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吞...

对于朴智旻来说，他觉得最有热乎气儿，最能让他安心，最暖融融的地方就是家里。
有爸妈在的家。
朴智旻最喜欢的就是打开家门的时候，满心欢喜地笑着喊上两声爸妈。
然而，这次他背着换洗衣物回家，手里拎着才买的白条鸡，上楼时还想着晚上给爸妈做汤尝尝的好心情在看见田柾国的时候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
手里捏着刚拔出一半，因为在转头看见田柾国的时候顿住所以还插在门锁里的钥匙，人愣住了。
这是……田柾国？
他怎么会在这儿？
不可能啊！
朴智旻惊讶地站在原地，几秒过去都没动作，捏着钥匙头的手没意识地往后滑，才不觉间拔了出来。
诧异地瞪眼看着在自己老妈身边站着的那个男人，他是一肚子的问号。
朴妈妈听见门口有声响，笑着跟身后的人说了一声“可能是旻旻回来了”就往这边儿看，只是朴智旻站在门口不动弹了，老人家等了半天不见人进门，才说：“旻旻，快进来啊！从门口站着干嘛？”
朴智旻正发愣，听妈妈这么一招呼才回神，连忙应了一声，提着东西进了屋。
随手关上门，他僵硬地放下手里的袋子，站在鞋柜边，皱脸打量着妈妈身后的人。
不管怎么看，就凭那张熟到不能再熟的脸，的确是田柾国没错。
田柾国看见他进来，微微一笑，柔声问了一句：“回来了？累了吧。”
一举一动间，无一不透着一股子浓重的体贴懂事的乖宝宝气息。
这是田柾国吗？
撞邪了吧？
朴智旻表情像被雷劈了一样，眼睛瞪着，惊悚感足足翻了几倍
他一脸难以置信，后知后觉才“嗯啊”了两声，半张着嘴。
田柾国微微偏头，眼里带笑看了一眼朴妈妈，温声说：“阿姨昨天就跟我说你今天会回来，所以我来家里等你，说起来你跟阿姨还真像，不愧是一家人，脾气都这么好。”
朴妈妈眉开眼笑，“你这小伙子啊，真不错。心肠儿又热，嘴还甜，要说你跟我家旻旻是朋友啊，还真没人信呢。”
田柾国乖巧的抿嘴，轻笑道：“阿姨，您老人家要是再这么夸我，我可真要不好意思了。”
田柾国跟朴妈妈一说一和，其乐融融，门口的朴智旻却是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朴智旻看着客厅里说笑的两个人，忽然就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恍惚感。
他妈说什么？
热心？嘴甜？
这两个词能跟田柾国扯上半点儿关系吗？
当然，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田柾国吓人的行踪——
一个多星期不见人影，没音没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觉着尴尬所以没露面，窝在铺子里自我谴责呢。
可结果呢？
自己欢欢喜喜回家过节，一开家门，却看见那位消失了几天的不速之客在自家客厅穿着他的衣服哄着他的妈，两个人还聊得不亦乐乎。
就自己妈看田柾国的神情，简直比亲儿子还亲。
他怎么可能不郁闷？

屋里面热意融融，接近中午的太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铺在地板上，看着更加暖和。
客厅陈设一样没变，连朴智旻的杯子都还在原处摆着。朴妈妈一如既往坐在那张摇椅上，手里拿着遥控器，旁边桌上放了一大杯泡过几次的茶水。
乍看之下，一切都很和谐。
除了在他妈身后站着的田柾国。
朴智旻皱脸，见田柾国穿着他最喜欢的那件熊猫睡衣，两手放在自己妈肩膀上，仔细揉捏着，态度好到不能再好，但偏就没有给人一种刻意讨好的感觉。
这场景看上去可和他平常跟自己说话完全不同。
田柾国一贯喜欢抿成直线的嘴角一直微扬着，那双眼睛现在也笑意盈盈，和善系数几乎爆表，哪里还能看见半点以往的影子？
他语气柔和，嗓音带着好听的磁性，在妈妈这种中年妇女听来大为满意——自家儿子虽好，有时候却孩子气了点儿，远远不如田柾国持重。
说起来也是，田柾国虽然面相年轻，但整个人气势就是不一样，加上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天衢那种人堆里混迹蛰伏，早就学会了如何察言观色，揣测人心。
凭他那一等一的演技，加上抹了蜜似的嘴，句句讨人欢心，怎么可能不让朴妈妈心花怒放？
她老人家心情很好，见朴智旻回来了更为开心——怎么说也是自家儿子，虽说总让父母操心，但也是没法儿冷淡的。
加之有外人在一旁，她这个当妈的自然要表现出对儿子的热切来，“赶紧过来坐下，我跟柾国念叨你大半天了，才说你怎么还不回来，这就进门儿了……”
要换平时，朴妈妈这么亲切，朴智旻早就欢欢喜喜地蹿过去跟她傻笑了，不过这会儿田柾国在边儿上站着，他搞不清状况，只好干干地“嗯啊”了两声，还是没动地方。
天知道他多想冲过去把田柾国拽开，质问一声“你怎么会在这儿”，不过就这场面看来，自己母亲跟田柾国热络得不轻，他要真那么干了，准没好果子吃。
正想着，朴妈妈又开腔了：“你这孩子，这回回来是怎么了？说你半天也没个动静……工作上遇见不顺心的事儿了？”

您还真说对了！
朴智旻腹诽，田柾国就是他工作上最不顺心的事儿！
无论如何，既然妈都这么说了，他只好应下，弯腰提起地上的袋子，打算先去厨房放鸡，洗把脸冷静冷静。
才俯下身提起，田柾国就过来了。
“你才回来，还是去陪陪阿姨吧，我帮你拿。”说着作势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朴智旻一听这话，心脏抖了三抖。
田柾国举动热心，态度拿捏得非常好，最重要的是，他说话的语气绝对能用温柔来形容。
活脱脱的邻家大男孩儿啊……
活阎王秒变弥勒佛，这种差距让何寻感觉瘆得慌。
抬眼跟田柾国对视的时候，他一紧张动作慢了半拍，手里的袋子还没递到对方手里就滑了下去，掉到地上。
微微一愣，他连忙去捡，而紧接着，再抬头的时候，田柾国的眼神就变了。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
杀气腾腾。
他神情见冷，面无表情，阴森程度可见一斑。
虽然如此，田柾国一开口，语气还是十分柔和：“你怎么了？”
朴智旻对这种情形无比熟悉，他一个激灵，闷声没搭腔，心说我操，这就变脸了？
还有，他怎么了，田柾国不清楚？
皱起眉，田柾国眼神森森然，貌似和善，实则以警告为目的，又和声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由于背对着朴妈妈，田柾国的所有表情跟细微的动作都很好的掩饰了过去，所以此时此刻，在他妈看来，是田柾国温声和气，而朴智旻态度堪堪。
冷眼一眯，田柾国一面死盯着朴智旻，一面殃殃地低声问道：“难道……你还在怪我吗？”
好好的一句话，被他故作底气不足，说出了些“痛心疾首”的意味儿。

朴智旻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他。
怪他什么？
脑子稍微一转，靠，还能怪他什么？当然是洗手间隔间里那件事儿。
朴智旻忙转眼去瞄朴妈妈，心中大呼你什么时候提不行，怎么非这时候提？
万一让他妈看出点儿端倪来，以后还有脸回家吗？
他妈非气死不可。
慌乱上心，他硬是回瞪了田柾国一眼，意思是赶紧打住，再说别怪我翻脸。
他心慌，甚至以为田柾国是来找他妈摊牌的，自然吓得不轻。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朴智旻甚至起了把田柾国拽出去问个明白的心思，朴妈妈轻咳了几声。
两个人一齐看她，朴智旻那个“妈”字儿卡在嗓子里还没说出来，田柾国先一步关切：“阿姨，您没事儿吧？喝口水？”
朴妈妈“哎”了一声，笑着说：“阿姨没事儿……柾国阿，你先去厨房把东西放下，放下就行，不用管。”言罢又板起脸看向朴智旻，一边起身往卧室走，一边说，“你跟我进来，妈有事儿跟你说。”
说着率先进了屋。
朴智旻一头雾水，心头不安，没敢就着进去。
看他妈这脸色，不太对劲啊……
他不得不想，难道妈知道了？
不像阿……
回想以往那些事儿，他脸上发烫，实在不敢肯定田柾国有没有抖出去几件。
不过按他妈的脾气，要真知道点儿什么，不拿扫把赶田柾国都是好的，怎么会跟他这么亲近？
朴智旻想不明白，就诧异地瞅了田柾国一眼，压低声音问道：“我妈怎么了？”
朴妈妈一走，田柾国立马冷脸，连气息都凉了下来。
他淡淡地回视朴智旻，懒得理会他，想走却被人拽住了。

朴智旻小声质问：“你怎么会在我家？”
......
“你跟我妈怎么那么熟了？”
......
“你到底想干嘛？”
......
田柾国的沉默让朴智旻更郁闷了，他琢磨不透，只能再三思索，最后突然做了个万分错愕的表情。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试探问道：“你……你不会……对我妈有好感吧？”
………
田柾国脸色一阴。
这家伙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沉默片刻后，他一转身，趁朴智旻没防备，就对着他还半张着的嘴亲了下去，同时还搂住了他的腰。
朴智旻傻眼了。
拽着田柾国袖子的手僵在半空，他回过神，不敢出声，只能由着他亲。
田柾国是不是疯了？
这可是在他家！
不敢太大幅度地动作，他只能瞪着眼，他拼命憋下喉咙里不自觉发出的“嗯嗯”声，压低气息不停地扯拽田柾国的袖子，要让他停下。
见鬼了，他妈还在屋里呢！
说真的，田柾国亲过朴智旻很多次，这还是他头一次不反抗不挣扎，这么老老实实地站着。
虽然缘由显然，但田柾国还是愉悦了片刻。
朴智旻就这样绷着身子干站着，一动不敢动，被田柾国吻了个够。
田柾国的舌头在他嘴里搅弄，两个人唇齿相缠，朴智旻半推半就，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亲完。
最后，房间里传出朴妈妈催促朴智旻的招呼声，田柾国才恋恋不舍地深深一吸，发出“啵”的一声，又舔了舔嘴唇才把人放开。
他看着大口吸气，表情十分惊诧委屈的朴智旻，轻声说了一句“她什么都不知道”，就着意味深长地盯他一眼，转身去了厨房。
可怜朴智旻气都没顺匀，慌忙抹了两下嘴，应着“来了来了”赶紧进了屋。
他心中大骂田柾国混蛋，丝毫没意识到一个问题——
田柾国跟他的亲吻频率越来越高，而他的抵触情绪却似乎是越来越低了……
而发现这一点的田柾国心情是好得很。
这就是成功的前兆。
卧室里，朴智旻心虚地抿着嘴，忐忑不安坐在床边，干笑着问道：“妈，您这是怎么了？”
朴妈妈叹气，看了几眼门外，直到听见厨房传来“哗哗”的水声，才语重心长地开口，说：“你跟柾国的事儿，他都跟我说了。”
朴智旻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田柾国不是说他妈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一时间没敢说话，静静地坐着垂头，心里风起云涌。
脑子一乱，他连该解释什么都不知道了，表情僵硬起来。
然而，不等朴智旻思量是不是要赶紧跪下求她老人家息怒，朴妈妈又接着道：“咱做人可不能这么没良心啊……”
朴智旻愣住，这才敢抬眼看她，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什么？”
朴妈妈以为儿子跟她装傻，不大高兴，就又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了一声“你啊”，接着把整件事儿娓娓道来。

从那晚到朴智旻放假为止，一共是八天。
八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能用来干什么呢？
田柾国当然在心里打好了算盘。
有些事儿，用对了办法，时间再短也是绰绰有余。
田柾国让手下查到了朴智旻妈妈的住址，却没有上门。

老人们年纪大了警惕心也强，没那么容易轻信别人。
他要是直接敲门示好献殷勤，朴智旻爸妈不当他是骗子才怪。
所以，首先要摸清了朴妈妈一天的日常才是。
像那些穿着小棉袄跳广场舞的大妈们一样，朴妈妈也热爱这种活动。她每天都会定时出门，去小区门前跟大伙儿跳上个把小时，天擦黑才回家。
年纪不过五十出头，模样有些富态，但足够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
她虽然年逾半百，可人分毫不老气。一头同龄人普遍喜欢的时髦卷发，配上一对银色耳环，脚蹬坡跟皮鞋。

朴妈妈这人热心，喜说喜笑。要说缺点，大概就是爱钱跟疼女不疼儿。
比如说，她经常为了三毛两毛的零钱跟菜贩子吵起来，卖废品的时候会跟人家争到底该多少钱一斤，甚至为了省水费而一个月只用拖地水浇花……此类事迹数不胜数。
田柾国隐秘地跟了她两天，连跳广场舞都蒙上口罩戴了帽子在旁边盯着，不动声色听她休息的时候跟人闲聊，把这些事儿摸得门儿清。
那群老太太们扎堆闲聊，有人在说过节儿女回家的事。
既然说到过节，自然少不了儿子闺女。

老人嘛，聚在一起话题再多，最爱拿出来念叨念叨的还是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
只是旁人提起自家儿女，一个个脸上都像开了花似的，眉飞色舞地夸奖吹捧，快要镀上一层金边儿了，不是孝顺就是工作好模样俊收入高，只恨街坊四邻不知道自己儿女是个宝。
就连有个儿子因为打人被刑拘的妇女，提起来都说自家那宝贝疙瘩是去拘留所“体验生活”“磨练磨练”，还说“哪有人不犯错的，浪子回头金不换”之类的云云。
但朴妈妈可不是这样。
按理说朴智旻工作够体面，为人孝顺，怎么着也够她老人家拿出来说道说道了，只是田柾国在一旁闷声不响地听着，她说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事儿，就是没提起朴智旻半个字。
他妈妈说的都是什么？
左听又听，说的全是家里的小女儿朴栀。
朴栀怎样怎样——朴栀怎样怎样——
朴栀懂事了。
朴栀快回家了。
朴栀昨天给家里来电话了。
朴栀女大十八变，越长越漂亮了。
等等等等。
从头到尾，如果别人不问，她根本不会主动说起朴智旻，好像根本没有这个儿子一样。
田柾国心中不快，从人群后休息的石台上面无表情地看了朴妈妈一会儿，转身走了。
第三天的时候，他觉得不能再耽误了。

像平常一样，朴妈妈上午八点去菜市买完菜，骑车回家。
她的行程很简单：出家门，骑几个十字路口，穿过人民公园到菜市场，最后原路返回，到家。
雷打不动。
乍看之下不算什么重要的事儿，但田柾国注意到公园的大门口是一个几米长，有些陡的坡道，一看就十分难走。
一般步行来往的路人们都从两边的台阶进去，骑车的人要麻烦一些，只能走中间。
因为坡势大，自己一个人往上走都很费力，更别说捎带着推一辆车子了。
朴妈妈每次走到这里都犯愁，她比不过那些胆子大，仗着不怕摔就老远猛蹬车蹬子冲过来，不刹闸不下车，打着铃铛硬骑上去的小年轻，只能费劲儿推车，栽着满篮子的菜往上爬。

这天，说巧不巧的，就在推车上坡的时候，自行车前后两个轮子跟碾到什么一样，“噗”的一声跑没了气，瘪了下去。
朴妈妈开始还没注意，发现以后已经晚了。
她手上虽然还抓着车把，但车轮的气一跑，车跟菜一块儿往下沉，那个姿势就像“拎”着车子一样，顿时稳不住腿脚。
人一紧张就爱慌，再说这又不是在平地上，自然手忙脚乱，本能地往后退去。
这一退可就坏了。
忘了坡势高低的朴妈妈一步收过去，跟着就失了重心，挥着胳膊仰面朝天地往后方栽。
七八米的陡坡啊，年轻人滚下去都了不得，她一个中年妇女，广场舞就是跳得再溜，摔一下也得出个好歹来吧？

然而，就在这个危急的档口，隐匿了两天之久的田柾国理所当然地现身了。
在周围人的惊呼声里，不知道打哪闪出来的他从后面迎了上去，一手拉住朴妈妈的胳膊把人扶住拉回来站稳。另一手装作抢救不及，胳膊刻意慢了半拍，让自行车筐跟指尖擦边儿滑了过去。
冷眼扫过那些明显是给朴栀买的菜和车子一齐滚下去摔烂，他不等人回神，轻出一口气，转眼间忧虑地皱眉，来了一句：“阿姨，您没事儿吧？”
朴妈妈心里头还没缓过来，一口气儿存在嗓子里，勉强回道：“没……没事儿……”
于是乎，田柾国在他未来丈母娘这儿的出场戏码，就是这样的。
他非常巧的救下了朴妈妈，留了一个近乎满分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