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猎神九歌》。半架空+神话+历史+传说+励志!!!

在危南驱策下,三辆伞盖马车直趋至大头人的竹楼前,不想大头人不在,危南向景宁告明,自去寻觅大头人禀报消息。

楚国商队就地停下,纷扰吵嚷中,那位红衣少女从人丛中瞥见白色奇石,本来她又经过一整天山路颠簸,已有些疲惫,顿时精神为之一振,竟自雀跃欢呼起来,前车的月离翻起白眼斜睨着她,脸上终于漾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随即手一挥,喝道:“停车!”马队牛队如奉律令,一起停了下来,月离和红衣少女一起落车,二人各有照人风采,立时惹来围观铜獠族人的窃窃私语,前面的景宁也慌忙下车,召来商队护卫遮围住二人。

月离挽着红衣少女手臂,冷眼环顾一周,窃窃私语声旋即安静下来,她难得轻声问:“婧子,瞧见什么稀罕物了?”

少女抽出手臂,双手一拨挡在面前的商队护卫,嘴里嚷嚷:“让开让开,他们又不是老虎鼍龙,当我比你们胆子还小么?我可是月离先生的弟子哦!”

她拨开护卫,走到白色奇石面前,那几个拖来石头的铜獠人,看见这个衣饰高雅华丽的少女走近,各个摩拳擦掌,眼里都露出期待的神色。

婧子取下腰间的短剑,走到那块高过她膝盖的白石前,俯下身,用剑鞘尾端敲了敲,随即低下头侧耳倾听,又用鞘尾有节奏地连敲几次,旋风般弹起身子,裙裾摆动,好似一朵红莲花霎时绽放,对月离说:“这可是上好的白石,声音清越悠扬,用来做石磬再好不过了,我要拉回郢都。”

月离还没开口,景宁陪着笑上前说:“婧主喜欢,景宁这就买下。”他转过头,脸马上一板,冷声问那几个拉石头的铜獠人:“这块石头,看着还可以,就是不好搬运,很费人力畜力,怎么换?”

个中一人小心翼翼地比出一根手指头,回头看了看另外几人,立马又比出一根指头,讪讪地望着景宁。
楼主 大侠风竹剑  发布于 2015-12-03 13:01:00 +0800 CST  
景宁“哈”地开怀一笑,说:“这倒也还算公道。”从袖中摸出两枚小铜布币。旁边婧子忍不住出声道:“这么好的白石,怎么才值两个小铜布?换两枚大的,免得外人又笑我们楚人不识货,和氏璧不认得,白石也不认得么!”景宁听了,眉毛跳了跳,也不敢多言,只得埋下头收起小布币,重又摸出两枚大铜布币,勉强挤出些微笑意,珍而重之地递给那人。

那人喜不迭地夹手接过,朝另外几人招呼一声,一齐拨开人群走了。旁边人众看见这个红衣少女出手如此阔绰,立时引起一阵骚动。

景宁当即命属下将两头犍牛驮的货物就地卸下,与村寨的人交换,再将白石拴在牛身上拖走,再寻到商队中会石匠手艺的人,后面几日将石头凿开成若干适合制成石磬的小石片,方便出山时拖走。

趁着景宁指挥属下忙碌的工夫,婧子拉着月离贪看其他铜獠人拿出来交换的山货,千奇百怪,大多是她从没见过的东西,便请教月离,月离也耐心给她解说。

正看到浓处,喧闹嘈杂的人群中忽地传来一缕清脆中带些凄楚的笛声,婧子脚下不由顿住,回头处,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清瘦少年,长发遮住了脸庞,看不清面貌,看身形轮廓也就十四五岁,身上只挂一张破败褴褛的粗麻布,腰间只栓了几根长条竹篾充作腰带,都不像件衣服,整个人斜倚在竹篱上,曲起一腿,虚踩在篱笆上,双脚精赤,沾满湿泥乱草,整个人看上去肮脏不堪,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了,手里却横着一管微弯的骨笛,也看不出来是什么鸟兽的骨头,低着头呜呜咽咽地吹,旁若无人,另还有几管长短不一的骨笛别在腰后。
楼主 大侠风竹剑  发布于 2015-12-03 13:01:00 +0800 CST  
婧子大感兴趣,拽着月离走到他面前,聆听他的吹奏,一时间引来周围众多楚人、铜獠人的围观注目。

婧子等他吹完一段,右手伸到他面前打了个响指,那少年瞿然一惊,抬起头来,露出大半张面孔,皮肤微黑,双颊下凹,五官还算端正,尤其鼻梁高挺、嘴唇丰厚,隐藏在乱发下的双眸中,现出不耐烦的神色,上下打量了婧子和月离一番,心下暗暗惊艳婧子的容貌,但见了她的衣饰妆扮,又不免自惭形秽,自知两人出身地位悬殊至极,便克制自己不去想入非非,婧子开口道:“喂,吹得不错,笛子尤其好哦,可以借给我看看么?”

那少年一怔,从篱笆上跳下来,他身量颇高,比月离还略高半个头,一甩乱发,昂起脑袋用下巴对着婧子说:“一根钻了眼的骨头有什么好看的?少见多怪!”转身就走。
他刚一转身,月离身形一闪,已经取到他腰后别着的六根骨笛,双手合抱托到婧子的面前。

少年惊呼一声,豁然转身,却见婧子手里横着一管骨笛细看,她正啧啧称奇道:“我只见过五孔、七孔的笛子,怎么你的笛子竟是六孔的?”

少年瞧见这俏丽可人的高贵少女将自己的东西捧在手里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有些得意,提起自己手里的那管骨笛,吊儿郎当道:“谁说笛子非得是五孔、七孔的,只要吹得出好听的声音,就没有一个孔是多余的。”
楼主 大侠风竹剑  发布于 2015-12-03 13:04:00 +0800 CST  
婧子眸子里亮起神采,看看他说:“你挺懂的嘛。”随即将笛子横到唇边,作势欲吹,顿了顿,又问:“我可以试一下么?”

少年不自觉凝眸在她鲜润的红唇上,见她竟然丝毫不避讳这是自己用过的东西,岂非是借这笛子与自己口唇相接?他控制不住地咽了下口水,声音有些哑然道:“当然,当然。”

婧子冁然一笑,启唇接笛,按宫抚商,一股嘹亮清淙的乐声穿云直上,召来一阵濛濛清雨,覆盖了整个铜獠部落所在的盆地,让所有人畜顿时安静下来。少年与婧子四目相对,整个人都被丰盈充溢的乐流紧紧包围,只觉得这个少女唇内的馥郁之气全喷到自己的脸上,扑入口鼻之内,不禁心摇神驰,魂为之夺。

婧子一曲吹罢,横笛当胸,说:“真是好笛子,我从没吹奏得这般尽情尽兴,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处有了!”说罢,回头望向刚刚忙完的景宁,朝少年的方向努努嘴。
景宁霎时会意,上前搓着手问少年:“你这些笛子一共怎么换?”说话间,四下数了数,继续道:“连你手里的,一套七根骨笛,我看就是些寻常飞鸟走兽的骨头,凿了六个洞,你们铜獠部落打猎为生,也不难找到,没多稀罕吧。”说完,摸着下颌的胡须,转着眼睛思索道:“论起稀罕来,你的骨笛比起刚才那块白石可差远了,给个数吧。”
楼主 大侠风竹剑  发布于 2015-12-03 13:06:00 +0800 CST  
少年慌忙摆手道:“我可没说过要拿来换的,不换,我不换!”景宁有些受不了他身上的味儿,手略略遮住鼻孔,说:“瞧瞧你的样子,衣服破破烂烂,身上皮包骨头,马上就要过冬了,还能抱着这七根骨头忍饥挨冻么?笛子当然重要,可温饱更重要,莫非你是生来就喜好挨饿挨冻的贱命不成?”旁边几个看热闹的铜獠妇女起哄道:“他那般腌臜破落,可不就是贱命一条,贱奴一个!?”

少年被人戳着痛处,脸色倏变,又是当着婧子这个同龄绝色少女的面,咬牙切齿朝那几个妇女斥道:“哪里来的偷人的花鸨儿、长舌头的泼妇,当别人都不晓得你们些做下的羞臊事,小爷爷我可肚皮亮堂,下半夜天没亮时,黄泥湾、芦苇地、青石岗吚吚呜呜的不知是谁干下的勾当,好不知羞!莫不要教我帮你们好好宣讲一番才是!”

那几个妇人被他好一通臭骂,个个支支吾吾,羞赧无地,竟然一个字都还口不得,纷纷从人群中缩走了去,又惹起人群中一阵哄笑。

婧子心想这同龄人好生厉害,只一番话就杀得几个妇女丢盔弃甲,就是不大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微一沉吟,只觉得似乎与男女之事有关,微微心荡,飞红了脸,赶忙收摄心神,又听得刚才那些人说他是贱奴,瞧他反应多半是真的,不由心生不忿,娇声对少年道:“贱奴有什么?就值得这般在意!当年,有个叫百里奚的老辈人,也是我楚国的奴隶,却被秦穆公用五张黑羊皮换走,拜为秦国的上大夫,相当于我楚国的令尹,后来这个人辅佐秦穆公建立基业,称霸西戎。王侯奴隶,又不是天命注定,一时为奴,难道就终生为奴么!”
楼主 大侠风竹剑  发布于 2015-12-03 14:31:00 +0800 CST  
景宁也听得明白,心想这小子真个人精,虽是贱奴出身,竟然晓得部落里这些桑间濮上的秘事,一张嘴就打中人七寸,只是毕竟年少轻狂,也不怕开罪了这些妇女背后的人。

饶是如此,却是个经商议价的好苗子,悠悠然道:“别打岔,笛子怎么换?”

少年听得这位少女一番言论,只觉一股浩然沛乎之气自头顶直贯而下,透彻全身,心中不禁感奋,脸上却装作丝毫未闻,稍微平复了一下,擦擦嘴边的唾沫星子,半眯着眼道:“要换也可以,但我不换你的钱。”

景宁面露难色,婧子忽闪忽闪着大眼睛问:“那你想换什么?”

少年抬起头看看天,踱着脚说:“我要你身上的这个。”一手指向婧子腰间。

婧子低头一看,自己腰带上挂着的是那柄青铜短剑。

月离一听,把手里剩下的五根骨笛塞给景宁,双手抱胸迫到少年面前,少年被她凛若寒霜的眼神盯得打了个哆嗦,居然生出被对方居高临下的感觉,虽自己说比她还略高了半头。

月离冷冰冰说:“婧子已经是一名剑者,剑就等同于她的性命!况且,这还是我亲手送给她的,也就是我和她师徒情分的见证,这,可换吗?”

婧子点点头,嘟起嘴“嗯”了一声,蹙起细长的眉毛,侧颜看着少年。

少年摊摊手说:“那就没办法了,你们总不能硬抢吧。”说完走到景宁面前,双手摊开伸了过去。
楼主 大侠风竹剑  发布于 2015-12-03 14:32:00 +0800 CST  
景宁看看婧子的神情,连忙道:“三个大铜布币怎么样?要,要不四个银布币?”

少年顿了顿,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摇了摇。

景宁心里一沉,暗想豁出去了,说:“一个龟板金呢?”少年愕然,围观的人一片哗然。
婧子低着头想了想,灵光一闪说:“我知道了,这七管笛子是你自己用的东西,你要我也拿自己的东西来换是吧?露还剑我是不能换给你的,不过我这个东西来换,你看怎么样。”

第一章 完
楼主 大侠风竹剑  发布于 2015-12-03 14:34:00 +0800 CST  
第二章 父子殊途

说完她回身跳上自己那架马车,将那件射杀老虎的像弓一样的东西拿来下,一把递给少年,说:“这也是我自己用的东西。”

少年一见那青铜制成的东西,似弓非弓,长臂笔挺交错,铜匣稳健沉着,眼前一亮,却并不急着接过,疑惑问:“这是什么?”

婧子心里很舍不得,但为了得到那七管骨笛,也顾不得许多了,解释道:“这叫弩,是我们楚国的能工巧匠发明的,比弓更好用,射得也更远。”

少年听得窃喜,早听说楚人从不肯拿青铜兵器来交换,不想今日遇着这个高贵的小女子,竟然愿意拿这东西来换自己的骨笛,虽说这骨笛的骨头难得,但自己没有明言,他人料也看不出,这小女子愿意拿自用的防身兵器来交换,必是真的起了知音爱器之意,倒是再不忍违了她的心思;再说这么一来,自己便有了整个铜獠部落上下第一件也是唯一的一件青铜兵器,在危斗那个头人儿子面前,也足可夸耀威风一番了。

他思虑已定,说:“成交!”左手麻利接过铜弩,右手将手里的骨笛塞给对面的少女,旋风般转身,掐灭心中对这个贵族美少女的任何一点幻想,提着铜弩,没入人群中不见了。

婧子接过骨笛,月离附耳过来轻责道:“你怎么拿你父王赠你的防身兵器换给他?我看这小子不是久居人下的人,拿了铜弩去,只怕要生事端。”

婧子抿嘴一笑,说:“我也早想到了呀,所以我把弩箭取了下来,一枝都没留在里面。他拿一把空弩,也闯不了祸,顶多也就吓唬吓唬人了。”

月离捏捏她粉琢玉砌般的脸颊,浅笑道:“我的小公主,你想得忒也简单了,我虽然不懂乐器,但也知道要做出一管上好的骨笛,不是在骨头上随便钻几个孔洞那么简单,你说以他做得出好骨笛的心思手段,做不出弩箭么?还不是一时半会的工夫?”
楼主 大侠风竹剑  发布于 2015-12-03 14:35:00 +0800 CST  
婧子捂住嘴巴,明眸圆睁惊呼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那快去把他追回来。”

月离摇摇头,昂然说:“剑客一诺,千金不易。你既已和他成交,就断不能再反悔了。”婧子“哦”了一声,低下头不安地摆弄起衣襟来。

不一时,危南前来报知,大头人蓝狐已携爱姬羊惜、儿子蓝独、女儿蓝朵,会同鹿塔的大巫祝、女巫尪,并三位部落长老、渔夫头人流喜、采集头人豆丸在竹楼阶梯前恭候,楚国商队一众贵客移步过去,双方好一番寒暄,在巫尪率领众女巫跳过祈求玄鸟护佑商旅平安的舞蹈之后,蓝狐先命危南在寨子里挑选上好的竹楼安置楚国商队的脚夫、牛马,自行将几位楚国贵客迎入主厅。

危南将楚人三五百人安排妥当,恰好危斗等人跟在队伍最后回到村寨,鬼尤六个人用若木、莫非的长矛将小老虎抬到他面前放下,危南见儿子垂头丧气的蔫兮兮模样,上前一手高举起儿子的右臂,大声宣布道:“危斗历年狩猎有功,而且手段高强,深得猎人们的拥戴,今日又单独猎到老虎一只,我宣布,将他提升为铜獠猎人的小头人,明日起即可单独带队出猎!”

危斗总算打起些精神,感激地看看父亲,接受众人的祝贺。危南紧握着他手腕道:“走,随我去见大头人,我要当着楚国贵客们的面再宣布一次!”

鬼尤慌忙上前,半跪在地说:“给小头人道喜了,头人,今日可否多让我分些好肉?”危南有些不耐烦,但又不好发作,沉吟道:“这个嘛……”

危斗咧嘴一笑,一脚将鬼尤蹬倒在地,笑骂道:“贱奴子挺会看机会,你发得什么白日大梦?”朝若木、莫非说:“分些下水给他就行了!”那两人忙接口道:“理会得、理会得。”

危南又吩咐道:“火速把老虎剐了,虎皮虎肉送进大头人的楼里来,一则是个见证,二则鲜肉正好待客!”

等危南父子进了大头人的竹楼。若木、莫非就让鬼尤等六人帮手把死老虎丢翻,就地开膛破肚,放了血,先剐了皮毛,取了内脏,再大卸八块,将老虎皮、老虎肉送进大头人的宅第,果真只分了些肝肺给鬼尤,丢了些葛根野菜给另五个人饵。

剐完老虎,天色已经擦黑,若木、莫非押着鬼尤六人即刻去码头撑了竹排渡往对岸返回南岸,不许出来丢人现眼。等若木、莫非在南岸的奴隶看押人那里交割完毕,鬼尤等人这才各自摸回自己的窝棚。
楼主 大侠风竹剑  发布于 2015-12-03 14:36:00 +0800 CST  
鬼尤钻进自己半地下半地面建造的窝棚,借着残剩的些微天光,看见儿子躺在最里面,似乎睡着了,他把分得的肝肺挂在窝棚顶上的骨钩上,侧卧到儿子背后,轻轻摇了摇他肩膀说:“鬼越,今天我又分得一些鲜肉,快起来吃了。”

那鬼越撑起上身,扭转头瞟了他一眼,仰面又倒了下去,翻身用背对着他,说:“我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鬼尤嘿然一笑道:“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好几天都不吃东西了,这怎么也是我辛辛苦苦挣回来的,连你也不给你父亲面子?”

鬼越瓮声瓮气道:“这不是什么给不给面子,就是不想吃。”
鬼尤坚持道:“我就不信你不饿,快起来,去生堆火我们炙烤了吃,不要让他人知晓,你不是最会生火了吗?”

鬼越声音有些迷糊了说:“我不饿,也不想吃,就是想就这么躺着,不想动。”

鬼尤仍不放弃,用手拽他的胳膊,鬼越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挣开父亲的拉拽,鬼尤双手并用,想把他抽得坐起来。

鬼尤一扭挣开他的双手,自己坐了起来说:“你烦不烦啊?吃个东西还这么勉强?”径直从父亲身边钻过,爬出了窝棚去。

鬼尤颓然一叹,忍着背上的疼痛,侧倒在草铺上,只呆想了片刻,觉察到背后闪现出火光,回头一看,三根火把出现在窝棚外面,映出危斗、若木和莫非三个人的脸庞,鬼尤连忙挣坐起来,小心翼翼唤道:“小头人……”危斗长眉倒竖,喝道:“给我搜!”一把扯着鬼尤的头发将他硬拽出窝棚。

若木、莫非一人手持一根火把,钻进窝棚内肆意搜寻,将粗麻衣、陶盆、陶罐、草铺翻得到处都是,凌乱不堪。

鬼尤吃痛歪倒在地,不解问:“小头人,这是找什么?”危斗不理他,直接问里面的两人:“找到没?”若木和莫非一起退了出来,各自摇头。
楼主 大侠风竹剑  发布于 2015-12-03 14:38:00 +0800 CST  
危斗手一招,大声道:“走,跟我去找鬼越那个小畜生!”站起身来,回头一指窝棚说:“把分给他的肝肺拿走喂狗!”莫非又弯腰进去取走肝肺,三人扬长而去。鬼尤留在原地,完全摸不着头脑。

鬼越撇下父亲,离开窝棚,肚子里咕咕直叫,提着那把用骨笛和贵族美少女换的铜弩,先去山腰上一棵大青树的枝桠上藏了,再溜下来去附近的青石岗上,趴在石头后面,偷看寨子里的妇女和汉子寻欢,听那妇女给汉子说白日曾被鬼越一通臭骂,那汉子说定要寻自己的晦气,他也不惧怕,只是竭力屏住呼吸,看得心痒难搔,待二人离去得远了,这才摸下青石岗,往河边走去。

鬼越屁股刚落在野滩边的卵石上,就看见烟波江上,一束火把燃动,一位身材修长的女子,撑着竹排渡了过来。他不禁大喜,站了起来拍拍肚皮,自言自语说:“晚饭来啦!”

竹排将将靠拢,火光前,那女子也不过十五六年岁,头裹蓝色带纹绣的布帕,斜插几朵鲜花,仪容甚是秀气,身穿利落的短衣筒裙,衬得身段愈发婀娜多姿, 她手一抬,横过竹篙,直横到鬼越面前,鬼越一把抄过,将她连人带筏拉近。

这个女子翻腕抽回竹篙,插入竹排中缝,直透入岸边泥土里,固定好竹排,又弯腰摘下火把,端起一个满满当当的陶盆,一把递给鬼越说:“喏,炙烤的新鲜虎肉。”
鬼越闻到肉香,肚子咕咕直响,喉间止不住不停吞咽,满脸堆笑,双手欲接,女子手一收,斜瞪着他说:“今天的楚国王女更美,还是我更美?”

鬼越心里咯噔一响,搔头道:“我哪见过什么楚国王女?好蓝朵,我可饿惨了。”

蓝朵哼道:“不行!先回答我!你怎么没见过?今天还拿那七把骨笛换了别人的什么弩,今天就连父亲也盯着她看个不停,说她比所有濮族女子都美,真是要气死我了!”说着恨恨地直跺脚。

鬼越恍然大悟,说:“她就是楚国王女啊,我当时不知道啊?当时他们硬要用铜布币换我的骨笛,我都不肯,别人都出一个龟板金了,我看实在没办法了,就想,实在不行也换走对方一件自己惯用的好东西,让她也尝尝割舍的滋味,谁知道那楚国王女竟拿出弩来换,当时我也吓了一跳!”
楼主 大侠风竹剑  发布于 2015-12-03 14:39:00 +0800 CST  
蓝朵依然愤恨难平哼道:“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听你吹笛子,否则就不给你吃!”说完作势就要把虎肉倒进水里。

鬼越连忙托住她的手臂,求饶道:“好蓝朵,千万别!倒了我今晚就要饿着肚子睡觉了。”

蓝朵柳眉倒竖,喝道:“那你说,我和她,谁更美!”

鬼越连声道:“当然是你,当然是你更美,那些没长眼睛的,哪领会得我们蓝朵的动人之处。”

蓝朵神色稍霁说:“还是你这个小猎奴懂事,也不枉我这般费心费力喂养你,拿去吃吧。”

鬼越心中不觉一动,却没有发作,忙低下头接过陶盆,刚准备狼吞虎咽,蓝朵手伸过来一摊说:“给我!”

鬼越疑惑问:“什么?”

蓝朵圆睁双眼喝道:“那个王女给你的什么弩啊!你还敢对我藏私不成?”

鬼越苦着脸说:“丢了,我拿着摆弄了半天,也不会使,就丢在芦苇荡里了!”

蓝朵柳眉倒竖,咬牙道:“敢骗我!”劈手夺过他手里的陶盆,不等分说,手一扬,远远地扔向河面。

她转身回到竹排,插好火把,一手操起竹篙,斥道:“今晚你就给我饿着肚子吧!”甩开竹篙顶住岸边石块用力一撑,直向河心滑去。

河对面,竹楼间点起堆堆篝火,红光冲天,照亮了上空的行云,铜獠人和楚人正载歌载舞,喝酒吃肉,闹成一团,人声鼎沸之喧嚣,隔江可闻。

鬼越眼巴巴望着蓝朵远去,跌坐在石头上,只觉得心间说不出的寥落,自己到底还是奴隶,虽说为了虚荣心,为了和危斗竞争,曲意讨好蓝朵这大头人的女儿,也惹得她好意对待,不过二人毕竟身份殊异,在蓝朵眼里,自己也不过是一条会说话、会吹笛子、会取悦她的乖狗儿罢了。
鬼越侧过头意欲起身,赫然发现危斗、若木、莫非三人举着火把站在背后,额头微见汗珠,身上的衣服也已染湿了一块,他看见危斗一副想要把自己生吞了的模样,暗暗做了准备,挤出一丝笑容说:“哈!你们不在对岸喝酒吃肉,来找我玩啊?”
楼主 大侠风竹剑  发布于 2015-12-03 14:40:00 +0800 CST  
危斗手一指河中的竹排,冷声问:“那是蓝朵对吧?”

鬼越顿时来了精神,抹了抹嘴巴说:“啊,不错,不错,给我送来炙烤的新鲜虎肉刚走,肉挺好吃的!”

危斗俯下身,脸孔没入夜色中,凑到鬼越脸上方,轻声说:“大头人今晚款待楚国贵客的肉,一个贱奴,转眼就吃到了,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妖邪?给蓝朵灌了什么迷魂汤?”旋即脸色一阴,抬手就来抓他的头发,鬼越早有戒备,头一闪让过,弹起身子退开少许。

危斗鼻子喷着气道:“不仅蓝朵,还有那位楚国的王女,骨笛换铜弩,我呸,连我都不能用铜器,你一个贱奴,有什么资格将一件铜器据为己有,而且是铜兵器!把铜弩交出来!”

危斗暴喝一声:“交出来!否则我让你父子活不过明天!”说完一巴掌扇来。

鬼越再不避让,抬手稳稳攥住对方手腕,面露厉色道:“别说我已经把铜弩丢进河里,就算还在,铜弩我绝不会给你,你如果真敢为此伤害我父亲,我一定让你比死了还难受,我说到做到!”

危斗从没想到一个奴隶敢这样威胁自己,怒气上涌,正待招呼若木、莫非一起上暴揍鬼越,突然,黑暗中一根竹篙疾刺而出,直奔面门,危斗连忙挣脱鬼越,闪退三步,抬眼看去,原来是去而复返的蓝朵。

这大头人的女儿一手提竹篙,娇声喝道:“你们三个想干嘛!鬼越是我喂养的小奴,我在这,由不得你们欺负他!”

危斗见是蓝朵,暗想刚才本是想等蓝朵撑到了对岸再教训鬼越,没想到这妮子护奴心切,竟熄灭了火把返回来,让自己一点都没察觉。面对头人的女儿,他气势先自弱了下来,让若木和莫非朝她行礼之后,接着笑吟吟说:“是蓝朵啊,刚才席上的舞蹈真是太好看了,比开了屏的孔雀还好看。”

蓝朵素知他喜欢自己,听他夸赞,心里甚是受用,语气软了下来:“真的么?那你们快走吧,不许欺负鬼越!”

危斗心底愤恨蓝朵又来护着他,但又想到自己已经是小头人,有的是机会整治鬼越,现在倒也不必拂了蓝朵的面子,微微躬身,表示领命,抬手狠狠地指了指鬼越,带着若木、莫非沿岸走开了。

蓝朵微感意外,但也没多想,朝鬼越说:“快回去!自己找点吃的。以后再别跟危斗对着干,他现在是猎人的小头人了。”话毕,看危斗三人走得远了,这才重又撑了竹排返回北岸。
楼主 大侠风竹剑  发布于 2015-12-03 14:41:00 +0800 CST  
鬼越暗呼不妙,怪不得危斗刚才放出那般狠话来,原来是做到了小头人,真有了底气,那他以后有的是机会摆布自己父子了,说不定明天真个说到做到,以危斗那小畜生的心肠,他干得出来!思虑及此,他手心里捏了把汗。

鬼越穿过奴隶村,回到自家窝棚,听见里面不绝传来鬼尤呻吟声,鬼越立马扎了个火把,去村中间的火堆上取了火,回来插在窝棚口上,鬼越探头一看里面,父亲朝内侧卧,脱了羊皮袄和里面的粗麻衣,精赤的脊背上红痕纵横交错,鲜血隐隐渗出。

鬼越惊呼一声,钻进窝棚内,扶住父亲腰背急声问:“是谁打的?”

鬼尤艰难地一睁眼,看着儿子说:“危南头人,今日起得早了,有些打盹,被他责怪了。”

鬼越奇怪道:“危南头人向来待你还可以,怎么今天下这么重的手打你?”

鬼尤摇摇头说:“那也是看起来还可以,今年山货收成不大好,大头人把他催逼得紧了,他也难。”

鬼越“哦”了一声问:“你吃过了?”鬼尤摇摇头。

鬼越说:“那我去把肝肺烤了给你吃。”抬手准备去取挂着的老虎肝肺,却看见骨钩上空荡荡的,讶异道:“肝肺哪去了?”鬼尤抬头一看,说:“怎得不见了?喔,许是谁家的狗儿来叼了去,刚才我迷迷糊糊的,也没注意。”

鬼越不信道:“哪条狗儿敢来我的窝棚里寻食?”他环顾窝棚内,每件东西都不在原位,乱成一团,沉声问:“定是危斗那小畜生来过了,对不对?”

鬼尤嘴里含含糊糊,没有应答。

鬼越怒道:“欺负我也就罢了,他还敢欺负你,我去找他!”翻身就要钻出窝棚,鬼尤慌忙将他拖住,急声说:“他现在是小头人了,你再不可像以往那般与他放对!”
楼主 大侠风竹剑  发布于 2015-12-03 14:42:00 +0800 CST  
鬼越气得直喘气,想要挣开父亲,说:“父亲!你怎么反帮着他说话?”

鬼尤触动背上的伤口,吃疼呻吟起来,鬼越只得停下动作,鬼尤道:“你还是不明白,这世上的人,是贵是贱,都是天命,天命定好该他是头人的儿子,你是奴隶的儿子,确也奈何不得,咱们就得顺从天命!”

鬼越摇头说:“我不信,我也不想明白,今天那位楚国的王女说的,一时为奴,难道就终身为奴吗?她还说楚国有个叫百里奚的人,本来也是奴隶,被秦穆公用五张羊皮换走,做了秦国的上大夫,帮助秦穆公称霸西戎!我,我也要成为百里奚那样的人,我不信天命!”他顿了顿,又说:“父亲,你不是说我们是三苗人吗?我听人说三苗人是拜战神蚩尤的,那你怎么能信天命,我们应该信战神,信战斗到底!”

鬼尤侧过脸看了看儿子,有些心疼,又有些心软,说:“你居然有这样的想法,那你知不知道,楚人其实自己也信天命?不然,凭什么那个娇滴滴的王女就能坐四匹马的马车,穿最华丽的衣裳,受到大头人上宾的待遇?她说那些,是哄骗你这样不懂世事的小孩子的!”

鬼越不服输道:“她自己也是小孩子啊!不管你怎么说,我相信这世上真有百里奚那样的人,那样的事!”

鬼尤有些受不了儿子的天真,说:“就算是真的,那你知道多少个奴隶中才有一个百里奚?你想成为他那样的人,得冒多大的险?很大可能你还没成功就死了、败了、输了,你不怕吗?”

鬼越用力摇摇头,横眉对父亲说:“我不怕!死在中途也好过像你一样,居然宁愿给人做一辈子的奴隶!”

鬼尤听得儿子这么说,呆了一呆,哑然失笑道:“你不愿像我一样,自然没什么不好。可我当真不愿你有那些非分的冲动想法!”

鬼越切声道:“什么叫非分的冲动想法?”

鬼尤一手高指说:“你看我们身边的万事万物,哪一样不是天命安排好了的?小青草就注定卑微渺小,大青树就注定高高在上,鹿羊就注定一生逃命,虎豹就注定一生捕食。”

鬼越接口道:“虎豹不也会被人追杀逃命吗?就算我们现在是被圈养的奴隶,是牛羊,那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成为虎豹,甚至是山林之王的——元神!?”

鬼尤抱着头颓然卧倒,背对儿子,咕哝说:“那也得等待天命安排!唉,你就是不肯听我的,等见识到强行违背天命的厉害就晚了。”说完猛地又转身坐起,说:“你知不知道,我们虽然来自三苗人的寨子,但其实不是三苗人!”

鬼越没好气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啊?那你说吧!我们是什么人?”

鬼尤娓娓说来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华夏人,也许是狼羌人,也许就是濮人,或者别的什么人,都有可能,我只知道我们肯定不是三苗人,但你母亲是,当年我才两岁,被人送到你外祖的寨子里,由全寨的人供养长大,后来娶了你母亲做正室,再后来有了你,十年前,寨子被濮族击破,我们父子做了俘虏,但我们究竟是从哪儿来的,我没有任何印象。这些也是你外祖在我和你母亲成亲后才说出来的,我曾问过你外祖送我到寨子里的那个人是谁,他说他也不知道。”

鬼越追问道:“那我母亲呢,她还活着吗?”
楼主 大侠风竹剑  发布于 2015-12-03 14:43:00 +0800 CST  
鬼尤默然半晌,眼中滑下两行清泪,费力地摇摇头说:“当年,寨子被濮族人十三个部落联合攻破,寨子被全部焚毁,族人被杀戮殆尽,只有十几个人活了下来,被我们被分给了铜獠部落。”

鬼越一下坐倒,喃喃道:“这么说,就是濮族人杀了我母亲和外祖一家。”他侧卧下来,没有说话。

鬼尤大声说:“我给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人经历的一切都是天定的,我注定来历不明,注定被三苗人收养,注定和你母亲成亲,注定是你的父亲,我们注定被濮族人俘虏,注定成为奴隶,天命总是注定,但也充满变化,我们必须等待,等待天命变化的那一天到来,在此之前,我们能做的,只有忍耐!”

鬼越把自己整个蜷缩成一团,不再搭理父亲。

鬼尤父子各怀心事,都睡得很不好,天刚蒙蒙亮时,在似睡未睡间,一阵吵嚷声笼罩了他们的窝棚,随即两人被人连拉带扯提了出去,掼倒在地,一群人黑压压将他们团团围住。

危斗嚣张的声音响起:“大头人有令,在楚国客人暂留收货的五天之内,务必狩猎到元神,种类不限!”

鬼尤父子清醒过来,发现眼前都是以危斗为首的那群年轻猎人。

危斗继续道:“今天我的猎人小队初次单独行动,咱们人不必多,人饵也不必多带,就带鬼尤一个!”

鬼越爬起身来,大呼道:“为什么只带我父亲一个人!狩猎元神,一个人饵怎么够!”

危斗好玩地看着他说:“为什么?谁叫你父亲命那么硬啊?做了十年奴隶,八年的人饵,狩猎上百次,竟然毫发不伤!狩猎元神,多带别的人也是送死!只好就带他一个人了,这可是人饵最高的荣耀哦!你应该为你父亲感到骄傲才是。

鬼尤开口陪笑道:“小头人说的是,我随你们去就是!”
楼主 大侠风竹剑  发布于 2015-12-03 14:44:00 +0800 CST  
危斗轻轻抚掌,满脸堆起假笑来说:“这才是头号人饵说的话嘛!”手一招,一众人就随着他撤走。

鬼尤深深看了儿子一眼,拍拍他肩膀,说:“没事的。”跟着危斗去了。

鬼越知道这是危斗要加害自己父子,自己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一个人赴死,把心一横,喝道:“等等,我也随你们去!”

鬼尤一听,连忙回身捂住他嘴巴,斥道:“你说的什么疯话?”

危斗已经听见,搓着手缓缓走回来,手搭凉棚一望天色,笑嘻嘻说:“咦,太阳还没出来,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天气,我们的鬼越也准备当人饵挣鲜肉啦!”他一把拽住鬼越胸前麻布,阴惨惨道:“只会躲在自己父亲和女子背后的小雏鸟,要出去捕食了,可是外面到处都是凶猛的鹰隼,一不注意就会被啄开头骨,到时候,嘭,脑花爆得到处都是!别吓尿了哦!”

鬼越毫不示弱,哂笑一声,反击道:“你以为我有你那样的父亲罩着,出去打个豹子,都有一队的猎人护着你,让给你一个人立功,就这样都还经常杀不了猎物,不过没关系,还可以冒领别人的功嘛,凭这个升到小头人,也没有觉得脸臊,我要是你,干脆找头奶牛把自己捂死算了!”

旁边一干年轻猎人忍不住窃笑,若木憋不住“嗤”的笑出了声来。危斗环瞪一圈,喝道:“大胆!”众人连忙噤口,他嘿然一笑,摇头晃脑对鬼越道:“我看你还能嘴硬多久。”招呼一声,当先走了。

一行人悄然摸出村寨,踏着东方鱼肚白直驱南方密林深处,急行了一日,打了几个麋鹿、獐子,寻到猎人岩窝生火烤肉吃了,仍是只分了些臭烘烘的脏腑给鬼尤父子,猫了一夜,次日又起个大早,赶到猎人中传说的元神巢穴之地——大叶坡。
楼主 大侠风竹剑  发布于 2015-12-03 14:45:00 +0800 CST  
危斗先率猎人们在坡上坡下踏行一番,发现确有猛兽出没的痕迹,便在坡顶上寻了一块大石埋伏下来,他望了望头顶的大树,对鬼尤父子说:“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元神出没,我把你们当中一个吊在大树枝上做饵,谁来?”

鬼尤一把将鬼越摁住,当先道:“我!”

危斗露出好玩的神情,忍不住扑哧一笑,喷得唾沫星子乱飞,快笑岔了气地道:“你们两父子还真是相亲相爱,感情深挚啊!”他扫了两人几眼,挨个指了指:“鬼尤,要不鬼越?还是就鬼尤算了?不不不,儿子要尽孝,那也不好,父亲要护犊嘛,哎呀,你们让我好为难啊 !”话毕把自己笑得东倒西歪,几位猎人也陪着发笑。笑够了,危斗右手一挥,指定鬼越,冷冰冰道:“把鬼越吊上做饵!”鬼尤还想言语,被危斗一瞪眼恨住。

猎人们取出拇指粗的麻绳,将鬼越双手捆住,吊上大树枝,整个人就离地三丈高悬在大叶坡的坡顶上。

鬼越倒也不怕,往日爬树摸高的时候多了,在这么高的地方,整个大叶坡几乎一览无余,抬眼一望,坡下芊芊莽莽的林海望不到边,一弯江流穿行其间,不时有林鸟成群飞过落下。

他看见猎人们都趴在大石头后面,也没人出去搜寻猎物,就让他这么吊着,只有父亲鬼尤始终抬头望着自己,面露关切。

候了半日,不见半个猛兽的影子,猎人们各自都打起盹来,危斗暗想吊了鬼越半日也够了,还需打些别的猎物,以后慢慢收拾他,便拍醒一个猎人去坡顶中间的树身上解开绳子,将鬼越放下来。

那猎人打着哈欠走过去,将长矛倚在树干上,睡眼惺忪地解绳子,忽觉背后起了一阵狂风,那猎人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赶紧回头看了一眼,又四下扫了扫,松了一口气,突然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喀喀喀”让人心悸的声音,就像树木在痛苦呻吟,那猎人顿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慌乱起来,手指有些发抖,绳子的结怎么解也解不开,他嘴里颤声骂骂咧咧起来,绳子越发解不开了。

鬼越在他头顶上方看得真切,那猎人头顶的粗枝上,黄叶中,趴着一头极其粗壮强健的猛虎,但与别的虎不同,它口内伸出两根尖利的獠牙,直伸到嘴外约有手掌长短,且这虎上身粗壮,到腰身处却收窄了不少,不正是传说中的虎中之虎——元神虎魄?它庞大的身躯在树干上小心翼翼地挪动,动静轻如鬼魅,挪到了猎人的正上方。
楼主 大侠风竹剑  发布于 2015-12-03 14:45:00 +0800 CST  
树荫中,一滴水滴下,落入猎人的后颈里,他抖着手摸去,整个人忍不住瑟瑟颤栗起来,只听头顶一声虎啸,有如半空里响了个霹雳,震得树身都“嗡嗡”抖动,他惊恐万分,腿脚僵直,犹如在原地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心里默念:“少昊护佑!少昊护佑!”强自抬眼望去,迎接他的是满嘴的利齿和黑暗深喉。

沉闷的惨叫声传来,一干猎人纷纷看去,竟都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眼睁睁看着同伴惨叫着遭虎魄咬崩了头颅。这是他们第一次遭遇元神,而且还是这比牛强壮、比虎凶猛的恶兽!

虎魄咬死那猎人,趴在他身上,身上覆满被它带落的彩叶,更显得它浑身毛色斑斓,这孽畜伸出长满倒刺的大舌头,抱着脑袋,冲着脸门用力一舔,整个人面孔顿时血肉模糊,鬼越在上方看得心里恻然,屏住呼吸,冷眼静观,饶是秋风寒凉,身上也是汗涔涔的。

那虎魄吃了一会,一甩头的工夫,就看见了头顶的鬼越,它放下尸身,在鬼越脚下来回转起圈来。突然一下原地起跳,高高跃起,腰身拉长,伸出一只前爪去抓鬼越,却差了不少,连爪风都没扫到他。

鬼尤在石头后面看得心惊眼跳,爬到危斗面前低声说:“小头人,元神来了,怎么还不动手啊!”

危斗一把将他推开,不以为然道:“一个贱奴,我还用你教!这是元神虎魄,先累一累它再说!”

那虎魄接连跳了几次,都够不着鬼越,喘了几口粗气,接着狂奔起来,刮起一阵风,一下纵上树身,沿着树枝向上攀爬,它身形甚是轻捷,堪比豹子,几下纵跃就接近了挂着鬼越的树枝,但那根树枝有些细嫩,虎魄动作虽轻,毕竟体型庞大,体重不亚于一头壮牛,它一踏上去,树枝就剧烈摇晃起来,许多彩叶簌簌落下,虎魄立足不稳,只得反身跳回到树干上,死死地盯着前下方得鬼越。
楼主 大侠风竹剑  发布于 2015-12-03 14:46:00 +0800 CST  
鬼越见虎魄这般逼近,危斗那边还不见动手,心知他们被虎魄吓破了胆,不敢再动,单折了自己的性命也正好遂了危斗的夙愿,指望不上他人,必须自己想办法活下来,他暗暗反手抓住了上面的绳子,嘴里发出一种连绵不绝、似有若无的低沉啸声,似乎在对虎魄诉说着什么。

大石头后面,鬼尤一顿跪倒在危斗面前,不住磕头道:“小头人,求求你快动手啊!求你了!我担保以后鬼越再不敢和你争了!”

危斗暗想上次父亲带二十个熟手猎人压阵,围猎一个小老虎,自己还险些被咬,此番遇到这么个体型比寻常猛虎足足大了一圈的虎魄,以自己这么几个年轻猎人,要想猎得它,小心把小命交代在此。他胆色已怯,反目露凶光,抬手一巴掌扇在鬼尤脸上,怒斥道:“虎魄何等凶险,你是要我为了你一个贱奴的儿子,搭上几条猎人的命不成!要送死你自己去!”

旁边几位猎人也附和道:“小头人说得是,这贱奴催咱们出手,是想害死我们啊!”一起朝他拳打脚踢。

鬼越对虎魄说了好一阵,那虎魄歪着头听,不明所以,终于不耐烦起来,在树枝上颤颤巍巍站直,顺着树枝左右晃动,猛地一弹,狂啸一声,斜扑向前下方的鬼越。

鬼越觑得真切,抓住上方绳子的双手一用力,整个人倒翻上去,双腿夹住树枝,堪堪躲过虎魄势大力沉的致命一扑。

虎魄扑了个空,掼在地面打了个滚,翻起身来,摇摇头,继续在鬼越下方打转。

此时,一人悄悄轻步走到大树背后,伸手抽了倚在树干上的那杆长矛,转了出来,大喝一声:“孽畜!”倒提长矛,矛尖点地,正是鬼尤!

他嘴里又响起那种低啸声,那虎魄作势将要扑他,听见声音停了下来,歪着头听了半晌,眼里露出茫然之色,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鬼越眼见父亲奋不顾身的疯狂举动,眼睛里几乎掉下泪来,竭力忍住,急得大喊一声:“没用的!快跑啊!”
楼主 大侠风竹剑  发布于 2015-12-03 14:47:00 +0800 CST  

楼主:大侠风竹剑

字数:111163

发表时间:2015-12-03 18:49:5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5-14 19:19:40 +0800 CST

评论数:931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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