柾国背着光，他向朴智旻伸出了手，「走吧，出发了。」温热的掌心里交错着深刻的纹路，朴智旻拽上那只手，一个使劲站了起来，「内。」他喃喃。
清晨的列车空荡荡的，他们穿过半截车厢，在某个靠窗的地方面对面坐下。
「果真是说走就走的旅行…」
朴智旻扫视着一身轻松的两人，以及空空的行李架，无奈地笑了出来，「真是太冲动。」
「所以…又后悔了？」现在的田柾国敏感又脆弱，他甚至不敢看着朴智旻的眼睛，他怕对方再次说出拒绝的话，把他唯一的，最后的一次机会也残忍剥夺。可万幸，朴智旻没有这样做，他只是细声回答道「曾经我无数次幻想能和你有安定的生活，缓慢，惬意，就像现在，没有人打扰我们…挺好的。」
列车平稳地驶出了站台，朴智旻趴在小桌板上，栗色的发璇晕出一道柔软的光圈，「智旻，」田柾国露出笑意，欣喜地伸手抚了抚哥哥的头顶，「到了之后我们先去哪里？」
「你呢？你想去哪儿？」
「智旻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窗外不知名的树木已经有了嫩绿的颜色，随着列车的速度它们飞快向后方逝去，形成一条叫人看不过来的色带，朴智旻腾出左手，手指分开着贴在冰凉的玻璃窗上，晨光从指缝中钻出，正好晕在无名指的位置，好似是枚戒指。
「国儿…我们去海边吧…」
「好。」
「还有…要去爬山…」
「好。」
「回学校去看一看吗？」
「好。」
「还要逛街。」
「好。」
「……」
「……」
你说我听是最让人沉迷的片刻，田柾国答应完对方的所有要求，忍不住亲了亲那可爱的后脑勺，然后就把自己的脑袋也搁在另一半小桌板上。发丝相互交错，耳语时的气息也暧昧地纠缠在一起。一时愉悦，两人都笑了起来。

「呀！田柾国是笨蛋啊！」随着这句话飞过来的还有几滴冰凉的海水，田柾国咧嘴露着他的那对兔牙，开心地躲避着哥哥的洒水攻击。这个月份的海边还是冷了些，田柾国一心怕小哥哥着凉，所以任由对方向他洒水，却不敢还手。「都不一起玩吗？真没意思。」朴智旻佯装生气地瘪瘪嘴，沿着海岸线朝远处跑去，没跑出两步，便咚地陷入了一个扎实的怀抱。
「不要乱跑。」低沉的嘱咐通过朴智旻的耳朵直接萦绕进了心里，他反手回报田柾国，感受到对方羽绒服上分布不均的几片湿润，顿时异常地满足。
两人又打闹了一会儿，但毕竟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年轻了，半个多小时就吃不消地仰躺在沙滩上，嘴里不住地喘粗气。
海和天都是灰蒙蒙的，连沙滩也是。
他们并排躺着，手拉着手，朴智旻却始终都是手指冰凉，田柾国无论怎样也温暖不了。
「你太冷了。」没多给自己休息的机会，田柾国挣扎着坐起来，他麻利地脱下羽绒大衣，把爱人给裹了个严实。
「就知道不该让你玩水。」
朴智旻没有搭话，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二人能更好地对视。那双乌黑的眸子正在盯着他，那便是让自己永远也逃脱不了的梦魇， 「pabo，明明我才是哥哥。」朴智旻轻轻笑了起来，苦楚又无奈。
「你也知道自己是哥哥吗？也不看看多大年纪了。」
「是啊，转眼就接近30了。」
「让我看看长皱纹没？」嬉皮笑脸地捧起小哥哥的脸庞，逗弄了会儿便一口轻咬了下去，「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只有智旻是没有变的。」
「还是一样的丑？」
「说什么呢！当然是一样的好看了。」
看着弟弟不知所措的神情，朴智旻噗嗤一声笑出了来，揉乱那头呆毛，转而又变得严肃，叫了声儿「柾国。」
田柾国不敢怠慢，连呼吸都紧张了起来。
「……」
「有的时候我真恨你，恨到想和你同归于尽…」
「哥…」
「你别开口，听我说。」有些急躁地坐起身，披在身上的外套便滑落了下去，朴智旻舔了舔被海风吹到干的嘴唇，不甚清晰地说，「我认了，这就是我的命。」
·
「我不后悔，真的。」
·
不后悔把青春都耗费给了你。
不后悔接受了你如此漫长的折磨。
不后悔这么爱你。
不后悔忘不了你。
一时间谁也没再开口，田柾国心里清楚，这或许不是指责，但也不可能是原谅。

这场约会来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在他们完成了所有计划，去了海边、爬了山、逛了街、回了学校甚至还在楼顶拥吻之后，时间也就不多了。沉下心来回味今日的幸福时，一抬手才发现时针已经指向十一，而秒针也讨厌地匆匆往前走个不停。
终于，他们的时间快到了。
田柾国下意识抓紧了爱人的手，仿佛这样就不会再失去，但其实他心里也清楚，有的人就和时间一样，即使握紧了手，他也会从指缝中溜走。
两人慢悠悠地散步，一条不太长的林荫道被他们走出了永远的感觉，脚下是一地落叶，每一步都会发出沙沙的响声。他们路过了一家未打烊的咖啡屋，夜里暖黄的灯光吸引了朴智旻，他在橱窗前停留了下来，仰面观察了会儿，回头对人说，「进去喝点什么吧。」
「好。」
一个字，答的沉重用力，那瞬间心脏莫名地刺痛，不得不让让田柾国皱起眉头。
两人随意点了单后就陷入了沉默，田柾国把玩着手机解锁又关闭，俨然一副焦虑的模样，而朴智旻则截然不同-----他望着窗外，双手抵在下巴上，眼神平静，坚定。
「所以…」田柾国试图打破沉默，却被服务生打断，他们的咖啡来了，腾腾的热气好似让两人隔的更远了。把糖一股脑投放进去，然后便漫不经心地搅动着，适时端起来呡了一口，苦到了心底。
「或许我已经猜到了。」
这句话让朴智旻终于愿意施舍部分眼神给田柾国，他注视着对方，没有任何解释，或是反驳。
接着，田柾国就哭了。
是那种无声的哭泣，或许眼泪是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情况下掉落，他垂下眼睑，用手指划过脸庞，发现一片湿润。
「你一哭…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田柾国狠狠摇头，拼命挤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来，说「不。不会的。」
「国儿…」
「我不要。不好的结果我不要接受。」
「……」
又是可怕的沉默，连空气都混沌到无法流动，整个空间都停止了，除了那只冰冷的石英表。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田柾国的心也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恐怕是真的到了分别的时刻-----总会有分别的时刻，哪怕人类发明了各种语言的"一直"和"永远"。
人生没有那么长的保质期，有些东西一旦到了期限，一定就会结束。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呢？该说对不起的人并不是你。「哥是故意的吧，明知道我没有资格对你说“没关系”。」
「今天的所有都是假的么？都是智旻演来骗我的，对不对？」
质问的语调如此平静，可眼泪却还是不住地落，豆大的泪珠汇聚成更加庞大的悲伤，毫不掩饰地砸在了桌面上。
「…别说了……」别再问了，好不容易狠心建立的城墙不能够这么轻易倒塌。朴智旻别过头不看，他是不敢看，也不能看。
「智旻今天和我在一起，没有感到过幸福吗？哪怕一次…」
「……」
「智旻？」
「……」
「我要你回答我…」

-----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