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TS.CP‖160209原创‖野火 （果糖 中长 虐 18X）
26
“如果天气骤冷，水结为冰，意味着更坚硬，也更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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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已至，一场春雨让光秃秃的树梢逐渐冒出些许绿意，沉寂在干枯的冬日氛围中的首尔终于有了一点生气。
“玧其啊，明天就是你生日了，和柾国一起来我这儿吧，我想看看你们俩。”
收到这条来自田父的短信时，田柾国正躺在浴缸里缠着闵玧其给他洗头发。闵玧其满手都是泡沫，根本就没办法去理睬响起的手机。
田柾国倾过身体，长手一勾，把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攥入了手里，嘴里还不饶人地调笑着：“让我看看又是哪个小姑娘给我们黄金制作人投怀送抱了。”
闵玧其翻给他一个白眼，将手指伸入田柾国的头发里，恶狠狠地按压着他的头皮。
“是我爸。”田柾国把手机屏幕抬起来给闵玧其看，“明天就是哥生日了诶。”
闵玧其凑近了去看那条短信，顺带着将手上的泡沫抹到田柾国的脸颊上。
“那明天就过去吧，你都多久没看过你爸了。”闵玧其的表情沉了下来，将水龙头打开，用喷头将田柾国脑袋上的泡沫一点点地冲干净。
“那哥想要什么生日礼物？”田柾国就着水流将自己脸上的泡沫也一并冲干净，盯着闵玧其的双眼，不偏不倚地问着。
一个毛巾被甩到自己的脸上，视线变得花白。
“说的好像你买礼物的钱不是我的钱一样。”闵玧其站起身来，在洗手台前将手擦干净。又转回身，在洗手间里踌躇了一会儿，望着眼前赤身裸体地躺在浴缸里的田柾国，一时间气氛略微尴尬，屋子里升腾着的热气让闵玧其脸颊微红。
“你要是洗完了就赶紧穿上点，别再冻感冒了。”
闵玧其刚想转身离开，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抓住，再狠狠地一旋一拽，自己的整个人就失去了重心，“砰”的一声，倒在了浴缸里。准确地来说，是倒在了田柾国的身上。
“我还没洗完呢，哥还不能走。”田柾国一只手勾着闵玧其的肩膀往自己身上扣，一只手伸了出去，将水龙头打开，被压在自己和闵玧其之间的喷头就喷出水流来。田柾国用自己的腿扣摁住闵玧其，又拿起喷头将闵玧其从头到尾淋了个遍。
粗暴地堵上闵玧其的唇，吻够了就又朝他颈间的锁骨移去，毫不留余地地吮吸、啃咬着，一个劲儿地要种下红痕。
“别他妈瞎啃，明天还要去看你爸呢。”
闵玧其知道自己的话管不住田柾国，就直接拽着他的头发从自己的颈间拉了起来，主动地将自己的唇递到田柾国的嘴边。
“哥真是，越来越会撩了。”
嬉闹着亲近、缠绵到了深夜，闵玧其已经处于疲倦的放空状态，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田柾国也一并钻进被子里，温暖的手臂圈着背对着自己的闵玧其。
墙上的挂表指针走过了12点。田柾国猛得一用力，将闵玧其拉进自己的怀里，把头停靠在闵玧其的肩膀上，煽情地磨蹭着：
“哥，生日快乐。”
沉重的脑袋压的闵玧其喘不上气来，但田柾国没有变换姿势的意思，反而闭上眼睛，均匀沉缓地呼吸着。闵玧其只好抓着田柾国的一只手臂，把身体一点点地转了过来，再朝田柾国怀里又挪了一点，把一只手搭在田柾国的腰间，头又枕着田柾国的手臂。
“睡吧。”闵玧其轻缓地拍打着田柾国的背。
闵玧其定好的闹钟就摆在两人的枕边，突然地定时响起吓得闵玧其浑身一激灵，顺带把田柾国也扰醒了。闵玧其起身洗漱，再一而再再而三的嘱咐田柾国要记得他现在是个拥有稳定收入的文编。
田柾国早就把闵玧其所撒下的“谎”烂熟于心，听着他像个老人一样反复的念叨也不会感到烦心。
截了一辆出租车，田柾国嬉笑着把闵玧其拖入出租车的后座，趁着在路口急转弯的好时机揽住闵玧其的肩膀，再被闵玧其捶一拳甩开。
雨水还残留在车窗上，窗外的风景被卷入朦胧。闵玧其靠着冰凉的窗子闭着眼休息，路途颠簸，靠在车窗上亦睡不安稳。感受到田柾国朝自己坐近了些，一只温暖的手从车窗与自己脑袋间的间隙伸了过来，也不管这个姿势有多么僵硬，田柾国就将那只手垫在闵玧其的头与车窗中间。
这个小孩，怕自己睡得不舒服又怕扰醒自己，那个模样，是闭着眼都能感受到的温暖。
闵玧其也就装睡了下去，也像田柾国先前所做的一样，趁着拐弯时失去重心撞进田柾国的怀里。那只手的动作终于不再那么别扭，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没有真正地入睡，但还是等着下车的时候被田柾国叫醒，再抻着懒腰揉揉睡眼，看着田柾国略带得意的表情。
都是因为你啊，我才讨厌一个人坐出租车。
医院还是一如既往的寂静，只是院子里种着的两棵大樱花树有了新的风景，粉嫩的樱花还未完全盛开，就已有护理推着病人的轮椅在树下闲游了。
闵玧其推开病房的门。
映入眼帘的仍是昔日的景象，田父倚着病床头在读着报刊，只是床前的桌板放了上来，上面摆着一个未拆封的圆形蛋糕。
“玧其啊，生日快乐！”田父听到开门声，赶忙将手中的报刊放在了一旁，将身体支撑起来，兴奋而激动的表情就好如今天的寿星不是闵玧其，是他一般。
“谢谢您，伯父。”闵玧其露出亲切又干净的笑容，拉着身后的田柾国坐到床边。
田柾国不同的情感是一瞬间交织起来的。眼前的局面，似乎很正常，却又很奇怪，莫名刺眼。
“柾国啊，别愣着，今儿你玧其哥过生日，快给他把蛋糕切了吧。”田父和蔼地笑着，指使着刚刚坐下来的田柾国进行下一步动作。田柾国无奈地哼笑一声，又起身走到床尾，一面看着爸爸与闵玧其交谈，一面去拆开定制蛋糕的包装。
这世界上仅剩的两个人，两个与他田柾国拥有情感交集的人，相处融洽，自己应该举杯欢庆才是。但田柾国却隐隐地感到惶恐，总觉得眼前的闵玧其，活得很累。
累吧，瞒着这个世界。
将手上的蛋糕切成八块，给闵玧其的纸盘盛入一块，远远地伸手递了出去。
“你过来点，我够不着。”
在田父面前故作阳光顽皮的闵玧其朝田柾国勾勾手，把田柾国拉到自己身边，再站起来接过盛着那一块蛋糕的纸盘，另一只手拉着田柾国的胳膊，不让他走。
一时间田柾国也没反应过来闵玧其又想要玩什么花样，只看见他转头对爸爸说了一句：“伯父不知道现在年轻人怎么过生日吧，我给伯父演示一下。”
然后，香甜的奶油味带着水果香气扑上了田柾国的脸颊，眼前是一片花白，黏黏腻腻的触感让田柾国又好气又好笑。
房间里一时间爆发出爽朗的笑声，是混杂着的闵玧其与父亲的笑声。
田柾国从来没想过闵玧其有一天也会像一个没心没肺的青年人一样这样捉弄他，甚至没想过闵玧其也会拿这种俗套的手法开玩笑。但田柾国一向是运动神经敏捷的，二话没说地从床尾又取来一块蛋糕，按在闵玧其的脸上。
如今回荡着的笑声是三个人的笑声了，田父笑得最昂扬，他们两人的笑声渐渐减淡时，依然听见田父咯咯的笑声，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
闵玧其真是个人精啊，竟然比自己都了解他爸的性情，真他妈是个称职的儿媳妇。
这话田柾国当然不敢当着闵玧其的面乱说。
闵玧其先去洗了脸回来，田柾国才踏进病房的洗手间将满脸的奶油洗了个干净。回来的时候，发现闵玧其没在病房里。
“他…玧其哥人呢？”疑惑地朝病床上的父亲询问者。
“他说让我们爷俩自个儿聊聊，回避去了。”
回避？田柾国他还有什么事情是闵玧其所不知道的？还需要回避？又有什么猫腻…？
一瞬间田柾国觉得自己是神经错乱，敏感过了头。
“如果天气骤冷，水结为冰，意味着更坚硬，也更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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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已至，一场春雨让光秃秃的树梢逐渐冒出些许绿意，沉寂在干枯的冬日氛围中的首尔终于有了一点生气。
“玧其啊，明天就是你生日了，和柾国一起来我这儿吧，我想看看你们俩。”
收到这条来自田父的短信时，田柾国正躺在浴缸里缠着闵玧其给他洗头发。闵玧其满手都是泡沫，根本就没办法去理睬响起的手机。
田柾国倾过身体，长手一勾，把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攥入了手里，嘴里还不饶人地调笑着：“让我看看又是哪个小姑娘给我们黄金制作人投怀送抱了。”
闵玧其翻给他一个白眼，将手指伸入田柾国的头发里，恶狠狠地按压着他的头皮。
“是我爸。”田柾国把手机屏幕抬起来给闵玧其看，“明天就是哥生日了诶。”
闵玧其凑近了去看那条短信，顺带着将手上的泡沫抹到田柾国的脸颊上。
“那明天就过去吧，你都多久没看过你爸了。”闵玧其的表情沉了下来，将水龙头打开，用喷头将田柾国脑袋上的泡沫一点点地冲干净。
“那哥想要什么生日礼物？”田柾国就着水流将自己脸上的泡沫也一并冲干净，盯着闵玧其的双眼，不偏不倚地问着。
一个毛巾被甩到自己的脸上，视线变得花白。
“说的好像你买礼物的钱不是我的钱一样。”闵玧其站起身来，在洗手台前将手擦干净。又转回身，在洗手间里踌躇了一会儿，望着眼前赤身裸体地躺在浴缸里的田柾国，一时间气氛略微尴尬，屋子里升腾着的热气让闵玧其脸颊微红。
“你要是洗完了就赶紧穿上点，别再冻感冒了。”
闵玧其刚想转身离开，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抓住，再狠狠地一旋一拽，自己的整个人就失去了重心，“砰”的一声，倒在了浴缸里。准确地来说，是倒在了田柾国的身上。
“我还没洗完呢，哥还不能走。”田柾国一只手勾着闵玧其的肩膀往自己身上扣，一只手伸了出去，将水龙头打开，被压在自己和闵玧其之间的喷头就喷出水流来。田柾国用自己的腿扣摁住闵玧其，又拿起喷头将闵玧其从头到尾淋了个遍。
粗暴地堵上闵玧其的唇，吻够了就又朝他颈间的锁骨移去，毫不留余地地吮吸、啃咬着，一个劲儿地要种下红痕。
“别他妈瞎啃，明天还要去看你爸呢。”
闵玧其知道自己的话管不住田柾国，就直接拽着他的头发从自己的颈间拉了起来，主动地将自己的唇递到田柾国的嘴边。
“哥真是，越来越会撩了。”
嬉闹着亲近、缠绵到了深夜，闵玧其已经处于疲倦的放空状态，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田柾国也一并钻进被子里，温暖的手臂圈着背对着自己的闵玧其。
墙上的挂表指针走过了12点。田柾国猛得一用力，将闵玧其拉进自己的怀里，把头停靠在闵玧其的肩膀上，煽情地磨蹭着：
“哥，生日快乐。”
沉重的脑袋压的闵玧其喘不上气来，但田柾国没有变换姿势的意思，反而闭上眼睛，均匀沉缓地呼吸着。闵玧其只好抓着田柾国的一只手臂，把身体一点点地转了过来，再朝田柾国怀里又挪了一点，把一只手搭在田柾国的腰间，头又枕着田柾国的手臂。
“睡吧。”闵玧其轻缓地拍打着田柾国的背。
闵玧其定好的闹钟就摆在两人的枕边，突然地定时响起吓得闵玧其浑身一激灵，顺带把田柾国也扰醒了。闵玧其起身洗漱，再一而再再而三的嘱咐田柾国要记得他现在是个拥有稳定收入的文编。
田柾国早就把闵玧其所撒下的“谎”烂熟于心，听着他像个老人一样反复的念叨也不会感到烦心。
截了一辆出租车，田柾国嬉笑着把闵玧其拖入出租车的后座，趁着在路口急转弯的好时机揽住闵玧其的肩膀，再被闵玧其捶一拳甩开。
雨水还残留在车窗上，窗外的风景被卷入朦胧。闵玧其靠着冰凉的窗子闭着眼休息，路途颠簸，靠在车窗上亦睡不安稳。感受到田柾国朝自己坐近了些，一只温暖的手从车窗与自己脑袋间的间隙伸了过来，也不管这个姿势有多么僵硬，田柾国就将那只手垫在闵玧其的头与车窗中间。
这个小孩，怕自己睡得不舒服又怕扰醒自己，那个模样，是闭着眼都能感受到的温暖。
闵玧其也就装睡了下去，也像田柾国先前所做的一样，趁着拐弯时失去重心撞进田柾国的怀里。那只手的动作终于不再那么别扭，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没有真正地入睡，但还是等着下车的时候被田柾国叫醒，再抻着懒腰揉揉睡眼，看着田柾国略带得意的表情。
都是因为你啊，我才讨厌一个人坐出租车。
医院还是一如既往的寂静，只是院子里种着的两棵大樱花树有了新的风景，粉嫩的樱花还未完全盛开，就已有护理推着病人的轮椅在树下闲游了。
闵玧其推开病房的门。
映入眼帘的仍是昔日的景象，田父倚着病床头在读着报刊，只是床前的桌板放了上来，上面摆着一个未拆封的圆形蛋糕。
“玧其啊，生日快乐！”田父听到开门声，赶忙将手中的报刊放在了一旁，将身体支撑起来，兴奋而激动的表情就好如今天的寿星不是闵玧其，是他一般。
“谢谢您，伯父。”闵玧其露出亲切又干净的笑容，拉着身后的田柾国坐到床边。
田柾国不同的情感是一瞬间交织起来的。眼前的局面，似乎很正常，却又很奇怪，莫名刺眼。
“柾国啊，别愣着，今儿你玧其哥过生日，快给他把蛋糕切了吧。”田父和蔼地笑着，指使着刚刚坐下来的田柾国进行下一步动作。田柾国无奈地哼笑一声，又起身走到床尾，一面看着爸爸与闵玧其交谈，一面去拆开定制蛋糕的包装。
这世界上仅剩的两个人，两个与他田柾国拥有情感交集的人，相处融洽，自己应该举杯欢庆才是。但田柾国却隐隐地感到惶恐，总觉得眼前的闵玧其，活得很累。
累吧，瞒着这个世界。
将手上的蛋糕切成八块，给闵玧其的纸盘盛入一块，远远地伸手递了出去。
“你过来点，我够不着。”
在田父面前故作阳光顽皮的闵玧其朝田柾国勾勾手，把田柾国拉到自己身边，再站起来接过盛着那一块蛋糕的纸盘，另一只手拉着田柾国的胳膊，不让他走。
一时间田柾国也没反应过来闵玧其又想要玩什么花样，只看见他转头对爸爸说了一句：“伯父不知道现在年轻人怎么过生日吧，我给伯父演示一下。”
然后，香甜的奶油味带着水果香气扑上了田柾国的脸颊，眼前是一片花白，黏黏腻腻的触感让田柾国又好气又好笑。
房间里一时间爆发出爽朗的笑声，是混杂着的闵玧其与父亲的笑声。
田柾国从来没想过闵玧其有一天也会像一个没心没肺的青年人一样这样捉弄他，甚至没想过闵玧其也会拿这种俗套的手法开玩笑。但田柾国一向是运动神经敏捷的，二话没说地从床尾又取来一块蛋糕，按在闵玧其的脸上。
如今回荡着的笑声是三个人的笑声了，田父笑得最昂扬，他们两人的笑声渐渐减淡时，依然听见田父咯咯的笑声，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
闵玧其真是个人精啊，竟然比自己都了解他爸的性情，真他妈是个称职的儿媳妇。
这话田柾国当然不敢当着闵玧其的面乱说。
闵玧其先去洗了脸回来，田柾国才踏进病房的洗手间将满脸的奶油洗了个干净。回来的时候，发现闵玧其没在病房里。
“他…玧其哥人呢？”疑惑地朝病床上的父亲询问者。
“他说让我们爷俩自个儿聊聊，回避去了。”
回避？田柾国他还有什么事情是闵玧其所不知道的？还需要回避？又有什么猫腻…？
一瞬间田柾国觉得自己是神经错乱，敏感过了头。
27
田柾国胡乱地回答着爸爸投来的问题，譬如工作的岗位、薪水或是工作的体验，以及为什么瘦了等嘘寒问暖的问题，田柾国只能心虚地回旋着。
跟着闵玧其，变成了谎话精。
跟父亲交谈的时候只注意着父亲愈加黯淡的气色，思索着闵玧其的去向。半晌也不见闵玧其的人影，田柾国拍拍父亲拉着自己的手：“我去看看玧其哥。”
走廊的消毒水气息太过浓烈，田柾国一路向前，眼睛扫过走廊两侧每个房间的视窗。
一抹熟悉的绿色让田柾国停下了脚步。
房间没有牌标，看起来是医生的办公室。朝里望去，闵玧其正背对着门地站在办公桌前，面对着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公桌另一侧、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光板上映着几张X光片，医生拿着笔在上面指指点点，嘴里像是在说些什么。可是田柾国听不见。
无法得知闵玧其的表情是沉还是暗。那薄荷绿色的脑袋低垂着，肩膀的起伏均匀，像是在无声地沉默。
田柾国察觉气氛微妙，因为光板上映着的，分明就不是肺部的X光片，是身体某个部分的骨骼。
自己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闵玧其就转了身，霎时两人隔着一层玻璃，视线却交错。
闵玧其有些惊讶，回头望了望埋头工作的医生，捏了捏自己的衣袖，拉开办公室的门，把田柾国推了出去，又把门掩上，压低了声音：
“你怎么过来了？”
闵玧其走起路来时，黑色外套上朋克式的流苏装饰互相撞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纵使闵玧其故作镇静，掩饰着内心的情绪波动，田柾国依然能读出他眉眼间的沉重与不平。
田柾国的目光追随着闵玧其躲闪的眼神，对闵玧其的提问置之不理，自顾自地提出另一个疑问：“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闵玧其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路，想要出去透透风。
“告诉我好不好，”田柾国握住闵玧其的手腕，力道适中地将闵玧其滞留在原地，“不只是肺吗？还是什么别的毛病，你告诉我好吗，我都能接受。”
闵玧其的沉默此刻颇像是某种程度上的默认，那双平日里透着冷淡慵懒目光的眼睛，此刻看起来更为疲惫失神，鼻尖泛着淡淡的红。
“告诉我吧，今天我不想和你吵。”
田柾国将闵玧其拉近自己，还未等自己做出什么反应，就感觉闵玧其的双臂环了上来，紧紧地搂住田柾国的脖子，将整个脑袋都迈进闵玧其自己的臂弯和田柾国的肩膀之间。
突如其来的拥抱，带着无力的煽情，与悲哀。
“回家再说好吗。”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此刻如秋风瑟瑟，让田柾国感到既恐惧又惭愧，或许他不该提起，又或许他早该了解这一切。
田柾国摊开手掌，掌心的纹路轻抚着闵玧其的背，将手臂缩紧些，让闵玧其柔顺的短发贴上自己的脸颊。
“好。”
闵玧其，你撑不住了吗，那又为什么要把背对着全世界，把铠甲暴露在赤裸裸的烈阳下，而把软肋留给自己，独自捱过漫长的煎熬呢。
你终于累了吗，累了，就说给我听吧。
回家的返程是一路的缄默。因那一直紧锁的眉头，闵玧其没能睡着。他不敢去看田柾国，不敢想象此刻田柾国的心情，那大约是忍着未知的疼痛去故作沉着冷静，就好似突然被人判下毫无余地的死罪，却不知何时将他推上行刑台斩首示众。
他分明还没长大，却被迫做长大后的事情。
钥匙被旋入门锁，屋子里的空气还是和原来一样，有些稀薄却混着些盆栽的暗香。田柾国跟在闵玧其身后，惯性使然般地将身后的门带上。
闵玧其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未填完词的曲谱。田柾国仍站在玄关，靠着衣架安静地等待着些什么。
“骨癌，肺癌转移骨癌。”闵玧其拿起一张谱子，本想借着其他的动作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疲惫，可握着页角的手指愈发用力，一张薄薄的纸被捏出褶皱。
田柾国的心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胸膛，几乎撞碎他的五脏六腑，波涛从他的脸上呼啸过。背对着他的闵玧其无法看到，却感受得一清二楚。
沉寂是最可怕的氛围。
“什么时候开始的。”田柾国刻意地抑制着内心的情绪。今天本不是悲伤的日子。
“大约两年以前。”闵玧其停顿着，哽咽着，“田柾国，我不想再骗你了。”
“你爸的病情很严重，已经是晚期，所余的时间或许已经不多了。他治病的钱，不是我出的。他的治疗费，足够让我倾家荡产。他现在被人操控着，或者说，被软禁在那家私人医院里。”
闵玧其从沙发上起身，转过去希望看到田柾国的神情。那个很努力地用沉默与冷静掩饰着悲伤与绝望的神情，唇角勾不起笑容，与被现实打败不得不垂下的兔眼。
“但我仍无法将真相告诉你的理由，是你，和你爸。”一步步跨近田柾国的身侧，将他裹在自己的影子里。
“对不起，不能原谅的话，我也没关系。”
话音未落，闵玧其就感觉到自己的衣领被人揪住，被迫性地将双脚朝前迈了几步。那双手胡乱地扯着他的衣领，有力的手掌在自己颈间上无意地烙下一个生疼的痕迹。
“你他妈说什么？不能原谅也没关系？什么叫没关系？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无关痛痒？如果我不原谅你而离开，你也无所谓是么？”田柾国没有歇斯底里，可几乎是失控，随着底气渐渐不足，语气愈发狰狞。
我明明还没有怪你，你为什么不能努力地说点什么让我原谅你。
“不，不是。”闵玧其将田柾国揪着自己衣领的手指一一掰开，看着田柾国渐渐冷却下去的表情，闵玧其的大脑几乎无法正常运转，握着田柾国的手指的手也就没有放。
“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
“田柾国，我是为了你才活着的，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但你有你判断对错的权利。”
闵玧其将自己的手心扣上田柾国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微微渗出的汗水传递给田柾国。
或许你在经历着许多我所经历过的吧。
但你的苦难刻骨铭心，把戾气满满的你拉入无情的谷底，在黑暗中沉寂，或许，重见天日的那一刻，你会奋力地爬出深渊，无需我给予你任何援助，带着一身圆滑的成熟。
而我从出生开始就是个无趣的祸，陷在从来没有见过太阳的夜幕里。你是我所见过的唯一一束光明，我拼上我所有的力气来抓住你的余晖。可无论你是明是暗，是晴是阴，都无法照亮我的生命。
我从来没有当过什么孩子，而你却在被迫着长大。
我们看起来相似，可分明就是不同的两路人，却仍在共同妄想着，有朝一日会殊途同归。
对不起，但拜托别对我失望。
“闵玧其，我的是非观早就为你扭曲了。”
田柾国顺着闵玧其的手掌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用双手扣着他的背脊。
“所有的错误都在以一个看似正确的方式一错再错着，重蹈覆辙地进行着，不是吗？”
田柾国胡乱地回答着爸爸投来的问题，譬如工作的岗位、薪水或是工作的体验，以及为什么瘦了等嘘寒问暖的问题，田柾国只能心虚地回旋着。
跟着闵玧其，变成了谎话精。
跟父亲交谈的时候只注意着父亲愈加黯淡的气色，思索着闵玧其的去向。半晌也不见闵玧其的人影，田柾国拍拍父亲拉着自己的手：“我去看看玧其哥。”
走廊的消毒水气息太过浓烈，田柾国一路向前，眼睛扫过走廊两侧每个房间的视窗。
一抹熟悉的绿色让田柾国停下了脚步。
房间没有牌标，看起来是医生的办公室。朝里望去，闵玧其正背对着门地站在办公桌前，面对着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公桌另一侧、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光板上映着几张X光片，医生拿着笔在上面指指点点，嘴里像是在说些什么。可是田柾国听不见。
无法得知闵玧其的表情是沉还是暗。那薄荷绿色的脑袋低垂着，肩膀的起伏均匀，像是在无声地沉默。
田柾国察觉气氛微妙，因为光板上映着的，分明就不是肺部的X光片，是身体某个部分的骨骼。
自己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闵玧其就转了身，霎时两人隔着一层玻璃，视线却交错。
闵玧其有些惊讶，回头望了望埋头工作的医生，捏了捏自己的衣袖，拉开办公室的门，把田柾国推了出去，又把门掩上，压低了声音：
“你怎么过来了？”
闵玧其走起路来时，黑色外套上朋克式的流苏装饰互相撞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纵使闵玧其故作镇静，掩饰着内心的情绪波动，田柾国依然能读出他眉眼间的沉重与不平。
田柾国的目光追随着闵玧其躲闪的眼神，对闵玧其的提问置之不理，自顾自地提出另一个疑问：“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闵玧其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路，想要出去透透风。
“告诉我好不好，”田柾国握住闵玧其的手腕，力道适中地将闵玧其滞留在原地，“不只是肺吗？还是什么别的毛病，你告诉我好吗，我都能接受。”
闵玧其的沉默此刻颇像是某种程度上的默认，那双平日里透着冷淡慵懒目光的眼睛，此刻看起来更为疲惫失神，鼻尖泛着淡淡的红。
“告诉我吧，今天我不想和你吵。”
田柾国将闵玧其拉近自己，还未等自己做出什么反应，就感觉闵玧其的双臂环了上来，紧紧地搂住田柾国的脖子，将整个脑袋都迈进闵玧其自己的臂弯和田柾国的肩膀之间。
突如其来的拥抱，带着无力的煽情，与悲哀。
“回家再说好吗。”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此刻如秋风瑟瑟，让田柾国感到既恐惧又惭愧，或许他不该提起，又或许他早该了解这一切。
田柾国摊开手掌，掌心的纹路轻抚着闵玧其的背，将手臂缩紧些，让闵玧其柔顺的短发贴上自己的脸颊。
“好。”
闵玧其，你撑不住了吗，那又为什么要把背对着全世界，把铠甲暴露在赤裸裸的烈阳下，而把软肋留给自己，独自捱过漫长的煎熬呢。
你终于累了吗，累了，就说给我听吧。
回家的返程是一路的缄默。因那一直紧锁的眉头，闵玧其没能睡着。他不敢去看田柾国，不敢想象此刻田柾国的心情，那大约是忍着未知的疼痛去故作沉着冷静，就好似突然被人判下毫无余地的死罪，却不知何时将他推上行刑台斩首示众。
他分明还没长大，却被迫做长大后的事情。
钥匙被旋入门锁，屋子里的空气还是和原来一样，有些稀薄却混着些盆栽的暗香。田柾国跟在闵玧其身后，惯性使然般地将身后的门带上。
闵玧其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未填完词的曲谱。田柾国仍站在玄关，靠着衣架安静地等待着些什么。
“骨癌，肺癌转移骨癌。”闵玧其拿起一张谱子，本想借着其他的动作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疲惫，可握着页角的手指愈发用力，一张薄薄的纸被捏出褶皱。
田柾国的心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胸膛，几乎撞碎他的五脏六腑，波涛从他的脸上呼啸过。背对着他的闵玧其无法看到，却感受得一清二楚。
沉寂是最可怕的氛围。
“什么时候开始的。”田柾国刻意地抑制着内心的情绪。今天本不是悲伤的日子。
“大约两年以前。”闵玧其停顿着，哽咽着，“田柾国，我不想再骗你了。”
“你爸的病情很严重，已经是晚期，所余的时间或许已经不多了。他治病的钱，不是我出的。他的治疗费，足够让我倾家荡产。他现在被人操控着，或者说，被软禁在那家私人医院里。”
闵玧其从沙发上起身，转过去希望看到田柾国的神情。那个很努力地用沉默与冷静掩饰着悲伤与绝望的神情，唇角勾不起笑容，与被现实打败不得不垂下的兔眼。
“但我仍无法将真相告诉你的理由，是你，和你爸。”一步步跨近田柾国的身侧，将他裹在自己的影子里。
“对不起，不能原谅的话，我也没关系。”
话音未落，闵玧其就感觉到自己的衣领被人揪住，被迫性地将双脚朝前迈了几步。那双手胡乱地扯着他的衣领，有力的手掌在自己颈间上无意地烙下一个生疼的痕迹。
“你他妈说什么？不能原谅也没关系？什么叫没关系？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无关痛痒？如果我不原谅你而离开，你也无所谓是么？”田柾国没有歇斯底里，可几乎是失控，随着底气渐渐不足，语气愈发狰狞。
我明明还没有怪你，你为什么不能努力地说点什么让我原谅你。
“不，不是。”闵玧其将田柾国揪着自己衣领的手指一一掰开，看着田柾国渐渐冷却下去的表情，闵玧其的大脑几乎无法正常运转，握着田柾国的手指的手也就没有放。
“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
“田柾国，我是为了你才活着的，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但你有你判断对错的权利。”
闵玧其将自己的手心扣上田柾国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微微渗出的汗水传递给田柾国。
或许你在经历着许多我所经历过的吧。
但你的苦难刻骨铭心，把戾气满满的你拉入无情的谷底，在黑暗中沉寂，或许，重见天日的那一刻，你会奋力地爬出深渊，无需我给予你任何援助，带着一身圆滑的成熟。
而我从出生开始就是个无趣的祸，陷在从来没有见过太阳的夜幕里。你是我所见过的唯一一束光明，我拼上我所有的力气来抓住你的余晖。可无论你是明是暗，是晴是阴，都无法照亮我的生命。
我从来没有当过什么孩子，而你却在被迫着长大。
我们看起来相似，可分明就是不同的两路人，却仍在共同妄想着，有朝一日会殊途同归。
对不起，但拜托别对我失望。
“闵玧其，我的是非观早就为你扭曲了。”
田柾国顺着闵玧其的手掌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用双手扣着他的背脊。
“所有的错误都在以一个看似正确的方式一错再错着，重蹈覆辙地进行着，不是吗？”
宝宝明天就要开学啦！
是中考前的最后一个学期所以会很忙碌 三月下旬就要一模 但还是会努力保持日更 （如果实在是太忙也有可能无法全勤）
更文时间也会改到晚上 也许半夜也说不准
最后还是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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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文时间也会改到晚上 也许半夜也说不准
最后还是么么哒
28
闵玧其糊里糊涂地过完一个生日，糊涂到连自己的年龄都想不起来该如何计算。
夜太沉重，闵玧其被坠入一个可怖又可恨的噩梦中，好比身陷囹圄，明知结局却无法挣扎醒来。
梦里的世界尽是一片被黑白灰覆盖的景致，无光有影的色泽让所有的事物失去生机，变为古老旧影片中古怪又诡异的无情感道具。
自己在哪？
似是一个熟悉的老宅，古木质的地板上熟悉的纹路成为了唯一的分辨。遥长的回廊里，两侧的房间紧紧掩着门，像是随时会有鬼怪开门而出的危机四伏。
闵玧其想要后退离开，双脚却不断地向前奔跑，跑到走廊的尽头，又情不由衷地踏上拐角处的回旋楼梯。
如是某种无形的桎梏，黑暗中的楼梯上上下下，分分合合，总是走不到尽头，却又无路可退。
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一点点爬起来时，眼前的黑暗终于被挖出一个缺口，透进来冷淡的白光，缺口一点点被放大，闵玧其这才知道，这绝对不是重见天日。
眼前的两个男人在黑白的世界里形影模糊，一把刀子被一个男人握在手里，泛着刺眼的白色光泽，不留情面地捅进另一个男人的身体。
血从那个男人的腹部溢了出来，红，沉重的红，不鲜活的红，却刺眼的红。
那一刻，濒临死亡边缘的男人看见了闵玧其，瞪圆了双眼，嘴唇张张合合，像是在无助地求救，又像是咄咄逼人的质问，手指亦在比划着他们曾经规定下的暗语：
“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没想过要……拯救我？”
为什么你的世界从来都没有在意过除了田柾国以外的任何人？
只要他安好，其他人就算被碎尸万段都无所谓，是这样吗？
被染上死亡的红的刀子拔了出来，朝着男人的肚子，又是狠狠的一刀，又拔出来，再……
动作不断地反复，闵玧其想要迈出步伐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却发现自己的双脚沉重得挪不动步。
男人倾倒在血泊中，木讷的双眼直直地盯着闵玧其，分明唇角已经无法动弹，可闵玧其还是听到了那句冷冰冰的话语：
“我好后悔认识你啊。”
知道结局了的话，就可以逃避吗。
逃避了的话，他就可以安然无恙吗。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只能回忆，没有改变的权力。
无声的惊醒，闵玧其大口地喘息，发觉自己的胸襟被汗水打透，窗外的月光将窗户棱边的影子映在天花板上。手往身侧伸去，发现被单已然凹陷了下去。
田柾国没有躺在他身边。
闵玧其将身体支撑起来，掀开被单便走下了地，也顾不得穿上拖鞋，推开房门就往客厅里走。
一股凉风袭来，闵玧其沿着风吹来的方向望去。田柾国坐在阳台边的摇椅上，双腿与上半身蜷缩在一起。窗户被打开，风卷起阳台两侧半掩着的窗帘。田柾国始终盯着窗外，出神地发着呆。
感受到了闵玧其开门的声音，田柾国缓缓地回过头来，那对黑棕色的瞳孔在暗夜里愈发难以看清。
闵玧其的身影越来越近，田柾国把蜷着的双腿放了下来，将摇椅向前倾着。闵玧其的汗水浸湿了鬓发，田柾国感到奇怪，便把站立着的闵玧其一同揽进摇椅里。
“怎么了？浑身都是汗。”田柾国将手探进闵玧其的衣领里，黏腻的汗水沾上他的手指。
闵玧其不答话，因为双脚腾空着，只能费力地撑起身体，拽着田柾国的手想把他从摇椅上拉起来。
田柾国发觉了闵玧其的异样，便顺着他的意愿从摇椅上站了起来，回身把窗户关上，心甘情愿地又被闵玧其拽回了卧室的床上。
闵玧其也不说话，抱着田柾国就往被窝里钻。
“哥做噩梦了吗？”
田柾国撩开闵玧其的刘海儿，用手背将他额头上的汗擦干净。闵玧其闭着眼，只能听到他并不均匀的呼吸声。知道闵玧其不会再回答，田柾国把手掌攀上闵玧其，隔着一层布料摩挲着他的背。
没能在你惊醒的时候安慰你，抱歉。
“田柾国，你说我做的事情就都是对的，可我真的做错了很多事，天理难容的事情。”闵玧其的脑袋埋在被子里，抵在田柾国的胸口，醉醺醺的声音淡淡地传了过来，有些失真。
田柾国将手臂收拢，揉了揉闵玧其薄荷绿色的头发：“没关系的，哥。”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把你当成天理的。
你有没有发现，好不容易坚强起来的我在为了你变软弱。
闵玧其渐渐睡去，田柾国彻夜未眠。
沉默终于被卧室外突兀地响起的门铃声打破，田柾国瞧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是上午九点半的光景。一旁的闵玧其还蒙着被子熟睡着。隔着一扇门，门铃的声音还不至于将闵玧其扰醒，田柾国赶紧蹑手蹑脚地走下床去开门。
正疑惑着谁会来拜访，就将门拉开，一抹鲜艳的橘黄色最先映入眼帘。
“你怎么来了？”田柾国揉了揉自己蓬乱的短发，从鞋柜中抽出一双塑料拖鞋，甩在门口。
两人之间的关系的确奇怪，从头至尾的“情敌”身份，从不相识的“情敌”到上了床的“情敌”，再到如今互相都不愿意多瞧对方一眼的“情敌。”
“有点事，找玧其哥。”朴智旻将自己的鞋脱在了门口，再弯下身去把鞋子整齐地摆在门角，再穿上那对被甩得位置七扭八歪的拖鞋。
“他没起来。”田柾国走到厨房辗转了一圈，为自己倒了杯水喝，喝完又把杯子放回了原处，硬是没搭理家里新来的“客人”。
朴智旻也没多指望，也就喧宾夺主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田柾国转身进了卧室，又将卧室的门半掩着，隐隐约约地可以听到里面的对话：
“哥，起来了。”田柾国蹲在床头柜边做出一副小狗状，伸出手指轻轻按了按闵玧其的脸颊：“朴智旻来了，说找你有事。”
闵玧其被田柾国略带撒娇意味的奶音扰了清梦，伸出胳膊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时间，直接越过田柾国的脑袋，挎着他的脖子把手机屏幕按亮。一双朦胧的睡眼仍是看不太清眼前的数字，也没什么力气，手里的手机就被田柾国抢走了。
“九点四十二了。”田柾国把手机放回原处，拽着闵玧其的胳膊硬生生把他从床上拖坐起来：“再不起来我就把他轰走了。”
闵玧其这才想起自己在半睡半醒的时刻所听到的那句话，朴智旻来了。把手从田柾国那里抽了出来，捋了捋被睡乱的薄荷绿头发，掀开被子一瘸一拐地走下床去。
“智旻…？你怎么来了？”
闵玧其看着沙发上正襟危坐的朴智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站在他对面的茶几旁。
“玧其哥，我昨天给你发短信，祝你生日快乐，你怎么都不回啊，没收到吗？”朴智旻的神情有些紧张，话说得也絮絮叨叨，不像他的风格。
“他没看见，让我给删了。”田柾国靠在门边，晃了晃手中闵玧其的手机，亮着的屏幕上只显示出几条与工作相关的短信。
闵玧其揉了揉后脑勺，做了个无奈的手势：“还有什么事？”
朴智旻没说话，拉开外套的拉链，从怀里的口袋里拿出两张红色的请柬，摆在桌子上。
“这个。”
闵玧其糊里糊涂地过完一个生日，糊涂到连自己的年龄都想不起来该如何计算。
夜太沉重，闵玧其被坠入一个可怖又可恨的噩梦中，好比身陷囹圄，明知结局却无法挣扎醒来。
梦里的世界尽是一片被黑白灰覆盖的景致，无光有影的色泽让所有的事物失去生机，变为古老旧影片中古怪又诡异的无情感道具。
自己在哪？
似是一个熟悉的老宅，古木质的地板上熟悉的纹路成为了唯一的分辨。遥长的回廊里，两侧的房间紧紧掩着门，像是随时会有鬼怪开门而出的危机四伏。
闵玧其想要后退离开，双脚却不断地向前奔跑，跑到走廊的尽头，又情不由衷地踏上拐角处的回旋楼梯。
如是某种无形的桎梏，黑暗中的楼梯上上下下，分分合合，总是走不到尽头，却又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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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点爬起来时，眼前的黑暗终于被挖出一个缺口，透进来冷淡的白光，缺口一点点被放大，闵玧其这才知道，这绝对不是重见天日。
眼前的两个男人在黑白的世界里形影模糊，一把刀子被一个男人握在手里，泛着刺眼的白色光泽，不留情面地捅进另一个男人的身体。
血从那个男人的腹部溢了出来，红，沉重的红，不鲜活的红，却刺眼的红。
那一刻，濒临死亡边缘的男人看见了闵玧其，瞪圆了双眼，嘴唇张张合合，像是在无助地求救，又像是咄咄逼人的质问，手指亦在比划着他们曾经规定下的暗语：
“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没想过要……拯救我？”
为什么你的世界从来都没有在意过除了田柾国以外的任何人？
只要他安好，其他人就算被碎尸万段都无所谓，是这样吗？
被染上死亡的红的刀子拔了出来，朝着男人的肚子，又是狠狠的一刀，又拔出来，再……
动作不断地反复，闵玧其想要迈出步伐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却发现自己的双脚沉重得挪不动步。
男人倾倒在血泊中，木讷的双眼直直地盯着闵玧其，分明唇角已经无法动弹，可闵玧其还是听到了那句冷冰冰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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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只能回忆，没有改变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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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柾国没有躺在他身边。
闵玧其将身体支撑起来，掀开被单便走下了地，也顾不得穿上拖鞋，推开房门就往客厅里走。
一股凉风袭来，闵玧其沿着风吹来的方向望去。田柾国坐在阳台边的摇椅上，双腿与上半身蜷缩在一起。窗户被打开，风卷起阳台两侧半掩着的窗帘。田柾国始终盯着窗外，出神地发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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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玧其的身影越来越近，田柾国把蜷着的双腿放了下来，将摇椅向前倾着。闵玧其的汗水浸湿了鬓发，田柾国感到奇怪，便把站立着的闵玧其一同揽进摇椅里。
“怎么了？浑身都是汗。”田柾国将手探进闵玧其的衣领里，黏腻的汗水沾上他的手指。
闵玧其不答话，因为双脚腾空着，只能费力地撑起身体，拽着田柾国的手想把他从摇椅上拉起来。
田柾国发觉了闵玧其的异样，便顺着他的意愿从摇椅上站了起来，回身把窗户关上，心甘情愿地又被闵玧其拽回了卧室的床上。
闵玧其也不说话，抱着田柾国就往被窝里钻。
“哥做噩梦了吗？”
田柾国撩开闵玧其的刘海儿，用手背将他额头上的汗擦干净。闵玧其闭着眼，只能听到他并不均匀的呼吸声。知道闵玧其不会再回答，田柾国把手掌攀上闵玧其，隔着一层布料摩挲着他的背。
没能在你惊醒的时候安慰你，抱歉。
“田柾国，你说我做的事情就都是对的，可我真的做错了很多事，天理难容的事情。”闵玧其的脑袋埋在被子里，抵在田柾国的胸口，醉醺醺的声音淡淡地传了过来，有些失真。
田柾国将手臂收拢，揉了揉闵玧其薄荷绿色的头发：“没关系的，哥。”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把你当成天理的。
你有没有发现，好不容易坚强起来的我在为了你变软弱。
闵玧其渐渐睡去，田柾国彻夜未眠。
沉默终于被卧室外突兀地响起的门铃声打破，田柾国瞧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是上午九点半的光景。一旁的闵玧其还蒙着被子熟睡着。隔着一扇门，门铃的声音还不至于将闵玧其扰醒，田柾国赶紧蹑手蹑脚地走下床去开门。
正疑惑着谁会来拜访，就将门拉开，一抹鲜艳的橘黄色最先映入眼帘。
“你怎么来了？”田柾国揉了揉自己蓬乱的短发，从鞋柜中抽出一双塑料拖鞋，甩在门口。
两人之间的关系的确奇怪，从头至尾的“情敌”身份，从不相识的“情敌”到上了床的“情敌”，再到如今互相都不愿意多瞧对方一眼的“情敌。”
“有点事，找玧其哥。”朴智旻将自己的鞋脱在了门口，再弯下身去把鞋子整齐地摆在门角，再穿上那对被甩得位置七扭八歪的拖鞋。
“他没起来。”田柾国走到厨房辗转了一圈，为自己倒了杯水喝，喝完又把杯子放回了原处，硬是没搭理家里新来的“客人”。
朴智旻也没多指望，也就喧宾夺主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田柾国转身进了卧室，又将卧室的门半掩着，隐隐约约地可以听到里面的对话：
“哥，起来了。”田柾国蹲在床头柜边做出一副小狗状，伸出手指轻轻按了按闵玧其的脸颊：“朴智旻来了，说找你有事。”
闵玧其被田柾国略带撒娇意味的奶音扰了清梦，伸出胳膊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看时间，直接越过田柾国的脑袋，挎着他的脖子把手机屏幕按亮。一双朦胧的睡眼仍是看不太清眼前的数字，也没什么力气，手里的手机就被田柾国抢走了。
“九点四十二了。”田柾国把手机放回原处，拽着闵玧其的胳膊硬生生把他从床上拖坐起来：“再不起来我就把他轰走了。”
闵玧其这才想起自己在半睡半醒的时刻所听到的那句话，朴智旻来了。把手从田柾国那里抽了出来，捋了捋被睡乱的薄荷绿头发，掀开被子一瘸一拐地走下床去。
“智旻…？你怎么来了？”
闵玧其看着沙发上正襟危坐的朴智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站在他对面的茶几旁。
“玧其哥，我昨天给你发短信，祝你生日快乐，你怎么都不回啊，没收到吗？”朴智旻的神情有些紧张，话说得也絮絮叨叨，不像他的风格。
“他没看见，让我给删了。”田柾国靠在门边，晃了晃手中闵玧其的手机，亮着的屏幕上只显示出几条与工作相关的短信。
闵玧其揉了揉后脑勺，做了个无奈的手势：“还有什么事？”
朴智旻没说话，拉开外套的拉链，从怀里的口袋里拿出两张红色的请柬，摆在桌子上。
“这个。”
29
闵玧其心中正纳着闷，但还是随手将茶几上的请柬拾起来翻开。
在镀着金色粉末的印刷字中，眼前两个手写的名字分外乍眼。疑惑、不解、愤怒的情绪一下子攀上了闵玧其的眉头，难以置信般地瞪圆了双眼，想要确认自己是否眼花。
“金南赫”与“李明希”这几个字赫然地摆在那里，雷打不动。
“他们俩…结婚？”闵玧其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请柬，抬起头向朴智旻确认。
“嗯，下周末，金南赫要我给你送来。”朴智旻停顿了一下，从闵玧其的手里抽出那张请柬：“他应该早就知道了我不是一心给他办事的，可还是一直叫我接近你，我也不懂他卖的什么关子。”
“不，等等。他为什么会和李明希结婚？这他妈怎么可能？”闵玧其听不进去朴智旻口中所言，只想搞懂事情的原委。
“我也不清楚…这些年来，几乎没人见到李明希，也没人管她去哪了。他们要结婚的消息也算是重磅，我也是才知道。”
闵玧其靠着茶几一点点坐了下来，手肘支着膝盖，揪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念念有词：“他还特么算是个人么……连老婆都特么要抢…”
闵玧其的头脑里闪现过许多的记忆，李明希与那个已故的男人，曾经如胶似漆又羡煞旁人的生活。
“或许明希姐有什么苦衷吧。”朴智旻刚想走过去安慰闵玧其，就被一边一直旁观着的田柾国抢了先。自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田柾国把闵玧其从冰凉的茶几上扶起来，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去。
朴智旻霎时间想起了许多不敢想的事情，比如喜欢闵玧其的理由，投靠金南赫的理由，成为受到流氓地痞一样的囚犯的嘲弄的狱警的理由，把头发染成橘黄色的理由，以及依然不肯放弃的理由。
说起这头发，是为了配合闵玧其那一头薄荷绿的色彩才染的。橘黄色带着些许的傲气，本以为会是闵玧其所欣赏的色彩，最终成了枯叶的沉寂。
看似置身其中却只有旁观的权利的人最心酸。
田柾国亦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坐在闵玧其旁边，也拿起茶几上的请柬，左翻翻右看看，看不出什么名堂。“金南赫”这个名字总觉得很耳熟，却又讲不出个所以然。
“我知道玧其哥你不想去，我也总觉得这场婚礼有些蹊跷。”朴智旻两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右手的食指不断地拍打着左手的手背。
“但有些事，哥不能总是躲着吧。”
朴智旻的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与宽慰，被打探氛围的田柾国尽收眼底。
意识到自己又把气氛降到了冰点以下的朴智旻也开始坐立难安，无法故作镇静。无声的沉默是煎熬的，朴智旻干脆一个挺身，从沙发上腾起，将衣袖甩了甩，径直地向玄关口走去。
“玧其哥，是不是只要田柾国相安无事，你就可以活的很好？”
换上鞋子之后，朴智旻转过身来像是还想要说些什么，发现闵玧其也正站在玄关口与他道别。
薄荷绿色的脑袋微微歪着，病白的肤色在阴影中暗沉着，唇角却又被淡淡的粉红色覆盖着，刚刚睡醒还未整理好的白色T恤下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亦勾勒得有棱有角。对于自己说的话，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可。
一股脑热，朴智旻抱了上去，或者说是拿自己的脑袋往闵玧其的肩膀上撞了上去。
闵玧其有些吃惊，但庆幸的是闵玧其好歹为他留尽了颜面，没有将朴智旻一把推开，但两只手却垂着，没有任何的回应。闵玧其说不出自己如今的心情，无奈抑或是替朴智旻心酸，无论如何来看，都是一种无情的怜悯罢了。
“抱歉啊，玧其哥。”朴智旻瞥了一眼站在旁边无动于衷却脸色骤变的田柾国，还是将闵玧其刻意地抱紧了些。
调皮就只是调皮，什么都不会改变，或者说，这是胜者施舍来的东西。尽管如此轻率，朴智旻还是想把这个拥抱锁起来，锁成永恒。
“我就当你默认了我的问题吧。”
喜欢或是不喜欢，对于闵玧其来说是一种偏执的东西。正因为他的生命没有多余的羁绊，所以他的感情都太倔强了。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在闵玧其这儿，朴智旻连个“强扭”的能力都没有。
看着那抹橘黄在电梯门打开与关上的时间内消失，闵玧其才把门阖上，扭过头来发现田柾国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上半身倚着墙壁，百无聊赖地歪着头望着他。
“还不回去？”闵玧其冲着田柾国那副面带冷笑的瘆人的表情发了句话，自顾自地往屋里走。
田柾国晃了晃贴着墙壁的脑袋，伸出手拽住闵玧其胳膊：“我也得哥抱我才走得动。”手指轻轻用力，将那白净的小臂压出微红的褶皱。
“我可抱不动你，再耍赖就在这儿站一天吧。”闵玧其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掰开田柾国的手指，却被田柾国突然伸出来的另一只手也紧紧握住。
田柾国笑嘻嘻地顺着闵玧其的双臂往上，掐住他的肩膀与腋窝，一个用力把他整个人腾了起来，再将他往自己的肩头一甩，闵玧其整个人就被田柾国扛在了大半个肩膀和手臂上。
闵玧其想要骂人，但偏又是自己惹起的事端，自然张不出口来。这种被当作女人一样的对待又让闵玧其忍不住开始掐田柾国后脖颈上的肉。
“哥比女人还轻啊。”田柾国一手环在闵玧其的腰间，一手伸了过来，拍了拍闵玧其的屁股。扛着闵玧其就往卧室里走。
“你还扛过女的？”闵玧其被田柾国头朝下地甩在床上，自己的头在床尾，脚搭在床头，姿势又极其奇怪。田柾国又蹲了下来，头靠在闵玧其的脑袋边，一脸无辜地嘟着嘴轻言细语着：
“没有，不过哥可比朴智旻还轻。”
对于这类故意去挑翻醋坛子的话，闵玧其毫不吝啬地把握住好时机，伸出手拽住田柾国的两只耳朵，朝反方向拧去。田柾国一副吃痛的表情，嘴里还不停地喊疼，闵玧其撒了气，也就略不忍心地松开了手。
田柾国揉了揉被拧红了的耳朵，起身一屁股坐在闵玧其的身侧，盘起腿来，用手肘戳了戳闵玧其的腰：“要去哪里？那个请柬。”
闵玧其愣了愣，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这种时刻特别想点燃根烟夹在嘴边，可偏偏又答应了田柾国要戒烟，半晌才从从嘴里吐出一句话：
“不是好地方，你还是别去了吧。”
“不要。”
不好的地方，更不能放你一个人去。
闵玧其心中正纳着闷，但还是随手将茶几上的请柬拾起来翻开。
在镀着金色粉末的印刷字中，眼前两个手写的名字分外乍眼。疑惑、不解、愤怒的情绪一下子攀上了闵玧其的眉头，难以置信般地瞪圆了双眼，想要确认自己是否眼花。
“金南赫”与“李明希”这几个字赫然地摆在那里，雷打不动。
“他们俩…结婚？”闵玧其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请柬，抬起头向朴智旻确认。
“嗯，下周末，金南赫要我给你送来。”朴智旻停顿了一下，从闵玧其的手里抽出那张请柬：“他应该早就知道了我不是一心给他办事的，可还是一直叫我接近你，我也不懂他卖的什么关子。”
“不，等等。他为什么会和李明希结婚？这他妈怎么可能？”闵玧其听不进去朴智旻口中所言，只想搞懂事情的原委。
“我也不清楚…这些年来，几乎没人见到李明希，也没人管她去哪了。他们要结婚的消息也算是重磅，我也是才知道。”
闵玧其靠着茶几一点点坐了下来，手肘支着膝盖，揪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念念有词：“他还特么算是个人么……连老婆都特么要抢…”
闵玧其的头脑里闪现过许多的记忆，李明希与那个已故的男人，曾经如胶似漆又羡煞旁人的生活。
“或许明希姐有什么苦衷吧。”朴智旻刚想走过去安慰闵玧其，就被一边一直旁观着的田柾国抢了先。自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田柾国把闵玧其从冰凉的茶几上扶起来，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去。
朴智旻霎时间想起了许多不敢想的事情，比如喜欢闵玧其的理由，投靠金南赫的理由，成为受到流氓地痞一样的囚犯的嘲弄的狱警的理由，把头发染成橘黄色的理由，以及依然不肯放弃的理由。
说起这头发，是为了配合闵玧其那一头薄荷绿的色彩才染的。橘黄色带着些许的傲气，本以为会是闵玧其所欣赏的色彩，最终成了枯叶的沉寂。
看似置身其中却只有旁观的权利的人最心酸。
田柾国亦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坐在闵玧其旁边，也拿起茶几上的请柬，左翻翻右看看，看不出什么名堂。“金南赫”这个名字总觉得很耳熟，却又讲不出个所以然。
“我知道玧其哥你不想去，我也总觉得这场婚礼有些蹊跷。”朴智旻两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右手的食指不断地拍打着左手的手背。
“但有些事，哥不能总是躲着吧。”
朴智旻的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与宽慰，被打探氛围的田柾国尽收眼底。
意识到自己又把气氛降到了冰点以下的朴智旻也开始坐立难安，无法故作镇静。无声的沉默是煎熬的，朴智旻干脆一个挺身，从沙发上腾起，将衣袖甩了甩，径直地向玄关口走去。
“玧其哥，是不是只要田柾国相安无事，你就可以活的很好？”
换上鞋子之后，朴智旻转过身来像是还想要说些什么，发现闵玧其也正站在玄关口与他道别。
薄荷绿色的脑袋微微歪着，病白的肤色在阴影中暗沉着，唇角却又被淡淡的粉红色覆盖着，刚刚睡醒还未整理好的白色T恤下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亦勾勒得有棱有角。对于自己说的话，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可。
一股脑热，朴智旻抱了上去，或者说是拿自己的脑袋往闵玧其的肩膀上撞了上去。
闵玧其有些吃惊，但庆幸的是闵玧其好歹为他留尽了颜面，没有将朴智旻一把推开，但两只手却垂着，没有任何的回应。闵玧其说不出自己如今的心情，无奈抑或是替朴智旻心酸，无论如何来看，都是一种无情的怜悯罢了。
“抱歉啊，玧其哥。”朴智旻瞥了一眼站在旁边无动于衷却脸色骤变的田柾国，还是将闵玧其刻意地抱紧了些。
调皮就只是调皮，什么都不会改变，或者说，这是胜者施舍来的东西。尽管如此轻率，朴智旻还是想把这个拥抱锁起来，锁成永恒。
“我就当你默认了我的问题吧。”
喜欢或是不喜欢，对于闵玧其来说是一种偏执的东西。正因为他的生命没有多余的羁绊，所以他的感情都太倔强了。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在闵玧其这儿，朴智旻连个“强扭”的能力都没有。
看着那抹橘黄在电梯门打开与关上的时间内消失，闵玧其才把门阖上，扭过头来发现田柾国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上半身倚着墙壁，百无聊赖地歪着头望着他。
“还不回去？”闵玧其冲着田柾国那副面带冷笑的瘆人的表情发了句话，自顾自地往屋里走。
田柾国晃了晃贴着墙壁的脑袋，伸出手拽住闵玧其胳膊：“我也得哥抱我才走得动。”手指轻轻用力，将那白净的小臂压出微红的褶皱。
“我可抱不动你，再耍赖就在这儿站一天吧。”闵玧其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掰开田柾国的手指，却被田柾国突然伸出来的另一只手也紧紧握住。
田柾国笑嘻嘻地顺着闵玧其的双臂往上，掐住他的肩膀与腋窝，一个用力把他整个人腾了起来，再将他往自己的肩头一甩，闵玧其整个人就被田柾国扛在了大半个肩膀和手臂上。
闵玧其想要骂人，但偏又是自己惹起的事端，自然张不出口来。这种被当作女人一样的对待又让闵玧其忍不住开始掐田柾国后脖颈上的肉。
“哥比女人还轻啊。”田柾国一手环在闵玧其的腰间，一手伸了过来，拍了拍闵玧其的屁股。扛着闵玧其就往卧室里走。
“你还扛过女的？”闵玧其被田柾国头朝下地甩在床上，自己的头在床尾，脚搭在床头，姿势又极其奇怪。田柾国又蹲了下来，头靠在闵玧其的脑袋边，一脸无辜地嘟着嘴轻言细语着：
“没有，不过哥可比朴智旻还轻。”
对于这类故意去挑翻醋坛子的话，闵玧其毫不吝啬地把握住好时机，伸出手拽住田柾国的两只耳朵，朝反方向拧去。田柾国一副吃痛的表情，嘴里还不停地喊疼，闵玧其撒了气，也就略不忍心地松开了手。
田柾国揉了揉被拧红了的耳朵，起身一屁股坐在闵玧其的身侧，盘起腿来，用手肘戳了戳闵玧其的腰：“要去哪里？那个请柬。”
闵玧其愣了愣，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这种时刻特别想点燃根烟夹在嘴边，可偏偏又答应了田柾国要戒烟，半晌才从从嘴里吐出一句话：
“不是好地方，你还是别去了吧。”
“不要。”
不好的地方，更不能放你一个人去。
31
“田柾国？”
一抹迎面而来的橘黄色挡住了田柾国的视线与去路，田柾国越过眼前的男人朝他的背后望去，已经难寻闵玧其的踪迹。
“哎西……”
田柾国回过身来，打量着眼前一脸错愕的朴智旻。灰黑色西装与摩擦着地面的皮鞋，以及一本正经地束着的领带让田柾国回想起了朴智旻当狱警的模样。反正都是假正经的斯文败类，没什么区别。
“你还真来了…玧其哥呢？”朴智旻皱着眉上前，再次挡住田柾国的视线。
田柾国想要气急败坏地说些什么，却又在眼前这个矮了自己半头的男人面前委曲求全，沉淀了一下自己过激的情绪，才缓缓开口：“他突然跑出去了，我本来在追他，结果你挡了我的路，现在找不到他了。”
朴智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发生什么了？婚礼快开始了，你还打算进去吗？”朴智旻扯着仍处于束手无策状态下的田柾国的胳膊，朝人满为患的大厅里扬了扬头。
“不清楚，我还是在这里等他吧。”田柾国将自己的胳膊从朴智旻的手里抽了出来，双手插进西裤的口袋里，低着头盯着地面，耳边传来的嘈杂的喧哗声让他倍感焦躁与不适。
唤作不安的这种情绪正一点点漫上来。
“田柾国。”朴智旻站在田柾国的身侧，猛地抬起头，双手环抱在胸前。
“你知道，玧其哥为什么送你去监狱吗？”
-
下了电梯，酒店的长廊里，暗黄的灯光与深红色的壁纸相映着某种沉重的色彩，走廊的深处似是被笼进黑暗的空洞中，尽管周遭的沉寂正传来警戒的讯号，闵玧其全然未去理会。
不可以了，他不可以错下去了。
两侧房间的号码牌与自己所寻找的号码愈来愈接近，一直奔跑着的脚步反而渐渐沉缓下来。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一眼手上的表，10:33。
“2809”这个数字安静地雕刻在那扇深红色的木质门上，不带有一丝波澜。一束黯淡的平行光从未关紧的门缝中漏了出来，在周遭灰暗的环境里，反而变得刺眼了。
站定于门前，希望透过那个小小的门缝，看到些什么，却只能看到房间门口干净的衣柜。闵玧其伸出手，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轻轻转动，又松了回去。
恐惧是源于一种习惯性的认知，一种不敢尝试或曾痛彻心扉地尝试过的惯性。无论是无法逃离的深夜，还是黎明前的一团漆黑，这种悲凉的记忆都正在被闵玧其的大脑一点点、犹豫着召回。
干脆一个狠心，推开了门。
“明希？”
鸦雀无声的房间里，连回声都似不忍回应般地躲藏了起来。一间干净整洁的总统套房也正摆在他面前，一切似乎毫无异样，却又仿佛被人随时虎视眈眈地盯着。
往里走了几步，最先映入眼帘的还是落地窗映出的高空俯瞰的景象，突然宽敞明亮起来的视野反而让闵玧其感到极度的不安，高处的小窗子被打开了一扇，猛地吹起来的过堂风让闵玧其不得不转身背着风口。这才发现，不远处的双人床上正摊放着一条长摆婚纱，婚纱沉重的下摆在风中摇摇欲坠，床脚摆着一双亮白色的高跟鞋。
“李明希？！”
一股莫名的血腥味在闵玧其的身体里爆炸般地蹿开来，像多年未能熔化的岩浆，流窜而灼烧着闵玧其的胸口，在火山喷发之前的肃静里反复地挤压着。
泠泠浅浅的水声不适时地响起，伴着逐渐清晰而沉重起来的皮鞋跟敲响地面的声音，无法悄然地隐匿于风声之中。
闵玧其朝声音来源的方向靠近，发现浴室正亮着暗暗的蓝白色灯光。
汗水已经打透了闵玧其的前襟与后背，闵玧其甚至觉得自己随时会因为心悸而晕倒在原地。但颤抖的双腿还是一点点地向前。
冷色的灯光下，冰凉的墙壁瓷砖上，高高溅起的鲜血被映成深邃的红酒色般凝重，却毫无情调可言。
顺着血迹向下，几近绝望的一幕挤进了闵玧其的眼睫。
花洒正向原本洁白的浴缸一点点注水，还未凝固的血意在水中一点点扩散溶解开。渐深的水滩中，躺坐着身着红色旗袍的女人，那个半个小时前还向他投来求救目光的那双蕙眼的主人，如今却死未瞑目，目光呆滞的女人，李明希。
站在一旁洗手池前的，是她的准丈夫，金南赫。
“自杀的，都叫她不要闹了，自个儿偏要割自个儿动脉玩，那血喷的，真是，脏死了。”
西装革履的男子拧开水池上的水龙头，大把地抽出卫生纸，沾着清水擦拭着自己身上被溅上的血迹。
那副写满了嫌弃的嘴脸，透露着浓烈的鄙夷与厌恶。如同眼前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你他妈疯了吗？！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未来的妻子吧！”
闵玧其使出浑身解数，一把拽住金南赫的领口，将他从洗手台扯向淋浴间的玻璃上。
“诶诶诶，玧其啊，别闹。她可是自杀，再说了，我可以将这一切编造成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嘛——为了你这个情夫不愿与未婚夫结婚，约了情夫见面，情夫又迟迟未来，抑郁自杀而死。人情理论都说得通啊。”
“你他妈瞎说些什么？”
闵玧其揪紧了金南赫的衣领，颤抖着的双手泛着青白，黑色的袖口不知何时蹭上一抹血色，渗入内搭的白衬衫里。
“不过，她的死可都是因为你呢。”金南赫笑得阴险，又故作一脸假惺惺的惋惜状，“如果你再早几分钟来的话，她也许不会因为看不到希望而选择自杀吧。”
金南赫握住闵玧其苍白的指节，一点点掰开拧着自己领子的那双手。
“这种错误，我们玧其究竟要犯多少次呢…”
闵玧其一怔，失重般地向后退了几步，望着对方那对渐渐燃起兴致的眸子，又猛地向后退去，撞上了坚硬冰冷的墙壁，毫无防备地坐了下去，坐在了浴缸与淋浴间之间狭窄的空隙里。
“这次是明希，上次是南俊，下次会是谁呢……？”
“别说了…”
闵玧其抓着浴缸的尾端，想要撑着上半身而起，却被浴缸中溢出而蔓延的水滑了一跤，脑袋朝着另一边，撞向了淋浴间的玻璃，玻璃门又互相撞荡，发出了巨大的哗哗啦啦的声响。
这一跤摔得不轻不重，却撞得闵玧其的脑袋昏昏沉沉，眼前的视线一下子便模糊了起来。隐约地看见自己扶着浴缸沿的手，沾上了罪恶的红色。
金南赫抽出浴缸里放着冷水的花洒喷头，亦不管那冰凉的金属仍滴着血与水的混合物，将喷头一转，水龙头调至最高压的水流，朝闵玧其的脑袋上压去。
“玧其啊，清醒一点吧，可别忘了南俊啊。”
“田柾国？”
一抹迎面而来的橘黄色挡住了田柾国的视线与去路，田柾国越过眼前的男人朝他的背后望去，已经难寻闵玧其的踪迹。
“哎西……”
田柾国回过身来，打量着眼前一脸错愕的朴智旻。灰黑色西装与摩擦着地面的皮鞋，以及一本正经地束着的领带让田柾国回想起了朴智旻当狱警的模样。反正都是假正经的斯文败类，没什么区别。
“你还真来了…玧其哥呢？”朴智旻皱着眉上前，再次挡住田柾国的视线。
田柾国想要气急败坏地说些什么，却又在眼前这个矮了自己半头的男人面前委曲求全，沉淀了一下自己过激的情绪，才缓缓开口：“他突然跑出去了，我本来在追他，结果你挡了我的路，现在找不到他了。”
朴智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发生什么了？婚礼快开始了，你还打算进去吗？”朴智旻扯着仍处于束手无策状态下的田柾国的胳膊，朝人满为患的大厅里扬了扬头。
“不清楚，我还是在这里等他吧。”田柾国将自己的胳膊从朴智旻的手里抽了出来，双手插进西裤的口袋里，低着头盯着地面，耳边传来的嘈杂的喧哗声让他倍感焦躁与不适。
唤作不安的这种情绪正一点点漫上来。
“田柾国。”朴智旻站在田柾国的身侧，猛地抬起头，双手环抱在胸前。
“你知道，玧其哥为什么送你去监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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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电梯，酒店的长廊里，暗黄的灯光与深红色的壁纸相映着某种沉重的色彩，走廊的深处似是被笼进黑暗的空洞中，尽管周遭的沉寂正传来警戒的讯号，闵玧其全然未去理会。
不可以了，他不可以错下去了。
两侧房间的号码牌与自己所寻找的号码愈来愈接近，一直奔跑着的脚步反而渐渐沉缓下来。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一眼手上的表，10:33。
“2809”这个数字安静地雕刻在那扇深红色的木质门上，不带有一丝波澜。一束黯淡的平行光从未关紧的门缝中漏了出来，在周遭灰暗的环境里，反而变得刺眼了。
站定于门前，希望透过那个小小的门缝，看到些什么，却只能看到房间门口干净的衣柜。闵玧其伸出手，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轻轻转动，又松了回去。
恐惧是源于一种习惯性的认知，一种不敢尝试或曾痛彻心扉地尝试过的惯性。无论是无法逃离的深夜，还是黎明前的一团漆黑，这种悲凉的记忆都正在被闵玧其的大脑一点点、犹豫着召回。
干脆一个狠心，推开了门。
“明希？”
鸦雀无声的房间里，连回声都似不忍回应般地躲藏了起来。一间干净整洁的总统套房也正摆在他面前，一切似乎毫无异样，却又仿佛被人随时虎视眈眈地盯着。
往里走了几步，最先映入眼帘的还是落地窗映出的高空俯瞰的景象，突然宽敞明亮起来的视野反而让闵玧其感到极度的不安，高处的小窗子被打开了一扇，猛地吹起来的过堂风让闵玧其不得不转身背着风口。这才发现，不远处的双人床上正摊放着一条长摆婚纱，婚纱沉重的下摆在风中摇摇欲坠，床脚摆着一双亮白色的高跟鞋。
“李明希？！”
一股莫名的血腥味在闵玧其的身体里爆炸般地蹿开来，像多年未能熔化的岩浆，流窜而灼烧着闵玧其的胸口，在火山喷发之前的肃静里反复地挤压着。
泠泠浅浅的水声不适时地响起，伴着逐渐清晰而沉重起来的皮鞋跟敲响地面的声音，无法悄然地隐匿于风声之中。
闵玧其朝声音来源的方向靠近，发现浴室正亮着暗暗的蓝白色灯光。
汗水已经打透了闵玧其的前襟与后背，闵玧其甚至觉得自己随时会因为心悸而晕倒在原地。但颤抖的双腿还是一点点地向前。
冷色的灯光下，冰凉的墙壁瓷砖上，高高溅起的鲜血被映成深邃的红酒色般凝重，却毫无情调可言。
顺着血迹向下，几近绝望的一幕挤进了闵玧其的眼睫。
花洒正向原本洁白的浴缸一点点注水，还未凝固的血意在水中一点点扩散溶解开。渐深的水滩中，躺坐着身着红色旗袍的女人，那个半个小时前还向他投来求救目光的那双蕙眼的主人，如今却死未瞑目，目光呆滞的女人，李明希。
站在一旁洗手池前的，是她的准丈夫，金南赫。
“自杀的，都叫她不要闹了，自个儿偏要割自个儿动脉玩，那血喷的，真是，脏死了。”
西装革履的男子拧开水池上的水龙头，大把地抽出卫生纸，沾着清水擦拭着自己身上被溅上的血迹。
那副写满了嫌弃的嘴脸，透露着浓烈的鄙夷与厌恶。如同眼前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你他妈疯了吗？！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未来的妻子吧！”
闵玧其使出浑身解数，一把拽住金南赫的领口，将他从洗手台扯向淋浴间的玻璃上。
“诶诶诶，玧其啊，别闹。她可是自杀，再说了，我可以将这一切编造成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嘛——为了你这个情夫不愿与未婚夫结婚，约了情夫见面，情夫又迟迟未来，抑郁自杀而死。人情理论都说得通啊。”
“你他妈瞎说些什么？”
闵玧其揪紧了金南赫的衣领，颤抖着的双手泛着青白，黑色的袖口不知何时蹭上一抹血色，渗入内搭的白衬衫里。
“不过，她的死可都是因为你呢。”金南赫笑得阴险，又故作一脸假惺惺的惋惜状，“如果你再早几分钟来的话，她也许不会因为看不到希望而选择自杀吧。”
金南赫握住闵玧其苍白的指节，一点点掰开拧着自己领子的那双手。
“这种错误，我们玧其究竟要犯多少次呢…”
闵玧其一怔，失重般地向后退了几步，望着对方那对渐渐燃起兴致的眸子，又猛地向后退去，撞上了坚硬冰冷的墙壁，毫无防备地坐了下去，坐在了浴缸与淋浴间之间狭窄的空隙里。
“这次是明希，上次是南俊，下次会是谁呢……？”
“别说了…”
闵玧其抓着浴缸的尾端，想要撑着上半身而起，却被浴缸中溢出而蔓延的水滑了一跤，脑袋朝着另一边，撞向了淋浴间的玻璃，玻璃门又互相撞荡，发出了巨大的哗哗啦啦的声响。
这一跤摔得不轻不重，却撞得闵玧其的脑袋昏昏沉沉，眼前的视线一下子便模糊了起来。隐约地看见自己扶着浴缸沿的手，沾上了罪恶的红色。
金南赫抽出浴缸里放着冷水的花洒喷头，亦不管那冰凉的金属仍滴着血与水的混合物，将喷头一转，水龙头调至最高压的水流，朝闵玧其的脑袋上压去。
“玧其啊，清醒一点吧，可别忘了南俊啊。”
32
南俊…金南俊。
闵玧其感受到昏天黑地的寒冷与冰霜，伴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姓名，一起无情地袭入他的胸腔，垄断了他的骨骼与心绪。
潜意识这种东西大约成就了人类的可怕。闵玧其的潜意识，陷入一片无声的寂静中，反反复复地放映着关于着那个名字的画面。
可又为何，所有有关于他的记忆里，他的模样总是一片模糊。又为何，看到了他垂死挣扎时的慌乱神色，看到了墓碑上的那张灰白而沉静的面孔。
“玧其啊，如果你那时候伸出手，或许南俊他，也就不必死了呢。”
一只沾着鲜血，温热却颤抖的手缠上了闵玧其的脸颊，用拇指和食指强行掰扯开了闵玧其的眼皮。那几乎难以流转的眸子泛着生理性的泪光。
“我的刀子，可能就不会捅进他的身体里了。”
闵玧其白皙的脸颊与鼻梁都被肮脏的双手濡上了淡红色的血水，白衬衫与黑西服湿漉漉地皱成了一团，领带松懈着甩向了身后，前襟被染上了浅浅的红，却在黑白的格调间更为显眼。
“金南俊不会死，一心爱着他的未婚妻，李明希小姐，也不会躺在这里了。”
金南赫抓起闵玧其的后衣领，恶狠狠地将闵玧其的目光强行转向浴缸里惊悚的画面。
“田柾国就不会入狱，不会为了你饱受牢狱之苦，不会为了缓解仇恨而找朴智旻发泄肉欲，不会连他爸快死了都不清楚，不会被他姑拒绝驱逐，不会为了在你面前隐忍毒瘾而痛苦至极。”
“你说只要他活得好就可以，他活得怎么样？”
金南赫放开闵玧其的领子，揉了揉他薄荷绿色的头发，又俯下身来为他悉心地整理发梢。
“看吧，这些都是你一手造成的。”金南赫歪着头，凑近闵玧其的脸颊，作出一副无可奈何又情理之中的表情，“我们是多么相似的人，你却不愿意承认呢。”
“呵…”
闵玧其的意识在冷凝的气氛中渐渐缓和清晰而来，对着那张令他作呕的脸，扯出一个不屑一顾的冷笑声。
“我知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折磨我。”闵玧其涣散的眼神渐渐清醒，嗓音愈发低沉。
“我看见了，你杀了金南俊，你的亲弟弟。我撞破了你二十几年来内心的阴暗面，戳破了你最不堪的一面。”
“所以你痛恨我，却不想杀了我，只想通过折磨我来获得快感。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啊。你可是年纪轻轻一番作为的检察厅厅长，一手握着权力，一手握着威望。背地里做阴暗的勾当也无人敢查敢管。”
闵玧其的眼睛中闪烁着某种异样的情愫，如色泽深邃的琥珀，亦如锋利的刀刃流过一抹刺眼的银光。
“你很讨厌金南俊，甚至恨之入骨，不是吗？可他是你弟弟，你的恨，只是在反应你内心的畸形罢了…”
未说完的话被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一双手紧紧掐住了自己的脖颈，可怕的窒息感涌了上来，对方的指甲扣进了自己的肉里，仿佛就要随时折断他，又或是将指甲扎进动脉。
“唔——”
闵玧其将垂在身侧的手抬了上来，抓着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拼了全力挣扎着，却只感觉到浑身上下的气力都在减退，本就是缚鸡之力，一来二去已然失去挣扎的能力。
田柾国，柾国，国儿……
闵玧其的潜意识已经无法告知闵玧其确切的因果关系，关于这一瞬间，他突然迫切地想要田柾国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原因。
记忆翻飞回三年前的那个黑色星期，那段被闵玧其包裹着匿藏在隐秘角落的时光。一点点被黑暗吞噬，在渐渐隐没的光明面前歇斯底里地哭喊着田柾国的名字。
说着要保护他，却暗暗乞求他拯救自己。
“你以为你呢？闵玧其？你以为自己多伟大？你也不过就是个对于自己亲近的朋友都见死不救的冷血怪物罢了。”愈来愈激动的语气在闵玧其的耳中渐渐模糊，那双手的力道仍在收缩着。
几近晕厥之前的朦胧中，一抹橘黄色将周围冰凉的空气染上一丝暖意。
“金厅长，请停止您现在恶劣的行为。”
手上的力道渐渐变轻，随后松弛了下去。闵玧其本能性地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大脑几乎无法运转，眼前的景象因缺氧的余悸而变得昏暗。
落入一个既不熟悉又不陌生的怀抱，对方的体温传来淡淡的温暖，将闵玧其从浑身冰凉的危境中强扯了回来。来自对方身上清淡的水果香味缓和了闵玧其紧绷的神经。
朴智旻…
金南俊…
我们是不是很要好的来着？
时间镌刻下的年轮被一点点地填平，将生命带回到镜花水月里。
有那样一段路，一段时间，闵玧其虚度的年华里，充斥着这两个人的身影。
下课的铃声一响，朴智旻就会强挤着钻进闵玧其和金南俊之间，打断他们两个总是谈得热络的“音乐学术交流”。挎着闵玧其的肩膀，霸占着他，把闵玧其拉得离金南俊老远，或者故意地跑在前面，转过头来对着落伍的金南俊做鬼脸。
就像现在的局面一样，金南俊离他们实在是太远了，如果他可以变成一颗星体，亦没有人会清楚那是多少光年的距离。
升入大学后，田柾国的出现打破了整个平衡，朴智旻再也不能和闵玧其亲近了。闵玧其愈来愈讨厌和别人发生身体接触。他不把田柾国挂在嘴上，却放在心里，比如沉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时突然扬起的笑意。
田柾国入狱之前，朴智旻没见过他，金南俊也只是在篮球场上与田柾国碰过一两次面，那时候田柾国与闵玧其还不是恋人的关系，没有人在意那个一直坐在观众席上的小孩儿。
曾经以为闵玧其是个情感淡薄的人，但在田柾国出现之后，朴智旻的想法被彻头彻尾地推翻了。
一句喜欢，或是一句爱，晚一步，或许就晚了一辈子。
“厅长，您叫的警队与救护车都已经到了，宾客也已经遣散，如果不想把检察厅厅长夫人新婚日自杀身亡的丑闻闹上头条，您最好别再拖拖拉拉。”
朴智旻俯下身子，蹲在闵玧其的身旁，一手扶着闵玧其的肩膀，一手抚按着他的胸口，让他能够自然地呼吸均匀。看着额前的薄荷绿碎发下被遮掩的双眼渐渐重新聚焦，嘴唇逐渐恢复血色。
“玧其哥，我带你回家。”
南俊…金南俊。
闵玧其感受到昏天黑地的寒冷与冰霜，伴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姓名，一起无情地袭入他的胸腔，垄断了他的骨骼与心绪。
潜意识这种东西大约成就了人类的可怕。闵玧其的潜意识，陷入一片无声的寂静中，反反复复地放映着关于着那个名字的画面。
可又为何，所有有关于他的记忆里，他的模样总是一片模糊。又为何，看到了他垂死挣扎时的慌乱神色，看到了墓碑上的那张灰白而沉静的面孔。
“玧其啊，如果你那时候伸出手，或许南俊他，也就不必死了呢。”
一只沾着鲜血，温热却颤抖的手缠上了闵玧其的脸颊，用拇指和食指强行掰扯开了闵玧其的眼皮。那几乎难以流转的眸子泛着生理性的泪光。
“我的刀子，可能就不会捅进他的身体里了。”
闵玧其白皙的脸颊与鼻梁都被肮脏的双手濡上了淡红色的血水，白衬衫与黑西服湿漉漉地皱成了一团，领带松懈着甩向了身后，前襟被染上了浅浅的红，却在黑白的格调间更为显眼。
“金南俊不会死，一心爱着他的未婚妻，李明希小姐，也不会躺在这里了。”
金南赫抓起闵玧其的后衣领，恶狠狠地将闵玧其的目光强行转向浴缸里惊悚的画面。
“田柾国就不会入狱，不会为了你饱受牢狱之苦，不会为了缓解仇恨而找朴智旻发泄肉欲，不会连他爸快死了都不清楚，不会被他姑拒绝驱逐，不会为了在你面前隐忍毒瘾而痛苦至极。”
“你说只要他活得好就可以，他活得怎么样？”
金南赫放开闵玧其的领子，揉了揉他薄荷绿色的头发，又俯下身来为他悉心地整理发梢。
“看吧，这些都是你一手造成的。”金南赫歪着头，凑近闵玧其的脸颊，作出一副无可奈何又情理之中的表情，“我们是多么相似的人，你却不愿意承认呢。”
“呵…”
闵玧其的意识在冷凝的气氛中渐渐缓和清晰而来，对着那张令他作呕的脸，扯出一个不屑一顾的冷笑声。
“我知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折磨我。”闵玧其涣散的眼神渐渐清醒，嗓音愈发低沉。
“我看见了，你杀了金南俊，你的亲弟弟。我撞破了你二十几年来内心的阴暗面，戳破了你最不堪的一面。”
“所以你痛恨我，却不想杀了我，只想通过折磨我来获得快感。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啊。你可是年纪轻轻一番作为的检察厅厅长，一手握着权力，一手握着威望。背地里做阴暗的勾当也无人敢查敢管。”
闵玧其的眼睛中闪烁着某种异样的情愫，如色泽深邃的琥珀，亦如锋利的刀刃流过一抹刺眼的银光。
“你很讨厌金南俊，甚至恨之入骨，不是吗？可他是你弟弟，你的恨，只是在反应你内心的畸形罢了…”
未说完的话被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一双手紧紧掐住了自己的脖颈，可怕的窒息感涌了上来，对方的指甲扣进了自己的肉里，仿佛就要随时折断他，又或是将指甲扎进动脉。
“唔——”
闵玧其将垂在身侧的手抬了上来，抓着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拼了全力挣扎着，却只感觉到浑身上下的气力都在减退，本就是缚鸡之力，一来二去已然失去挣扎的能力。
田柾国，柾国，国儿……
闵玧其的潜意识已经无法告知闵玧其确切的因果关系，关于这一瞬间，他突然迫切地想要田柾国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原因。
记忆翻飞回三年前的那个黑色星期，那段被闵玧其包裹着匿藏在隐秘角落的时光。一点点被黑暗吞噬，在渐渐隐没的光明面前歇斯底里地哭喊着田柾国的名字。
说着要保护他，却暗暗乞求他拯救自己。
“你以为你呢？闵玧其？你以为自己多伟大？你也不过就是个对于自己亲近的朋友都见死不救的冷血怪物罢了。”愈来愈激动的语气在闵玧其的耳中渐渐模糊，那双手的力道仍在收缩着。
几近晕厥之前的朦胧中，一抹橘黄色将周围冰凉的空气染上一丝暖意。
“金厅长，请停止您现在恶劣的行为。”
手上的力道渐渐变轻，随后松弛了下去。闵玧其本能性地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大脑几乎无法运转，眼前的景象因缺氧的余悸而变得昏暗。
落入一个既不熟悉又不陌生的怀抱，对方的体温传来淡淡的温暖，将闵玧其从浑身冰凉的危境中强扯了回来。来自对方身上清淡的水果香味缓和了闵玧其紧绷的神经。
朴智旻…
金南俊…
我们是不是很要好的来着？
时间镌刻下的年轮被一点点地填平，将生命带回到镜花水月里。
有那样一段路，一段时间，闵玧其虚度的年华里，充斥着这两个人的身影。
下课的铃声一响，朴智旻就会强挤着钻进闵玧其和金南俊之间，打断他们两个总是谈得热络的“音乐学术交流”。挎着闵玧其的肩膀，霸占着他，把闵玧其拉得离金南俊老远，或者故意地跑在前面，转过头来对着落伍的金南俊做鬼脸。
就像现在的局面一样，金南俊离他们实在是太远了，如果他可以变成一颗星体，亦没有人会清楚那是多少光年的距离。
升入大学后，田柾国的出现打破了整个平衡，朴智旻再也不能和闵玧其亲近了。闵玧其愈来愈讨厌和别人发生身体接触。他不把田柾国挂在嘴上，却放在心里，比如沉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时突然扬起的笑意。
田柾国入狱之前，朴智旻没见过他，金南俊也只是在篮球场上与田柾国碰过一两次面，那时候田柾国与闵玧其还不是恋人的关系，没有人在意那个一直坐在观众席上的小孩儿。
曾经以为闵玧其是个情感淡薄的人，但在田柾国出现之后，朴智旻的想法被彻头彻尾地推翻了。
一句喜欢，或是一句爱，晚一步，或许就晚了一辈子。
“厅长，您叫的警队与救护车都已经到了，宾客也已经遣散，如果不想把检察厅厅长夫人新婚日自杀身亡的丑闻闹上头条，您最好别再拖拖拉拉。”
朴智旻俯下身子，蹲在闵玧其的身旁，一手扶着闵玧其的肩膀，一手抚按着他的胸口，让他能够自然地呼吸均匀。看着额前的薄荷绿碎发下被遮掩的双眼渐渐重新聚焦，嘴唇逐渐恢复血色。
“玧其哥，我带你回家。”
33
朴智旻将自己开来的车子置之不理，半扶半倚地把仍陷于精神瘫痪状态的闵玧其从酒店的后门带了出去。浑浑噩噩的闵玧其嘴里也听不清在念叨什么，逞强地想要摆脱朴智旻的接触，却反而因为浑身无力而左冲右撞。
朴智旻不知该悲悯自己，还是悲悯闵玧其。
截下一辆出租车，四五年以来，他终于有了机会与理由与闵玧其一起坐进汽车的后座。
此刻的闵玧其的确很狼狈，薄荷绿色的碎发蓬乱地搭在额前，天生病白的皮肤此刻看上去多了分蜡黄，胸口的起伏伴着淡淡的喘息，衣襟上有一滩晕染开的淡红色血迹。显眼地让司机师傅止不住地朝后视镜里瞧，用一种质疑又害怕的目光审视着后座的两个人。
闵玧其双眼酸楚，索性闭上眼睛休憩。虽然和朴智旻共坐在后座，却和他刻意地保持了一段距离。宁可将头埋进不干不净的车座椅垫里，也不愿意与他亲近，这种伤人的抉择，朴智旻已经免疫。
他需要的从来不是自己，是田柾国。
“玧其哥。”
朴智旻放在车座上的手朝闵玧其凑近了些，想要攀上他的胳膊，最终还是落在了他的身畔。闵玧其听到了朴智旻的呼唤，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
“为什么不能喜欢下我呢？”
闵玧其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一条缝，两颗黑洞洞的眼珠在朴智旻话音落下时无奈地转了转。那对薄唇没有张合的意图，始终拉紧了沉默的发条。
上了楼，闵玧其扶着门框，在衣袋里摸索出钥匙，旋进冰凉的锁头里。
门咔嚓地开了，屋子还是临走前的痕迹，两双男士拖鞋仍摆放在玄关处的地毯上，看样子田柾国还没有回来。
朴智旻跟在闵玧其的身后，进了屋子，看着闵玧其脱了外套，解下了黑色的领带，无力地瘫在沙发上，双目紧闭，埋在薄荷绿色的刘海儿里，上下起伏的胸膛前染上的一滩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刺眼。
朴智旻将鞋子脱在玄关，望着门口另一双拖鞋愣了愣，还是从鞋架上拿了另一双下来。
“玧其哥，你想喝水吗？”
虽然是询问，但朴智旻已经径自地走向厨房，接了一壶凉水，放在底座上开始咕咕地加热起来。
“谢谢，不用。”加热的声响越来越大，将闵玧其的回答几近淹没。
朴智旻将烧好的水倒出一部分在玻璃杯里，再兑上一点先前倒出的凉开水，确认不会被烫到后，回到客厅里，将那杯水摆在茶几上。
闵玧其被西裤包裹的双腿微微分开，无力地搭在了地面上，露出筋骨分明的瘦弱的跟腱与脚踝。一只手将裤兜里的手机掏出来，正想要拨号，另一只手半遮着自己的眼睛。
“玧其哥。”
朴智旻凑了过去，一只腿跪进闵玧其的双腿间的空隙里，一只手将闵玧其手中的手机抢了过来，甩在了一旁，另一只手轻轻抓着闵玧其的手腕，将他刘海儿下清冷的眉眼裸露出来。像是还未反应过来一样，趁着闵玧其思维尚不清晰，朴智旻沿着那只手的手腕向下，攀上闵玧其的手掌，与他五指相扣。
“我也可以陪你看大海，可以陪你玩篮球，可以陪你坐两个人的出租车，可以陪你吃饭睡觉做爱，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下我呢？”
朴智旻的拥抱覆了上来，橘黄色的脑袋靠紧在闵玧其的肩膀上。闵玧其将另一只被压在两人之间的手抽了出来，费力地推搡着朴智旻的肩膀。
好不容易将他推开，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却猛地用力，朴智旻水润的嘴唇毫无章法地贴了上来，带着淡淡的水果清香，一瞬间传遍了闵玧其的感官。
朴智旻不断地吮吸着他的双唇，甚至趁机撬开他的牙齿，把自己如簧的舌头挤了进去，搜刮着闵玧其口腔内壁的每一寸柔软。另一面解开自己衬衫的三颗纽扣，光滑的胸口裸露了大半。
朴智旻的步步紧追让闵玧其无法从这个糜乱的吻中逃离，一狠心，自己的牙齿咬上了朴智旻的唇瓣。
门口传来钥匙旋入锁孔的声音，熟悉的开门声响了，随后一切声音又归于平静，空气中只能听见湿吻的咂咂声。
是田柾国。
本以为朴智旻尝到痛楚变会浅尝辄止，却没想到眼前的朴智旻却像疯子一样继续着这个毫无理智的吻，听到门口传来的声响，更变本加厉地忍着疼痛索着吻，将自己衬衫的纽扣又解下了一颗。
即使自己是被迫的，仍然有一种偷情被捉的罪恶感，闵玧其拼了命地去咬朴智旻的嘴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为止。朴智旻也吻够了，放开闵玧其的唇，情欲满满地抬起上半身，将自己流血的嘴角舔舐干净。
抬起上半身，朴智旻看见田柾国安静地站在玄关口，站在阴暗的角落里，错综复杂的神情攀上了那张稍显稚嫩的脸。
朴智旻知道自己或许赢了，即使是暂时的。
田柾国的角度，是看不清闵玧其的正面的，只能看到闵玧其躺在沙发上，露出一个小小的薄荷绿色脑袋，背对着玄关口。方才愈演愈烈的情色现场，以及如今朴智旻胸前大片皮肤的裸露和吻得红肿的嘴唇，任何一样都足以让田柾国心神难定。
闵玧其还被朴智旻半压着，绷直的身体只能微微扭过头对上田柾国的视线。视线交错的那一刻，闵玧其感觉自己痛得毒蚁噬骨。
田柾国的目光似乎存着愠怒，却又似乎没有，冰冷漠然，却似乎又带着种种疑问，失望或是绝望，闵玧其也看不懂。
比任何一把野火都烧得猛烈。
“嘭——”
门被狠狠地关上，不留一丝情面，没有争吵，只有沉默。像是被单方面下了结论，判了死刑，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被斩立决的悲凉般，闵玧其没机会可以解释，田柾国就离开了。
一个字，一个音节都不留地离开了。
闵玧其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垂在身体两侧。束手无策地陷进了沙发里。心里涌上来一种难过的情绪，鼻头开始渐渐发酸。
“你走吧。”闵玧其冰冷的语气中，带着一点决绝，用达到冰点的温度，来掩饰自己随时会爆发的哭腔。
“玧其哥，真的很无情呢。”朴智旻笑得苦涩，揉了揉还隐隐作痛的唇角。
“我他妈叫你滚。”
负罪感，无力感，痛感，一并腐蚀着闵玧其的理智。却努力地秉持着自己的冷静，不加愠怒地吐出这样一句足够绝情的话，即使尾音颤抖。
朴智旻无奈地拾起沙发上的外套，将自己解开的纽扣一一系了回去，一瘸一拐地走向玄关，空气中回荡着朴智旻沉重的呼吸声。
“水记得喝。”
玧其哥，我还是输了，输在看到你难过就会感到罪恶。
门开了，又合上了，屋子里的空气终于清静了。
闵玧其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手臂一挥，茶几上的摆件、电视遥控器、田柾国吃剩的零食与朴智旻倒来的那杯温热的水一并被扫翻在地。
零食哗啦啦地撒了一地，玻璃杯化为碎片，水无声地在地板上蔓延。
审视着这方断壁残垣，闵玧其原本涌上来的泪意被堵在了心口，呼之不出。
他只是不想把脆弱的一面暴露给别人看罢了，逞强地伪装成一个无所畏惧的人罢了，为什么总是要被冠上无情和冷血这样的贬义形容词。
朴智旻将自己开来的车子置之不理，半扶半倚地把仍陷于精神瘫痪状态的闵玧其从酒店的后门带了出去。浑浑噩噩的闵玧其嘴里也听不清在念叨什么，逞强地想要摆脱朴智旻的接触，却反而因为浑身无力而左冲右撞。
朴智旻不知该悲悯自己，还是悲悯闵玧其。
截下一辆出租车，四五年以来，他终于有了机会与理由与闵玧其一起坐进汽车的后座。
此刻的闵玧其的确很狼狈，薄荷绿色的碎发蓬乱地搭在额前，天生病白的皮肤此刻看上去多了分蜡黄，胸口的起伏伴着淡淡的喘息，衣襟上有一滩晕染开的淡红色血迹。显眼地让司机师傅止不住地朝后视镜里瞧，用一种质疑又害怕的目光审视着后座的两个人。
闵玧其双眼酸楚，索性闭上眼睛休憩。虽然和朴智旻共坐在后座，却和他刻意地保持了一段距离。宁可将头埋进不干不净的车座椅垫里，也不愿意与他亲近，这种伤人的抉择，朴智旻已经免疫。
他需要的从来不是自己，是田柾国。
“玧其哥。”
朴智旻放在车座上的手朝闵玧其凑近了些，想要攀上他的胳膊，最终还是落在了他的身畔。闵玧其听到了朴智旻的呼唤，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
“为什么不能喜欢下我呢？”
闵玧其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一条缝，两颗黑洞洞的眼珠在朴智旻话音落下时无奈地转了转。那对薄唇没有张合的意图，始终拉紧了沉默的发条。
上了楼，闵玧其扶着门框，在衣袋里摸索出钥匙，旋进冰凉的锁头里。
门咔嚓地开了，屋子还是临走前的痕迹，两双男士拖鞋仍摆放在玄关处的地毯上，看样子田柾国还没有回来。
朴智旻跟在闵玧其的身后，进了屋子，看着闵玧其脱了外套，解下了黑色的领带，无力地瘫在沙发上，双目紧闭，埋在薄荷绿色的刘海儿里，上下起伏的胸膛前染上的一滩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刺眼。
朴智旻将鞋子脱在玄关，望着门口另一双拖鞋愣了愣，还是从鞋架上拿了另一双下来。
“玧其哥，你想喝水吗？”
虽然是询问，但朴智旻已经径自地走向厨房，接了一壶凉水，放在底座上开始咕咕地加热起来。
“谢谢，不用。”加热的声响越来越大，将闵玧其的回答几近淹没。
朴智旻将烧好的水倒出一部分在玻璃杯里，再兑上一点先前倒出的凉开水，确认不会被烫到后，回到客厅里，将那杯水摆在茶几上。
闵玧其被西裤包裹的双腿微微分开，无力地搭在了地面上，露出筋骨分明的瘦弱的跟腱与脚踝。一只手将裤兜里的手机掏出来，正想要拨号，另一只手半遮着自己的眼睛。
“玧其哥。”
朴智旻凑了过去，一只腿跪进闵玧其的双腿间的空隙里，一只手将闵玧其手中的手机抢了过来，甩在了一旁，另一只手轻轻抓着闵玧其的手腕，将他刘海儿下清冷的眉眼裸露出来。像是还未反应过来一样，趁着闵玧其思维尚不清晰，朴智旻沿着那只手的手腕向下，攀上闵玧其的手掌，与他五指相扣。
“我也可以陪你看大海，可以陪你玩篮球，可以陪你坐两个人的出租车，可以陪你吃饭睡觉做爱，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下我呢？”
朴智旻的拥抱覆了上来，橘黄色的脑袋靠紧在闵玧其的肩膀上。闵玧其将另一只被压在两人之间的手抽了出来，费力地推搡着朴智旻的肩膀。
好不容易将他推开，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却猛地用力，朴智旻水润的嘴唇毫无章法地贴了上来，带着淡淡的水果清香，一瞬间传遍了闵玧其的感官。
朴智旻不断地吮吸着他的双唇，甚至趁机撬开他的牙齿，把自己如簧的舌头挤了进去，搜刮着闵玧其口腔内壁的每一寸柔软。另一面解开自己衬衫的三颗纽扣，光滑的胸口裸露了大半。
朴智旻的步步紧追让闵玧其无法从这个糜乱的吻中逃离，一狠心，自己的牙齿咬上了朴智旻的唇瓣。
门口传来钥匙旋入锁孔的声音，熟悉的开门声响了，随后一切声音又归于平静，空气中只能听见湿吻的咂咂声。
是田柾国。
本以为朴智旻尝到痛楚变会浅尝辄止，却没想到眼前的朴智旻却像疯子一样继续着这个毫无理智的吻，听到门口传来的声响，更变本加厉地忍着疼痛索着吻，将自己衬衫的纽扣又解下了一颗。
即使自己是被迫的，仍然有一种偷情被捉的罪恶感，闵玧其拼了命地去咬朴智旻的嘴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为止。朴智旻也吻够了，放开闵玧其的唇，情欲满满地抬起上半身，将自己流血的嘴角舔舐干净。
抬起上半身，朴智旻看见田柾国安静地站在玄关口，站在阴暗的角落里，错综复杂的神情攀上了那张稍显稚嫩的脸。
朴智旻知道自己或许赢了，即使是暂时的。
田柾国的角度，是看不清闵玧其的正面的，只能看到闵玧其躺在沙发上，露出一个小小的薄荷绿色脑袋，背对着玄关口。方才愈演愈烈的情色现场，以及如今朴智旻胸前大片皮肤的裸露和吻得红肿的嘴唇，任何一样都足以让田柾国心神难定。
闵玧其还被朴智旻半压着，绷直的身体只能微微扭过头对上田柾国的视线。视线交错的那一刻，闵玧其感觉自己痛得毒蚁噬骨。
田柾国的目光似乎存着愠怒，却又似乎没有，冰冷漠然，却似乎又带着种种疑问，失望或是绝望，闵玧其也看不懂。
比任何一把野火都烧得猛烈。
“嘭——”
门被狠狠地关上，不留一丝情面，没有争吵，只有沉默。像是被单方面下了结论，判了死刑，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被斩立决的悲凉般，闵玧其没机会可以解释，田柾国就离开了。
一个字，一个音节都不留地离开了。
闵玧其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垂在身体两侧。束手无策地陷进了沙发里。心里涌上来一种难过的情绪，鼻头开始渐渐发酸。
“你走吧。”闵玧其冰冷的语气中，带着一点决绝，用达到冰点的温度，来掩饰自己随时会爆发的哭腔。
“玧其哥，真的很无情呢。”朴智旻笑得苦涩，揉了揉还隐隐作痛的唇角。
“我他妈叫你滚。”
负罪感，无力感，痛感，一并腐蚀着闵玧其的理智。却努力地秉持着自己的冷静，不加愠怒地吐出这样一句足够绝情的话，即使尾音颤抖。
朴智旻无奈地拾起沙发上的外套，将自己解开的纽扣一一系了回去，一瘸一拐地走向玄关，空气中回荡着朴智旻沉重的呼吸声。
“水记得喝。”
玧其哥，我还是输了，输在看到你难过就会感到罪恶。
门开了，又合上了，屋子里的空气终于清静了。
闵玧其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手臂一挥，茶几上的摆件、电视遥控器、田柾国吃剩的零食与朴智旻倒来的那杯温热的水一并被扫翻在地。
零食哗啦啦地撒了一地，玻璃杯化为碎片，水无声地在地板上蔓延。
审视着这方断壁残垣，闵玧其原本涌上来的泪意被堵在了心口，呼之不出。
他只是不想把脆弱的一面暴露给别人看罢了，逞强地伪装成一个无所畏惧的人罢了，为什么总是要被冠上无情和冷血这样的贬义形容词。
34
“你知道，玧其哥为什么送你去监狱吗？”
朴智旻的目光在那头橘黄色的短发下游离着，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神情突兀地紧张起来的田柾国，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远处的大厅内还传来阵阵喧闹，田柾国的身后，有一长串的服务生推着餐车往大厅里走。不知从何时起，这场婚礼开始变得杂乱无章。
溺在水里的鱼，决定做最后一次的挣扎。
“还记得吗？那个人，法院裁决时，说你杀掉的那个人。不记得也没关系。”似乎是该在一个沉静的氛围下将这些凌乱的事情说出来，可朴智旻偏偏选择了当前这个嘈杂的环境，心里期盼着田柾国可以因此心生浮躁。
“那个人，玧其哥要好的朋友，高中同学，又是音乐合伙人，活生生地死在玧其哥眼前，玧其哥却冷眼旁观地看着他被人捅了不知道多少刀。”
“玧其哥是共犯呢，是帮凶。”
刻意地将“共犯”与“帮凶”四个字咬的很重，朴智旻费尽心力地表演，掩盖愧疚与不安。
“你们分明是两路人，他偏偏把你也扯下了这滩浑水。”
玧其哥，某种程度上，我没有说谎呢，只是，没有全都说给他听罢了。
田柾国的喉结上下蠕动着，不甘地沉默着，面色愈加阴沉，插在裤袋里的双手蜷成拳，即使在黑色布料的包裹下也似乎能看清他青筋的凸起。
“玧其哥他真的那么需要你吗？那为何他什么都不肯对你说，为什么他手机的卫星定位，只保存在我的手机里？”
朴智旻掏出手机，朝垂头沉思的田柾国的眼前晃了晃。
朴智旻的手心渗出了汗水，他在赌，赌自己能不能挖开闵玧其和田柾国之间的一点点间隙，再努力地挤进去，头破血流也无妨。
田柾国仍是一言不发，四肢僵硬地呆愣在原地。微微蹙起的眉头与眼神中黯淡迷惘的色彩，昭示着他内心的波澜难平。
朴智旻走近，站定于田柾国的身前，将他胸前的领带束紧了些，又将其规整得板板正正，带着一点胜利的炫耀，故意笑得虚假：
“我要去找他了，你在这里慢慢等吧。”
朴智旻以一个胜者的姿态，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的惶恐难安。
撒过很多谎，与闵玧其有关的谎言，都太棘手。
只留田柾国一人停滞在原地，就仿佛被抽离了思维的木偶，站在来往的人潮中却感到既不安又空洞。朴智旻所说的那些话，渐渐变得愈来愈难以理解。
田柾国朝两边望了望，抿了抿干裂的下唇。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薄荷绿脑袋，就暂时先把这一切都放下吧。
大厅里渐渐传来躁动，小小的议论声堆积在一起就变为了满堂彩。婚礼似乎不能如约举行，随后宾客渐渐都退了出来，一张张雍容华贵的脸都油腻地皱成了一团，飞快的脚步与臃肿的体型似乎不相匹配，可脸上还是要保持一种虚假的优雅。
田柾国听不懂他们在低声谈论什么，大约是在说似乎有什么人死了。黑压压一片攒动着的人头前前后后地上了电梯。气氛愈来愈阴沉，来回走动的服务人员还在拿对讲机模模糊糊地说些什么。
田柾国有一点害怕，害怕是否会与闵玧其有关。
“先生您好，很抱歉婚礼不能如期举行了，还请您能谅解，请回吧。”
衣着有些散乱的女服务员努力地保持着面子上的泰然自若，朝仍站在走廊内出神的田柾国投去一个歉意的目光，或许内心正在辱骂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毫无眼力见的麻烦。
“我在等人。”田柾国连个眼神都未做变换，瞧都不瞧一眼地吐出一句简单凝练的话。
“呃…我们可以用对讲机或者广播来帮您找您在等的……”服务员认真地掏出腰间口袋中的笔和本，想要将眼前这位顾客在等的人的名字记录下来，话音未落就被突然响起的对讲机打断了。
“警队和救护车都到了，现在外面的秩序有点乱，都给我下来维护下秩序，再派点人去停车场！”
对讲机传来的声音带着些干扰的杂音，但田柾国还是听清楚了。女服务员见田柾国迟迟没反应，也就转身焦头烂额地乘上了下楼的电梯。
闵玧其，你会回来的吧，我在等你。
半晌，一片死寂里，田柾国裤带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田柾国几乎以最快的速度掏出不断振动地手机。
来电显示是他们雇用的那位司机，不是闵玧其。
“田先生，您们现在要回去吗？这里的人已经基本走掉了。”
客套的问话与生疏的语气，将田柾国的大脑从幻想打回了现实，握着手机的手捏紧了些，深深叹了一口气。
“好。”
走出酒店的大门，救护车已经被开走，门前有打扫残局的清洁工，不远处正候着一队警车，他们的头领就站在车头，一脸虚伪与奉承地与站在一旁西装革履的金南赫交涉着。
金南赫一撇头，望见了形单影只的田柾国，便饶有兴趣地径直走了过来。及时换了一套新的西装，已经看不出任何的血迹，在田柾国面前也是没有任何异样。
“小柾国，怎么还没回家？”
“闵玧其呢？”
“刚才我的准夫人自杀的时候，玧其可目睹了一切呢。现在嘛，应该已经回家了吧。”
田柾国一愣，顾不上搭理那个衣冠楚楚却满面诡恶的男人，转了身就往雇来的车上跑，催促着司机赶紧开车。
坐下来等待红绿灯时，田柾国如泉而涌的汗水已然打湿了他额前的发，只好自行撩开额前的刘海儿轻拭汗珠，心里隐隐地感到躁动。
如果真的如那个男人所说，闵玧其见不到自己，大概会很无助吧。
以最快的速度蹿上了楼，掏出口袋深处的钥匙旋入门锁。
门打开了，田柾国因眼前这幅画面所带来的冲击一时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长长的沙发上，那个他常与闵玧其欢爱的地方，一个薄荷绿色的脑袋正搭在沙发背上，透过田柾国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蠕动着的后脑勺。那上方的一抹橘色乍然地刺痛了双眼，两种色彩交缠着，一并映进田柾国的心底。
隐约地看到朴智旻敞开的胸口，以及沙发头上那五指相扣的两只手。闵玧其细瘦的手腕被朴智旻压着，空气中只弥漫着两人口齿交缠所发出的声音。
不必一目了然，田柾国便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两人的接吻停止了，田柾国看到朴智旻红肿的嘴唇，却没看到闵玧其投来的目光，脑袋一股热，摔门而出。
田柾国没有恼羞成怒，甚至不为这一直以来就足够糜烂的关系感到生气。他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可笑地在那里等了那么久，可笑地认为闵玧其会因为见不到自己而慌乱，可笑地认为，闵玧其真的那么需要自己。
哥，大概没想过要伤害我吧。是我自以为是了，才沦落至此。
真，可笑啊。
“你知道，玧其哥为什么送你去监狱吗？”
朴智旻的目光在那头橘黄色的短发下游离着，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神情突兀地紧张起来的田柾国，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远处的大厅内还传来阵阵喧闹，田柾国的身后，有一长串的服务生推着餐车往大厅里走。不知从何时起，这场婚礼开始变得杂乱无章。
溺在水里的鱼，决定做最后一次的挣扎。
“还记得吗？那个人，法院裁决时，说你杀掉的那个人。不记得也没关系。”似乎是该在一个沉静的氛围下将这些凌乱的事情说出来，可朴智旻偏偏选择了当前这个嘈杂的环境，心里期盼着田柾国可以因此心生浮躁。
“那个人，玧其哥要好的朋友，高中同学，又是音乐合伙人，活生生地死在玧其哥眼前，玧其哥却冷眼旁观地看着他被人捅了不知道多少刀。”
“玧其哥是共犯呢，是帮凶。”
刻意地将“共犯”与“帮凶”四个字咬的很重，朴智旻费尽心力地表演，掩盖愧疚与不安。
“你们分明是两路人，他偏偏把你也扯下了这滩浑水。”
玧其哥，某种程度上，我没有说谎呢，只是，没有全都说给他听罢了。
田柾国的喉结上下蠕动着，不甘地沉默着，面色愈加阴沉，插在裤袋里的双手蜷成拳，即使在黑色布料的包裹下也似乎能看清他青筋的凸起。
“玧其哥他真的那么需要你吗？那为何他什么都不肯对你说，为什么他手机的卫星定位，只保存在我的手机里？”
朴智旻掏出手机，朝垂头沉思的田柾国的眼前晃了晃。
朴智旻的手心渗出了汗水，他在赌，赌自己能不能挖开闵玧其和田柾国之间的一点点间隙，再努力地挤进去，头破血流也无妨。
田柾国仍是一言不发，四肢僵硬地呆愣在原地。微微蹙起的眉头与眼神中黯淡迷惘的色彩，昭示着他内心的波澜难平。
朴智旻走近，站定于田柾国的身前，将他胸前的领带束紧了些，又将其规整得板板正正，带着一点胜利的炫耀，故意笑得虚假：
“我要去找他了，你在这里慢慢等吧。”
朴智旻以一个胜者的姿态，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的惶恐难安。
撒过很多谎，与闵玧其有关的谎言，都太棘手。
只留田柾国一人停滞在原地，就仿佛被抽离了思维的木偶，站在来往的人潮中却感到既不安又空洞。朴智旻所说的那些话，渐渐变得愈来愈难以理解。
田柾国朝两边望了望，抿了抿干裂的下唇。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薄荷绿脑袋，就暂时先把这一切都放下吧。
大厅里渐渐传来躁动，小小的议论声堆积在一起就变为了满堂彩。婚礼似乎不能如约举行，随后宾客渐渐都退了出来，一张张雍容华贵的脸都油腻地皱成了一团，飞快的脚步与臃肿的体型似乎不相匹配，可脸上还是要保持一种虚假的优雅。
田柾国听不懂他们在低声谈论什么，大约是在说似乎有什么人死了。黑压压一片攒动着的人头前前后后地上了电梯。气氛愈来愈阴沉，来回走动的服务人员还在拿对讲机模模糊糊地说些什么。
田柾国有一点害怕，害怕是否会与闵玧其有关。
“先生您好，很抱歉婚礼不能如期举行了，还请您能谅解，请回吧。”
衣着有些散乱的女服务员努力地保持着面子上的泰然自若，朝仍站在走廊内出神的田柾国投去一个歉意的目光，或许内心正在辱骂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毫无眼力见的麻烦。
“我在等人。”田柾国连个眼神都未做变换，瞧都不瞧一眼地吐出一句简单凝练的话。
“呃…我们可以用对讲机或者广播来帮您找您在等的……”服务员认真地掏出腰间口袋中的笔和本，想要将眼前这位顾客在等的人的名字记录下来，话音未落就被突然响起的对讲机打断了。
“警队和救护车都到了，现在外面的秩序有点乱，都给我下来维护下秩序，再派点人去停车场！”
对讲机传来的声音带着些干扰的杂音，但田柾国还是听清楚了。女服务员见田柾国迟迟没反应，也就转身焦头烂额地乘上了下楼的电梯。
闵玧其，你会回来的吧，我在等你。
半晌，一片死寂里，田柾国裤带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田柾国几乎以最快的速度掏出不断振动地手机。
来电显示是他们雇用的那位司机，不是闵玧其。
“田先生，您们现在要回去吗？这里的人已经基本走掉了。”
客套的问话与生疏的语气，将田柾国的大脑从幻想打回了现实，握着手机的手捏紧了些，深深叹了一口气。
“好。”
走出酒店的大门，救护车已经被开走，门前有打扫残局的清洁工，不远处正候着一队警车，他们的头领就站在车头，一脸虚伪与奉承地与站在一旁西装革履的金南赫交涉着。
金南赫一撇头，望见了形单影只的田柾国，便饶有兴趣地径直走了过来。及时换了一套新的西装，已经看不出任何的血迹，在田柾国面前也是没有任何异样。
“小柾国，怎么还没回家？”
“闵玧其呢？”
“刚才我的准夫人自杀的时候，玧其可目睹了一切呢。现在嘛，应该已经回家了吧。”
田柾国一愣，顾不上搭理那个衣冠楚楚却满面诡恶的男人，转了身就往雇来的车上跑，催促着司机赶紧开车。
坐下来等待红绿灯时，田柾国如泉而涌的汗水已然打湿了他额前的发，只好自行撩开额前的刘海儿轻拭汗珠，心里隐隐地感到躁动。
如果真的如那个男人所说，闵玧其见不到自己，大概会很无助吧。
以最快的速度蹿上了楼，掏出口袋深处的钥匙旋入门锁。
门打开了，田柾国因眼前这幅画面所带来的冲击一时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长长的沙发上，那个他常与闵玧其欢爱的地方，一个薄荷绿色的脑袋正搭在沙发背上，透过田柾国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蠕动着的后脑勺。那上方的一抹橘色乍然地刺痛了双眼，两种色彩交缠着，一并映进田柾国的心底。
隐约地看到朴智旻敞开的胸口，以及沙发头上那五指相扣的两只手。闵玧其细瘦的手腕被朴智旻压着，空气中只弥漫着两人口齿交缠所发出的声音。
不必一目了然，田柾国便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两人的接吻停止了，田柾国看到朴智旻红肿的嘴唇，却没看到闵玧其投来的目光，脑袋一股热，摔门而出。
田柾国没有恼羞成怒，甚至不为这一直以来就足够糜烂的关系感到生气。他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可笑地在那里等了那么久，可笑地认为闵玧其会因为见不到自己而慌乱，可笑地认为，闵玧其真的那么需要自己。
哥，大概没想过要伤害我吧。是我自以为是了，才沦落至此。
真，可笑啊。
35
闵玧其在沙发上安静地坐了许久，直到窗外的阳光一点点隐没于黑夜才发觉时间的流逝。
揉了揉微痛的脖颈与发麻的大腿根，在不清不楚的黑暗中起身，脚底传来洒上水的地板上冰凉的触感，摸索着去找墙壁上灯的开关。
灯火通明的一刹那，才看见自己的脚趾被地板上零碎的玻璃划破了，明亮的灯光下，白皙的皮肤更病态，一点点溢出的血色也更鲜艳刺眼。像是所有的感官都迟钝了一般，痛感缓缓地蔓延着。
血的红又让闵玧其回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凝在原地，不出声响地盯着地面看，瞳孔放大后又渐渐收缩。
其实人就是这样迟钝的动物，其实早就已经伤痕累累，却在被欺瞒的后知后觉中感受到刻骨铭心的疼痛。陷在情感里的人，总是不能及时地处理伤口，于是才结了痂，留了疤。
闵玧其叹了口气，疲惫地。
把散落在沙发旁边的拖鞋穿好，到卫生间里拿来扫帚和拖把，把粘腻的零食、玻璃碎渣与水一并倒进垃圾箱，清理得干净而彻底。
之后才坐了下来，掏出抽屉里的医药箱，团成小小的一只，又抱着自己的膝盖，给受伤流血的伤口做简单的清理，再撕开一个个崭新的创可贴覆了上去。
除了篮球之外，闵玧其是个讨厌户外体育运动的男人，凡事都不毛毛躁躁，又是颇为谨慎小心的性子，所以很少有受伤的时候。偶尔有不小心的磕绊，田柾国都会像自己珍藏的宝物被人不小心摔坏一个角一样心疼地鼻子都皱了起来，把闵玧其圈到怀里，再给他的伤口涂上双氧水。
自己给自己涂个药是最平凡不过的事情，今天的闵玧其却格外敏感。撕开最后一个创可贴的时候，他突然就贴不下去了。
颤抖的手无论如何努力地去将那片创可贴裹在受伤的脚趾上，总是皱皱巴巴。覆着药的部分也一直对不准出血点，两端也一直粘不住、翘着角。
闵玧其没想过自己竟然这么脆弱，这么容易，就被压垮。烦躁地撕下那片沾了血的创可贴，狠狠地将其团成一个小团，丢进垃圾桶里。
他很需要田柾国来着，可他特么为什么不回来？
有点等不下去了，闵玧其觉得如果自己现在不把田柾国找回来，自己也许随时会崩溃。
忍着心里的急躁去玄关找出把普通的运动鞋穿在脚上，回过头来才想起自己还没穿外衣。触手可及的玄关衣架上只挂着一件田柾国的黑色毛袖的皮衣。
顾不上太多，随手就拿了过来，披在肩膀上。
春天伊始，早中晚的温差还很大，闵玧其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走出小区，走在人群熙攘的街道上。
过马路的时候，因为出神而步伐放慢，连红绿灯的变换都不知道，被身后响起的汽笛声怵得一惊。吹来的晚风把外套上田柾国的气息一并卷进了闵玧其的鼻息里，他总算是清醒了一点。
只是一点点。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模样有多么不伦不类，一头蓬乱的薄荷绿色的头发格外显眼，一板一眼的黑色西裤竟然配了双潮流款的运动鞋，还穿着毛皮衣，从敞开的领口往里看，还看得到白衬衫被染红的痕迹。
也才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竟然在大街上四处乱晃，找一个人故意不出现的人。
车流拥挤间还是安全地过了马路，闵玧其却感到心力交瘁。顺着车站牌蹲了下来，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想瞧一眼时间。
把手机屏幕按亮，一条未读的提醒还悬浮在锁屏上。
“玧其哥，你那个弟弟又来喝酒了。刚才我都没在店里，他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现在看样子也喝了不少了，要把他送回去吗？”——金泰亨。
闵玧其愣住了，呆滞地蹲靠在那里，盯着手机屏幕久久不能回神，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他还是纹丝不动地在沉默中盯着那片漆黑。
半晌，闵玧其才强挺着大脑缺氧的感受按开屏幕，朝对话框里打上几个字，按下发送：
——不用管他。
闵玧其将手机屏幕再次合上，揣进衣服兜里。缓缓地将身体直起来，一点点地适应着小腿的酥麻与重心的转移，先前受伤的脚趾此刻被裹在鞋里，在鞋面的挤压下愈发疼痛。
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往回走，簌簌的夜风把闵玧其额前的头发吹得散乱，也不顾车站旁候车的人拿什么眼光看他。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超市，望着明亮的橱窗出了会儿神，还是进去了买了包烟，和一根打火机。
进了小区，走到单元门口，摸摸衣服和裤子的兜才发现自己连钥匙都没带。一时窘迫在了原地，被冻红的鼻子皱巴巴地吸了吸，迈着沉沉懒懒的步子找了物业的保安帮自己把单元门打开。
上了楼，站在紧锁不开的门前，反而更束手无策了。
闵玧其发誓自己一辈子都没有如此困窘过，颇有一种无力回天的挫败感。幸而走廊里的温度还算可以，不至于他被成为朱门前的冻死骨。
揽了揽胸前的衣襟，将田柾国的外套拉紧了些，顺着门沿半倚半坐了下来，一条腿蜷着，一条腿无力地伸展开。
声控灯渐渐黯淡了下去，闵玧其掏出衣袋里的烟盒与打火机，抽出一根烟，黑暗中突然亮起“啪嗒”一声的火星，火光影影绰绰地开始在这片寂静中燃烧起来。
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重新捡起来的时候，没有不娴熟，被迫戒掉的瘾再次被撩拨起来，就会又变得难以收止。
在这片封闭的空间里，烟雾迟迟不肯散去，把黑暗染上一层灰白色的迷雾。火光一次又一次地燃起，配合着电梯旁的数字显示屏上来回变换的红色数字。
闵玧其忘记了自己在抽第几根了，反正这晚注定要睡不着，一抽起烟来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缭绕的烟雾本该是呛人的，渐渐也在这种不太惬意的气息中习惯了。
总觉得从哪里传来了脚步声，闵玧其只以为是自己幻听。直到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步伐的变换之间，带着一点点熟悉。
“吱”的一声，拐角处的应急楼梯口的铁门被人大力地拽了开来，疲惫的喘息声传进了闵玧其的耳朵里。
不必辨认，是田柾国。
妈的，这里可他妈是是二十七层。
“咳……咳…”令人厌恶的烟雾突然袭进了口鼻中，本就因为爬楼梯的运动而感到呼吸不匀的田柾国也拼命地咳了起来。迷迷糊糊中只看到黑暗中一点微弱的火星，想要看清眼前发生，便用力地跺了跺脚。
声控灯亮了起来，田柾国这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闵玧其坐在门前，身上穿着自己的外套，一只手伸进了外套里，捂着胃，另一只手漂亮的手指间夹着一根才燃起的烟。脑袋微偏着，薄荷绿的碎发挡在眼睛前，甚至看不清他的神色。
还有身侧被丢成一团横七竖八的烟蒂。
田柾国愤怒地迈着大步走了过去，盛气凌人地蹲在闵玧其面前，抓着他夹烟的手腕就往自己身上拽：
“你他妈知不知道你会被烟呛死？这他妈可不通风。”
闵玧其也不说话，任由田柾国身上一股浓烈的酒气把自己包围，被抓着的手反而毫无反驳，纤细的手腕安静地被攥在田柾国的手心里。
“不说话是吧？”
田柾国松开闵玧其的手腕，把那根刚刚燃起的烟抢了过来，撩开自己左手的袖子，二话没说地就把烟头朝光滑的皮肤按了上去。
“你他妈有病吧？”
田柾国的整个左手臂都在颤抖，握着烟头的右手却还克制着躲让的本能在强挺着，来不及与闵玧其对质，那根烟就被一个巴掌拍掉了。
烟头把田柾国的皮肤烫出了一个圆圆的伤口，焦灼的边缘和开始变得鲜血淋淋的小口子牵动着田柾国的全部痛觉。闵玧其抓着那只手臂，却又不敢大力地挪动。脸上本能性地浮起担忧的神情。
“你要是再这样，下次这玩意儿就烫在我的眼皮上。”
田柾国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说气话还是在逞能，总言之他现在几乎气得有些难寻理智，拼了命地拿自己要挟闵玧其。
而他如今浑身的酒气很重，无需任何人提醒，他自己也能意识得到，还像个精神病一样一口气爬了二十来层，像个精神病一样拿着烟头烫自己，还对着闵玧其咄咄相逼。
“你回来干嘛来了？”
闵玧其这一问才把田柾国问懵在原地，这才回忆起自己和闵玧其现在本该是互不理睬的冷战状态来着，即使是毫无缘由。也才在醉意中反应过来闵玧其坐在走廊里抽烟还不答话的原因。
“泄欲，不行？”田柾国朝闵玧其又凑近了些，把手臂伸进他的外套中，环进他的腰，脑袋蹭了蹭闵玧其的脖子。
“酒吧里有很多优秀的一夜情对象，履历丰富的那种，而且他们不像我，我有可能随时告你强奸。”闵玧其的语气里带着一点不屑与讽刺。
什么啊，明明是我撞破了你和朴智旻不三不四，现在搞得我好像该如履薄冰一般。
“我倒是他妈挺想强奸你的。”
闵玧其在沙发上安静地坐了许久，直到窗外的阳光一点点隐没于黑夜才发觉时间的流逝。
揉了揉微痛的脖颈与发麻的大腿根，在不清不楚的黑暗中起身，脚底传来洒上水的地板上冰凉的触感，摸索着去找墙壁上灯的开关。
灯火通明的一刹那，才看见自己的脚趾被地板上零碎的玻璃划破了，明亮的灯光下，白皙的皮肤更病态，一点点溢出的血色也更鲜艳刺眼。像是所有的感官都迟钝了一般，痛感缓缓地蔓延着。
血的红又让闵玧其回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凝在原地，不出声响地盯着地面看，瞳孔放大后又渐渐收缩。
其实人就是这样迟钝的动物，其实早就已经伤痕累累，却在被欺瞒的后知后觉中感受到刻骨铭心的疼痛。陷在情感里的人，总是不能及时地处理伤口，于是才结了痂，留了疤。
闵玧其叹了口气，疲惫地。
把散落在沙发旁边的拖鞋穿好，到卫生间里拿来扫帚和拖把，把粘腻的零食、玻璃碎渣与水一并倒进垃圾箱，清理得干净而彻底。
之后才坐了下来，掏出抽屉里的医药箱，团成小小的一只，又抱着自己的膝盖，给受伤流血的伤口做简单的清理，再撕开一个个崭新的创可贴覆了上去。
除了篮球之外，闵玧其是个讨厌户外体育运动的男人，凡事都不毛毛躁躁，又是颇为谨慎小心的性子，所以很少有受伤的时候。偶尔有不小心的磕绊，田柾国都会像自己珍藏的宝物被人不小心摔坏一个角一样心疼地鼻子都皱了起来，把闵玧其圈到怀里，再给他的伤口涂上双氧水。
自己给自己涂个药是最平凡不过的事情，今天的闵玧其却格外敏感。撕开最后一个创可贴的时候，他突然就贴不下去了。
颤抖的手无论如何努力地去将那片创可贴裹在受伤的脚趾上，总是皱皱巴巴。覆着药的部分也一直对不准出血点，两端也一直粘不住、翘着角。
闵玧其没想过自己竟然这么脆弱，这么容易，就被压垮。烦躁地撕下那片沾了血的创可贴，狠狠地将其团成一个小团，丢进垃圾桶里。
他很需要田柾国来着，可他特么为什么不回来？
有点等不下去了，闵玧其觉得如果自己现在不把田柾国找回来，自己也许随时会崩溃。
忍着心里的急躁去玄关找出把普通的运动鞋穿在脚上，回过头来才想起自己还没穿外衣。触手可及的玄关衣架上只挂着一件田柾国的黑色毛袖的皮衣。
顾不上太多，随手就拿了过来，披在肩膀上。
春天伊始，早中晚的温差还很大，闵玧其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走出小区，走在人群熙攘的街道上。
过马路的时候，因为出神而步伐放慢，连红绿灯的变换都不知道，被身后响起的汽笛声怵得一惊。吹来的晚风把外套上田柾国的气息一并卷进了闵玧其的鼻息里，他总算是清醒了一点。
只是一点点。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模样有多么不伦不类，一头蓬乱的薄荷绿色的头发格外显眼，一板一眼的黑色西裤竟然配了双潮流款的运动鞋，还穿着毛皮衣，从敞开的领口往里看，还看得到白衬衫被染红的痕迹。
也才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竟然在大街上四处乱晃，找一个人故意不出现的人。
车流拥挤间还是安全地过了马路，闵玧其却感到心力交瘁。顺着车站牌蹲了下来，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想瞧一眼时间。
把手机屏幕按亮，一条未读的提醒还悬浮在锁屏上。
“玧其哥，你那个弟弟又来喝酒了。刚才我都没在店里，他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现在看样子也喝了不少了，要把他送回去吗？”——金泰亨。
闵玧其愣住了，呆滞地蹲靠在那里，盯着手机屏幕久久不能回神，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他还是纹丝不动地在沉默中盯着那片漆黑。
半晌，闵玧其才强挺着大脑缺氧的感受按开屏幕，朝对话框里打上几个字，按下发送：
——不用管他。
闵玧其将手机屏幕再次合上，揣进衣服兜里。缓缓地将身体直起来，一点点地适应着小腿的酥麻与重心的转移，先前受伤的脚趾此刻被裹在鞋里，在鞋面的挤压下愈发疼痛。
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往回走，簌簌的夜风把闵玧其额前的头发吹得散乱，也不顾车站旁候车的人拿什么眼光看他。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超市，望着明亮的橱窗出了会儿神，还是进去了买了包烟，和一根打火机。
进了小区，走到单元门口，摸摸衣服和裤子的兜才发现自己连钥匙都没带。一时窘迫在了原地，被冻红的鼻子皱巴巴地吸了吸，迈着沉沉懒懒的步子找了物业的保安帮自己把单元门打开。
上了楼，站在紧锁不开的门前，反而更束手无策了。
闵玧其发誓自己一辈子都没有如此困窘过，颇有一种无力回天的挫败感。幸而走廊里的温度还算可以，不至于他被成为朱门前的冻死骨。
揽了揽胸前的衣襟，将田柾国的外套拉紧了些，顺着门沿半倚半坐了下来，一条腿蜷着，一条腿无力地伸展开。
声控灯渐渐黯淡了下去，闵玧其掏出衣袋里的烟盒与打火机，抽出一根烟，黑暗中突然亮起“啪嗒”一声的火星，火光影影绰绰地开始在这片寂静中燃烧起来。
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重新捡起来的时候，没有不娴熟，被迫戒掉的瘾再次被撩拨起来，就会又变得难以收止。
在这片封闭的空间里，烟雾迟迟不肯散去，把黑暗染上一层灰白色的迷雾。火光一次又一次地燃起，配合着电梯旁的数字显示屏上来回变换的红色数字。
闵玧其忘记了自己在抽第几根了，反正这晚注定要睡不着，一抽起烟来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缭绕的烟雾本该是呛人的，渐渐也在这种不太惬意的气息中习惯了。
总觉得从哪里传来了脚步声，闵玧其只以为是自己幻听。直到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步伐的变换之间，带着一点点熟悉。
“吱”的一声，拐角处的应急楼梯口的铁门被人大力地拽了开来，疲惫的喘息声传进了闵玧其的耳朵里。
不必辨认，是田柾国。
妈的，这里可他妈是是二十七层。
“咳……咳…”令人厌恶的烟雾突然袭进了口鼻中，本就因为爬楼梯的运动而感到呼吸不匀的田柾国也拼命地咳了起来。迷迷糊糊中只看到黑暗中一点微弱的火星，想要看清眼前发生，便用力地跺了跺脚。
声控灯亮了起来，田柾国这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闵玧其坐在门前，身上穿着自己的外套，一只手伸进了外套里，捂着胃，另一只手漂亮的手指间夹着一根才燃起的烟。脑袋微偏着，薄荷绿的碎发挡在眼睛前，甚至看不清他的神色。
还有身侧被丢成一团横七竖八的烟蒂。
田柾国愤怒地迈着大步走了过去，盛气凌人地蹲在闵玧其面前，抓着他夹烟的手腕就往自己身上拽：
“你他妈知不知道你会被烟呛死？这他妈可不通风。”
闵玧其也不说话，任由田柾国身上一股浓烈的酒气把自己包围，被抓着的手反而毫无反驳，纤细的手腕安静地被攥在田柾国的手心里。
“不说话是吧？”
田柾国松开闵玧其的手腕，把那根刚刚燃起的烟抢了过来，撩开自己左手的袖子，二话没说地就把烟头朝光滑的皮肤按了上去。
“你他妈有病吧？”
田柾国的整个左手臂都在颤抖，握着烟头的右手却还克制着躲让的本能在强挺着，来不及与闵玧其对质，那根烟就被一个巴掌拍掉了。
烟头把田柾国的皮肤烫出了一个圆圆的伤口，焦灼的边缘和开始变得鲜血淋淋的小口子牵动着田柾国的全部痛觉。闵玧其抓着那只手臂，却又不敢大力地挪动。脸上本能性地浮起担忧的神情。
“你要是再这样，下次这玩意儿就烫在我的眼皮上。”
田柾国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说气话还是在逞能，总言之他现在几乎气得有些难寻理智，拼了命地拿自己要挟闵玧其。
而他如今浑身的酒气很重，无需任何人提醒，他自己也能意识得到，还像个精神病一样一口气爬了二十来层，像个精神病一样拿着烟头烫自己，还对着闵玧其咄咄相逼。
“你回来干嘛来了？”
闵玧其这一问才把田柾国问懵在原地，这才回忆起自己和闵玧其现在本该是互不理睬的冷战状态来着，即使是毫无缘由。也才在醉意中反应过来闵玧其坐在走廊里抽烟还不答话的原因。
“泄欲，不行？”田柾国朝闵玧其又凑近了些，把手臂伸进他的外套中，环进他的腰，脑袋蹭了蹭闵玧其的脖子。
“酒吧里有很多优秀的一夜情对象，履历丰富的那种，而且他们不像我，我有可能随时告你强奸。”闵玧其的语气里带着一点不屑与讽刺。
什么啊，明明是我撞破了你和朴智旻不三不四，现在搞得我好像该如履薄冰一般。
“我倒是他妈挺想强奸你的。”
胖蛋1000日粗卡
明天就是其其生日啦 也是这个帖子满月的时间
本想发点贺文 但并没有精力码字……
以及作业还没有开始写的我感到无比慌乱
明天就是其其生日啦 也是这个帖子满月的时间
本想发点贺文 但并没有精力码字……
以及作业还没有开始写的我感到无比慌乱
很抱歉地要和大家说一个比较不幸的消息
暂时要停更个一周左右
因为大下周一我要参加一模了 本来以为会比较要时间写文 但事实还是没时间
一模结束之后会有一个月不用考试的时期
这一周就当是给一直努力日更（然而这几天都处于失踪状态）的我放个小假
希望大家能理解
特别感谢没有更新还来顶贴的宝宝们 特别特别感谢你们也特别愧疚 答应了的事情不能做到真的是很惭愧
暂时要停更个一周左右
因为大下周一我要参加一模了 本来以为会比较要时间写文 但事实还是没时间
一模结束之后会有一个月不用考试的时期
这一周就当是给一直努力日更（然而这几天都处于失踪状态）的我放个小假
希望大家能理解
特别感谢没有更新还来顶贴的宝宝们 特别特别感谢你们也特别愧疚 答应了的事情不能做到真的是很惭愧
37
闵玧其醒来的时候，墙壁上的表针已经跃过了下午一点的时刻，掩紧的窗帘将不浓不淡的日光透了些许进来。床铺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踪影，周遭又是一片寂静无声。
在偌大的屋子里转了一圈，客厅里的医药箱已经被摆放回原处，原先地面上一团团用过的卫生纸也被扫进了垃圾桶。
闵玧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趾，原先贴得扭扭歪歪的创可贴已经被撕掉，缠上了薄薄的纱布。那分明是田柾国给包扎的，为什么自己却毫无印象。
再抬眼，看见了茶几上两把并排放着的钥匙。
一把是他自己的，一把是田柾国的。
田柾国是个来去无依无靠的人，浑身上下能摸索得出来的，也就是一副光鲜的皮囊，方型钱夹里塞着的几万块钱，和这样一把光秃秃的钥匙，手柄上挂着一个孤零零的青色吊坠，现在一并摆放在那里。
闵玧其的大脑惶惶作痛，只想先去厨房里倒杯水喝。
现在是在做什么？
这算什么。
冷战还是不辞而别？没有准确的音信，就没有准确的定论，只能任由自己的意志如此般消沉。
打开冰箱门，空荡荡的冰箱卷着浓烈的湿气袭来的一霎那，闵玧其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熟悉的脸庞。
干净清爽的黑色短发，棱角愈加分明却还是离不了一副软兔子模样的脸颊，眼角微微下垂，笑起来就眯成月牙儿的形状。与相貌不服的是挺练的身板，宽厚的肩膀与结实的大腿，浑身都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尤其是那双手，每次拽着闵玧其时，都会因为不晓得自己力度的调控而将其微微扯痛。
淡忘本就是一件极度困难的事情，“铭记一个人”的时间或长或短，几年或是几秒。可是忘记是需要一生的时间。
偶尔瞥去的那一眼，成为回忆，不可下酒，却偏是一场最头疼的宿醉。
在篮球场上，练球比赛进行到白热化的阶段，娴熟地运着球与对手周旋的瞬间，突然看到空荡荡的观众席上那个突兀的身影。
或许是周末的缘故，衣着不似平时那般拘束，校服上衣被脱了下来，搭在一旁的座椅背上，只穿着里面的天蓝色衬衫，黑色的校服裤子本是不大修身的，穿在他身上，似乎也不觉得俗套。足够精致的面容和挺拔的身材，以及。
盯着自己的炽热的眼神。
闵玧其也不知道哪里突然来的好运气，回身，鬼使神差地随手就勾了个漂亮的三分球，闹的整个场面顿时就兴了起来。连等待着抢篮板的对手都忍不住来了个称赞。
闵玧其微微偏过头，故作不经意地往观众席上那个坐着的大男孩。
他在轻轻地鼓掌，尽管没有人听见。他在笑，尽管没有人能看见。
那个笑容，饱满地洋溢着某种浓浓的欢愉，多情的兔子眼睛弯成月牙儿，蜜得似乎随时会有甜滋滋的牛奶溢出来般的那个笑容，或许是闵玧其偏执了多年的理由。
一见钟情不过就是见色起意，这话是谁说的来着。
见色起意，的确是闵玧其的初衷。
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来都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要接近一个人，想和他一起做所有称得上是美好的事情，再和他一起下地狱。
这种危险的想法，轻易地被落实。
“因为我喜欢你啊。”
本是刻意接近，最后反而为突如其来的告白乱了阵脚。闵玧其接受过几个女孩子的告白，最终结果都是被闵玧其冷淡地拒绝，不是哭哭啼啼就是故作镇定。只有眼前的田柾国，能让他多加思忖。
本不该如此，却不想拒绝呢。
“那你可要加小心了，喜欢我的人还真不少。”脚腕上的冰袋传来阵阵凉意，清醒又沉醉。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显而易见。闵玧其喜欢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就好似要把二十年来对爱情的缺失都补回来一般，而这样的把戏也腻了之后，余下的就是两个男人之间直来直去的激情欲望。
“喜欢你的人有很多，可是国儿就只有一个。”某个夜里，田柾国趴着闵玧其的肩膀上，懒懒粘粘地朝着他的耳畔呼气。
只有一个。
冰箱里只有过分爽口的碳酸饮料，静静地横列着躺在那里，闵玧其突然间觉得反胃了，站在原地干干地呕了两下，紧忙将那冰箱门关上，冷气渐渐散去，才一点点地舒缓过来。
连眼圈都红了。
只是因为胃而已，是这样的。
凌晨，不。该说是清晨六点二十，金泰亨终于把一夜笙歌后的酒吧里留下的残局差人四处清理好，清点了账单和今天碎了多少个杯子这种无趣的琐事，再将那些喝的不知家在何方，又无人理会的醉客们安置好，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他们还没结账呢。
翻着酒水单，无意就又想起了那个田柾国。
每次见田柾国，都要搭上点什么，这次倒好，只是点小钱。第一次是闵玧其，自那之后闵玧其就开始疏远他了；第二次是朴智旻，听闻他们三人闹了一架，结果朴智旻就再也没来这儿上班过。
阴魂不散，对，大概也就是这么个词能形容这个简单又复杂的男人了。
将服务生的装束换了下来，穿上随性的牛仔衣牛仔裤。听出门又回来的其他服务生说，外面还在下小雨，就从储藏柜的深处摸索出一把不常用的雨伞握在手里。跟守店的伙计笑嘻嘻地道了别就往外走。
的确在下毛毛雨，门前的水洼里荡漾着细小的涟漪。没有温暖的阳光，淡淡的光亮将这座城市染入青白的色彩。金泰亨把伞撑开，才发现伞尾已经掉了两个腿，被金属梗戳得散碎，早已不堪入目。只好哭笑不得地又将伞收起来，折折叠叠地揣进怀里。
自己的家就住在临着酒吧后头深巷的筒子楼里，去自家的必经之路上，金泰亨突然看到一个略有熟悉的影子。
昨天半夜还坐在酒吧吧台前一声不吭地喝闷酒的那个小屁孩儿，现在就坐这条小巷中泥泞的拐角里，也顾不得脏或净，盘着腿坐在那里，正在逗弄着他腿上的那只蓝猫。
那只蓝猫，金泰亨不是没见过。不知是哪里来的流浪猫，看着品种也不赖，通体深灰色，毛发旺盛，除了略显消瘦之外，倒似乎没有什么太大问题。一直蜷居在这个角落里，来往的人群偶尔会有人给它投食。金泰亨还一直感叹，这么漂亮的流浪猫竟然没有人将它直接抱回家去。
反倒是田柾国，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一个金属小短棍，在那只蓝猫的眼前来来回回地晃动着，另一只手扶在花猫的后颈，若有若无地抚弄着。像是天生就通动物的灵性，那只一向面露不屑与冷落的猫，此刻也着了他的“道”，兴致也被他提了起来。
但田柾国的表情并不明朗，甚至笑得略带苦涩，额头上的刘海儿也被雨水晕染开了。
“你在这儿干嘛呢？”
金泰亨不紧不慢地悄悄走了过去，本以为突然地张口会吓了田柾国一大跳，眼前那人反而毫无触动，沉静地抬头望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与那只蓝猫交流。
“有意思么？”
金泰亨无解地绕着田柾国转了转，又提出一个问题。
“嗯。”田柾国没开口，只通过声带振动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伸出手覆盖住蓝猫的额头，那只猫反而略带撒娇意味地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
“我看你坐泥里倒是挺有意思的。”
闵玧其醒来的时候，墙壁上的表针已经跃过了下午一点的时刻，掩紧的窗帘将不浓不淡的日光透了些许进来。床铺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踪影，周遭又是一片寂静无声。
在偌大的屋子里转了一圈，客厅里的医药箱已经被摆放回原处，原先地面上一团团用过的卫生纸也被扫进了垃圾桶。
闵玧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趾，原先贴得扭扭歪歪的创可贴已经被撕掉，缠上了薄薄的纱布。那分明是田柾国给包扎的，为什么自己却毫无印象。
再抬眼，看见了茶几上两把并排放着的钥匙。
一把是他自己的，一把是田柾国的。
田柾国是个来去无依无靠的人，浑身上下能摸索得出来的，也就是一副光鲜的皮囊，方型钱夹里塞着的几万块钱，和这样一把光秃秃的钥匙，手柄上挂着一个孤零零的青色吊坠，现在一并摆放在那里。
闵玧其的大脑惶惶作痛，只想先去厨房里倒杯水喝。
现在是在做什么？
这算什么。
冷战还是不辞而别？没有准确的音信，就没有准确的定论，只能任由自己的意志如此般消沉。
打开冰箱门，空荡荡的冰箱卷着浓烈的湿气袭来的一霎那，闵玧其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熟悉的脸庞。
干净清爽的黑色短发，棱角愈加分明却还是离不了一副软兔子模样的脸颊，眼角微微下垂，笑起来就眯成月牙儿的形状。与相貌不服的是挺练的身板，宽厚的肩膀与结实的大腿，浑身都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尤其是那双手，每次拽着闵玧其时，都会因为不晓得自己力度的调控而将其微微扯痛。
淡忘本就是一件极度困难的事情，“铭记一个人”的时间或长或短，几年或是几秒。可是忘记是需要一生的时间。
偶尔瞥去的那一眼，成为回忆，不可下酒，却偏是一场最头疼的宿醉。
在篮球场上，练球比赛进行到白热化的阶段，娴熟地运着球与对手周旋的瞬间，突然看到空荡荡的观众席上那个突兀的身影。
或许是周末的缘故，衣着不似平时那般拘束，校服上衣被脱了下来，搭在一旁的座椅背上，只穿着里面的天蓝色衬衫，黑色的校服裤子本是不大修身的，穿在他身上，似乎也不觉得俗套。足够精致的面容和挺拔的身材，以及。
盯着自己的炽热的眼神。
闵玧其也不知道哪里突然来的好运气，回身，鬼使神差地随手就勾了个漂亮的三分球，闹的整个场面顿时就兴了起来。连等待着抢篮板的对手都忍不住来了个称赞。
闵玧其微微偏过头，故作不经意地往观众席上那个坐着的大男孩。
他在轻轻地鼓掌，尽管没有人听见。他在笑，尽管没有人能看见。
那个笑容，饱满地洋溢着某种浓浓的欢愉，多情的兔子眼睛弯成月牙儿，蜜得似乎随时会有甜滋滋的牛奶溢出来般的那个笑容，或许是闵玧其偏执了多年的理由。
一见钟情不过就是见色起意，这话是谁说的来着。
见色起意，的确是闵玧其的初衷。
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来都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要接近一个人，想和他一起做所有称得上是美好的事情，再和他一起下地狱。
这种危险的想法，轻易地被落实。
“因为我喜欢你啊。”
本是刻意接近，最后反而为突如其来的告白乱了阵脚。闵玧其接受过几个女孩子的告白，最终结果都是被闵玧其冷淡地拒绝，不是哭哭啼啼就是故作镇定。只有眼前的田柾国，能让他多加思忖。
本不该如此，却不想拒绝呢。
“那你可要加小心了，喜欢我的人还真不少。”脚腕上的冰袋传来阵阵凉意，清醒又沉醉。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显而易见。闵玧其喜欢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就好似要把二十年来对爱情的缺失都补回来一般，而这样的把戏也腻了之后，余下的就是两个男人之间直来直去的激情欲望。
“喜欢你的人有很多，可是国儿就只有一个。”某个夜里，田柾国趴着闵玧其的肩膀上，懒懒粘粘地朝着他的耳畔呼气。
只有一个。
冰箱里只有过分爽口的碳酸饮料，静静地横列着躺在那里，闵玧其突然间觉得反胃了，站在原地干干地呕了两下，紧忙将那冰箱门关上，冷气渐渐散去，才一点点地舒缓过来。
连眼圈都红了。
只是因为胃而已，是这样的。
凌晨，不。该说是清晨六点二十，金泰亨终于把一夜笙歌后的酒吧里留下的残局差人四处清理好，清点了账单和今天碎了多少个杯子这种无趣的琐事，再将那些喝的不知家在何方，又无人理会的醉客们安置好，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他们还没结账呢。
翻着酒水单，无意就又想起了那个田柾国。
每次见田柾国，都要搭上点什么，这次倒好，只是点小钱。第一次是闵玧其，自那之后闵玧其就开始疏远他了；第二次是朴智旻，听闻他们三人闹了一架，结果朴智旻就再也没来这儿上班过。
阴魂不散，对，大概也就是这么个词能形容这个简单又复杂的男人了。
将服务生的装束换了下来，穿上随性的牛仔衣牛仔裤。听出门又回来的其他服务生说，外面还在下小雨，就从储藏柜的深处摸索出一把不常用的雨伞握在手里。跟守店的伙计笑嘻嘻地道了别就往外走。
的确在下毛毛雨，门前的水洼里荡漾着细小的涟漪。没有温暖的阳光，淡淡的光亮将这座城市染入青白的色彩。金泰亨把伞撑开，才发现伞尾已经掉了两个腿，被金属梗戳得散碎，早已不堪入目。只好哭笑不得地又将伞收起来，折折叠叠地揣进怀里。
自己的家就住在临着酒吧后头深巷的筒子楼里，去自家的必经之路上，金泰亨突然看到一个略有熟悉的影子。
昨天半夜还坐在酒吧吧台前一声不吭地喝闷酒的那个小屁孩儿，现在就坐这条小巷中泥泞的拐角里，也顾不得脏或净，盘着腿坐在那里，正在逗弄着他腿上的那只蓝猫。
那只蓝猫，金泰亨不是没见过。不知是哪里来的流浪猫，看着品种也不赖，通体深灰色，毛发旺盛，除了略显消瘦之外，倒似乎没有什么太大问题。一直蜷居在这个角落里，来往的人群偶尔会有人给它投食。金泰亨还一直感叹，这么漂亮的流浪猫竟然没有人将它直接抱回家去。
反倒是田柾国，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一个金属小短棍，在那只蓝猫的眼前来来回回地晃动着，另一只手扶在花猫的后颈，若有若无地抚弄着。像是天生就通动物的灵性，那只一向面露不屑与冷落的猫，此刻也着了他的“道”，兴致也被他提了起来。
但田柾国的表情并不明朗，甚至笑得略带苦涩，额头上的刘海儿也被雨水晕染开了。
“你在这儿干嘛呢？”
金泰亨不紧不慢地悄悄走了过去，本以为突然地张口会吓了田柾国一大跳，眼前那人反而毫无触动，沉静地抬头望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与那只蓝猫交流。
“有意思么？”
金泰亨无解地绕着田柾国转了转，又提出一个问题。
“嗯。”田柾国没开口，只通过声带振动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伸出手覆盖住蓝猫的额头，那只猫反而略带撒娇意味地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
“我看你坐泥里倒是挺有意思的。”
38
我曾经这样想过，闵玧其，如果，某一天我真切地离开了你，所能余下的行为兴许是，卖着皮囊招摇撞骗，或者是写写三流杂志的文案，然后拿着钱去赌博，酗酒，或者嗑药。
可我没有。
现实就是，我只能坐在酒吧旁的深巷里，坐在湿漉漉的雨中，胡乱地逗弄着一只灰色流浪猫。
或许是分离难彻底。
那只不知道是什么准确品种的蓝猫一眼就勾上了田柾国。瘦瘦小小的身躯扭动着，毛发被雨水浸了个半湿，由于皮毛就是灰色，亦看不出是脏是净。只是那小眼神怜人得很，灰黑色的眸子有几分深邃，见了田柾国，就莫名地放下了浑身的傲气，乖巧地趴在地面上，像邀约。
有那么一点像闵玧其。田柾国是这样想的。
成熟却还不至老成，浑身仅余的那一点戾气就是冷淡的态度，在遇见田柾国的时候，被激起曾经所有波澜不起的热情。
田柾国拖着那只蓝猫的两只无人修剪指甲的尖爪子，抱向自己的怀里。尖利的爪子无意识地将田柾国的手背划出一道道白色的痕迹，叠加起来，隐隐作痛。
金泰亨的声音从田柾国的背后响起时，田柾国已然清楚了来者是谁，毕竟那个挺吵闹的家伙的声线很特别，低低沉沉，烟嗓沙哑。
天亮了大半，酒已经醒了。取而替之的是太阳穴后方传来的阵阵疼痛，以及裹在衣服袖子里面的腕背上的烫伤伤口，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已经有了发炎的迹象，摩擦着粗糙的衣服，疼痛加重。
“你怎么还不回家？”金泰亨把雨伞举到田柾国的头顶，面对着一直都没有正眼瞧他一眼的田柾国蹲了下来。
田柾国不说话，目光也未曾投向金泰亨。
“你这小孩儿，真是忘恩负义，喝了酒我给你免单又帮你叫出租车就算了，现在竟然连理都不理我？”金泰亨越说越有点激动，倒不是恼怒。
“你多大？”田柾国哑笑了一声，像是嘲讽，黑棕色的眼珠转了转。
“……九五的。”金泰亨转念一想，自己也大不了他几岁，此话说起来，反而有点像班门弄斧了。
“九五的酒吧老板。”
这是个肯定句，田柾国淡淡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件明摆着的事实，不容任何人争辩。三言两语，一针见血。
“我十七岁就当了这儿的半个老板了，你和我能比？”金泰亨被眼前这个戾气满满的小子嚣张的气焰给喝住了大半，却还是不留情面的回击。跟着年纪小的人对话，自己好像也幼稚了十岁。
田柾国又不语。掐着怀中的猫的臂下放到泥湿的地面上，再朝那柔软的皮毛摩挲了两把，两条腿用力一勾，就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后的尘土，已然被泥水浸了大半的衣服后摆，脏兮兮得令人嫌弃。
如果是闵玧其，一定会让田柾国把这一身都脱光了扔到小区外的垃圾桶再裸着回来。
金泰亨被田柾国一连串的动作闹得手足无措，连连后退，生怕这个小子随时站起来给自己一拳，也顾不上给他撑伞了，这雨只是不怎么尖锐的银针罢了。
一枚银针恰好砸进田柾国的眼睛里罢了。
田柾国呆呆地站在原地，揉了揉进了雨水的眼睛。望着那幅乖乖傻傻的样子，金泰亨也就把雨伞又挪过去一点了。
没人知道金泰亨中了哪门子的邪，竟然拽着田柾国的衣袖就把他往小区的方向拉。田柾国的脚步不太轻快，却也终究是没反驳，被金泰亨半推半就着离开了深巷。临走之前，田柾国感觉那只蓝猫一直在咬着他的裤腿，感受到“无力回天”时，就隔着裤腿朝他的脚腕上咬了一口。
轻微地有一点疼，回过头来是痒痒的感受。田柾国啼笑皆非。
被金泰亨一路拽上了那栋看着就颤颤巍巍的筒子楼。长长的回廊里挨家挨户的铁质旧门锁得严紧，一股子锈重的潮湿气息不知从哪里渗了出来，情绪上的惶恐又被勾了起来。
这股味道他不是没闻过。地下狱里的那些人，浑身上下都带着这样一股腐臭的气息，这里的味道与之比起来，也就变成了不值一提。田柾国厌恶那些人，极力避免与那些人有任何接触，可那股让人绝望的油腻感还是留在了他的意识里。
这种流一样的东西是很难找到源头与终点的，轻扬一挑就能轻易挑起人心里锁起来的阴暗面。
金泰亨把收成一簇的雨伞狠狠甩了甩，拖在身后，一点点地滴着水，有的被田柾国踩在了脚下，有的也落在了那双矮帮皮靴的鞋面上。
翻了钥匙开了门，金泰亨的居所只是个四十多坪的出租房。没有与人合租的习惯，也习惯一个人清净，只好寻找说不上高昂的房价租了下来。
屋子的装潢很朴实，四处摆放的都是实用的东西。客厅太小，卧室也被当作客厅来用。一张单人床旁边立着一个简易书桌，没有电视机，只有一个翻新了不知道多少手的旧式笔记本电脑。
穷得一清二白，和自己倒挺像的。
“你住这里？”田柾国没有四处走动，站在玄关朝屋子里张望了两眼，鞋子也未脱，似乎也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不然呢？”金泰亨把傻站的田柾国拉进了玄关，脏兮兮的泥水蹭上了自家也不怎么干净的地板。田柾国还是礼貌性地脱下了鞋子，随意地蹬上一对塑料拖鞋。
金泰亨把外套脱了下来，大大咧咧地搭在门口的椅子上，回到卧室没半分钟，出来的时候便换了一身棉布睡衣。出来之后看见田柾国正站在那里，外套也脱了下来，被挂在手里，因为自觉得认为有些脏，所以只好尴尬地拿着。
“放洗手间吧。”
田柾国心里竟然萌生出一种“寄人篱下”的无可奈何之感，听话地把那又重又厚的外套放进洗手间的水池子里，打开水龙头，一点点地将其浸入。
“喝解酒的茶水么？”
金泰亨把水壶插上电，朝狭小的洗手间里艰难地转着身的田柾国发问。从自己的角度，恰巧能看到他的后脑勺轻轻点了点，而他却又后知后觉地怕金泰亨看不到，放大了嗓门说了一句：“谢谢。”
呵呵。
不用谢。
金泰亨从抽屉里抽出一小袋解酒用的茶叶，管理酒吧有些日子了，怎样调理被酒精浸过之后的肠胃这种事情也算是个入门弟子了。
对着茶杯撕开塑料包装，让零散的茶叶都洒落在茶杯的底部，金泰亨百无聊赖地倚在橱柜前，等待着还没有烧开的水渐渐沸腾。一手拄着脑袋，盯着亮着灯的洗手间里的田柾国的背影。
这孩子还挺有意思的，但金泰亨不喜欢。
看着那人蹲了下来，在洗手间的柜子里翻找着洗衣液，将不熟悉的牌子拿到眼前仔细地辨认，最终将某一瓶洗衣剂挤了一部分倒在水池子里，袖子挽了起来，虽然年纪小，手臂看起来倒是粗壮有力，眉头皱了起来，一下一下地在水池子里揉搓冲洗着衣服上的泥污。
这样看着的时候，热水壶也停止了躁动。稍待了一会儿，金泰亨便抬起那水壶，朝茶杯里缓缓倒入。淡淡的茶香并不浓郁，也不正宗，但起码治醉酒是有用的，这种气味很快就混合入空气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金泰亨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白色的小药片，放在手指尖揉搓把玩着，若无其事地盯着田柾国的背影，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刻，让那片药片落入水中。
“啪嗒——”声音很浅，金泰亨哑笑得既无趣又讽刺。
小小的药片在热水中迅速化开、溶解，再隐没在碎烂的茶叶碎末中。在旁人看来并无两样，在金泰亨看来，倒是略微过分的肮脏。
祝你好运啊，田柾国。
我曾经这样想过，闵玧其，如果，某一天我真切地离开了你，所能余下的行为兴许是，卖着皮囊招摇撞骗，或者是写写三流杂志的文案，然后拿着钱去赌博，酗酒，或者嗑药。
可我没有。
现实就是，我只能坐在酒吧旁的深巷里，坐在湿漉漉的雨中，胡乱地逗弄着一只灰色流浪猫。
或许是分离难彻底。
那只不知道是什么准确品种的蓝猫一眼就勾上了田柾国。瘦瘦小小的身躯扭动着，毛发被雨水浸了个半湿，由于皮毛就是灰色，亦看不出是脏是净。只是那小眼神怜人得很，灰黑色的眸子有几分深邃，见了田柾国，就莫名地放下了浑身的傲气，乖巧地趴在地面上，像邀约。
有那么一点像闵玧其。田柾国是这样想的。
成熟却还不至老成，浑身仅余的那一点戾气就是冷淡的态度，在遇见田柾国的时候，被激起曾经所有波澜不起的热情。
田柾国拖着那只蓝猫的两只无人修剪指甲的尖爪子，抱向自己的怀里。尖利的爪子无意识地将田柾国的手背划出一道道白色的痕迹，叠加起来，隐隐作痛。
金泰亨的声音从田柾国的背后响起时，田柾国已然清楚了来者是谁，毕竟那个挺吵闹的家伙的声线很特别，低低沉沉，烟嗓沙哑。
天亮了大半，酒已经醒了。取而替之的是太阳穴后方传来的阵阵疼痛，以及裹在衣服袖子里面的腕背上的烫伤伤口，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已经有了发炎的迹象，摩擦着粗糙的衣服，疼痛加重。
“你怎么还不回家？”金泰亨把雨伞举到田柾国的头顶，面对着一直都没有正眼瞧他一眼的田柾国蹲了下来。
田柾国不说话，目光也未曾投向金泰亨。
“你这小孩儿，真是忘恩负义，喝了酒我给你免单又帮你叫出租车就算了，现在竟然连理都不理我？”金泰亨越说越有点激动，倒不是恼怒。
“你多大？”田柾国哑笑了一声，像是嘲讽，黑棕色的眼珠转了转。
“……九五的。”金泰亨转念一想，自己也大不了他几岁，此话说起来，反而有点像班门弄斧了。
“九五的酒吧老板。”
这是个肯定句，田柾国淡淡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件明摆着的事实，不容任何人争辩。三言两语，一针见血。
“我十七岁就当了这儿的半个老板了，你和我能比？”金泰亨被眼前这个戾气满满的小子嚣张的气焰给喝住了大半，却还是不留情面的回击。跟着年纪小的人对话，自己好像也幼稚了十岁。
田柾国又不语。掐着怀中的猫的臂下放到泥湿的地面上，再朝那柔软的皮毛摩挲了两把，两条腿用力一勾，就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后的尘土，已然被泥水浸了大半的衣服后摆，脏兮兮得令人嫌弃。
如果是闵玧其，一定会让田柾国把这一身都脱光了扔到小区外的垃圾桶再裸着回来。
金泰亨被田柾国一连串的动作闹得手足无措，连连后退，生怕这个小子随时站起来给自己一拳，也顾不上给他撑伞了，这雨只是不怎么尖锐的银针罢了。
一枚银针恰好砸进田柾国的眼睛里罢了。
田柾国呆呆地站在原地，揉了揉进了雨水的眼睛。望着那幅乖乖傻傻的样子，金泰亨也就把雨伞又挪过去一点了。
没人知道金泰亨中了哪门子的邪，竟然拽着田柾国的衣袖就把他往小区的方向拉。田柾国的脚步不太轻快，却也终究是没反驳，被金泰亨半推半就着离开了深巷。临走之前，田柾国感觉那只蓝猫一直在咬着他的裤腿，感受到“无力回天”时，就隔着裤腿朝他的脚腕上咬了一口。
轻微地有一点疼，回过头来是痒痒的感受。田柾国啼笑皆非。
被金泰亨一路拽上了那栋看着就颤颤巍巍的筒子楼。长长的回廊里挨家挨户的铁质旧门锁得严紧，一股子锈重的潮湿气息不知从哪里渗了出来，情绪上的惶恐又被勾了起来。
这股味道他不是没闻过。地下狱里的那些人，浑身上下都带着这样一股腐臭的气息，这里的味道与之比起来，也就变成了不值一提。田柾国厌恶那些人，极力避免与那些人有任何接触，可那股让人绝望的油腻感还是留在了他的意识里。
这种流一样的东西是很难找到源头与终点的，轻扬一挑就能轻易挑起人心里锁起来的阴暗面。
金泰亨把收成一簇的雨伞狠狠甩了甩，拖在身后，一点点地滴着水，有的被田柾国踩在了脚下，有的也落在了那双矮帮皮靴的鞋面上。
翻了钥匙开了门，金泰亨的居所只是个四十多坪的出租房。没有与人合租的习惯，也习惯一个人清净，只好寻找说不上高昂的房价租了下来。
屋子的装潢很朴实，四处摆放的都是实用的东西。客厅太小，卧室也被当作客厅来用。一张单人床旁边立着一个简易书桌，没有电视机，只有一个翻新了不知道多少手的旧式笔记本电脑。
穷得一清二白，和自己倒挺像的。
“你住这里？”田柾国没有四处走动，站在玄关朝屋子里张望了两眼，鞋子也未脱，似乎也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不然呢？”金泰亨把傻站的田柾国拉进了玄关，脏兮兮的泥水蹭上了自家也不怎么干净的地板。田柾国还是礼貌性地脱下了鞋子，随意地蹬上一对塑料拖鞋。
金泰亨把外套脱了下来，大大咧咧地搭在门口的椅子上，回到卧室没半分钟，出来的时候便换了一身棉布睡衣。出来之后看见田柾国正站在那里，外套也脱了下来，被挂在手里，因为自觉得认为有些脏，所以只好尴尬地拿着。
“放洗手间吧。”
田柾国心里竟然萌生出一种“寄人篱下”的无可奈何之感，听话地把那又重又厚的外套放进洗手间的水池子里，打开水龙头，一点点地将其浸入。
“喝解酒的茶水么？”
金泰亨把水壶插上电，朝狭小的洗手间里艰难地转着身的田柾国发问。从自己的角度，恰巧能看到他的后脑勺轻轻点了点，而他却又后知后觉地怕金泰亨看不到，放大了嗓门说了一句：“谢谢。”
呵呵。
不用谢。
金泰亨从抽屉里抽出一小袋解酒用的茶叶，管理酒吧有些日子了，怎样调理被酒精浸过之后的肠胃这种事情也算是个入门弟子了。
对着茶杯撕开塑料包装，让零散的茶叶都洒落在茶杯的底部，金泰亨百无聊赖地倚在橱柜前，等待着还没有烧开的水渐渐沸腾。一手拄着脑袋，盯着亮着灯的洗手间里的田柾国的背影。
这孩子还挺有意思的，但金泰亨不喜欢。
看着那人蹲了下来，在洗手间的柜子里翻找着洗衣液，将不熟悉的牌子拿到眼前仔细地辨认，最终将某一瓶洗衣剂挤了一部分倒在水池子里，袖子挽了起来，虽然年纪小，手臂看起来倒是粗壮有力，眉头皱了起来，一下一下地在水池子里揉搓冲洗着衣服上的泥污。
这样看着的时候，热水壶也停止了躁动。稍待了一会儿，金泰亨便抬起那水壶，朝茶杯里缓缓倒入。淡淡的茶香并不浓郁，也不正宗，但起码治醉酒是有用的，这种气味很快就混合入空气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金泰亨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白色的小药片，放在手指尖揉搓把玩着，若无其事地盯着田柾国的背影，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刻，让那片药片落入水中。
“啪嗒——”声音很浅，金泰亨哑笑得既无趣又讽刺。
小小的药片在热水中迅速化开、溶解，再隐没在碎烂的茶叶碎末中。在旁人看来并无两样，在金泰亨看来，倒是略微过分的肮脏。
祝你好运啊，田柾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