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2017

44、 赛金花本事
刘半农、商鸿逵著
江西教育出版社



购买此书不是为了赛金花,而是为了两个作者。刘半农是位诗人、新文化运动的干将,没想到竟以他写过《教我如何不想你》的笔为她做传,真是令人诧异也好奇;商鸿逵的印象来自于几年前读的孟森先生《明史讲义》一书,那书让我对明史大感兴趣,但那书并非孟先生亲自整理成书,而是由其学生根据其讲义整理而成,这位学生我记得就是商鸿逵,心中对他有份敬意。这样三位人物竟还有如此交集,实在出乎意外,人世真奇妙。冲着这个,买了此书。不过刚才为了写这个,又翻了翻《明史讲义》,发现却是商鸿逵的儿子商传意外发现父亲学生时代的听课笔记而整理成书的。
刘、商二人当时同为小报记者,关系也不错,为了采访热点新闻赚稿费,策划做了这个专题。不过采访完成后,稿并未发出,后刘去世,再由商成稿刊出。
赛金花一生有两点不同凡响。一是她的状元夫人身份,以后她混迹烟花巷,这个名号为她增色不少,当然能如此吃得开,光靠这个不行,自家也需有十八般武艺在身才行啊,那个年代,落魄豪门失意名媛何曾少见,混得如她般风生水起的能有几人?不过她这样顶着这个名号浪荡,必然也为洪家所忌恨,所以借了个虐死奴仆的机会,先则羁押入狱,再则发还原籍问罪,实在是想报复一番,可惜最后也还是不了了之。但是那位洪状元,身为外交官,搞错一张地图,导致损失国土几百万平方,遗臭万年,而这位妓女,当外军肆虐时,以一己之身,保京城许多百姓平安,赢得民间赞誉。两相比较,倒是状元不如婊呢。
她的第二个不同凡响处,既是当联军肆虐时,不仅能劝止外军暴行,还疏通说服克林德夫人同意以立碑结束刁难,完成一重大外交任务。后来移碑时,当局还邀请赛金花参加典礼并合照,她之此功,在历史上是摸也抹不掉的啦。据她自己说,慈禧回京后,还召见过她,只是当时人多,没有说上话,以一烟花女,有此隆遇,也是千古佳话啦。只是外间传说,慈禧西逃时,赛金花与瓦德西同眠于仪鸾殿西太后卧处,慈禧可听说过,如听说过,两下相见,互相心内不知如何心思?
一个状元、一个,被一婊子抢风头,所谓国将不国,既是如此吧。
赛金花最后嫁的是位姓魏的议员,魏死后,赛金花与魏家不洽,出门,又年老色已衰,从此生活境况日下。但是却有魏家跟出的两位佣人伺候其二十几年,直至其亡,最后若干年,赛金花不仅已无工资支付,二人并还自掏腰包贴补生活,当然说明二人实在堪称有义,但再想想魏家一位孙辈在北京读书期间,长期照顾赛金花,则如此两件事也足以说明,赛金花为人定有可取之处。
不由就想到《孽海花》。我记得若干年前我应该是读过这本小说的,起码读过一部分,前几年在旧书店又淘到一本《续孽海花》,读了,笔力立意均高,对得起原著。就想再买本《孽海花》与之配套,总是没看到合适的。今年3月在成都一旧书店看到一本79年上海古籍版,装帧风格与此书颇似,买了来,放在一起一看,果然配。此书最早作者是金松岑,不过只写了六回,后交于曾朴完成,并与之拟定三十目。再后,由曾朴好友燕谷老人张鸿完成三十一到六十回,既是这本《续孽海花》。世间通行的多是三十回本,上海古籍这个版本又附录了一个三十一至三十五回,内容却与《续孽海花》中同回目内容不同,也没有标明作者是谁。这本《续孽海花》国内版本极少见,很可惜,啥时候出个合璧本,堪称一件大好事。两书虽经三人之手,风格倒还统一,曾朴承前启后,并整理金松岑前稿,出力最多。
彼时内外交困,不论何阶层,世人均不得不留意现实,文学也自然有此表现,鲁迅所谓“谴责小说”之“谴责”二字,既是文学介入现实的方式与态度。此类小说继承了古典小说的艺术传统,但又融入了从前难见的对现实政治社会生活犀利的现代批判意识。如此,是否可说,此类小说是古典转入现代的明显症候,是中国现代文学的发端之一。
此书以赛金花(自述)采访稿为主,后附骚客为赛金花所写悼词及当时记者探访老年赛金花见闻,是了解赛金花生平及当时社会风貌的一手资料。赛金花对其一生叙述较为简略,但对于庚子年间经历叙述甚详,想来她也自以为当时作为堪为世人道。
楼主 卡夫卡李  发布于 2017-11-06 11:22:14 +0800 CST  
@小桃花庵主人 2017-11-06 21:57:52
想到了赛先生,德先生
-----------------------------
问好
这俩先生在中国命运多舛啊
楼主 卡夫卡李  发布于 2017-11-07 11:50:02 +0800 CST  
45、 我在蒋介石父子身边的日子
翁元口述 王丰笔录
中华书局



希特勒说:在佣人眼里,任何一个伟人都是普通人。翁元十几岁入蒋府,先后侍卫老、小蒋,直至五十余岁退休,对蒋家人的叙述中,许多真是以普通人看普通人口吻。
翁对老蒋的叙述充满钦佩、敬爱,也有晚辈对长辈的尊重;对小蒋就疏远很多,并露出对小蒋作风的不屑。老蒋的个人修养很好,饮食清淡,早睡早起,不烟不酒,还每天早起祷告,真是一个好男人。毛的晚年,过的却是帝王加土豪的生活。不由就想,宗教这东西,不如信一个也好,至少可以帮人养成良好的行为习惯。无神论荒谬之处就在于把人完全交给人自己,这怎么可以呢?人怎么可以管理自己呢?
小蒋十分敬业,生活俭朴,但生活习惯不好,不好运动,晚年百病丛生,真是太不爱惜自己。蒋经国若能再多活两年,蒋孝勇如果不是因江南案退出政坛,台湾国民党势力想来不致如今日,台独势力也不致如今日。但历史没有如果,发生的就是必然。
美玲也颇有趣,一大把年纪了,还信抽烟可以减肥那一套。想想非典肆虐时,还听到一个怪论:抽烟可以抵御非典。这也算是理论创新吧,解决不了现实问题,就创造一个理论,把现实问题解释的合理化、非问题化。那时候我的烟瘾也颇大,还好后来戒掉了。咱不搞理论创新,咱只信行动改良。
老蒋一生操劳,北伐、抗战、内战,辛苦可知。但塞翁失马,安知祸福,江山虽沦落,却得以49——75整整26年安享太平人生,也是难得。相比老毛,同样年月里,仍然斗斗斗,至死不休,还招人骂,也实在可怜。所以说,我一向觉得上帝真的是很公平的。
全书都是对个人生活的叙述,基本不涉及政治,但对重要历史时刻蒋家生活细节的展示,也可让人对那些历史事件有所感触。类似这样的书,可以增加历史的温度,可以增加一个从感性角度体会历史的纬度。
毛有个私人医生也写过类似东西,据说对毛多有不敬,一直想看,一直未看,哪天看看吧。
楼主 卡夫卡李  发布于 2017-11-11 11:01:05 +0800 CST  
自顶加预告
下一个写《暗夜行路》
楼主 卡夫卡李  发布于 2017-11-15 12:00:33 +0800 CST  
46、 暗夜行路
(日)志贺直哉著 李永炽译
海南出版社



在搜索其他日本作家和日本文学信息的时候,几次看到这个名字,刚读过的《海边的卡夫卡》中也提到他,于是特意搜了他的信息来看,才知道这也是位日本近现代文学的大家。这是继安部公房之后,我在历史尘烟和世俗趣味的重重掩盖下为自己偶然打捞出的第二位日本文学大师。我们的目光和趣味到底被什么东西所遮蔽和扭曲了呢?
据说日本国内称之为日本小说之神,这个概念不好理解,当然也可能是一种背后有着偶然意外因素或特定情境下产生的说法,那么也就没必要细究了。
据说志贺直哉以写短篇较多,但网上搜了搜,只看到五十年代出版的一本《志贺直哉小说集》,价钱贵,又不知道我所知寥寥的这位作家是否值得花这大价钱买他的书,就没买。除此之外,就是这部长篇,旧书网零星有漓江和湖南文艺于80年代出版过的两个版本,品相不好。之后三十年新出的就只有这本,译者是个台湾人,看着还行,于是选了。更能体现志贺特点的短篇什么时候能有新版呢?相较而言,安部公房还算比他幸运的了。
整书篇幅并不短,但情节极其简单,一个青年知识分子的无甚波澜的生活中常见的情感故事,既无三角恋、也无海誓山盟、还无生离死别,故事性弱到极容易被忽略掉。然而整书的阅读却极有味道。作者的功力就高明在这里。如此普通的事件,如何在这样接近30万字的篇幅里叙述和展现的有味道,而无掺水之嫌,是需要作者对人物深刻准确细致的把握,对丰富高明的叙述技巧的运用,对人心丰富性深幽性的深刻的体会和认知。最后这一点,是区别优秀和平庸艺术家的关键。而所谓文学的艺术的魅力,也只有达到这个境地,才能得到真正的发挥。
故事只是一个极简化了的框架,利用这个极简的框架,作者对一种心境和情绪进行了展现。当然,阅读研究者可以对这种情绪和心境进行不同的前往深刻方向的解读,这就是另外一会事了,艺术,止步于此。作者自己在后记中也说,此作所写的是人物心境在事件推动下的发展。最重要的是心境的发展,所谓事件的推动,发生既偶然并只是为了完成发酵心境的任务而已,抓住“心境”和“心境的酵母”两个关键,就可以解读这部作品。谦作求婚青梅竹马对象的失败、暗恋已逝祖父的小妾、与直子的情感发展,在那个时代都是生活中常见事,而一旦统一于覆盖于他的独特心境之下,一切就变得不普通了。
长篇小说可以以人物行动和故事来推动,一般也都是这么认为的,有观点甚至认为没有一个好的故事,是成就不了一部长篇的。而通过读此书,我发现,内心的发展也是可以担当起一部长篇的。这是我读此书的最大收获,也是第一次产生这个想法。之前可能也读过此类小说,但都没有明确产生过这样的认识。当然,这样的通过对更加隐秘的模糊的甚难把握的对象的展现来搭建一部长篇,也确实是很难完成的任务。仅从此角度和此部书说,志贺倒真有点神的意思。
谦作的心就是他的人生的暗夜,他的生活就是在这样的暗夜之中的孤独行进。其实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自己的心之中,看上去无法摆脱的一些困境和悲剧可能都来源于自己的内心。我们看似在环境和现实中的苦苦挣扎和奋斗可能本质上都是针对自己内心的战斗,我们想尽一切办法要摆脱外部困境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更首要的是摆脱自己内心的黑暗。小说的结尾,谦作面对直子和蔼了些,直子也在心中默默说要一辈子陪伴他。看来摆脱暗夜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此作被认为是私小说的巅峰,作者自己也说,小说中人物故事受到自身经历影响很多,这可能是私小说的一大特色,创作来源于现实,那么直接来源于自身岂不更彻底。但是,对于来源于自身的创作,是否能够摆脱自身认识自身的视野局限呢,岂不是又很容易受自我情绪的控制而陷于狭隘吗?这个倒是要把握平衡好的。
小说创作之初,是原本打算在夏目漱石主编的报纸上连载的,原计划是夏目的《心》连载完后,即刊此作。但志贺只开了个头,却一直无法顺利进行下去,不得不改变方案,夏目也只好说:啥时候完成了,千万交给本刊发表。志贺记着欠夏目的这个情,时刻惦记着这部小说的完成。不幸夏目不久去世,志贺也就任性下来,以致拖到15年后,才终于提笔完成此作。这使得小说前后呈现出很大的不同,前者略琐碎,后者更谨严。如果夏目没有过早离世,或许在他的催促下,此作早就完成了,并且15年前后作者对书中人物的认识也定有不同,那么此作又会呈现出什么样的状态呢?
不知写这样长篇的人写的短篇会是什么样子,倒真想读读了。
楼主 卡夫卡李  发布于 2017-11-21 12:03:16 +0800 CST  
47、 玻璃门内
(日)夏目漱石著 吴树文译
上海文艺出版社



10月底回了趟上海,购书一堆。去的时候就做好了买书的准备,所以去的时候包基本是空的,回的时候很是废了一番周折,才把拉链拉上,背在肩上,死沉死沉。登机的时候我上去的晚,头顶的行李舱已经塞满,漂亮的空乘说:您先坐下,等会我帮您放包。等会她腾出位置,帮我放包的时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包塞进去,然后笑笑说:好重哦。她不知道,她在踮脚挺胸凝眉屏气举包的时候,我半欠着身子也把一只手用力在包下面托着呢,否则何止“好重哦”。
这本美妙的书彼时即是包中的一本。
前段时间读了夏目的几本小说,相较而言,小说的夏目更西华更公共而偏犀利,散文的夏目更日本更私性而偏柔和。相较而言,我更喜欢他的散文。
散文应该是私性的,但这种私性应该是真实而不是粉饰自炫(夸大优点和再三曝疤都是自炫)的,是经过提炼的而非琐碎的堆积。做如此私性的散文会很容易使读者获得共鸣,获得经理性雕琢的例如小说、戏剧之类所不能提供的一手的本真的生命体验。通过这本散文集可以看到一个忧伤的、优雅的、智慧的、活生生的人的夏目。
《伦敦塔》写作年代较早,技术上稍显生硬,但作者的奇妙构思和丰富想象的融合还是颇值一观的。《文鸟》呈现出的是夏目内心的孤独、忧伤,在那只鸟儿身上,作者逐渐寄托了自己不为人知或无法道的情绪。因为写得实在优美,网上搜了文鸟的照片来看,形似雀类,而颜色俏丽,像个活泼漂亮微解人意的小女孩,确实是孤独忧伤人的良伴。《十夜梦》类似、寓言,从民间口头文学借鉴不少,叙述从容简洁,语尽而韵长。《玻璃门内》与《文鸟》都堪称散文精品,所叙小人物小事情是了解夏目及其时代很好的途径,又写于作者去世前一年,篇篇断章之中蕴含着夏目存于心底对世间的温情和爱,也或许隐藏了夏目对人间感情、认知的重要密码,不忍一时读完。
突然觉得似乎日文更适合散文,能够代表日本文学传统的比如《源氏物语》《平家物语》《细雪》《古都》等,语言的特色和对事件人物的表现都有着明显的散文气质;还觉得相较而言,似乎日文学更加含蓄,而中文学更加外露,有隐晦的习惯,但隐晦不是含蓄,隐晦的目的偏重于功利性,含蓄的目的则更多是美学上的追求。
夏目也颇可怜,虽出身世家,却不受爹妈待见,尚在襁褓之中,即被送与某贫寒之家。这家是做小生意的,晚上出摊的时候,把夏目装在竹箩里,置于摊侧。某日夏目一姐姐路过看见,同胞情起,当场抱回家中。不幸后来又把他送人,挨到六七岁上,养父母闹离婚,夏目再被带回。也难怪照片上的夏目总是一副忧伤孤独沉默的样子,童年阴影啊。
此书值得再读,是散文创作所不可缺的简洁、优雅、睿智、坦诚的范本。吴树文译的也好。
楼主 卡夫卡李  发布于 2017-11-21 12:04:44 +0800 CST  
48、 闯入者
(日)安部公房著 伏怡琳译
上海文艺出版社



这是“好重哦”那包书中的又一本。
安部公房太像卡夫卡了,而他的想像力、洞察力、表现力甚至不亚于卡夫卡,比他走得还远。
《S.卡尔马氏的犯罪》《巴别塔之貉》《红茧》是哲学的形象化表现,读得头晕,也过于概念化了些;《洪水》《实业》《闯入者》《自我牺牲》对现实的讽刺和批判,至今不为过时,尤其《闯入者》,国人读之当胆寒;《魔法粉笔》《梦之士兵》《箱子》《公然的秘密》是对人性卑劣扭曲的绝好展现,每个人可以从中看到深藏在内心最底处的一个我。
封底印着一段话,某教授说安部说自己经常从梦中吸取创作素材,甚至在枕头旁边放个录音机,一梦醒来,赶紧趁着正热乎,拿过录音机录下梦中场景。梦是人心最底处的外放和另一个自己的外放吧,至少有那么一点这方面的意思吧。那么安部写自己的梦搜集自己的梦,其实也是写自己了,文艺家,要的就是这份反观自我的勇气。
在卡夫卡所开辟出的通过异化世界的构建实现对现实世界的解剖和批判的伟大领域里面,安部绝对是一个王。90年代初期,我国也热火过一阵子所谓先锋文学,可是跟早于他们半个多甚至一个世纪的卡夫卡、安部公房等比,水平大大不及就不说了,根本就是屌不相干,那哪叫什么先锋,简直是侮辱先锋,伪先锋(残雪还好点)。
这本书是一套短篇小说丛书中的一本,书前有王安忆为这套丛书写的总序,小时候读过《小鲍庄》,印象颇好,但是这篇序写得真次。
为什么我们的文学总是那么单调、肤浅、无趣?我们最大的毛病是虚伪。
楼主 卡夫卡李  发布于 2017-11-21 12:06:08 +0800 CST  
49、 读读书看看片聊聊天
陈保平著
上海文艺出版社



这也是“好重哦”那包中的一本,是在思南读书会上买的。
思南读书会每期介绍的书或作者未必是你喜欢或有质量,但在那么个寸金寸土、具有很强的历史文化意义、作为重要城市地标的地方,有些人在谈书,其社会意义和影响是巨大和良好的。我在上海时,逢到周末无事,家里又待不住,多数会过去听听,虽对台上的人和他的书未必以为然,但那种氛围还是蛮喜欢的。
此次回去,便留意了一下读书会活动。此类书一向不入我眼,但看看作者简介,陈保平先生当过上海文艺出版社总编辑、文新报业副社长、上海三联书店总经理,创办过《外滩画报》《上海壹周》,主持改版过《书城》《文艺世界》等,几乎经历了上海三四十年来所有重要的文化出版事件。《外滩画报》《上海壹周》确实不错,可读性强,品味也不低,当年也是我常读的。就想,或许听听这样一位高级文化官员的几十年工作回顾和见解,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呢。于是去了。
嘉宾之一也说,因为作者工作经历的关系,此本书其实可以当成上海近几十年文化出版发展的简史来看。作为一位读者,在下面听一会,倒对他渐生一股敬意。其实我觉得,一个文化工作者一生中能办出《外滩画报》《上海壹周》这样两本周刊,就算是相当不错了。
活动结束就买了这本书,还请他签了名。
文章都是副刊体,文采一般,也因为身份关系,时见官话,有些观点也是社论腔。这都在意料之中,难得的是,此之外,还能时不时看到一些实话,甚或犀利的话。这对于一位高级文化官员来说,实属不易,绝大多数人混到这个级别,别说说实话,可能连人话都不会说了。
文章许多聚焦于主要社会文化热门话题,仅从文章标题,可以看到《邓肯自传》《原野》《情人》《海子诗全编》《贞观盛事》《剧院魅影》《霸王别姬》《鸟人》莫言等词汇,无一不是一个年代的特定文化符号,而其关于编报办刊的工作记录,又可以让读者了解时代文化人的心态。
读此书,倒是可以微观的回顾一下三四十年来中国文化发展历程。
书的设计不错。小32开本,彩页均为作者办过的报刊的封面或版面,张张看过去,也是上海30年文化出版事业发展小小而形象的图片记录,其中两张封面颇为熟悉,多数当年我是读过的。作者说这些插页所用纸张都与当年那些报刊所用纸张一致,真是不易。封面白底黑字,简洁大方,两只逗号样的眼睛颇有创意。此书倒是可以参加图书设计比赛的。唯一的缺点是,封底上印满了名人推荐语,实在不好看,放在里面也好点。
陈的老婆是名作家陈丹燕,九十年代初,她的大作书店里经常看到,陈的女儿是做设计工作的,封面即出自她手,活动中也一一现身发言。一大家子齐上阵,颇为热闹。
楼主 卡夫卡李  发布于 2017-11-22 10:39:11 +0800 CST  
@legolasukow 2017-12-01 17:31:32
楼主大才
-----------------------------
过奖
不敢当
楼主 卡夫卡李  发布于 2017-12-02 22:49:06 +0800 CST  
@南漂两年 2017-12-04 10:18:48
标注待读。
-----------------------------
问好
楼主 卡夫卡李  发布于 2017-12-04 13:29:16 +0800 CST  
51、 金阁寺 潮骚
(日)三岛由纪夫著 唐月梅译
译林出版社




我一直以为我是读过《金阁寺》的,并因为《金阁寺》而视三岛为优秀的作家,以至于我此次一度打算越过此作,去读三岛的其他作品,但是想想此作是很久以前读的、而又是三岛的主要代表作,不妨再读一遍吧。于是网上下载了个PDF版本来读。然而我马上发现,其实我从前根本就没有读过《金阁寺》,所有存之于我脑中的关于《金阁寺》的信息可以确定不过来自于关于此书的介绍性文章而已,是那些文章透露出的点滴信息和对此作的吹捧,再加上少年人对世俗社会关于三岛的形象中唯美、激情等因素
的塑造所产生的文学少年膜拜心理,一起形成了我对此作及三岛的印象。不是我的记忆力有问题,而是那些过于鲜明的形象和具有很强主导型的概念扭曲了我的记忆。或者说强烈的想要阅读三岛的欲望而由于种种原因却一直未能实施所产生的不甘为了安抚我的心灵,制造了一个幻境。而我竟被自己无意识创造的这个幻境给蒙骗了。不由想起某类型烧脑惊悚片来,看来那些惊悚片之所以受人欢迎,不光只是反转又反转的情节设计和制作效果的功力,人的内心其实自有与其对应之处。
那么,我还一直记得我曾经买过一本《金阁寺》,似乎就是与这个PDF同样的版本,只是后来随着我的一大箱子书一起丢了,这个记忆又确定属实吗?或者某一天又会因为某个不期然的因素来个不期然的反转呢?子曰:吾日三省吾身。这是有点频繁装腔了,不过偶尔的对自己的经历来个回忆检讨的话,可能真的会被反转掉不少自以为铁定的个人历史。我们的记忆到底不期然的向如今的我们隐瞒掩饰了多少曾经的经历呢?我们的人生到底在多大程度上是受到那些想当然的记忆影响而塑造成如今这样的呢?目前所呈现在我们眼前的自己到底是从那个真实的岁月中走来的还是从一个自以为是的幻想中走来的呢?那么那个由真实积淀而成的自己到底在那里呢?有一天如果两者相遇,会制造出怎样的恐慌和诡谲呢?
还好现在写这段文字是在白天,阳光灿烂,旁边工地上机器轰鸣烦躁,若是在夜间万籁无声之际呢?——不期然,一个另外的我破窗而入,带着聊斋和豆瓣评分8以上好莱坞惊悚片的气质,与我目前这副皮肉凛凛相对,何其骇然?
金阁寺过于纯粹,这种纯粹产生的一种巨大力量悍然的横亘在沟口与现实之间,沟口的内心或曰每个人的内心天然的分为理想和现实的两面,这两面在失去平衡之后,具有较大力量的一方便会引导人呈现出理想型或现实型的表现,当然,理想与现实的力量并非一成不变,所以,每个人在其内心深处总会时不时感受到二者的争斗以及由此带来的痛苦感受。
是母亲的荒唐行径和有为子的背叛和死亡,迫使沟口把美的向往从现实中抽离出来,寄寓在了父亲口中的人世间没有比它更美的金阁寺上面。他的经历他的口吃使得这种寄托如此之深,以致占有了过多的本应属于现实的沟口的部分。是柏木的出现提醒了现实的沟口的反抗,最终走向毁灭,——极端的纯粹的美与爱,导致了自身的毁灭。这种悲剧性因人的本性的天然两面性而无可逃避。处在分裂的本性之间,每一次不得不做出的倾向性抉择,都必然伴随着巨大的牺牲及其所引发的痛感。就是这种痛感一次次传达出人性对人的警告和提醒。
如果说安部和大江通过西化、异化的表现揭示出了人性在现代环境之中的扭曲,那么三岛则是对传统美的极端扭曲表现来达到这个目的。人类文明本身因为其功利性而天然带有反人性的一面,越是发展到高端,越是具有引导人类背离本性的危险趋势。传统与现代的冲突、人与自然的冲突、理想与现实的冲突,根本上源于此。人与自然的和谐,因为人类文明的发展,似乎渐行渐远。沟口在属于人类文明的现实与象征着天然本性的金阁寺之间的挣扎,可以从这个角度进行解读。毁灭性的纵火行为是柏木所代表的理性文明的恶劣胜利。金阁寺的毁灭是一个令人痛心的象征。
三岛独特的美学和其对人内心的深度挖掘是其之所以三岛的原因,在此作中得到了很好的表现。闪烁于内心深处的幽暗而明显的光芒的呈现,是三岛的勇敢执拗的追求,为了完成这样的任务,文字的不同凡响的绝妙的运用、语句的高明的转折和暗示、一切人与物的全新阐释令人着迷。但是过于哲理性的追求显然无法摆脱对文学性的损害,一些过于哲理性的叙述也确实不高明。
《潮骚》与《金阁寺》放在一起成书,或许是个不错的安排。两作风格鲜明对立。《潮骚》呈现出的淳朴、和谐、通明或许正是沟口所追求的,或许沟口根本不会想到世界还会是这个样子。想象一个生长于歌岛的沟口,则他的口吃竟会更好的让他享受这个简单的世界也未必不可能,或许说在这个世界口吃不是病。金阁寺在这个世界是产生不了那么大的魅力的,因为这里不存在那种坚硬的对立。
这个伊甸园样的世界简化了净化了人的情欲、人的关系、人与自然的相处方式,在这个世界里,安夫的阴谋甚至会极其偶然的被微小的蜜蜂所破坏,这是个可以天然净化恶行的世界。对这样的世界感受愈深,则对沟口之痛愈能理解。此两作可能恰恰分别是理解对方的注脚。或许文明未达之地,恰是人性之美显露之处,但是换个角度说,可能三岛对于人性的认识对于美的认识也过于纯粹和理想化了些。沟口的挣扎必然同样属于三岛,只是最后一刻,三岛选择的是毁灭自己以达到抉择之解脱。
《金阁寺》与《潮骚》其实写的是同一个世界,只是前者把它异化了,后者把它理想化了。
最令人向往的其实是歌岛,金阁寺之美充满了警告。
去年去日本旅行,也去参观了金阁寺。金阁寺确实美,但造成它的美的很重要的原因是它所处的环境,青山环绕,临水窈窕,兼有飞腾之势、纤柔之妙。日本的审美讲究人与环境的呼应,则在建筑上的体现,金阁寺可称典范了吧。

楼主 卡夫卡李  发布于 2017-12-04 13:36:01 +0800 CST  
52、 南明史
(美)司徒琳著 李荣庆等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




这是我读过的第二本《南明史》,上一本是顾诚著。钱海岳先生《南明史》是传统纪传体,规模巨大,我仅作为资料查阅过。钱先生为这本书穷尽一生精力,文革中因研究明史被污蔑为专制帝王的孝子贤孙,把他拉倒孝陵批斗,被从孝陵某建筑物上推下摔死。死前书仍未成,文革后其后代多方找寻,重获书稿,再整理成书,由中华书局出版。此书因不是作者成稿,未免琐碎散乱,但资料翔实,涵盖广泛,是研究南明史不可不备的著作。那是钱先生的丰碑,是学人的楷模。
顾诚著《南明史》在国内评价甚好,但我读时觉得作者对当时事件人物的评判有些主观,不少地方推理过于简单,不够严谨。印象中,顾著叙述的视点跳来跳去,有些散乱,并且也过多着眼于军事方面,南明朝廷方面、政治方面反映不够充分。这两点跟司徒琳这本比,更加明显。司徒琳的观点有理有据,读来不觉牵强;其次其视点始终围绕南明朝廷推进、展开,更加适合对南明做全面的呈现。虽然南明时期各势力、人物多呈分散状况,但相对而言,还是只能在南明朝廷那里找到比较密集、广泛的交集与反应。
做学术研究,尤其是历史研究,过于主观、概念先行,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那个历史研究就没什么意思了。国内学界的通病就在这里,先设定主题、框架、方向,再找资料出结论,十分愚蠢,也是没有学术道德的体现。研究或了解中国历史,必须阅读国外学者的著作,而且不是补充式的。司徒琳写作此书,参阅资料很多,书后附有长达30页的引用书目,可见治学之谨,但是司徒琳也说,20世纪许多史学界熟知的中国关于南明的著作,她均未做引用、参考,因为那些著作是为“宣传、教育”而作。则国内学术研究之劣处,海内外皆悉。
司徒琳认为明之亡在乎两点,辅佐帝王未形成体制、文武之争,并说“明立于也毁于”,确有道理。但是后面把张煌言与郑成功的矛盾归类为明朝最后一次文武之争,不认同。张煌言和郑成功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张不对郑形成威胁,构不成文武之争的态势。他们之间的矛盾主要是战略上的意见不同而已,并且到后期,郑成功已经放弃复明,基本上不再与张煌言在这方面做纠结了。
此作视点准确、论说合理,正如朱维铮所说,是部佳制。译本出来后,阎崇年、朱维铮两位大家先后校译,司徒琳本人中文造诣也高,为使译本更合理,专门做了一些调整,最终成此书,成果确实喜人。
此书有封套,花里胡哨,但是封面黑底金字,大方质朴,十分漂亮,要那封套干嘛。

楼主 卡夫卡李  发布于 2017-12-05 11:03:25 +0800 CST  
上面倒数第三段我重发一遍,因为第一行双引号里面有两个字(太.祖)竟被莫名隐蔽了,导致语义无法理解,我对这种行为表示可怜。如下:

司徒琳认为明之亡在乎两点,辅佐帝王未形成体制、文武之争,并说“明立于太.祖也毁于太.祖”,确有道理。但是后面把张煌言与郑成功的矛盾归类为明朝最后一次文武之争,不认同。张煌言和郑成功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张不对郑形成威胁,构不成文武之争的态势。他们之间的矛盾主要是战略上的意见不同而已,并且到后期,郑成功已经放弃复明,基本上不再与张煌言在这方面做纠结了。
楼主 卡夫卡李  发布于 2017-12-09 10:57:06 +0800 CST  
53、 中国传世名画(晋—元)
中国传世名画(明—清)
北京出版社



前两天整理书架,翻到了这两本小册子,想起来上半年这两本书曾被我带进卫生间,断续翻完。这两本画册买了有些年头了,翻看也不止一次,虽然开本太小,观赏十分不便,但全书采用铜版印刷,各幅作品均有精道的说明、尺寸数据、收藏单位,整体设计还是不错的。作为普通了解中国古代绘画流变、风格,还是不错的。这也是我屡次想扔一直未扔的原因。去年在成都杜甫草堂里的书店看到一本精装杜甫诗选,每诗配一幅陆俨少的诗意画,可谓诗画俱佳,装帧也极美,可惜还是开本太小,看画很不舒服,到底没买。出版画册类书籍,开本一定不能太小。
我的字写得很难看,但是我佩服字写得好的人,也喜欢看好字,家里有不少字帖、书法印刷品。《兰亭序》我就分别买了短横轴、长横幅、硬折页三种版本。书桌旁边挂着一幅徐渭草书《应制咏墨》,上面的字我能确定认出来的两只手能数完,但是喜欢看,我想书画一体就是这个意思。有段时间还把文征明的一幅字挂在书架上,写的是他自己的一首诗,表达他被皇帝特别召见的感恩之心,字写得周正俊秀,基本都能认得出来,但骨子里透着媚态,所谓我手写我心就是这个意思吧。他还画画,想来那画也与此差不离。书架侧上方还有一个横轴,写着:天道酬勤。是06年我在中山公园站地铁通道里得到的,是一个失去双手的三十左右的男人用两个残肢夹着毛笔写的,他坐在地面上,写完一副就用残肢夹起放到一边,再用残肢铺开一张纸再写,不少人围观,往他面前的盒子里放钱,也可以拿走一副他的字。我放了大概二十几块钱,拿走了这幅字。去年搬进云南的新房,我把保存了10年的这幅字取出来找人裱好,端端正正的挂上,每天看书写字的时候都能看到它。那是一个伟大的男人。
我也不懂画,但是我喜欢看画。我看画的重点不是笔法技巧,是画面表现的世态人情山水天地,有时候也能感觉到一点所谓气韵所谓法度。墙上挂着一幅范宽的《溪山行旅图》,那山是如此之大之庞然,那人是如此之小之卑微,我想其实他画的是人与宇宙的关系和交流,这种交流不是梦呓般的天人合一,而是冷静的以万物为刍狗。客厅电视机上面挂着一幅马远的《踏歌图》,还配诗,末两句是:丰年人欢乐,垄上踏歌行。远处微微露出帝京崔嵬的宫殿,用意非常的主旋律。但是踏歌的人们衣衫褴褛补丁累累却露了怯。他那笔法也颇奇怪,线条细利,转折尖锐,石木俱瘦。当时选它挂在客厅,是觉得画面中向上的山峰树木比较适合最高达5米的层高。但是现在写到这里,再想想这画风,倒一时想换掉它了。
早期的艺术表现形象多以神话为主,并且对神的形象的刻画逐渐凡人化,最后凡人开始成为表现主题,艺术走入现实。这个在中外艺术史上都是如此,中国画的发展也不例外。到了宋,对现实生活的表现尤其多,代表就是《清明上河图》,那年上海博物馆举办了一次国宝展,里面有这幅,为了看这画,排队三个多小时,到了跟前,个个不想走,但是后面又挤上来,不得已往前挪。不过画面那么小,也不知道看的啥。但是明清出现的文人画虽然让中国画的表现技巧别开了一生面,但是关注现实的却少见,这与文士们的精英意识有关,但是老实说,我觉得也与当局对文化的压制有关。高压环境下,只能寄情山水草木,古今皆然。
这样翻一遍,得到的不仅是高超艺术品带来的享受,对于我来说,更多看到的是一幅幅画面所表现的多么精彩丰富的世界,对比当下,不能不感慨我们失去了多少美好的东西,尤其失去了感知美好的心灵。当下许多所谓继承传统的指向避开了真正美好的东西。
楼主 卡夫卡李  发布于 2017-12-16 12:29:18 +0800 CST  
@小桃花庵主人 2017-12-23 19:41:09
期待 阅读2018
-----------------------------
问好
楼主 卡夫卡李  发布于 2017-12-25 09:40:38 +0800 CST  
@一石三鸟2016 2017-12-23 21:00:31
我以前也是散读,现在希望集中阅读一个专题,比方说短篇小说,某一个人的短篇作品,再另一个人的短篇作品。这样的收获是否更大一些呢。
-----------------------------
问好
我今年读的一是日本文学系列,从古典到当代,二是中国近当代史方面的
楼主 卡夫卡李  发布于 2017-12-25 09:45:36 +0800 CST  
54、 春雪
(日)三岛由纪夫著 文洁若、李芒译
重庆出版社



这是“丰饶之海”的第一部,以死亡开始,以死亡结束。
关于战争的一张照片传达出的死亡信息最初出现时,并没有给清显带来多大的感触。并且在之后的叙述中,一种优雅纯美的格调笼罩全篇,似乎把开头部分由于那张照片而可能弥散开来的阴郁一扫而空,甚至已经被清显和读者忘记了。然而结尾,当清显突然意外死去的时候,你才突然发现,其实在之前闪烁飘渺的只言片语中,已经屡次显露出死亡的暗示,是那缥缈而坚定的死亡阴影,而不是所谓的优雅优美,奠定了这部小说叙述的基调。而死亡的形象如此精密、不露声色、完美的编织进优美的展示之中,这就是一个伟大作家的高明之处。而这样的方法的运用,其实又是作者对于死亡对于美对于人生的观点和立场表现,这个观点的核心之中很重要的一点是死亡与美的不可分或曰难以分。这是三岛艺术的一个重要基点,这可以是他内心所秉持的三观,然而也可以是他一生没有解开或曰参透的纠结。
清显死于十八岁的花样年华。从一开始,美与恶就在他的内心开始了对它的生命的争夺。照片所代表的、饭沼所隐约显露的、父亲的丑行、蓼科的庸俗之中都是这种恶的展现,这样的恶看似无关紧要、微不足道,然而其对一个纯然的生命的侵蚀和同化是巨大的,到了一定程度就是根本无法避免的,生物本能本身的惰性会令你毫无招架之力的甚至心甘情愿的向这已经明显意识到的它所引导而去的方向倾倒而下。
而美对于清显来说,似乎是他最初的注定,他的俊美的外貌,他的对皇妃淑仪的感应,他的对与聪子豆蔻情怀的怜爱,他的与世无争的行止,符合美的特征,也是美的必须。然而,潜移默化之中,恶在上面所提到的环绕在他身边无处不在的状况下,已于无形之间进入了他的内心。他的对聪子感情的变化和处理方式,就是恶与美的争斗的表征和他生命与灵魂的逐渐分裂变态的演进。
他的死或许有些突然、偶然。但这仅只是从惯常情节的推演和对人性肤浅的认知和对美与死亡的无感无知等角度而产生的理解。在三岛的叙述之中,在他对人物内心细腻细微的刻画,在他对目之所及耳之所闻的一切看似不经意的描述和点画之中,所揭示出来的对于美与恶、死亡与生命的深刻和不同凡响的认识中所梳理出来的规律,却自然导出清显死之必然。那种向着纯美方向决绝而勇敢的奔驰本身已经使得主体过于疏离了现实、过于显示出了对于恶的藐视、过于低估了现实的哪怕最最微不足道的行为在这样状况面前所能陡然发挥出的骇人的巨大的危害性,置身于这样的环境,这样的人的一切行止之侧,死亡无时不在无处不在,死是随时随地的,而不是偶然的。
饭沼、清显、本多是三个不同类型的同龄人,清显的类型注定是走不长的,本多似乎处于一种中庸的理性的位置,目前还无法看出他的雏形,因为这种类型最需要现实的考验。饭沼所隐含着的更多呈现出犀利和刚健的向往的恶的形象似乎可以让人想象一下他的未来,然而未必,至少在此书中,作者还没有展现出他对死亡对美对生命最清晰的表达和完整的认识。暹罗王子是暗伏的另一种可能。
在《假面告白》《金阁寺》中体现出的作者独特的艺术追求在这里得到更加圆熟的体现,前二作中生硬拗口之处,已经让位于更加清晰明确的表达更加美好的展现。三岛已经找到了把独属于艺术家本身的独特感受与外部世界结合的方式,打通这两个世界是成为高成就艺术家的前提,但是打通之后的呈现方式却不尽相同,有的是融而为一,有的是被现实牵着鼻子走,有的是吃力的想牵着现实的鼻子走,当然,个性之被现实完全覆盖就不谈了。要做到既保持自己的尊严又获得现实的呼应很难,更多看到的是两者在作者作品中纠结的粗糙和生硬,一个比较好的嫁接点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大江、安部、川端康成或许找到了,起码你能看到哪怕是貌似的从容。但是,三岛找到了吗?三岛的作品中,已经呈现出了个性化与世界的融而为一的叙述,但是我从这种叙述中还看到的是把世界细小化想当然化的处理,以及对自身体验过于痴迷依赖的坚执,他的叙述的成功或许更多来自于他的天才和勤奋。
如果三岛没有走出他自己的天才,那么天才就成了一种局限,属于个人的天才总是无法完全对应上广博的世界的。读三岛的作品,其实就是在提心吊胆的看他的灿烂的天才与现实之间的你来我往。
后面还有三部,第二部《奔马》刚看了个开头,叙述风格与这部差异很大,人物与事件还看不出发展的趋向。四部看完后,我到底会发现一个置身何处的三岛呢?
楼主 卡夫卡李  发布于 2017-12-30 11:52:17 +0800 CST  
55、 死水
(日)大江健三郎著 许金龙译
金城出版社






翻开读了没多久,我即决定从三个方面理解此作:一、大江之前作品《饲养》《万延元年的足球队》等中所展现的边缘区域森林社会意蕴的利用和可能的新挖掘;二、如《个人的体验》一般大江个人生活的文学阐释;三、大江对日本军国主义、传统天皇伦理的当下反思。作品的主旨当然主要是第三点,一、二两点是其进入的途径和展现空间。
故事的高潮出现于、故事最终也结束于森林,在这里,森林又和一个“穴居人”的概念产生了联系,并因此可以引发读者更多的联想,这一点,译者许金龙先生在其书后所附的跋二中有独到的见解,我缺乏那方面的知识储备,看不大懂也不以为然,我以为仅从“当下之边缘”“历史之隐秘”这两方面进行解读已可。在这个边缘的和隐秘的处所,主流的深处的本质得以暴露,这是一个很好的譬喻:表面上虽然已经淡然的军国思想、超国家主义、传统天皇伦理在当下日本社会的深处、在当下不少日本人的心理底层还占有不少空间。在这个环境之中活动的政客、演员、作家等却都是主流社会的活跃分子,就在这些人的心里,却都生存着一个大黄,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最后大黄的举止我以为是“幡然醒悟”,但这样的安排或许又是一个鲁迅笔下烈士坟头的无名花圈一样的心愿,就像大江在《个人的体验》中最后把幼儿的脑外物处理成一个普通肉瘤一样。不过这样看来,隐秘而边缘的森林就可以既是恶瘤的生存之处,然而又同时也可能是新生之处了。
大江在一篇文章中提到,儿子光曾经屡次说过类似“好无聊”啊之类的话,当时大江和夫人只是理解成人的无聊表现,后来一次偶然的医疗检查才发现,原来光有骨伤,“好无聊”是疼痛和忍耐的表达。作为父亲,大江的心情可想而知。此作品中,阿亮无疑是现实中的光,并且出现了同样的情节,字里行间可见一个父亲的心疼和一对老年夫妇对于逝后子命运的无奈和哀伤。长江与阿亮的矛盾是“超国家主义”野蛮的譬喻,并且因为这个情节展开在父子之间,则其伤害更见深刻,也更能给读者带来切身之感。同时也是对所有人的一个警醒,所谓的超国家主义、传统天皇伦理、军国主义思想等看似枯燥、无感的东西,其实却关乎每个人的生活。
前年去日本旅行,某晚七八点钟,在京都四条通遇到一次游行,——京都各大学学生反对安倍晋三。前后警车开道,游行的学生挥舞标牌、手持高音喇叭呼喊、向两旁游人发传单。京都是举世闻名的旅游城市,四条通是京都最繁华的商业街,晚上七八点钟也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当时看了真是感慨万千,多么幸福的人们,可以在这样的地点和时间公开反对他们的国家元首、指责至关重要的政策规划。然而更为吃惊的是,我回到宾馆后,仔细看了学生塞给我的传单,才发现原来那天的游行还不是正式的游行,他们的计划是在几天后展开正式游行,传单上载明了游行路径、时间、参与大学、宗旨等等,我当时所看到的只是一个更大规模游行的预演和宣传。并且之前已经发生过一次此类的学生反对行动,其中几名学生还被学校开除,后在各方呼吁下,学生恢复学籍。此次游行就是那几位学生发起的再次不屈行动。
我清楚的记得我当时躺在他们大日本国的榻榻米上,身旁摊着那张传单,心内的感慨和悲伤一塌糊涂。
联系到这本小说,虽然那天所遇到的游行是反对安倍,跟大江的思想是一致的,是好的,但那张传单上所传达出的包括那次游行在内的一连串事件的发展和游行的规模、所选时间、地点、参与人数等等都说明了是一个影响巨大的社会事件,触及到了日本人日本社会的一个大问题,也就从反面说明了对立面的思想和认知在日本是颇有市场的!则大江此作中所传达出的忧虑与批判是具有深刻的现实性的。
如果说之前对于大江的阅读建立了我对一个杰出作家的钦佩的话,那么对古稀之后大江拿出的这部沉重的勇敢的作品的阅读,则使我建立了对于一位有良知的勇敢斗争的知识分子的敬意!
当然,结构的复杂和巧妙、语言的丰富和意蕴也是优秀的,对于父亲水死真相的逐步探究,对于髫发子心理深处的逐步开掘,是作品故事情节发展的两条主线。书后所附译者许金龙的两篇跋颇值一读,可以帮助理解此作。
楼主 卡夫卡李  发布于 2018-01-09 13:45:38 +0800 CST  
@卡夫卡李 2017-12-09 10:57:06
上面倒数第三段我重发一遍,因为第一行双引号里面有两个字(太.祖)竟被莫名隐蔽了,导致语义无法理解,我对这种行为表示可怜。如下:
司徒琳认为明之亡在乎两点,辅佐帝王未形成体制、文武之争,并说“明立于太.祖也毁于太.祖”,确有道理。但是后面把张煌言与郑成功的矛盾归类为明朝最后一次文武之争,不认同。张煌言和郑成功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张不对郑形成威胁,构不成文武之争的态势。他们之间的矛盾主要是战略上......
-----------------------------
@余一梦 2018-01-19 12:17:03
太|祖竟然成了敏感瓷,有趣啊有趣…………
-----------------------------
如许天朝奇事多

问好
楼主 卡夫卡李  发布于 2018-01-19 14:55:18 +0800 CST  
@潘西2018 2018-01-27 21:17:03
好多好书,时不时进来看看。
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楼主你买书看书时,挑不挑译者的?这些日文书,译者很重要啊,有些书好几个译者。
-----------------------------
译者当然重要,古典日本文学优秀译者如周作人、钱稻森、林文月,丰子恺译《源氏物语》未读,不好说。当代日本文学翻译者太多,只能就书论书,但是选择确实要谨慎。最近读到许金龙、陈德文的三岛译作,还不错。
现在很多译者不负责任,乱删乱改原著,据说林少华翻译村上新著《刺杀骑士团长》仅用88天,这速度,想想就吓人。
读外国文学,翻译确实重要。
楼主 卡夫卡李  发布于 2018-01-28 12:07:33 +0800 CST  

楼主:卡夫卡李

字数:67048

发表时间:2017-10-20 00:17:28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4-18 15:28:57 +0800 CST

评论数:193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