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庚辰秘闻录(架空,慢热,长篇,主瓶邪)

楼里的小伙伴们,七夕快乐!

楼主 煜轩娘  发布于 2015-08-20 10:07:00 +0800 CST  
来了,七夕更一次【与子同袍神马的,不觉得很有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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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拉杂杂想了一大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闷油瓶已经坐在墙角仰望天花板了,他盖过的被子叠放得整整齐齐,仿佛根本没有用过。我暗自叹了口气,看来想要打破藩篱,真正走近这个人,恐怕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日。


我领着闷油瓶来到饭厅,胖子已经在那儿狼吞虎咽了。看见闷油瓶突然出现在这里,胖子很是吃了一惊:“小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闷油瓶拉开椅子,捧起一碗粥喝了起来,全然不理胖子的问话,我只好代他答道:“昨晚。”胖子碰了个软钉子不再吱声,只好埋头大吃。我心里想着行动的事,也没有心思说话,就这样,三人默默地吃完了早饭。


饭后,我让人给闷油瓶整理了一间客房,他进去后就没有再出来,连叫他吃午饭也不搭理,我只好吩咐下人留了点饭菜。饭桌上少了个冷面神,胖子立马故态复萌,一会儿说昨晚和他共度春宵的女人如何如何美艳动人,一会儿又说他之前如何如何厉害,徒手打死了五个小鬼子。我任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自己充耳不闻地夹菜吃饭,权当他不存在。大概是发现自己一直在唱独角戏,胖子总算住了嘴。不过,没消停一会儿,他又拿胳膊撞了撞我,道:“我说天真,晚上你打算就这么着带小哥去望江楼?”


我愣了下,马上明白过来胖子的言下之意。的确,望江楼现在虽然是黑瞎子的地盘,但那毕竟是一家老字号的茶楼,进出者都是体面人,像闷油瓶那样的打扮的,十之八九会被拒之门外,到时候,恐怕连同行的我和胖子都会招来怀疑。


权衡之下,我亲自端上热好的饭菜,走到闷油瓶的房间门口,清了清喉咙,喊道:“小哥,我给你送饭来了。”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不知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闷油瓶的头发更乱了,头一次显露出了额头,也让我头一次看清楚他的样子。和我之前预计的差不多,他大约不到30岁的样子,尽管整日与死人为伍,五官中并没有一丝丝阴森晦暗的气息。尤其是那双眼睛,乍一看古井不波,仿佛万事万物难入他心,仔细一品,其间似乎积攒着重重心事,甚至还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深切悲伤。这样的眼神,让我莫名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是一种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感觉。我不禁心里一动,冲口而出:“小哥,咱们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闷油瓶微微一摇头,接过饭菜转身进了房间。


真的没见过?那这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我跟着闷油瓶进了房,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事,等回过神来时,闷油瓶碗里的饭菜已经下去了一半。我只得暂时把心里的疑问抛到一边,用闲聊的语气对他说:“小哥,看你这次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准备,我们的行动也不知何时能结束,等你吃完饭我带你出去买几身衣裳替换替换。”


闷油瓶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默默地吃着饭。我不死心地继续道:“小哥,这次你肯仗义相助,吴某感激不尽。何不让我寥表一下心意?”


扒完最后一口米饭,他把碗筷摞到一起递给我,抬起头来说:“穿你的。”之后,任凭我如何劝说,他再不发一言,我只得回房找出一套新做的西装给他送来。


- TBC -

楼主 煜轩娘  发布于 2015-08-20 13:49:00 +0800 CST  
第十章
老话说得好: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换上我的西装后,闷油瓶整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了,用胖子的话来说就是:“小哥,就凭你这副皮相,看义庄也忒浪费人才了,赶明儿胖爷带你上百乐门溜一圈儿,保管那些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抢着要嫁给你。”


胖子说话一向有水分,唯独这句话靠了谱。经过一番捯饬,闷油瓶确实惹眼得要命。他身材匀称,几乎和我一般高,只是看上去比我更瘦,我本以为这套西装穿他身上会稍显肥大一些,可事实上却非常合身。由此可见,闷油瓶瘦归瘦,肌肉含量相当大,这说明他曾经受过严格的体能和力量训练。简而言之,此人应该是个格斗高手。可这样的人怎会甘于看守义庄?黑瞎子又是在何种情形下与他相识?另外,闷油瓶还有一个古怪的地方,似乎特别避讳他右手的伤势。我本来好心好意想找大夫来瞧瞧他的伤口,却被他断然拒绝了,只问我要了一卷新绷带,自己回房去换好了才出来。悄悄打量着他被绷带缠裹得紧紧的右手,我越发对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好奇起来。


打理好闷油瓶的仪容,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让胖子绕道后门先行一步,我和闷油瓶稍后从正门乘车出发。


望江楼距离吴山居并不远,车行一刻钟就到达了目的地。应该是黑眼镜提前做了安排,我刚一开口,掌柜的就亲自把我和闷油瓶带到了二楼东厢的一个雅间门口,说老板已经恭候多时了,花儿爷和王老板也已经到了。
我点点头正要进去,闷油瓶忽然皱了皱眉说:“房中没人。”


我忙推门一看,这间厢房布置得十分雅致,三盏沏好的龙井正袅袅地飘散着特有的清香,烟灰缸里还有两支刚掐灭的烟蒂,看上去一切如常,可就像闷油瓶所说的,里面没有一个人。


要说黑眼镜临时有事走开一会儿还情有可原,但解语花和胖子为何也不见踪影?我带着满腹疑问等了几分钟,这几个人仍是没有现身。这下我坐不住了,便让闷油瓶留在房中,自己跑下楼去,掌柜的十分笃定地告诉我,他一直守在门口,老板和两位客人并没有下来过。我只得又折返回去,打算和闷油瓶商量一下对策,却发现连这家伙也不见了!


真是活见鬼了!我顿时着急了起来,在房里来来回回地转,转了七八圈也没有看出有什么异常,这反倒冷静了下来。房里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也就是说,闷油瓶是突然失踪的。而失踪,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被人制住,不过以我对闷油瓶的认识来看,能将他一瞬间制住的人,恐怕还没有生出来;那么,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闷油瓶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使他不得不“失踪”。


我决定沉下心来,仔仔细细再搜查一次,果然很快就有了结果。厢房里有一扇黄花梨雕龙六扇屏风,色泽古朴,雕工典雅,一看就是从宫里流出来的玩意儿。屏风后面是一张红木檀雕花鸟纹三屏罗汉床,床面上有一个奇怪的符号,一个用茶水画出的奇怪符号。


不知怎地,我直觉就断定,这是闷油瓶留给我的记号。

楼主 煜轩娘  发布于 2015-08-25 14:04:00 +0800 CST  
望江楼是黑瞎子的私人产业,在他的地盘上,几个大活人包括他自己悄无声息地消失,就算是76号甚至梅机关的人出手,恐怕也很难办到,更何况凭借黑眼镜左右逢源的本事,我并不认为日本人会在这时候把脑筋动到这个上海滩新一代的流氓头子身上。因此,黑瞎子等人的失踪多半是故意为之。目的嘛……我隐约猜到几分,大概是想看看我这个在政府当差的人到底有多少真本事。


我扬起嘴角:既然人家已经划下道来,我岂有不接招之理?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个房间多半设有密道或者密室,而触发机关的装置应该就藏在闷油瓶留下记号的这片区域之内。于是,我以罗汉床为中心,在半径两米的范围内进行了一番仔细的搜查,却没有任何发现。我又试着动了动床腿,将床抬起一些,仍一无所获。注视着眼前的罗汉床,我陷入了苦思。


假设,这个记号确系闷油瓶所留,那就证明他发现了触发装置,并且通过这个装置成功打开了密道或者密室,那么我锁定的这个搜索范围就是合情合理的;可现实情况是,我已然不得其门而入。莫非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这个记号根本不是出自闷油瓶之手,而是另有其人?不,不对,刚到这个房间时,我就全方位地检查过一遍,当时罗汉床上并没有这个记号,也就是说,它肯定是我下楼之后、闷油瓶失踪之前才出现的,如此以来就只能是闷油瓶留下的了。


我与闷油瓶相识不过两三日,对他的印象却是颇为深刻。他沉默寡言,甚至连肢体语言也鲜见,简直就是一个一点多余的事情都不做的人。换句话讲,他所做的每做一件事情,甚至每一个动作都带有一定的目的性。如果从这个角度去揣测他在这张罗汉床上留下记号的动机……忽然间,我想到一种可能。


屏风后面可以标注记号的地方不少,闷油瓶却偏偏要在这张罗汉床上,而且还是床面上留下线索——这意味着什么?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想到这里,我立刻往罗汉床上一躺,随着一阵咔咔声的响起,方才还看不到一丝丝缝隙的墙上竟然半开了一扇一人来高的暗门。我大喜过望,翻身走了进去,穿过一条长长的通道,路的尽头是一段木质的上行楼梯。我笑了笑,毫不迟疑地拾级而上,因为我知道,谜底应该离我不远了。


沿着窄窄的楼梯走上去,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四个男人分别坐在八仙桌前的四张太师椅上,桌上四盏青花茶盅正氤氲着淡淡的花果香。


我深吸一口气,笑道:“上好的洞庭碧螺春,黑老板果然私藏了不少好茶,何不让吴某也沾个光?”


“哈哈!”黑瞎子也笑了起来,“吴老板来晚了,理应以茶代酒,自罚三杯。”


“好说好说。”三杯茶转眼下肚,我放下茶杯,望着眼前的四个人,淡淡说道:“下面,我们是不是该谈谈正事了?”


- TB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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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必胜!和平必胜!人民必胜!

楼主 煜轩娘  发布于 2015-09-03 13:44:00 +0800 CST  
第十一章


我以为在黑瞎子多多少少会对之前的事情做下解释,结果他根本只字未提,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似的。他既不提,我当然也不会主动去追问。在接下去的一个多钟头里,话题始终只有一个,如何让闷油瓶打入青帮,并且成功赢得张寅的信任。


坦白说,前一个条件并不难,就算是我,略施手段也能达成,关键就在于后者。当下,白锦荣闭门谢客,杜镛远走香港,张寅在上海滩可谓只手遮天,手下徒子徒孙成千上万,在经历过两次暗杀后,他在家中安插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保镖,甚至还找来日本宪兵巡逻,倘若不是他亲近之人,着实很难近得了他的身。


我沉吟道:“姓张的现在每天几乎足不出户,即便出去也都是遮遮掩掩,神秘兮兮。我曾经试图买通他身边的人,可就连管家都对他的行程一无所知,据说只有跟了他十几年的司机和贴身保镖才知道他要去哪儿,而这两个人我又一直搭不上线,所以很是棘手。”


“哟呵!还有不喜欢钱的人?”胖子怪声怪气地说,“天真无邪,是不是你小子太抠门,不是我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道理你不懂?”


“胖子,我吴邪不是守财之辈,为了抗日锄奸大业,更愿倾我所有!”胖子这没来由的诘问让我沉下脸来,“你可知道前前后后我找了五六个中间人,花了上百块大洋,结果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胖爷,我相信吴老板已经尽力了。要是那两个人这么容易被收买,张寅早就死上几百次了。”解语花淡淡地说,“有些事本就不是钱能解决的。不过……”说到这里,他将目光投向黑瞎子,“黑老板总会办法的,对吧?”
“既然花儿爷发话了,我当然不能让你失望。”黑瞎子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气定神闲地说:“张寅的司机阿四,正好巧与望江楼掌柜的有些渊源,让他介绍哑巴张进张宅,应该不成问题。至于进去之后如何行事,就要看哑巴张的手段了。”


哑巴张的手段?我看着眼前这个沉默不语的男人,不免有些担心。他的确身手不凡,可这次的行动不仅仅是能打就行,还得斗智斗心,与人周旋,这个常年离群索居的人,真的能胜任吗?更何况,就算闷油瓶成功打进张宅,以张寅生性多疑的性格,短期之内也不可能对他委以重任,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闷油瓶忽然坐直了身子对我说:“我进去后再安排一次暗杀。”


“还来?”胖子失声道,“你真当姓张的是猪脑子?”


“只许失败,不许成功。”闷油瓶跟着又补充了一句。


只许失败,不许成功?我张了张嘴,正要问他为什么,忽然间脑子灵光一闪,明白了过来。看来黑瞎子的确没找错人,这个人就像一个巨大的宝藏,即使是偶尔露出的冰山一角,也足以让人惊喜万分。


“没问题!”我冲闷油瓶点点头,心中已有计划,便对黑瞎子和解语花道:“届时还需借黑老板的面子和花儿爷的名头一用。”

楼主 煜轩娘  发布于 2015-09-12 20:19:00 +0800 CST  
七天后,望江楼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这座始建于前清中期、有着百余年历史的老字号茶楼今天双喜临门:一向行事低调的黑瞎子大摆生日宴席,广邀宾朋;多年不接演出的满庭芳花老板破天荒献艺助兴。其实,自打黑瞎子广派帖子之后,坊间便流言四起,有人说是黑老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于打动花儿爷的心,此次名为庆生宴,实则是二人的喜宴;还有人说花老板得罪了日本人,为了保存满庭芳的基业,不得已委身黑瞎子,云云。一时间,众说纷纭。而事实上,这次宴会就是我们故意布下的饵,为的是借宴客之机在张寅面前演一出戏,好让闷油瓶能够一举获得他的信任。


傍晚时分,黑瞎子亲自到门口迎接陆续到来的客人。比起上次满庭芳的堂会,这回来的嘉宾更是个个来头都不小,除了帮派头目、军政名流、社会贤达、豪绅巨贾之外,还有公董局、工部局、日本军部的头头脑脑们。我躲在二楼东厢的雅间,秘密监视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眼看客人来了七七八八,马上就要开席了,依然不见张寅的踪影,我开始焦躁起来——没有观众,这戏要怎么演下去?


这时,人群中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骚动,紧跟着黑瞎子的一个手下快步跑到他跟前,耳语了一番。黑瞎子不动声色地听完后打发了手下,伸手扶了扶眼镜,将右手插进了他那身做工考究的西服的背心口袋。这个动作是我们事先约定的暗号,说明张寅就要到了。


我拿出从德国人那里搞来的Kar 98k,悄悄将枪口探出窗外。两三分钟后,一辆轿车自街角开来停在了望江楼门前,车里下来四个一身黑色短打的人,其中之一正是闷油瓶。上次密谋过后的第二天,黑瞎子就让人安排闷油瓶混进张宅作了一名门房。想不到才短短几天,他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保镖。看起来,这个哑巴张的确有些手段。


闷油瓶乘坐的这辆车到达后一分钟,又有两辆车开了过来,借着周围的霓虹,我眼尖地认出当先一辆车的司机就是张寅的司机阿四,不禁会心一笑:大鱼终于上钩了。


车子稳稳当当停在了望江楼门口,车门打开,下来一个派头十足的人。他长袍马褂,头戴礼帽,中等身材,圆头大耳,一双豹眼,不怒自威,不是张寅是谁?


面对这个上海滩目前势力最大的流氓头子,黑瞎子也不敢怠慢,立刻迎了上去。透过瞄准镜,我看到两人面带笑意,拱手寒暄,而张寅的脑袋也清晰地出现在十字线范围以内。我忽然意识到,作为这场大戏的导演,我似乎可以改一改剧本,只需我轻轻地扣动扳机。诚然,这样做多多少少会对黑瞎子和解语花造成一些影响,可锄奸的大好时机就在我眼前,我怎能不把握?


然而,就在我准备将右手的食指从扳机护圈的外侧伸进护圈内,楼下突然有人大声叫喊起来:“有刺客!在楼上!”


这个声音是……


闷油瓶?!
- TBC -

楼主 煜轩娘  发布于 2015-09-17 16:07: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两军交战,讲究的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暗杀亦是如此。心意乱则气势竭,气势尽则战无力。被闷油瓶这么一搅局,我想要再开枪已是不能,只得悻悻地收好抢躲进密道,不一会儿就听到门被人粗鲁地撞开了。


我仔细一辨认,至少进来了七八个人,他们在房里找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人好像说了句什么话,然后我就听到三四个人离开的声音,不过为保险起见,我还是没敢马上出来,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就这样,我屏住呼吸等待了几分钟,果然,之前说话之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只是他的声音很小,隔着一堵墙我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这人说完之后,大约又有两三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又细细听了片刻,这一次应该是真的没人了,于是换上早已备好的衣服,打开机关悄悄溜了出去藏身于暗处。


此时,宾客们已被集中在一楼大厅,大门和楼梯口都由青帮子弟把守着,我快速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闷油瓶那家伙的影子。黑瞎子和张寅单独站在一旁,后者怒目圆睁,面色不善,嘴里直骂着“娘希匹”,好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般。黑瞎子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只不时地插上一、两句话,最后居然就让后者紧绷的脸渐渐缓和了下来。只见张寅摆了摆手,那些青帮的打手立刻退出了望江楼。


这一幕让我看得啧啧称奇。要知道,张寅可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一言不合就破口大骂,甚至开打的例子比比皆是,今天居然被黑瞎子几句话就给劝住了,可见这个半年之内就在偌大的上海滩占据一席之地的新一代流氓头子绝非浪得虚名。


安抚了张寅,黑瞎子走上特别搭建的舞台,朗声道:“承蒙各位贵客大驾光临,黑某不胜荣幸。方才让大家受惊了,黑某已略备薄酒,聊表歉意,还望各位赏脸。”主人既然都这样说了,宾客们自是不好推却。大家一边客套,一边在伙计的引导下各自入席,不多时,一楼二楼的席位都被坐满。坦白说,经过这一次,我对黑瞎子掌控大局的能力开始刮目相看,尤其是这招缓兵之计,不仅稳定了局势,也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于是,我决定先按兵不动,等宾客们开始告辞,再趁机逃出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随着“咚咚锵锵……”的鼓点响起,灯忽然暗了下来,一线流光自大红幕布透出——戏开演了。出乎我意料的是,登台的并不是解语花,而是一个老生打扮的人,唱了《萧何月下追韩信》,紧接着又是一个小生上台唱《西厢记》。台下有嘉宾开始窃窃私语,这时,我注意到掌柜的走到黑瞎子耳边言语了几句,黑瞎子立马变了颜色,没跟同桌的客人打招呼便匆匆离了席。等他再回来时,那小生正好结束表演。黑瞎子径自走上台,铁青着脸道:“各位宾朋,花老板突发疾病,无法登台,特委托我向各位告罪一声。下面,请继续欣赏演出。”


解语花病了?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楼主 煜轩娘  发布于 2015-09-25 20:51:00 +0800 CST  
楼里的亲们,祝大家中秋快乐,阖家幸福!

楼主 煜轩娘  发布于 2015-09-27 11:44:00 +0800 CST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楼主 煜轩娘  发布于 2015-10-01 07:51:00 +0800 CST  
人食五谷杂粮,生病在所难免,只是解语花在这个当口儿“突感不适”,总让我感觉事有蹊跷。


宾客们之前本就受了惊吓,之所以没有早早离场,一则是冲黑瞎子的面子,二则也是想给解语花捧捧角儿,现在一听说正主儿抱恙不出场,便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告辞。公董局和工部局的两个总董是最先离开的,紧跟着小日本和汪伪的人也走了,然后是“十姐妹”、“十八罗汉”、“四大金刚”等等三教九流……


根据事先商定好的计划,等宾客开始离场时,一直潜伏着的胖子就会设法来接应我,可眼看着楼上楼下的人走了快一半,这死胖子还不现身。我担心等下去夜长梦多,索性冒险从藏身处走出来,伺机混入人群之中,和几个客人一前一后朝楼下走去。走着走着,我忽然发现距离门口最近的那张桌子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戴黑礼帽的男人。他将帽沿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太清样貌,只是隐隐觉得有几分熟悉。


我一边在记忆中搜寻这个人,一边慢慢地向前走,一分神,正好迎面撞上一个伙计,他手里端着的几壶酒和茶统统洒在了我身上,吓得他一边连声道歉,一边用手里的抹布给我擦拭。我一直在想黑礼帽的事,也没跟那伙计计较,草草打发了他,再往楼下一看,刚刚那个黑礼帽男人已经不见了。没来由地,我右眼皮一狂乱跳,心里也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不由得放缓脚步,想掏出手帕擦擦身上的酒水,同时也借机整理一下思路。谁知,我刚把手伸进西服口袋,就察觉到里面多了一件不属于我的东西。


根据我的手感判断,那是一张纸条。我悄悄退到一旁,连带着手帕一块儿把纸条掏了出来,趁人不注意展开一看,上面只写着三个字:老地方。


这个笔迹我前几天才见过,正是出自坏了我好事的闷油瓶。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把纸条放到我身上的,而我居然一直没有察觉,要是他想要取我的性命,岂不是犹如探囊取物般容易?想到这里,我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不过随即就释然了——此人若是想对我不利的话,老早就动手了,何苦如此大费周折?那么也就是说,闷油瓶是真的有事找我。


正好,我也有一笔帐要跟他算。


很快,我又溜回了“老地方”——二楼那个特别的雅间,里面并没有半个人。我在屏风后面等了几分钟,门外有人敲了敲门,跟着就有一个年轻的声音响了起来:“老板,给您送茶来了。”


我顿时警觉起来,飞快地启动机关躲进了密道,一把将留在密道的枪握在了手里。此时此刻,我的脑子一片混乱,进来这个房间之前我明明还特别留意了身后并没有人跟踪,怎么会突然冒出个送茶的伙计来?不对劲,今天晚上所有的一切都不对劲,好端端的解语花突发疾病,原本计划来接应我的胖子至今不见踪影,还有闷油瓶,明明有一个可以直接刺杀张寅的大好机会,为什么他会阻拦我?


我越想越想不通,这时,暗门忽然从外面开了。我大惊失色,第一反应就是将枪口朝外对准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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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地更新,默默地告退……抱歉,又让大家等了这么久_(:3J∠)。。 。。。。。

楼主 煜轩娘  发布于 2015-10-06 20:51: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外面站着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他微微低垂着头,相貌属于混入人群中很快就找不到的那一种,极为普通。不过对我来说,他并不陌生,因为就在十几分钟以前,我还被他泼了一身酒水。他不就是那个店小二!


当下,我来不及多想,立刻把这店小二拉进密道。关上了暗门的一刹那我猛然想到,正是在他撞到我之后,我才在口袋里发现了闷油瓶的纸条,如此看来,那张纸条九成九就是他放进我口袋里的。


先是留下纸条引我到这个房间,随后又轻而易举破解了这个当初连我都颇费一番功夫才发现的机关,而今面对抵在脑门上的枪,仍然镇定自若、处变不惊,这个店小二的身份岂不是已经呼之欲出?于是我收起枪,看着面前伪装完美的“店小二”,勾了勾嘴角,“小哥,什么时候甘愿当起黑老板的伙计来了?”


尽管被识破了身份,闷油瓶脸上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他简单扔下一句:“待在这里,别乱走。”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不打一声招呼就破坏了我的计划,然后费劲周折把我引到这里来,就只为这不清不楚、含含糊糊的七个字?我吴邪什么时候受过这样子的窝囊气?


“等等。”我一把抓住他,不怒反笑道:“我说小哥,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刚刚为什么要害我?”


“害你?”闷油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反问了我一句:“你以为那一枪打下去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你……什么意思?”我怔了怔,不自觉地松开了扳机。


“张寅并不只是善打而已。”闷油瓶淡淡地说,“狸猫换太子的戏码他也会。”


我张了张嘴,一下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你是说,刚才那个张寅……是假的?”


闷油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他推开我走进密道深处,很快拖着一个人走了回来。我仔细一看,那人竟然就是之前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失踪的戴黑礼帽的男人。


这人四十岁上下,长了一把大胡子,眉骨比一般人更为突出,眼窝也有些下陷,看上去带有几分西洋人的轮廓。如此特征分明的一张脸,迅速唤起了我的记忆,我可以肯定自己以前见过他,只是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这时,闷油瓶掏出一把匕首,“刷刷刷”几下就把黑礼帽的胡子刮了个精光,我再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人不就是当年中马城看守室里那个拷问我的日本军官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叫长谷川雄一,最大的本事就是过目不忘。中马城关闭后,他被调到了特高课。”闷油瓶的声音打断我的思路。既是过目不忘,这个叫长谷川的日本鬼子肯定还记得我,难怪刚才他看我的表情那么奇怪。等等,听闷油瓶话里的意思好像不仅知道长谷川曾经在中马城待过,似乎还知道曾经和我见过面,要不怎会无端端强调“过目不忘”这一点。那这就奇怪了,我到中马城执行任务是高度机密,知道这事的人现在不会超过一只手,闷油瓶不过一介江湖人物,他又是从何而知的?

楼主 煜轩娘  发布于 2015-10-13 16:33:00 +0800 CST  
没意外的话,明天更新,敬请关注。

楼主 煜轩娘  发布于 2015-10-15 19:23:00 +0800 CST  
我越想越不对劲,这闷油瓶即便再厉害,也只是个平民百姓,怎么可能对这些机密了若指掌?莫非,他曾经也被囚禁于中马城,并且进去的时间与我相当?不,没那么巧合,中马城的戒备何其森严,自建成之始到最后关闭,成功越狱的只有我、370和那十几号犯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闷油瓶并不在这其中。


除非……忽然,我灵光一闪,除非当时的他也和现在一样,隐藏了自己的真面目!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十几个和我一起逃出的犯人中间,必定有一个是闷油瓶假扮的!


会是谁呢?望着闷油瓶那张改扮得平淡无奇的脸,我陷入了苦思。


以前,我曾听爷爷讲过,易容术达到一定境界的人,面貌、肤色、声音,甚至身体的高矮都可以改变;然而再高明的化装术也不可能达到“面目全非”的地步,总会多多少少保留一些本来面目的影子,绝不是凭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更何况,面具做得再精细,也与实际的人体有差别,近距离细看必然会露馅,无法与人长时间相处而不露破绽。所以,无论我怎么回忆、辨别,当年那十几个犯人的身上都很难找到闷油瓶的影子。


或许,我从一开始推测的方向就错了,闷油瓶压根没在中马城待过,消息来源其实另有他途。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闷油瓶的身份就变得十分可疑了。他会是敌方派来的奸细吗?我不自觉地看向他。


其实,这几个临时征召的帮手加入后,我都派人对他们做过一番秘密调查。黑瞎子和解语花姑且不提,胖子以前居然是个摸金校尉,据说还盗过皇陵。至于闷油瓶,反馈回来的信息最少,只知道他是在六、七年前突然来到的小杨庄,之后就一直住在义庄,看管那些不知名的往生之人,村里人只知道他姓张,叫什么、多大了、家住何方一概不知。与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打交道,我本当谨言慎行、倍加小心,然而直觉却告诉我,他并无害我之心,并且随着与他接触的时间越长,我就越是没来由地对他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和信任感,让我大感不可思议。如今静下心来想想,这种奇妙的感觉并非自今日始,早在八年多以前,那个冰天雪地的地方……


难道说……


突然之间,我浑身好似被雷电击中一般,剧烈地震颤起来。因为我想到一个可能,一个看似不可能的可能。


“小哥,你的手……”我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让我……看看你的手。”


绷带轻轻飘落在地上,闷油瓶的右手第一次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这是一只修长的手,每个骨节都非常突出,手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和茧子,一看就是经过了长期特殊的训练,更重要的是,它的食指和中指比一般人都要长得多,甚至显得有些畸形。这样一双特征极其鲜明的手,任何人只要看过一次就会深深地烙在记忆里。


看到这只手,我很想畅快大笑,然而眼泪却先一步流了下来。


闭了闭眼睛,我对上闷油瓶越发显得深沉的双眼,后知后觉地发现里面闪烁的神采竟是这般地熟悉。于是,我立刻喊出了那个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名字:“3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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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煜轩娘  发布于 2015-10-16 13:32:00 +0800 CST  
第十四章


我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这些年来,我很少主动去回忆在东北的那段经历。作为一名职业军人,在残酷的战争中想得太多,动摇了心志,无异于自寻死路;然而,人难免会缅怀过去,尤其是当我走投无路或是陷入迷茫之际,那段往事总会奇异地浮上我的心头,仿佛在提醒我不忘那个为掩护我而献出生命,甚至连姓和名都没能留下的人。我也曾经不止一次地设想过,假如不是被我连累,以370那身本事一定可以平安地逃出升天,绝不会到最后以如此悲壮的方式牺牲了自己。因此,每次想起他,我心里总是充满了深深的愧疚。


而今,我以为早已不在人世的370竟然活生生地站在面前,除了难以抑制的狂喜,更多的还是一脑门子的问号。我想知道,当年他坠崖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连相貌都变了?我还想知道,我分明在崖底和地窖内都留下了信息,他既然没死,为何不来找我?我更想知道,如今的他肯定早就认出我是谁,为什么一直不与我相认?要不是我及时察觉,他还打算隐瞒身份多久?这一个接一个疑问让我几乎按捺不住,立刻就要揪住他问个究竟,但我毕竟不是八年前那个年轻气盛的吴邪,比起刨根问底,我当然知道如何消除眼下这场危机才是第一要务。


以前的370就不是个会讲故事的人,现在的闷油瓶也好不到哪里去。从他像挤牙膏似的挤出只言片语,再加上我自己的推测,总算对当前的形势有了一个大致了解。


张寅比我想象的更为精明。这老匹夫与日本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明里派出替身做饵钓鱼上钩,自己藏身于暗处监视,同时在望江楼一带各个出口布下伏兵,暗杀者一旦开枪,不管事后朝哪个方向跑都是插翅难飞。更为险恶的是,张寅还有长谷川这个后着,借助小鬼子过目不忘的异能,即便暗杀者意图混入宾客之中逃离现场,也能被第一时间揪出来。然而,这个看似完美的计划却被闷油瓶那一声吆喝给打乱了,若不是之前我自己沉不住气走出去被长谷川发现,恐怕敌人到现在还摸不清头绪。现如今,出是出不去了,外面肯定布下天罗地网,正等着我上钩,对此我其实并不十分担心,黑瞎子建造的这个密道非常隐蔽,只要我暂时躲在这里避过风头,脱身好歹不成问题。可是,我又不甘心行动就此失败,毕竟截止到目前为止,这项行动最大的收获就是杀了一个小鬼子,还有,找回了370。


于是,阔别八年的习惯又重新回到我身上,我自然而然地望着闷油瓶,问道:“你预备怎么办?”


“你枪法怎么样?”他不答反问。


我自负地笑了。论起射击,当年受训时,我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不过我还是谦虚地回道:“还行,离百步穿杨有点距离。”


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等下你就朝我这里打。”说着,他指了指靠近自己心脏的位置。

楼主 煜轩娘  发布于 2015-10-26 12:59:00 +0800 CST  
如果不是对闷油瓶出人意表的行事方式早已习以为常,我肯定会以为他疯了;然而当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


“你这家伙,一回来就给我出难题。”我捏捏皱起的眉心,无奈地露出一个苦笑,“一定要用这么冒险的办法?”
“你说呢?”闷油瓶反诘了我一句,我无言以对。


正如闷油瓶之前所说的那样,张寅是个粗人,却不是傻瓜,是真是假,他一搭眼便能看出来,所以要想获得他的信任,除了长期培养,就只有痛下“血本”了。我心里非常清楚,闷油瓶这么做等于把自己的性命交到我手里,平生得一知己如此信任,说不感动、不激动是假的,但我又怎么忍心让他为我再次涉险?可惜的是,我俩对视了将近半分钟,我仍然在他眼里看不到一丝丝回转的余地,到最后我不得不妥协。


“你要我怎么做?”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问道。


闷油瓶朝墙角的座式钟瞥了一眼,答道:“等会儿外面会发生一点状况,你走出去开完枪后立刻回到密道,自会有人接应你。”


“我怎么知道你的位置?还有,接应我的人是谁?”闷油瓶的回答让我越发地不解,结果他只说了句“到时便知”,跟着直接往脸上一抹,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递给我,恢复了本来面目。


我的目光停在闷油瓶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上半晌,又缓缓移到他心脏的位置,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小哥,我毕竟不是专业的狙击手,万一失手……”


“那就当我八年前就死了。”他淡淡地说完,转身离开了密道。


我让这话噎得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几年不见,这家伙的脾气还是那样又臭又硬。心烦意乱之下,我点燃一根烟,猛地灵光一闪,赶紧追上去掏出口袋里的东西放进他掌心,斩钉截铁地说:“你要是敢死,老子就敢给你陪葬!”


三分钟时间转瞬即逝,外面突然啪啪啪几声脆响,接着就听到尖叫声、呼喊声混成一片。我知时机已到,连忙趁乱溜了出去。果不其然,大厅里的光线暗了许多,光源大都被破坏掉,现场乱成了一锅粥,所以一时间谁也没有发现我的存在,这倒是一件幸事。可闷油瓶在哪?我睁大了眼睛,只能看到一片影影绰绰的人影。这么多人,如何才能准确锁定他的位置?我感到自己的手心开始出汗了,再拖下去,肯定会有人发现我,到那时就麻烦了。这时,我发现黑乎乎的人群中闪烁着一星微弱的蓝光,这种光的颜色看上去非常特殊,就像野外的鬼火一样。
原来如此!我顿时恍然大悟,这个挨千刀的闷油瓶,连提示都这么有个人特色!


当年在黄埔受训时,我的射击教练是个德国佬。这是个经历过世界大战洗礼的日耳曼中年人,意志坚定,耐力惊人,是天生的猎手和战士。他喜欢把我们同期学员中射击成绩最好的人集中在一起,进行狩猎一样的封闭式狙杀训练。我的枪法也就是在那会儿练出来的,虽然最终没有当上狙击手,但长期训练培养的射击手感至今没忘。


我屏住呼吸,摒除杂念,让大脑快速冷静下来,进入一个空灵的状态。那簇幽蓝幽蓝的荧光在黑暗中愈发地显眼,我果断扣下扳机,枪声响过,现场立马变得更加混乱,有人大叫起来:“有刺客,保护虎爷!”


我匆匆跑回密道,果然已经有一个人在等我。


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个人。

- TBC -




楼主 煜轩娘  发布于 2015-11-02 13:25:00 +0800 CST  
第十五章

方才闷油瓶告诉我有人接应时,我还以为会是胖子,结果来的人却是他——据称突发急病的解语花。


“怎么是你?”我小跑过去,“胖子呢?”


“说来话长,先跟我走。”解语花行色十分匆忙,我亦明白当下不是问话的时候,于是随他朝密道深处跑去,暗地里却习惯性地保持了几分戒备。


按照我当初的计划,解语花原本和黑瞎子一样,都是作为吸引宾客的诱饵角色存在;然而,这位花老板从一开始就不按牌理出牌,让人捉摸不透。先是莫名其妙告病取消表演,这会儿又作为接应者忽然出现在这里,并且此时的他,和一贯衣冠楚楚的装扮迥然不同,不但仅着一身内衣,并且面色苍白中透着青,看上去的确有几分病态。莫非,真的这么巧,他偏偏就在关键时刻病倒了?不,这种巧合概率实在太低,我无法说服自己接受;那么还有一种解释:解语花这一系列的反常行为一定事出有因。


思索中,解语花已领着我到达密道尽头的楼梯口,不过他并没有直接上楼,而是握住扶手一拧,墙上赫然出现了另一道暗门,里面还隐约传出一丝细细的呻吟。


“进去吧!”解语花推了我一下。望着那门,不知怎地我犹豫了一下,就是这一犹豫,一个略带讽刺意味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怎么?吴老板还怕解某在里边设下了埋伏?”


这话里的火药味就算傻子也听出来了,我忙打了个哈哈:“哪儿的话,方才吴某是在想别的事,一时失神,让花老板见笑了。”


解语花抄起手勾了勾嘴角,没再说什么,只是叫我把闷油瓶的人皮面具给他,我还在琢磨他的用意,没想到他就直接把这面具戴在了我的脸上。我一下子愣了,这又演的是哪一出?可是我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听门里传出有人大声说话的声音。


解语花显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匆匆撂下一句“随机应变”,便轻手轻脚钻进了暗门。今晚的危机真是一波接着一波,我几乎连周详考虑的时间都没有,只得紧跟着解语花快步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布置得非常精致雅道的房间,风格与其他雅间一般无二,只是整整大了一倍,多出来的这一部分,摆放了梳妆台、大衣柜和一张雕花架子床。如今在这架子床前的矮榻上,正背对我们坐着一个伙计打扮的人,呻吟声正是自他口中而来。我胸中的疑惑更甚,而当我绕到前面终于看清楚此人的长相时,不禁更是大大地吃了一惊:他居然长得和我现在的脸一模一样!


那伙计见到我们,立刻褪下外衣从暗门快速离开。望着那闭合得严丝合缝的墙壁,看看已经躺卧在床上开始呻吟的解语花,再联系之前发生的种种,我突然间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


我套上伙计留下的外衣,在他方才坐过的矮榻上坐下。正在这时,门被重重地推开了,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我站了起来,转过身去面向门口,一个中等身材,圆头大耳的锦袍男人缓缓踱了进来。


真正考验我的时候到了。

楼主 煜轩娘  发布于 2015-11-08 15:29:00 +0800 CST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近期的目标人物——张寅。


自上峰下达任务以来,我曾经多次设想过与这个大汉奸面对面的场面,也许是我用枪指着他,也许他用枪指着我,总之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可如今,我却只能唯唯诺诺地退到一旁,看他一步一步、面无表情地走到解语花床前。只是,张寅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莫非他抓住了解语花的什么把柄?黑瞎子呢,他又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不禁捏了一把汗。


解语花不愧是个名角儿,他努力支起身体,显出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向张寅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虎爷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罢了罢了。”张寅挥了挥手说,“张某还以为黑老板舍不得娇滴滴的花老板抛头露面,故意编一个理由来搪塞我们这些客人,想不到是真病了。”


听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怀疑解语花装病,所以出其不意地前来看个究竟。说不定,黑瞎子就是被他用什么借口给支开了。解语花会如何应对呢?


只见他皱起眉头道:“虎爷说笑了。昨儿个夜里,在下不慎受了凉,周身疼痛,上吐下泻,寝食难安。原不忍拂了各位爷的兴致,硬撑着来到这望江楼,没想到还没熬到贴片子,身子就受不住了,唉……”


“花老板言重了!人吃五谷杂粮,谁还不兴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说来巧了,张某正好认识一位不错的大夫。”说着,他冲门外喊了一声,“进来吧!”


我一看那大夫的模样,心里暗叫糟了,来的居然是丁龙孙,从明崇祯年间就开始行医、以擅治伤寒闻名于世的丁氏家族第十一代传人。我再偷偷瞥了一眼解语花,他的神情如常,似乎早已胸有成竹。丁龙孙仔细察看了脉象、神识、舌苔,沉吟片刻后道:“解老板的确罹患伤寒,幸好发现尚早,服一两帖药即可痊愈。”


“是吗?”张寅走到丁龙孙身后,双手扶上他的肩头道,“丁老先生可瞧仔细了,延误了花老板的病情,我可要砸了你那医馆的招牌!”


丁龙孙立马沉下脸来,“张老板若是不信,大可请其他大夫出诊,看看我丁老头是不是口出妄言。”


“丁老先生言重啦,虎爷不过开个玩笑而已。还请先生高抬贵手,赐在下一剂良方,早日除了病根。”解语花不愧是老江湖,立刻打起了圆场。


“医者父母心,老朽自不会袖手旁观。”说罢,丁龙孙提起药箱走到桌旁开始写药方。我作为屋里唯一的伙计,自然是要在一旁伺候的。我一边心不在焉地研墨,一边留心听着解语花和张寅的对话。毕竟闷油瓶现在生死未卜,能早一分钟知道他的消息,我也能够早一分钟安心。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我心里的企盼,二人在闲聊了几句之后,解语花突然叹了口气道:“眼下这时局越来越坏,连黑老板做个大寿都有人几次三番地搞破坏。”


张寅哼了一声,“恐怕这回针对的不是黑老板,而是我姓张的吧!”


“不能吧。”解语花惊讶地说,“上海滩谁没听过虎爷的威名,就连洋人也要给你虎爷几分面子,谁敢这么大胆来捻虎须?”


张寅语气森冷地说:“娘希匹!总有些不怕死的东西,让老子逮到非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解语花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对了,刚刚我听到枪声,虎爷没受伤吧?”


“老子福大命大,有个手下做了替死鬼。”张寅轻描淡写地答道。


我只觉得心脏重重地咯噔了一下,手也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闷油瓶他……


死了?


- TBC -

楼主 煜轩娘  发布于 2015-11-15 21:31:00 +0800 CST  
第十六章
自打我从军以来,尤其是进入军统以后,所接受的训练从战术学、军制学、兵器学、筑城学、交通学、地形学、卫生学、马学到谋报学、内勤业务、秘密通讯、密码研究、爆破学、毒药学、擒拿术、刑事侦察学、照相术、无线电学等等等等,可谓形形色色,五花八门;然而无论哪一位教官都会多次强调同一句话:只有内心足够强大的人才能成为最后的胜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作为感情动物的人,难免会因感情用事而犯错,对于普通人来说,犯了错可以弥补,即便不能,最多只会留下遗憾;可对于情报人员来说,哪怕是一次最细微的失误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毁灭性打击,所以必须时时处处保持清晰敏捷的思维,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而我也一直奉这句话为处世和成事的根本,并且一贯执行得非常到位。


直到现在……


张寅那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我幡然醒悟:原来我那所谓强大的内心,其实就是一个鸡蛋壳,只要有人敲开一道裂缝,整个蛋壳就会濒临崩溃。


闷油瓶的死讯,就是那道裂缝。


这是我第二次亲耳听到闷油瓶的死讯,如果说第一次误以为他死了的时候,我尚可强忍悲痛,带着他给我的生的希望继续前行,那么这一次,悔恨、痛苦、绝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瞬间就把我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和理智生生淹没。


因为,这一次把他送上绝路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


“那就当我八年前就死了。”


这是闷油瓶临走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斯人已逝,言犹在耳,如今想来更让我心碎难当。当时的他,究竟是以怎样的决心去赴这场死约?只可惜,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你要是敢死,老子就敢给你陪葬!”


——既无法与君同生共荣,吾自当以命践行誓言!


那么首先……我转头望向正与解语花相谈甚欢的张寅——先让这认贼作父的狗汉奸下去替小三爷探探路吧!



下定了决心,我反而重新镇定下来。审时度势,这个房间此刻除了我、解语花、丁龙孙,就是张寅和他的贴身保镖,而我与张寅之间,仅隔了一道屏风,可说是锄奸的最佳时机。就算门外还有不少青帮的人,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要我能够越过屏风的障碍,抢在他们开枪之前出手,任他张寅这次插翅也难飞!


时机很快到来,丁龙孙拿着开好的药方朝屏风后面走去,我趁机跟在他身后,并且悄悄解下绑在胳膊上匕首握在手里,以衣袖藏之,准备伺机而动。一步、两步、三步……终于站定。张寅背对我而坐,保镖立于其左侧,我与他们仅两步之遥。


这个距离,这个坐姿,十拿九稳!

楼主 煜轩娘  发布于 2015-11-22 22:46:00 +0800 CST  
亲们,实在抱歉,最近手里的事太多了,我颈椎病又犯了,手指和胳膊麻木得厉害,码字很受影响,我尽量争取周末更一次。

楼主 煜轩娘  发布于 2015-12-02 16:19:00 +0800 CST  
我用力握紧匕首刚要行动,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其间还夹杂着一个男人焦急的声音:“阿坤,你先跟我去医院,你看这血淌的。我真没骗你,虎爷好好的,你这回可立了大功了……”


这话让我心里一动,虽不知这个叫“阿坤”的人是谁,但从这番话里却透露出两个信息:第一,这个叫阿坤的人应该受伤不轻,却不足以致命;第二,阿坤是因为虎爷,也就是张寅受伤的。综合这两层意思,再联系之前发生的事情,我大胆得出一个结论:这个阿坤,很有可能就是闷油瓶,他压根就没有死!


那么,既然如此,我就应该立刻取消暗杀行动,要不闷油瓶这一枪就算白挨了;只是,假如万一我猜错了,再想刺杀张寅就难上加难了。闷油瓶的命,张寅的命,孰轻孰重,我犹豫了两秒钟,决定相信自己的判断,于是悄悄退到一旁静观其变。


张寅显然也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他使了个眼色,保镖立刻走过去把房门打开来朝外一探,脸色马上就变了,“阿坤,你不去医院到这里做什么?”


“雄哥,阿坤这个倔小子非得亲自看一眼虎爷,我怎么劝都不听……”回话的仍然是之前说话的人,那个叫阿坤的还是没有出声,这股子闷劲倒与闷油瓶如出一辙。


那保镖听了破口骂道:“混帐东西,虎爷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马上给我滚……”


“好了,阿雄。”张寅突然出声打断了保镖的话,“让他进来吧。”


总算能看到“阿坤”的庐山真面目,我的情绪却是格外的复杂,虽然满心期待,更有难以言喻的忐忑不安,我忍不住想万一待会儿进来的不是闷油瓶,那……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紧张感也越来越强烈,就好像第一次出去执行任务一样,心脏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就在这时,门口终于出现了两道人影。其中一个面色苍白,眼神淡漠,不是闷油瓶是谁?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这张扑克脸如此亲切,看到这张脸的表情一如往常,我刚要松口气,视线却被他左胸前那一大片濡湿的暗色所吸引,再一看他的左手,鲜血正顺着手指往下淌,很快就在地上淤积了一小洼血红,看得我的心不由得狠狠抽搐了一下。


之前我在开枪时明明刻意隔了一层玻璃,再加上事先给闷油瓶的那件东西,等子弹他击中时威力已经大为减小,可是照眼前的情形来看,这挨千刀的家伙肯定又没按剧本出演。如此算来,闷油瓶受伤已将近一刻钟,如果再不治疗,放任这样血流不止下去,就算他的体质再异于常人也会有生命危险!


可惜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伙计,这种场合根本没有我开口的份儿t;丁龙孙虽然是医生,可又不是我们的人,更何况他在闷油瓶进来的同时就被青帮的人带走了。所以,剩下能说上话的人,只有一个解语花。然而不管我如何向他暗示,他都好像没看到一样无动于衷。


- TBC -

楼主 煜轩娘  发布于 2015-12-13 18:29:00 +0800 CST  

楼主:煜轩娘

字数:202228

发表时间:2014-07-02 05:3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1-18 15:39:10 +0800 CST

评论数:13201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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