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推理小说《三国诡案•障眼法》——破解三国演义七大灵异事件幕后真相

且说那日贾诩拜别曹操后回府打理诸事,次日午间,人报许都令满宠之管事前来拜访,此时,耿纪、韦晃在前一夜已被伏诛,曹操在许褚等将的保卫下安然无恙。满宠管事拜见贾诩,诉说满宠邀请左慈赴其家宴之盛情,贾诩欣然答应。
次日,贾诩进入满宠府中,轻步而入,一路上不时左右观望一下。本还欲打倒折回等等,但或许因为是来到老友之处,他便没有再做其他多余的探查动作。
满宠双手作揖迎接,对贾诩似乎极为尊敬。贾诩面露思考之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满宠以礼相待后便打开了话匣:“文和兄,你大概已经知道昨日耿纪造反已被魏王诛灭之事吧。虽然有这等大事,但魏王昨日与今日却仍感喜悦,对做事不小心之军将官吏也未曾责罚,而是极其宽容大度,想必是之前宴会的案件已经告破了吧。”
贾诩答曰:“正是。”
满宠原本就是许都掌管案件侦破之官吏,自然对此事极为感兴趣,于是道:“对于此案我无能无力,因此魏王才特意封贾兄为办案大臣进行侦破,兄台之才华可堪称世间之极,在下也想学习一番,恰逢此案告破,兄台能否阐述一下案件之细节,在下也好有机会向您请教。”
贾诩摆手道:“你我相知相交已十余年,何必如此客气。且听我道来。”
“我们就从柑橘变枳之事说起吧,兄台有何疑问尽管发问,贾某必详加诠释以释君惑。此事之缘由只因挑夫长陈信一个不经意间的举动,被不远处路过的左慈所观察到,因而借此事生事。”
“是何不经意的举动?”
“那便是陈信选择了在日上三竿之时让挑夫们在百草林的树丛中歇息。”
“是那个有‘白夜鬼林’之称的百草林吗?”
“正是此处。此树林之植物虽以林木树桩为主,但在低矮处大量存在着一种迷幻之花,当地人俗称其为‘尸芋花’。我曾询问陈信得知,他说他当时在百草林之时感觉‘担子比以往挑的都要沉重’,陈信对我说他猜测今年之蜜橘必然比往年汁少壳多,这与孙权那边果园管家传来之话以及我军细作探明之情况完全一致。然而,陈信乃是一无知匹夫罢了,他所认为的水嫩多汁之橘子密度必然比汁少核多之柑橘要轻这一理论完全是错误的!因为事实上水和橘汁的密度都要大于橘核,只不过橘核看起来的感觉似乎要重,实则不然。那么结合这一正确理论,担子理应更轻,这与陈信所描述的感觉担子反而变重是自相矛盾的!
“那么,到底怎么回事呢?是陈信在说谎吗?他于公于私都没有任何需要说谎的理由,即使他说谎,当时连续几年挑过这条路的老挑夫们也都与陈信描述一致,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说的都是实话。那么,实话与事实为何会是相反的?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实话所描述的事实与真正的事实不同,而是被人的感觉迷惑所‘伪造’的事实。于是我便想到了幻觉这个东西。只有产生了幻觉的人群,会有可能在正常情形下集体不约而同地颠倒黑白。而百草林中的尸芋花,在正午高温时分极限燃烧的情况下,可以扩散大量毒素而致幻。左慈当时便埋伏在周围,点燃了数十株尸芋花,随即自己服下特制解药,从而不妨碍自身行动。由于是开阔地界,空气流通程度好,因此在休息过程中,挑夫们一开始只是集体产生了轻微幻觉,那便是感觉担子变重、身体更加疲乏、反应变得迟钝。而令人感觉身体变虚弱,正是所有致幻类毒物所共有的特点。”
贾诩捋了捋胡须,边踱步边继续道:“而到了后面,众人停下来休息的时间越久,尸芋花燃烧的数量越多、程度越充分,他们所产生的幻觉也就越来越强烈。左慈在众人均产生幻觉期间,用他多年闯荡江湖所积累擅长的蛊惑话术不断地给众人灌输自己要替他们挑担这一概念,并且多次重复地说明只要是自己挑过的担子,就会变轻。而当时被幻觉压制导致身体越来越虚的陈信他们,在听到“变轻”一词时理所当然代入了自己的境况,再加上左慈在众人神魂颠倒时不断地做着挑担的动作以配合他们精神上的想象,于是造成了众人后来假想的场景:左慈挑过的担子就会变轻。
“在幻觉发挥到极致的时候,众人倒地昏迷,左慈便在此时用一个时辰的时间随手摘取栗子湾当地未成熟的柑枳,装满了箩筐。不久后,由于尸芋花燃烧殆尽外加空气流通的作用,众人醒来继续挑担,对于幻觉中所发生之事一概不知,印象中唯有左慈挑担之事,左慈正好告辞。而在离开挑夫一行人之前,左慈还在每一担中放入了几个做好标记的正常橘子,所以在特定低几率情况下,出现了魏王每次取柑皆为枳、而左慈能够取出蜜橘之情形。如果蜜橘恰恰被魏王取出,左慈则会启动他的第二套预备方案,得以让魏王将他留下。”
满宠质疑道:“可是,如此费尽心机大动手脚,就仅仅为了置换这十余担柑橘?”
贾诩道:“如此大费周折,当然不会是仅仅为了换这些水果,主要是要以此作为借口,让自己成为‘异人’,能够近距离接触魏王来下杀手罢了。魏王一向来对身怀绝技或是有特殊才能之人礼遇有加,务必会加以优待,而左慈的目的则是趁机在最有把握的场合发动谋杀。变橘为枳如此做,正是因为谋划者太了解魏王了,知道魏王的性格多疑,而对已知有异术之人,魏王会重点观察其异能本身,反而会在其他方面掉以轻心。并且,魏王向来喜欢反其道而行之,以避中智者之谋略,华容道之事正反映了此状况,这次的宴会事件正是左慈为魏王所量身定做的诡计!”
楼主 陈墨94  发布于 2020-10-17 12:51:27 +0800 CST  
“兄台,我已听得太史丞许芝所说,左慈在宴会上所使均为幻戏,并非有什么神能,那么那些把戏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满宠问道。
贾诩答道:“我们就从左慈画壁取龙肝开始说吧。取龙肝之手法虽然简易,但却为之后的三场杀机埋下了伏笔。
“我在墙壁外侧找到了这样一堆粉末,取烛火于近处点之,还未接触,粉末竟已在瞬间化成了小股浓雾,悬浮于空中,不静不动,这足以证明当时左慈所画之龙形成的真正原因。”贾诩展示着手中的褐色碎屑道,“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粉末,叫做凝烟粉,它取自于每年五月,用人工干扰方式致使荷叶被昆虫咬噬叶片而留下来的叶脉,将此叶脉磨成粉末,再融合以山苍籽等药物,最终能形成这种褐色的粉末。将此粉末握于掌中,轻粘少许水分,便能形成浓稠烟雾,在手的动作指引下,能够形成所想要形成的任何绘画。并且,由于凝烟粉可以凌空幻化,因此比画笔所绘之事物更具有立体感,可以说要真实百倍。当时,左慈便是用凝烟粉随手在墙面之前的空气中画出了龙之形状,而魏王与百官距离墙面稍远,并没有注意到左慈其实并没有将龙画于墙壁之上。龙肝则是藏于左慈的袖中,那是牛肝。当众人观察左慈画龙以及拂袖的动作时,注意力全被墙面以及左慈的右手所吸引,殊不知左慈的‘龙肝’是藏于左袖之中,再加上左慈的动作极其敏捷,导致相距三余丈的魏王以及百官之中无人能看出破绽。”
“龙肝如若是事先藏于袖中的,那么为何取出来时鲜血淋漓、仿佛与新鲜之器官无异呢?”
“此事简单。龙肝之中被左慈夹入了小型血袋,在取出龙肝的一刹那,左慈趁势用力一抓,血袋破裂,鲜血正好流淌出来,远远看去,几乎不可能观察到那无色透明之血袋的存在。”贾诩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满宠一眼道,“伯宁兄,你觉得左慈这么做仅仅只是为了表演他的幻术戏法吗?”
“这固然不是。不过我还是无法从他的这场表演看出他到底想做什么?还是需要请教你这位神探哪!”
“伯宁兄太过谦了,兄之才智绝不在老夫之下,只不过暂时被表面现象所蒙蔽罢了。兄台请想,如若左慈只是闯入宫殿之中,什么事都不干,直接手持利刃冲向魏王,那么他能够得逞吗?”
“当然不可能。殿中有四名持刀武士随时待命,宴会厅中魏王也有两名扮作侍从的贴身护卫,此二人是许褚的心腹,论反应能力和武功都数一流,除此之外,宴会厅大殿之外还有四名守卫,左慈这个瘸子要想就这样刺杀魏王无异于自寻死路。”
“此言甚是。所以,左慈在不能直接靠近魏王的前提下,又要在能够保住性命的基础上完成他的刺杀任务,只能以这种表演神奇戏法的方式登场,因为从他刚开始出现在魏王面前之时,他给人的印象就是一名具有奇术的道士。画壁取龙肝一方面作为入场的借口,另一方面,左慈在用凝烟粉表演的时候,趁机在墙壁附近留下了一撮白色粉末。”说着,贾诩拆开另一个小袋子,把里面搜集的白色粉末倒出一些于手掌中,继续道:“现场有三种不同的粉末,褐色的粉末是凝烟粉,而这种白色的粉末正是白磷。因为接下来的表演他不可能还处在靠近门口的墙边,并且魏王和百官也会近距离进行观摩,因此只有在这个时候,左慈才有机会将白磷洒在这里,而白磷只有洒在这个位置-门口的墙边,才有可能在后面的谋杀中产生作用!至于为什么起作用,待我揭穿这所有幻术之后自然分晓。”
贾诩稍停顿了片刻道:“接来下就让我们来说一说这‘牡丹开花’之法吧。”
“洗耳恭听。”
“花盆端上来呈给左慈之前,有一个空隙时间,那便是左慈用力将花盆上下左右震动了半柱香的时间,这没有错吧?”
“确实如此。”满宠点头应和。
“在这段时间里,魏王和百官都对他的这个动作不屑一顾,并且由于不长不短地无休止重复此动作,已经引起了众人的不满和烦躁,因此,这个时候,正是众人注意力较为弱之时。作为一名优秀的幻术道士,左慈趁这段时间运用快速手法,便已经将透明色的小型塑形花铺于花盆泥土之上,但由于此道具是透明色的且形体较小,因此若不处于极近之处来有意观察,是不太可能发现的。
“紧接着,左慈之所以要将水壶抱于身后数秒,正是因为他要趁这个机会,将果导片放入普通的水之中,把整壶水改造成他的幻术所必需的‘神水’。这果导片乃是民间炼丹术士在熔炼各种金属物质时发明制造的一种奇异药片,它溶于水中则可成为‘神水’,而‘神水’有一种功效,可以使接触它的物品瞬间变成鲜红近紫之色。除此之外,果导片溶于水中具有通胀性,可以使得被它浸灌之可伸缩物品快速膨胀。因此,左慈将壶中之水倒入花盆之后,融合之水与小塑花发生医药作用,顷刻之间便发成牡丹之状。由于塑形花之做工着实精良逼真,若只用眼观看而不伸手细致触摸感知,还确实无法辨别真假!”贾诩边叙述原理边摇头感叹道,似乎很是钦佩左慈巧夺天工的这一出戏法。
满宠竖起拇指叹道:“如此确实精妙绝伦,左慈不但有技巧,更有胆识啊,只可惜做了叛贼之附逆。文和兄,左慈表演这一出好戏,其目的又是为何呢?”
贾诩先是不答,后又自顾自地说了一句:“此恰似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也。”
满宠面露疑惑之色问道:“此是何意?”
“兄台不妨试想,假设左慈不做此幻戏,结果与做了之时究竟有哪些差别呢?”
“不表演牡丹开花……那么左慈会立刻被魏王以欺君之罪处死。当然了,如果左慈自己不提出这出幻戏,则自然无需表演,那么他作为魏王所重视的‘异人’类型,被百官得知,应该也能够像之后那样在殿上与他们共同饮宴吧。”满宠答道。
贾诩听后却摆摆手:“不。我想探讨的是,假设左慈不表演牡丹开花,那么当时宴会厅各处物品的摆放、人员的位置和状态与实际上发生的情况有什么不同?”
满宠微微点头,似乎恍然大悟道:“首先,花盆便不会被放置于主宴台上;其二,水壶也不会出现于旁边的地面上;第三,杨修不会邀请左慈饮宴,百官也不会像当时那样把注意力都集中于宴席中的左慈,或者换句话说,百官的注意力即使仍然在左慈处,但不会只盯着杨修旁席这个位置。”
“所言极是,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物品变化。那就是,塑形花吸水之后涨开,弹出了隐藏在花朵之中的暗针,而主宴台正好与门口墙壁处下方呈短距离的直线状态,暗针碰撞墙壁缝隙中的微型水袋,导致水滴流下来,与暗埋之石灰粉发生作用。”贾诩说着,从证物袋中,取出一小袋淡灰色粉末,道:“此便是生石灰之粉末,石灰粉吸水释放大量热量,点燃了可燃之白磷。与此同时,由于水袋漏空,引发了墙上微型机关之中酒精的喷洒。此时,大量白磷燃烧又点燃了酒精,大火冲天,霎时间就形成了巨型火墙,将墙壁旁边的出口完全封住。而当时又正好是南风天气,风助火势,大火从门口向内呼啸而来,熯天炽地,将要把宴会厅里的一切,包括魏王和你伯宁兄在内的所有人都烧为灰烬……”
满宠正听得无限惊讶,贾诩突然笑了笑,淡然道:“然而,这一切却并没有发生。伯宁兄作为现场亲历者想必已经冷汗迭出,的确,这个事情确实很惊险。左慈此次失败的根源在于,后厨庖人恰巧在暗针发射之时,从门口向右穿行而过。往日通常具左撇性的他,今日或许是因为大宴的场合而改变了以往的习惯,因此暗针没有射入墙上的机关触口,而是扎入了庖人的衣物之上!左慈千算万算,对于此等凑巧之事则是万万难以预料的。想必你还有两个疑问,其一,左慈为何不在一开始便下杀手,其二,左慈放火之后自己如何逃生。”
满宠正要点头回应正是,贾诩已道:“其一其实很简单,左慈刚入宫殿之中时,魏王和百官以及殿前武士都对其十分戒备,如果突然行事,非但火会被扑灭,左慈本人也会被擒获杀之。并且左慈的这些器材均需要时间才能达成最佳效果,而且刚入场之时风力还未达到顶峰。其二其实也不难,左慈内穿水衫,其上涂抹制备了足够的防火泡沫,身上还备有水囊,再加上左慈懂得如何散火之法,可突出火海之包围。就算万一无法逃生,左慈的最后底线便是自己也陪着殉葬,能够毅然前来行刺,想必他早就做好了无法活着归去的准备,而且我听闻左慈具有先天性痛觉缺陷,对于刺痛毫无感觉,不知对于肌体灼烧之感是否也是如此。
楼主 陈墨94  发布于 2020-10-18 15:01:56 +0800 CST  
“至于垂钓松江鲈鱼之事,则要稍微复杂一些。此幻戏之所以要选用鱼塘这样一个场地,一方面是因为钓鱼这个戏法本身所需,而更为重要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鱼塘之中暗藏杀机!”
满宠今日已屡屡听到贾诩破解的不可思议之事,因此也就没有再感到十分惊讶,他深知左慈行事之诡秘果然超乎常人,更是超乎常理。
贾诩问道:“不知你是否还记得魏王当时前往鱼塘观看左慈的表演时是处于左慈的什么方位?”
满宠尽力回忆道:“应该是在左慈的正东方向,相比左慈要更靠近后院的出入口。”
贾诩接着诠释道:“在魏王去之前,只有一名侍从领着左慈前去杂货间取钓竿,钓竿拿给左慈之后到魏王和众人前来之前,只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钓竿本是魏王之物,在这之前左慈从未接触过,因此,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空手改造钓竿成为凶器,绝无可能。所以,左慈布下杀机的方法只有可能是偷梁换柱!”
“你是说左慈钓上松江鲈鱼的钓竿根本不是魏王御用的那只?”
“当然不是,而是一把专门为幻戏和谋杀所准备的特制鱼竿。”
“可是,就算左慈先前已经准备,众目睽睽之下,他又能把这钓竿藏于何处呢?”
“藏杆之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鱼塘!”
“可是左慈先前从未来过鱼塘,他怎么可能将特制鱼竿藏入塘中呢?而且,我在后来详细调查过,此池塘方建成不到三日,池中之水也是两日前才灌满,后院内侍官还未来得及将任何鱼虾投入其中,这鲈鱼又是从何而来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那么我且问,左慈真的从未进入过鱼塘吗?在魏王大宴百官之前,左慈因为变橘为枳得罪过魏王,魏王将左慈下狱,诸刑罚均已服过,左慈或许是仗着自己的无痛体质,又或许忍耐力确实超乎常人,因此并未晕刑,却因此被魏王当做仙人异人。在众多器具拷打压夹类酷刑之后,魏王还令典狱官用火刑和水刑对付左慈,然而左慈对于火刑施行却并未感多大痛苦,倒是水刑令其暂时昏厥,此事想必伯宁兄再清楚不过了吧。”
满宠回答道:“的确如此。”
贾诩接着道:“我从多位内侍处询问得知,左慈被行刑期间,除了被押着进入过魏王宫之外,剩余时间全是在大牢之中渡过。而大牢和魏王宫这两处地方,具备大量水流条件用以执行水刑之处,唯有这后院鱼塘!
“我便找来当时的行刑狱卒两名,一问之下,便推理得知了其中缘由。当时左慈并未真正昏厥,而是用屏息之法装作晕厥,其中一名狱卒前去禀报魏王听候处理,而另一名狱卒被左慈偷袭以致昏厥,由于先前此狱卒已经食用左慈放入狱中饭菜之迷药,此种迷药药效特殊,乃是禁锢人身上4处穴道,若未触及,则无任何异样。狱卒因此被左慈轻触右背肱骨穴道即刻便可致昏迷,因此事后此人并未发觉是左慈之点穴导致其昏迷,而认为是自己困倦导致睡过去了罢。在其昏厥时刻,左慈便将房梁之上的钓竿-也就是他原来的所谓拐杖拿下,以胶布和吸盘粘贴于池塘吃水五公分左右处,又绑一石块保证其不露于水面。不久,狱卒醒来,回禀的狱卒也回来了,一同将左慈带回狱中。
“那么,拐杖为何会悬于房梁之上呢?这是因为左慈带入狱中的拐杖被无视,而拐杖去掉套装之后,便是不折不扣的改制鱼竿。左慈将鱼竿放置于天牢窗中栏杆间隙中,一端系活结绑之,另一端不断拉长。而鱼竿有韧性,在不断拉长的过程中会犹如弓箭之弦一般产生极大弹性,左慈利用狱内石凳作为压制,不断将其拉长增强弹性,后竭尽全力忽然搬松石凳,鱼竿飞出弹射于王宫瓦顶。而这是左慈早已算计好的一出备用诡计,为的就是垂钓松江鲈鱼之时发动杀机。
满宠听到此皱了皱眉,更加专注地竖耳倾听。
“王宫大宴那天,内侍领着左慈进入鱼塘之后便去请魏王,此时,约有一柱香的时间是左慈独自在鱼塘边度过的。左慈踏入塘边护栏内,伸长手臂拔掉先前固定于池壁之吸盘,撕去绑于特制钓竿中之胶带,并扯断随身衣物之掉线,捆绑石头于魏王钓竿之上,再次用吸盘固定于池壁吃水五公分处,以等待魏王的到来。左慈故意所处偏西之位,魏王来之后,同立于左慈东侧,这正中左慈下怀。左慈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捻了捻鱼线,右手便将鱼竿从西向东急甩出去。此时,那之后钓上来的鲈鱼并非在池塘之中,而是正在左慈的衣服中。由于特制鱼竿鱼线黑而细,紧靠着黑色的鱼竿,而左慈右手边和右侧身躯的动作又比较多,使得魏王及众人难以观察到左慈左边不断捻鱼线、下拉鱼线的动作。
“随着鱼线的下拉到达临界值,左慈大呼一声‘起’,并顺势右手抬动鱼竿,包括魏王在内的所有人此时都只会无视左慈左手的动作,而藏于上衣左侧衣边内的鲈鱼便在此时被拉下水,右侧的杆往上抬时,长长的鱼线正好又做了一个时间上的缓冲,让鱼有时间没入水中后再被钓竿抬起,使得乍看之下就像这鱼原本就在塘中。至于鱼的四腮以印证松江鲈鱼之说,纯属左慈混淆视听。左慈将鱼靠近鳃盖之处用刀片刻画一道条纹,以作为开孔之第三、四腮,而众人皆没见过真正的活体松江鲈鱼,因此无法区分罢了。”
满宠问道:“那君所言鱼塘暗藏杀机,指的是什么?”
贾诩道:“还记得狱卒昏厥的那一炷香时间空隙吗?众所周知,左慈藏竿换竿这等简易行动只需要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那么还有半柱香的时间他会干什么?他明知魏王必然亲自来到鱼塘边观赏,因此在房顶上东侧最佳观赏地正上方的房梁上,准备好了一根大钢锥,用绳线捆绑于梁侧。这铁锥正是他在天牢之中所得,出来时带于枷锁之上,颜色相混,狱卒一时没有注意到这是凶器。除此之外,左慈还趁着那段时间将引雷装置安装于距房梁不远处的顶壁之上。当魏王来到此处之时,左慈之所以要磨蹭一刻钟之久才结束他的垂钓鲈鱼幻戏,正是为了等待天时,这‘天时’便是雷电!
“左慈精通天文气象,能够通过夜观天象,来判断次日乃至近三日之气候状况,前一日夜间左慈在狱中,透过天窗观测到次日午时至未时之间邺郡会有极强雷电来袭,而王宫正是雷电行径之中心地域。因此他那时便将枷锁之中的铁链回旋折弯,造至引雷针形状,粘挂于天花板上。一旦雷电来袭,后院宫殿又位于最上方,配合引雷铁链的作用,必将铁链指引之处的绳线烧焦烧断,此时失去绳子绑力作用的铁锥便会垂直落下,击杀魏王!
“这一出准备实乃最佳选择,若直接刺杀魏王一来没有合适凶器,二来很可能自己也会跟着陪葬。而且,天降钢锥这一幕则可以造成突发意外的假象情形,在混乱之中左慈很有可能趁机逃脱,即使无法逃脱,也没有证据可以直接指明是他谋害了魏王,左慈这样做,是在接近保全自身无风险之情况来施行谋杀。更何况,魏王一旦被杀,暗中支持献帝之势力、朝中分裂势力乃至西蜀东吴两地在邺郡的潜伏势力都将对魏王手下势力发难,左慈要脱身并非难事。这一诡计,我之后从房顶内壁处找到了这铁屑和绳线碎段,足以说明原委。”贾诩说着从证物袋中拿出了一小袋展示出来。
“不过,也出现了意外,那就是当时后院之外,内侍们正在将西域进贡的大榆木种植于庭外,此木高达五六丈,正好完全挡住了雷电到达屋顶引雷针之路径。可以说这简直就是上天又一次救了魏王!不过,你难道相信,魏王真的有这么幸运,幸运到每一次都可以被天所救吗?”
满宠讶异道:“难道是有人知道了左慈的伎俩,而在暗中帮助魏王?可是此人为何不将左慈的阴谋直接全盘告知魏王呢?”
“这么说吧。这个人既对魏王的生死无动于衷,又不希望魏王这么快就死,他救魏王仅仅是为了保全自己还未酝酿完成的愿望,他不告诉魏王他所探知的左慈的阴谋,则是因为告知了此事会招来魏王对他自己的怀疑,从而使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境界!此人与魏王的关系十分亲密,但从某些角度上来说,又十分疏远。”
“难道是……”满宠已经想到了是谁,不过他确实不敢相信。
贾诩淡然道:“兄台想的没错,此人正是世子曹丕。我十分相信兄台的为人,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句,在我道出接下来的推测时,你万万不可在任何人面前提及此事,否则很有可能遭致杀身之祸!”
满宠抱拳道:“贾兄尽管放心。”
贾诩便道:“世子之所以不将情况及早汇报于魏王,是因为他早已买通了魏王宫内的多数内侍,方才从一名无意经过后院池塘入口的宫女口中得知,左慈攀爬于梁上不知做何。她所观察到的情景正是左慈点穴狱卒致其昏厥后所采取行动之时。世子是何等聪明之人,更兼博学多才,对于阴谋诡计之事更是极为敏感,当时又随百官进入后院时留意观察了一番梁上,觉察到那醒目的铁锥,便已经知晓了大概。于是世子从后院中撤离,令人提早将榆木种植于边庭,即刻便行动,魏王因此逃过了一劫。魏王为最好猜忌多疑之人,又心狠手辣,世子若告知魏王所有情况,则魏王知晓了世子的耳目已经遍及自己身边所有地方,必然勃然大怒,则世子非但连世子之位难保,甚至很有可能面临牢狱之灾。而世子在大位已经稳固的情况下,保住魏王的性命一方面确实出于孝道,而所占比重更多的另一方面则是由于担心魏王忽然薨逝,而自己的党羽多半不在身边,且魏王又并未立书面遗诏法定世子继承大位,那么临淄候曹植和鄢陵侯曹彰之势力很有可能与世子曹丕对抗,再加上一系列内忧外患,世子无法平定,反而危难重重。”
满宠道:“言之有理。”
楼主 陈墨94  发布于 2020-10-18 15:03:44 +0800 CST  
贾诩又道:“如此,左慈的连环谋杀再一次失败。他听见了雷电之声,却明显感觉到雷电到达后院殿外不远处时突然消失了,精明的左慈此时已经知道,自己的计划出了意外,于是只能再想别的办法来完成谋杀。这个时候,他只剩下一个策略了,这个谋刺机会便是借助掷杯成鸠的幻戏来完成的。而在这之前,变出紫芽姜与姜盆现书的目的则简单得多,完全是为了引开魏王的注意力,以便于在酒杯中做些手脚,用以完成他的最后一击。”
满宠好奇道:“虽然如此,我还是很想知道紫芽姜之谜与姜盆现书的奥秘。”
贾诩点头道:“紫芽姜和《孟德新书》都出现于金盆之中,其实是同一个谜题,说起来也不难,那是因为姜与书原本就在盆中。”
满宠道:“可是,魏王与我等均在现场近处观察,金盆递给左慈之时,里面空无一物,姜绝不可能是一开始就在盆中的!”
贾诩道:“凡事无绝对。侍从拿出金盆之后,只有魏王和左慈拿到手过。而魏王只是拿着盆略看了一遍,只是用手触摸了一下盆子,却没有细致检查盆内盆底,倒是那些衣服成了魏王重点怀疑暗藏玄机的对象,因此重点搜摸过,之后确认无异样,才拿给左慈作为道具。不过,不知兄台发现没有,此金盆与普通金盆的色泽和亮度完全不同,虽然看似金盆,但稍微懂行之人细致观察之后必可发现其乃镀金与木料合成所制。并且,盆之内侧太不纯粹,尤其是盆底与盆侧交接之处,各种形状花纹交错凌乱,一般人看之不会在意,精细之人看之则认为此盆不和谐、有不对劲之感觉,但只有将此盆与之后的戏法相结合仔细推敲之人,方才能发现这盆中之玄机。当时的紫芽姜正是藏于盆底,只不过被上边与紫芽姜同色的各种形状花纹盆面所覆盖了轻薄的一层而显得并不存在,因此,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一个盲点。正所谓藏木于林、藏人于群,乃是最高明的障眼法。没有人会相信,这么近距离看到的东西会看错,更何况魏王还检查过。于是,大家都忽略了盆子的暗层,只不过藏于薄如轻纱的瓷皮之下,并且里面的姜还被铺平整过,因此不易露出破绽。
“当左慈表演之时,他不断地用手从上往下运气,作波澜之状,持续了半刻钟。其实此动作并无意义,他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为最后一场表演获得最佳动力而已。当覆盖的最后一件衣服被拿起时,左慈利用自己多年练习的快速手势顺带将覆盖膜也一并掀起,盆中的紫芽姜全部现出原形,在场的观看者惊讶于姜的突然出现,没有人注意到了盆侧与盆底交接处的各种异型花纹不见了。
“或许你会发问,左慈是如何提前将姜与书放入盆中并用覆盖膜贴好的。那么,我们先回忆一个细节:你还记得那名取金盆侍从的脸吗?”
满宠忽然惊道:“当时我便有所怀疑,没想到真是如此!我虽然进宫次数不多,但对王宫之中魏王的侍从们是有很深印象的。那个‘齐公公’与之前伺候魏王的齐公公应该不是同一个人!究竟是谁在冒名顶替他?而且,魏王为什么没有发觉呢?”
贾诩道:“冒名顶替他的人是西蜀的细作,而这群人,与左慈是一伙的。别忘了,左慈也是刘备的忠实簇拥者,当左慈把自己的计划告诉西蜀细作们之后,他们便找了一个机会绑架了齐公公的家人,并在齐公公出宫帮魏王购置物品时见到了齐公公说明要害,威胁齐公公参与他们的阴谋。魏王当然已经发觉了,不过,正当他怀疑之时,齐公公本人回来了,而冒名顶替之人藏身,这时魏王问及缘由,齐公公便谎称是一种自己天生由家族遗传而得的奇异病症,会因为气候和身体变化而时不时地变幻模样。而当时魏王正好有诸多要事要去处理,齐公公又跟随过魏王多年值得信任,于是便没有深究,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而宴会厅当日,左慈是主角,齐公公则更不会被关注,魏王也无暇他顾。况且,由于多日接触已经熟悉,那名冒名顶替者当日戴上了特意改装的人皮面具,已经与原本的齐公公达到了七八成的相似度,因此这个冒牌货将准备好的姜、书和覆盖膜迅速地放入盆中并填平端上来,做了左慈的帮凶来到宴会厅时,魏王只扫了一眼也并没有发现他不是齐公公。当然了,齐公公如果知道左慈的最终目标是要谋杀魏王,他即使受到再大威胁也肯定不会协助。但在平时甘愿被冒名顶替过程中,由于齐公公是个最顾全家人安危之人,所以因其父母被西蜀细作所绑架控制,齐公公也就被迫听从了他们的命令而没有揭发他们的恶行。”
满宠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贾诩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好,我们接下来说说左慈掷杯之事,也就是在宴会厅的最后一场谋杀。当时,左慈的杯中之酒之所以不会向下倾倒,正是因为左慈在拿杯之时已将凝合粉置于杯内,取簪划杯不过是一个障眼法罢了,看似仪式,实际上正是借此机会得手。凝合粉入杯之后,瞬间便将酒水凝固,粘于杯底和杯侧,而簪子用力划过杯的中线则将先前暗合衔接两个半杯的胶线划破,故而杯子被分成了两半而酒水却并没有洒出来。然而,这个被伪装的障眼之法却也只是为达成他的终极目的——刺杀魏王,所做的掩人耳目的表演罢了。
“半个酒杯扔出去的一刹那,杀机正式启动。之前的把戏都是为了吸引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从而导致包括魏王和所有护卫在内的人只专注于观察当时左慈的手脚动作,却忽略了貌似静止在主宴台上的道具,这道具便是金盆之中的暗格。金盆被假公公做了手脚,在其中放入了谋杀中最重要的道具之一。并且,内应假齐公公在左慈变紫芽姜戏法时,便趁机开始了他的行动,将短剑通过金盆传输给左慈,左慈藏于腰间便有了用于刺杀的武器。后来,左慈掷杯成鸠,利用提线木偶之法,用无色的线操控纸鸽,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就在这时,整个宴会厅内被酒杯中的药粉扩散而导致烟雾弥漫,但唯有一处是稍微清晰可见的。伯宁兄,你知道是哪吗?”贾诩正讲到精彩之处,却突然间停顿下来向满宠发问,似乎对于此事的推敲过程饶有兴致。
满宠笑着皱眉道:“让我来猜一猜。此事的现场状况我也是了如指掌的,左慈掷杯之后,从杯中向外扩散的烟雾瞬间便弥漫于整个大厅,似乎没有何处能清晰可见啊……”
满宠思索片刻后,似乎感觉灵感大发,道:“难道是……魏王所立之处!”
“完全正确,唯一能够迅速穿透迷雾而使人略微识别的物质只有光线。假公公在盆中两个方位放置了铜镜,其中一面正好有机会比对上直面魏王处,另一面则直面屋顶透出来之阳光,绑好之后,他用一片抹布暂时挡住镜片。当左慈掷杯之时,假公公迅速拿掉抹布,此时殿前数名武士所在之位均被迷雾遮盖,他们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方向,无法看到人而前来救援。这时,左慈只需要迅速循着雾中相对最为光亮之处发动致命一击,魏王则必死无疑。然而,不知道该说是巧合还是万幸,一个本不会出现在宴会厅的人此刻却出现在了这里,导致左慈的精密计划一下落空。”
“是何人?”
“尚书张进。”贾诩笑道,“张进原本乃闲云野鹤之人,不过是继承了其先祖张衡在天文术数等技艺方面之研究能力,本不欲管朝中之事。然而,此次却恰逢赴宴。前几次左慈之杀意张进虽然没有完全识破,却也感觉到此事不对劲。而当掷杯成鸠之戏法出现后,张进已经大致明白了左慈之用意,并且凭借自己祖先张衡遗传下来的出色的观察能力,他发现原本在主宴台上的金盆竟然在某一瞬间反射着亮光,极其不寻常,肯定有猫腻。因为担心左慈会用意想不到之杀伤方法对厅中所有人进行玉石俱焚,张进害怕会危及自己的生命,于是在左慈掷杯的一刹那,几乎与此同时,他将桌前盛菜之鼎用力扔向了那金盆,金盆被打翻在地。左慈在迷雾中没有看到亮光,无法准确袭击魏王,只能尽力找寻目标。这时,魏王和周遭护卫趁此时反应过来,即刻找寻大蒲扇逐渐扇去迷雾。计划失败的左慈知道已经完全暴露,无法迁延停留,只能趁乱含恨逃出了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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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宠听完左慈案件的一系列原委,如释重负道:“文和兄,幸好我朝拥有你这样的侦破奇才,否则常有如此异人前来闹事,恐怕无人能够收场,大魏危矣!不过,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你既然已经将案件明细呈报魏王,魏王为何不下令释放张进、通缉左慈、立刻处死内奸假齐公公并且顺藤摸瓜将西蜀细作全数抓获呢?又为何不忧反喜,并入住明知易攻难守、危机重重的五凤楼呢?”
贾诩道:“这正是我一开始感到怪异的地方。不过,我在与世子曹丕、大将军夏侯惇和太仆蒋济接触后,已经弄清楚了这反常之处的源头。根源正是……”贾诩说着突然中断了下来,打开门左右查看了一番,又侧耳暗听,确定周围并无耳目之后,方才继续娓娓道来:“根源正是魏王本身!左慈事件中被害未遂者是魏王,但最终受益者也是魏王啊!”
“这是为何?”
“汉中军机泄露之事虽有很大可能性是汉中战场之上的逃兵或是倒戈者投向刘备所告机密,但是魏王始终认为此事必然是潜伏于许都官僚系统之中的内奸在行间谍之事。为了迎合魏王并为其解决需求,我与刘子扬先生为魏王各出了一道计策以针对邺郡内部奸细,但却并未起效。这更加导致魏王整天疑神疑鬼,因为多年来类似吉平事件的或明或暗的谋刺早已使得魏王时刻提心吊胆,而内部集团核心成员已可能成为敌方高级细作的隐患则使得魏王更加惴惴不安,他担心自己的重大机密都被西蜀或东吴获取,那样我大魏必将覆灭,魏王之性命也如箭下之标靶,时刻面临生死存亡!然而,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只能将严查外部西蜀细作和捉拿左慈之事暂且放下,转而用另一种手段吸引其他叛逆者势力一一暴露。
“为了彻底免去心中之担忧、防患未然之灾祸,魏王打算借这次左慈事件的影响力以身犯险,来彻底铲除反魏势力。因此令人暗中假意散播‘左慈事件乃是神仙下凡,魏王逼宫引起天怒人怨’这一谎言,并特意夜宿五凤楼,令夏侯惇等亲信在周边埋伏好了精兵,做好了以自己为诱饵、将耿纪等一伙人一网打尽、并借此机会趁势扑灭所有谋逆者和反对者的准备。
“魏王本就不在意别人对他的评价,志在实业,但却心忧各种隐患和内乱。反魏势力当中,有汉帝的残余势力,有吴蜀的潜伏势力,有为利益以身犯险者,有为复仇准备玉石俱焚者,还有自身嫡系势力中的图谋不轨者,以及魏王潜意识中各种隐性的‘谋逆者’。除了魏王宗族和嫡系护卫之外,五凤楼兵变中,身居邺郡内所有参与救援的文武官员,均被魏王斩首示众,而未参与者皆平安无事。那日,我在睡梦之中也被喊杀声惊醒,我也曾犹豫过,是否要派人前去平乱?但是很快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我太了解魏王了,正如‘魏王梦中杀人,其不在梦中而诸位尚在梦中’之事,魏王并非险些遇害,是我等诸公都险些成为刀下亡魂啊!”
满宠若有所悟道:“文和兄,你乃当世奇才,又深谙官场人际之理。我正想向你请教,眼下之情境,究竟如何处世,方可长久平安?”
贾诩欠身道:“贾某并非奇才,不过是对人心所思有所考究罢了。帝王之心,不甘于人之下,上官乃至至尊,无非追求能所驾驭人。而为人臣者,习得八字,可保无忧:礼之敬之,不卑不亢,可也。至于个人抱负,也并非不可展示,而要有度。汉之陈平为何不似韩信被兔死狗烹,也不似张良无奈辞官裸走,缘何在汉高祖至文帝期间均一路步步高升?其做人做官之道远胜于其他诸人。有污点但无不臣之心,可保万全。有才能,但不自恃功高,可免主之担忧。”
“足下之言,在下受教了!”满宠又请教道,“您对当今之实事如何看待?”
“谋大事者,必有非凡之才,非可用常规之手段。然而,乱世之中,谁可幸免?以我看来,我朝一统天下已成必然,只是时间问题。只有天下安定,我等才有谈安居乐业之根本。虽然我朝内政最乱、动乱最多,但凭借主公和其后继者之手段来看,必能迅速安定。我们只要悉心做应做之事,谨言慎行,无论是否能在有生之年见证天下之太平,均可修身而齐家,自身与家人可保幸福安康,此愿已足矣。”
满宠辞别贾诩,疾步奔往魏王宫,他要向曹操禀报情况!正是曹操令满宠前来套贾诩的话,测试他究竟是否有异心。如若刚才贾诩有对曹操或是魏政权有不满之处,说出大逆之话,恐怕当日便是贾诩的忌日。不过满宠却独独省去了贾诩推断世子曹丕一事以及后面的两个私人问题,因为他明白,自己也是曹丕的耳目,如若曹丕出事,必然累及自身。至于贾诩对于曹操个人的心理分析和评价,满宠作为与贾诩志同道合的朋友,他愿意保守秘密;而更重要的是,如若将贾诩对曹操的负面评价上报,贾诩很有可能被曹操下狱甚至处死,因为曹操最厌恶别人将自己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贾诩若出事,唇亡齿寒,或许下一个就该轮到自己了!作为多年混迹于官场的老油条,满宠深知这个道理,他也庆幸深藏不露的贾诩愿意与自己推心置腹。曹操听完满宠的汇报,满意地点了点头。
贾府内。贾诩仍旧慢悠悠地踱步赏花,他沉浸于花香之中,似乎已经忘却了尘世之烦恼。一盏茶的时光过后,花海世界中的远方地平线处却突然黯淡了下来,似乎是被其他世界所入侵。顿时感到兴致索然的贾诩走出臆想,回到现实世界之中。他深刻地明白,在乱世,即使是在意想世界甚至是梦中,也无法完整地遨游一次,因为现实总会时时将梦导轨,无孔不入。只有那远方的蓝天依旧清新,万里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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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追魂夺魄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
——《三国演义·第七十六回》
潘璋又看见了那个人,那张脸。那人就在旗杆立影处昂首而立,他极其高大,身着绿袍,手拄大刀,似乎并没有发现潘璋。
潘璋小跑溜开,唤一名校尉道:“你,跟我过来。”
那校尉疾步随行,问道:“潘将军,您有何吩咐?”
潘璋带着校尉跑至距旗杆不远的巨石之后,竭力站定他那颤抖着的双腿,指着前方的高大人影轻声道:“你看见那个人了吗?”
校尉诧异道:“末将什么都未看见。”
潘璋再次仔细观察起来。不会错,应该就是他,可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那张脸,潘璋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红脸长须,丹凤眼,卧蚕眉,却面无生气……那是早已经在他眼前被拖出去砍头的关羽的脸!
或许是凝神注视地太久引起了对方注意,关羽此刻已经发现了潘璋!他转过身来,怒目而视,那张涨得通红的脸中杀气腾腾,似乎马上要冲上前将潘璋碎尸万段。那雷霆万钧的气势,震慑得潘璋连腿都无法迈开。关羽走了过来,虽然很慢……
“啊!”潘璋惊叫一声,终于迈开了步子。
他头也不敢回地狂奔,半个时辰方止。见没有人追来,他终于深深喘了一口气,自叹还好命在。潘璋准备奔回江陵,完成调军任务的同时,顺便向孙权禀报一下今日所见之怪事。于是潘璋在驿站挑选了一匹上等良马,便往江陵大帐方向奔去。
荆门州,郊外。萧瑟的秋风无情地拂过,虽使人感到寒冷,却为草木等自然之物洗去尘埃,使其焕然一新。从东门的大树林一直往东北而进,至五六里处,可达一座大山,名为玉泉山。玉泉山峰峦起伏,山明水秀,仰望期间,恰感置身于修仙之道场。申时将过,荆门镇的木匠李二牛忙活了大半天,虽然有些疲倦,还是携着斧子,挺起精神往玉泉山行去。坊中木料已经用完,待到明日去伐木定会耽误生意。
山间的黄昏,过得那样迅速。李二牛恍惚行走间,漫山雨雾紧随身后,一路追笼上来,不知不觉,松也肃穆,石也黯淡,影也婆娑。置身山间开阔处,不辨星光,雨雾氤氲,携裹了远山近岭,风轻轻拂过树林,如隐隐的涛声。
寻找到数株枝干结实的榆树,李二牛抡起斧子用力砍去,不多时,几根长约一丈的榆木就已到手。
此时,寂静的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李二牛异之,仰面谛视,只见空中一人,凤眼长髯,头戴绿帽,骑赤兔马,手提青龙大刀,飞腾于云端,往复来去于两山之间,但身形却近乎缥缈透明,好似魂魄而无实体。那人行至中段,突然大呼道:“还我头来!”
李二牛大惊失色,连刚砍下的榆木也顾不得拿,立马往回奔逃。返回镇上,二牛到处传言方才所见之景象。由于李二牛平时以诚信而知名,镇上之人都相信他所说。有大胆的青年数十人,觉得此事极为诡异,却又十分好奇,于是相约在次日黄昏临近之时共去玉泉山观此奇象。
次日,数十名青年果然也见到此奇异场景。有见多识广之青年道:“没错,没错!此人乃是大名鼎鼎的汉寿亭侯关羽关云长啊!”
另一青年讶异道:“数日前,我听闻吴侯破荆州后,在麦城临沮将关羽擒杀。难道此乃是关公显灵?!”
众人闻之,皆惊惧,纷纷下跪叩首。为首青年道:“云长公,我等来此郊游,绝无惊扰英灵之意,万望尊驾赦免我等无心之过!”众人共重复此语,作揖稽首以拜。只见空中之关羽言道:“某遇祸而死,本求清诲,不知迷途。然而孙权一背其父孙坚与刘皇叔盟誓永结同心共诛国贼之信,二叛先前孙刘联盟之义,致使吾蒙受此不白之恨,此乃人神共弃之举,若孙权小人不死,此恨将无绝期,江东不得安宁!”其声洪亮入巨钟,有摄人心魄之力。
唯有四名青年见关公显灵,非但不拜,反而指手哂骂道:“汝不过是我吴侯之手下败将,连一个吴下阿蒙都能将汝杀得体无完肤,而今已经身首异处、成为厉鬼,安敢又在此扰乱阳间?!”
空中的关羽听罢大怒,将手中青龙大刀直接从高空掷下。那刀来回飞转,却不偏不倚地飞至那四名青年处,只一刀便将四个头颅齐刷刷地斩下,而后这大刀竟如神灵附体一般,又沿原路飞回到了关羽的手中。而后“关羽”骑马飞奔到对山,便消失不见,未尝复来。
众人感其灵验,下山之后四处传说今日之事,众人闻知四名青年之死,皆对玉泉山甚为恐惧,此后几乎无人敢独自前往此山中。关羽显灵之事一传十,十传百,数日间,荆门州之百姓已无人不知。
却说孙权擒杀关羽之后,尽收荆襄之地,设宴大会诸将庆功,置吕蒙于上座,顾谓众将曰:“昔日周郎雄才过人,赤壁大破曹操,却不幸早夭,鲁子敬代之。子敬初见孤时,便及帝王大略,此一快也;曹操南下,诸人皆劝孤降,子敬独劝孤召公瑾逆而击之,此二快也;惟劝吾借荆州与刘备,是其一短。今子明设计定谋,立取荆州,胜子敬、周郎多也!”于是亲自斟酒赐予吕蒙。
吕蒙接酒欲饮,忽然掷杯于地,揪住孙权,厉声大骂:“碧眼小儿,紫髯鼠辈,还识我否?!”孙权早已魂不守舍,双腿瘫软。
甘宁等众将亦大惊,急拔剑上前要救孙权。吕蒙突然推倒孙权,直僵僵地大步前进,坐于孙权的位上,两眉倒竖,圆睁双眼,大喝曰:“我自破黄巾以来,纵横天下三十余年,无人可敌。今被汝一旦以奸计害我,我生不能食汝之肉,死当追吕贼之魂!吾乃汉寿亭侯关云长也!”
孙权大惊,慌忙逃远,众将与亲卫兵挡在前头,护住孙权。只见吕蒙倒于地上,口吐白沫而死。孙权战战兢兢,令人将吕蒙尸首,具棺安葬;却对于关羽追魂夺魄之事,难以释怀,又听得玉泉山之传闻,于是一面焚香祭拜关羽祠堂以谢罪,一面立即召镇西将军陆逊前来商议。
陆逊道:“主公,吕蒙死于宴会中之事末将已经知悉。此事虽然极其耸人听闻,但以在下看来,却并非怪力乱神之事。”
孙权道:“但吕蒙当时之状况,他的表情,姿态,其语气,根本就已不是他本人,真像是关羽附身哪!这是众文武与孤共同目睹之事。莫非子明已经疯癫,因此才做此妄事?”
陆逊道:“吕蒙在入席时尚且谦逊礼让,不像已有癫狂之迹象。主公,越是超乎常理之事,其所呈现的疑点也就越多。天命虽存在,但事在人为,所谓关羽魂魄附身之说法,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拿来唬弄人心、借机作乱的道具罢了。”
孙权道:“不,吕蒙此人孤甚为了解,绝对忠心于孤,不会被他人左右,若并非精神受损导致疯狂,此事还真是难解。况且,潘璋前来报告,说他亲眼见证关羽被斩,而后将其首级派人进献给曹操,可他之后仍然见到过关羽,不过他不敢肯定自己是否看错,此事孤甚疑。还有,数日前,在荆门州玉泉山,有众多百姓也目击关羽显灵之事,民间传言这关羽乃天神下凡,当时孤还以为不过是坊间谣言罢了,没想到令子布探查之后,发现此事也是千真万确。现如今亲身遇到吕蒙之事,方才相信这世间确实有鬼神存在,为何这关羽屡屡死而复生,他真的要不断追魂夺魄才能报孤杀他之仇恨吗?”
陆逊道:“所谓死而复生、神鬼显灵之事皆是荒谬之言。昔日交州刺史张津,鼓瑟焚香,以红帕裹头出战,自称可请得神灵相助。事实则相反,裹帕出战的第三日,张津就被敌军所杀。类似此等事数不胜数。依陆逊看,此二事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可得侦查之线索众多,主公不必忧虑。”
孙权眼中现出久违的光芒:“伯言有办法彻查此二怪事?”
陆逊抱拳道:“陆逊受主隆恩,当竭尽全力而为,十日之内,此案将水落石出。”
楼主 陈墨94  发布于 2020-10-21 01:45:40 +0800 CST  
陆逊得令后,决定先从吕蒙的尸首入手调查。仵作验尸表明,吕蒙突然猝死,死因不明,有口吐白沫等类似中毒之迹象,但却并未在其体内发现任何毒物,因此不能认定为中毒而亡。陆逊听罢,先是心中一惊,而后轻声对仵作道:“此事绝不可外传,若有其他官员问起,就对他们说吕蒙死因不明,莫要说有中毒迹象。”仵作会意。
陆逊清楚,如果吕蒙真是中毒而死的话,最有可能将他毒害的人便是孙权,因为吕蒙生前喝的最后几杯酒,都是孙权吩咐准备在庆功宴上供其饮用的。此事如果外传,非但可能会引起江东动乱,更有可能自己也会遭到孙权的猜忌甚至清洗。
但是在动机上,如果真是吴侯孙权用了一种奇异的药物毒杀吕蒙的话,却引起了吕蒙被关羽魂魄附身而死的奇象,这对孙权百害而无一利,这会使他威望丧尽,主公为何要如此做呢?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何必找我陆逊来调查此案呢?那么,暂且排除是主公毒杀吕蒙的可能性。
吕蒙的死因虽然不明,但其体表并无伤口,死前又做出如此怪相,多半是因为被人下了不知名且无法检测的药物所致,或是某种突发的特异疾病发作所导致。
如此而来,则当从吕蒙生前最后一段时日所接触的人查起。吕蒙在荆州之战后,一直在进军或是驻军途中,得知关羽已被潘璋所擒斩,才动身返往陆口参加庆功宴。陆逊询问了吕蒙手下的将领,并亲临吕蒙最后一日返程之归途,行船、策马相继模拟,都未曾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唯独引起陆逊注意的是,吕蒙在将要到达港口之时,突然昏倒,而后大病不起,一直叫嚷着身体中似乎进入了什么东西,无比难受。当时吕蒙在主舟之中,途中有机会接近他的有其军团内至少三四十名将校,根本无法查清是何人作祟。
见吕蒙之死因无从续查,陆逊决定去一趟玉泉山,先解开关羽显灵之谜,回来再继续侦查。他隐隐能够感觉到,这两件诡案当中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陆逊率轻骑五十从荆州东门出行,约两刻钟即达玉泉山下。此山虽然高大峻秀,却并不像传言那样仙气缭绕,而是死气沉沉,漫山都难见可动之物,仅有的树木花草也衰败枯萎,大半都犹似荒山。仅存木秀于林的榆树群就分布在距山脚不远处的西面山麓上,据传言当时数十名青年就是从这一处看到关羽显灵之异象的。
陆逊向西进发,果然见那榆树群旁倒毙着四具尸体,均是青年男性,他们的尸首都已分离,但他们的躯体竟出奇一致地平行排成一个斜行,就像是有人故意调成的状态一般。陆逊仔细地检查了四人的伤口,不禁摇了摇头。他又摸索着检查了周边的山地,一声叹息,打道回府。
自从马忠擒住关羽后,孙权对他的赏赐与日俱厚,就连这天下第一宝马赤兔马,也被赠予马忠骑坐。可这赤兔不知如何,自从那日关羽被斩后,便不肯再食草料,而常常无故大声嘶鸣,有时还会以头撞击马棚木柱,撞得满头是伤。
马忠惊诧之余想着,如此宝马世间难得,吕布、关羽此等傲世猛将皆凭借此马之力方才声名卓著,现却如得怪病一般焦躁而无法驯服。若赤兔马就此一蹶不振乃至死去,那么自己可能也将失去名扬天下之机会。必须设法予以拯救!
马忠想起江陵城蔷薇庄园中有一老兽医薛景,在方圆数十里间均有名气,他既懂医人也通医兽,尤其治疗禽兽之功底相当了得,附近的军将或是大型商队找他治疗马匹者甚多,甚至是大户家的耕牛出了问题他也能迎刃而解。于是马忠即刻动身前往。
蔷薇庄园如其名,院落的里里外外都种满了红彤彤的蔷薇花。除此之外,白绿各色的花草也粉妆其间,与主体的蔷薇花丛各自相得益彰,足以显现庄园主人的典雅情趣。马忠牵来赤兔马,道明来意,管家便邀马忠入主屋一叙。
主屋内正中方位,坐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谈笑风生,举杯敬酒,似乎是在招待来客。屋中各席遍坐着各色人等,目光均聚集在老先生的方向,想必此人就是薛景吧。
见马忠到来,薛景叙礼道:“神算子果然名不虚传,言今日必有贵客光临。敢问来者是否为马忠马将军?”
马忠惊诧道:“薛医师何以知在下姓名?”
“马将军,请坐吧。”薛景招待马忠,又把手往右一扬,“这位乃是闻名江陵的神算子-秦祷先生,是他预料到将军您会前来。”
马忠抱拳道:“秦先生,在下有礼了。先生与马某素昧平生,却能够预料得如此准确,可见先生真乃神人也。”
秦祷摆手道:“非也。贫道只是根据所知事物推理而得出结论,并非是凭空掐算便能知晓的神人。其一,约莫半柱香之前,我便已听得赤兔马之长鸣,此马鸣叫声极其响亮,雄浑宽厚,还带有一丝呼啸之气,与其他马匹俨然不同,很好分辨。而众所周知,赤兔马的拥有者关羽已经被潘璋的部将马忠将军所擒获,因此带着赤兔马来到这附近的应当是您。
“其二,我骑马在来时之路见有一路新近马蹄印,蹄宽大但印痕深度却较浅,想必是骑乘者因马匹得病或其他状况因此才步行牵马。联想到赤兔马之事,赤兔之寿已年过三旬,可称之为老迈,而普通马匹老迈时想必绝大多数人都会择新而驾,几乎不会有人特意牵着一匹老马前来此处治疗,除非那马是像赤兔这样无可替代之神驹。且来之时,我并未与携带马匹之人相见,想必此人一定是走了另一条官道。那官道虽然比主路略微远一些,但对于常年行军打仗之人来说,走官道会比较熟悉和习惯。因此牵着赤兔马过来的马忠将军你,是最有可能出现在此的。”马忠拜服。
众人一一介绍,互相问候,而后无事者离去,有求薛景治疗牲畜之伤病者仅剩五位,那便是马忠、秦祷、一对青年夫妇和一位白衣少年。神算子秦祷此来是为了救他捧于手上的小兔,据说此兔对于他意义非凡。那对夫妇乃是商人顾宇和妻子周氏,此行是来请薛景治疗三匹受伤之马;少年姓赵,名成,字言达,乃是江陵地主赵旋之子,此行则是来为家中爱犬治病。
薛景按照五位客人到来的顺序为他们患伤病的牲畜治病,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顾宇的马匹已经治疗完毕。顾宇道谢付钱后,欲与妻子乘马回家,打开门,却发现门外早已飘起了大雪。管家一路小跑而来,对薛景道:“老爷,各位客官,方才小的见雪越下越大,前去西郊道探查,发现前方道路已经完全被堵,无法通行。”
薛景道:“今日已过未时,而外面天降大雪,两条大道均被阻。若今日想回到镇上,须从山僻小路翻山越岭八十余里方能回去。不如请诸位今夜都在老夫府上歇息,寒舍条件虽一般,但也有雅间若干,足够诸位留宿。待到明日雪停,再回不迟。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皆没有异议,唯独赵成说了声“万万不可!”。众人的目光迅速汇聚于赵成身上,赵成见周围有异样的眼神,立刻捂住了嘴,又改口道:“在下是说,这种天气,不可冒险翻越山岭而归,因为很容易遇见麻烦。”
薛景笑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么寒舍今夜确是蓬荜生辉,十分热闹啊。齐管家,即刻上茶。”
楼主 陈墨94  发布于 2020-10-21 01:47:48 +0800 CST  
管家依言而行,薛景见天色尚亮,于是继续牵过赵成之犬瞧病上药。
酋时到时,众人依言进入客厅,薛景的管家老齐与丫鬟小娟早已端上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薛景热情招待,众人把盏互敬,喜笑颜开,而后又饕餮饱食,不亦乐乎,全然已经忘记了屋外那令人无法通行的暴风雪气候。殊不知,这暴风雪所隔绝的,并不仅仅只是他们回家的路,还有他们的生命。
晚饭过后,戌时已到,众人借着灯笼的光亮在庄园四处散了散步,就都各自回房休息。马忠打开了自己的房门,这是一间标准的单人房,面积不大,但所用之物一应俱全,看来这薛医师家中条件还是不错,今夜同样可以睡一个好觉。
只是,在关闭房门的一刹那,马忠突然间看到门外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马忠赶紧打开了门,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但是,方才关门时,那双眼睛,那张脸的表情,仍然充斥在马忠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马忠只是觉得这张脸颇为熟悉,但由于光线黯淡,马忠没有能彻底看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张脸自己一定见过。可是,为什么仅仅一弹指间,此人就不见了呢?看来今夜当是一个不眠之夜!
马忠思索了片刻,便卧于榻上歇息,在睡眠之时,他始终绷着一根弦,以防有歹人为非作歹,就比如方才那个偷窥之人。
“啊!”一声惨叫,惊醒了本来就在半睡半醒间徘徊的马忠。马忠听出来了,这声响是从对面房间传出来的,是赵成的声音。难道他……
众人被尖叫惊醒,纷纷跑到了走廊之上,唯独赵成没有出来。薛景道:“难道是赵成遭遇了不测?”于是领头前去敲了敲门,无人应答。薛景再次用力敲门道:“赵公子,你在里面吗?”
仍旧无人回应。
此时,一滩殷红的液体从门缝中往外缓缓流了出来。顾宇道:“这是血!”
众人都大惊失措。薛景却对马忠道:“马将军,我们一起把这门撞开,看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马忠答应,与薛景合力一击,门便开了。映入眼帘的,是惨绝人寰的景象。他们看到赵成的头颅被砍下放在正中央的地上,面对着门外之人,血液仍然汩汩地从头颅和躯干断口流向门外。尸体旁边不远处,平放着一把青龙偃月刀,刀刃上沾满鲜血。
马忠惊呼:“这兵器是关羽的,难道是关羽杀了他吗?”
顾宇和周氏脸色煞白,不发一言。秦祷疑道:“蜀国的关羽在十日前就败走麦城被擒,不是已经被潘璋将军斩首了吗?马将军,此事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关羽正是被你所擒获的啊。”
薛景道:“仅凭一把兵器,如何能断定凶手是谁?现如今外面大雪封山无法出行,宅中又发生了命案,大家一定要小心为妙!现在我带大家去杂物间,每人选一件武器防身。”
薛景自备家传宝剑。秦祷便选了一根拐杖,顾宇拿了一个大铁锤,周氏收好一把匕首,管家老齐和丫鬟都选了一把中等长度的红缨枪放于他们自己的房中,马忠则自带佩刀。
各自备好防身武器后,薛景对众人道:“各位一定要注意安全,明天一早我们立刻到厅堂集合。”
马忠回到房间,一个多时辰过去仍旧无法入眠,他越来越感觉自己今天所行之蹊跷。首先是未曾谋面的秦祷和薛景都好像对自己很是熟悉;然后是能够感觉到顾宇夫妇时常有不对劲之处;以及赵成那句“万万不可”;还有自己第一次关门时那一晃而过的可怕眼睛;再加上刚刚发生的凶杀案。今天的这些事情,来得太过于巧合了。莫非有人早就盯上了这个庄园?还是说,这一行人当中有内鬼,或者,剩下的这七人当中就有一人是凶手?他要把所有人都杀光吗?
正思索间,马忠隐隐听到不远处有乒铃乓啷的声音,应该就是……对了,就是隔壁房间发出的。可是,隔壁房间不是没有住人吗?
马忠犹豫许久,终是决定要到此屋中一探究竟。自己是当将军的,岂能惧怕于区区杀人犯。分配房间时薛景给马忠介绍过,自己所住之房是东四间,是三楼最东侧的房间,而隔壁是东三间。马忠轻手轻脚地踱步到东三间门外,正准备捅破窗纸观看里面的动静。不料,里面却响起了拉开门闩的声音。
马忠轻闪而过,一急之下竟往西进入了东二间,门外此时却失去了声响,就像是突然安静了下来。马忠赶紧翻上了房梁进行潜伏。
不一会儿,已到万籁俱寂之时,一个黑影慢慢地开门摸索进来。躲在房梁上的马忠屏住呼吸,仔细观看,但见黑影身手矫健,穿梭于屋内翻东倒西,到处瞄一下却又不像是要找什么物什。此时,不知为何,门外仍然有动静。
“此山更比彼山高,花若开时鸟不语,哈哈哈哈!”竟然是顾宇的声音。顾宇傻笑乱语的声音伴随着颠颠倒倒的脚步声响起,不知他是什么时候也起床来到了走廊上。黑影听到了门外之动静,即刻侧身贴于门旁,放低重心,以待其变。这时,马忠已略微看清,这黑影身材高大,头上戴着一顶异质帽,其胡须甚长,已经快至腹间。顾宇的声音离东二间越来越近,不知为何他也要来此。
顾宇刚进门,黑影刀一拔,正中其咽喉要害,顾宇来不及哼一声就倒于地上。马忠大惊,却忍着未发出声响,而是趴伏于梁上,以免被黑影发觉。此刻,黑影转身点燃了烛火,翻看着尸体,而后又在室内四处搜寻了一炷香的时间,似乎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轻喝一声,便离开了。
虽然是黑夜,但是凭借明亮的烛火,密切注视着下方许久的马忠已把这张脸看得清清楚楚。
这张脸……没错,竟然是关羽!马忠绝不会看错,麦城之战那日,正是他绊倒了关羽的赤兔马,而后率兵将其生擒。那时的关羽,已是强弩之末,硬撑着即将垮塌的躯体斩杀了三个吴兵,就已经精疲力竭,被马忠一脚踹翻,众兵士上前制缚,得胜来得极其轻巧。
而后,马忠押着他到帐前,潘璋一声号令,刀斧手推出关羽将其斩首。马忠是眼睁睁看着关羽走到距离他二百步时,在军法处人头落地的。可是,为什么,为何关羽又出现了?是有与关羽长得极其相似的人存于世间吗?难道关羽根本就杀不死?还是说,关羽的确死了,但他的魂魄仍然飘荡在人间要找仇人算账?马忠不敢去想,他的脑袋都是大的,他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是,外面的暴风雪要何时才能停歇呢?
马忠潜回自己的房间,脑中仍旧一片混乱。过了半个时辰,眼皮打架的他又在半睡半醒间见了周公。还好,接下来一夜无事。
次日晨时,马忠很早就醒了,潜意识告诉他,今天还有大事发生,而且自己有危险。因此尽管睡得晚,但他还是比平时起得要早。窗外依旧大雪纷飞,相比昨日天气不见一点好转。来到大厅,见薛景和秦祷都坐在椅子上,丫鬟小娟忙上忙下地为他们端来早点和酒水。周氏却到处走来走去道:“我家夫君为何不见了?!”
见马忠下楼来,薛景招呼他一起坐下,又道:“这老齐也奇了怪了,以往他是最早起床的,今天怎么回事?得出来招待客人啊。”
秦祷道:“无妨。薛医师不必客气,齐管家年纪大了,不一定能像年轻人那样起得如此早,让他歇息一会也好。”
周氏仍旧焦急万分,来回乱走。薛景道:“周夫人,顾兄难道没有与你同住一屋吗?”
周氏道:“昨晚我们确是同床共眠的,但醒来后,我见他不在身边,四处喊叫寻找也并不见踪影。薛医师,请您带路,帮我找找我的夫君可否?”
薛景道:“没问题。夫人请随我来。”马忠、秦祷也跟随而去。
周氏道:“这阁楼的三层走廊和厨房、茅房、花园、后院,奴家均已找寻过,并无任何踪迹。难不成我家夫君独自跑到外面的暴风雪之中了吗?为何扔下奴家独自在此?!”
薛景道:“照夫人所言,我蔷薇庄园之中,你只剩其余诸房间内未尝搜寻。那么我们便一一开门找寻,看是否在这其中。”
楼主 陈墨94  发布于 2020-10-21 12:11:15 +0800 CST  
四人沿着走廊一间一间地搜寻,到西二间门外时,众人都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门开了,果不其然,顾宇倒在了血泊之中,身首分离。从伤口的切面来看,平齐完整,应该是被大刀类的武器所斩杀。周氏早已吓得面无血色,泣不成声。秦祷惊道:“究竟是何人所为?!”
薛景道:“老齐一直还没出来,不知道他会不会出事了,我去看看。”薛景往东而行,来到北二间,用力敲了敲门。许久,仍不见有任何回音。薛景推开门,同样又见到了令人惊惧的场景,老齐也被人斩首而亡。
小娟也跟了上来,看见令人发指的场景,不禁花容失色。薛景请所有人都到一楼大厅集合,强作镇定对众人道:“现如今已有三人死于非命,我们的身边潜伏着一个极其变态的杀人恶魔,此人一定是想把我们所有人统统杀掉。为了保全我们剩余人员的性命,为了揪出这个凶手,请诸位一定要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一一告知于众,大家一起分析。”
众人点了点头。
周氏哭道:“昨夜我在睡梦之中迷迷糊糊感觉到夫君起身而出,但我因为太过困乏因此没有起来,但却似乎听到不远处有人大声言语,即使是在睡魔入袭时这声音仍然清晰响亮。具体内容我记不清楚了,但是,有一些词句我却印象深刻。说话之人声音雄浑且能穿透厚墙直达人的耳朵根处,一听便是具有功夫之人,他反复言及自己乃是关羽之阴魂,因为冤死于东吴之手,必要报复仇人,但却因为大雪封路无法前往建业吴侯处。如今来到此地,便要屠杀本庄之人,他说本庄之人以至尊孙权大人惟命是从,也罪该万死!他像是在独白,又像是故意要说给谁听似的。我可以肯定,这绝非做梦!”
马忠听到此,急忙道:“既然周夫人说到了这个,那么在下也有一回遭遇想要告知诸位,此事我本来不愿意提及,但到了这个地步,不说也不行了。”于是马忠将昨夜见到关羽之事道出,但没有提及看到关羽杀顾宇的情景。
薛景道:“若果真是关羽显灵所为,为何偏偏要来到本庄为祸乎?况且自古以来,并无人有真凭实据证明魂魄能够杀人啊!”
秦祷道:“的确如此。贫道也不相信是鬼魂所为,想必是有人装神弄鬼、谋害他人。”
小娟道:“老爷,各位客人,奴婢可否提一下自己的看法?”
薛景道:“但说无妨。”
小娟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道:“眼下齐管家和两位客人被杀,都是死于房内,凶手应该是进入房中行凶的。凶手分了三次分别将三人杀死,说明凶手或许不具备同时对付三人以上联手的能力。死去的齐管家和两位客人之间并无过多交集,而且凶手选择这样的天气行凶,使得庄内之人无法逃出外界,也无法请求官府援助来破案缉凶,目的很可能是想要将大家所有人困于此处,方便继续一一下手,这说明凶手仍然还藏于庄内或是附近地方以待再次行凶。”
薛景回应道:“小娟说的不错,除非凶手遁入了那雪堆之中、在荒芜的山间,否则便一定就在庄上。可是,正常人在外界极端暴风雪的环境下难以生存超过四个时辰;而庄上的每一处藏人之地,我都了如指掌,先前我们也多次搜查过,一无所获。可见凶手就在我们这五人当中!”
周氏惊惶道:“那该如何是好?”
薛景向每人都瞄了一眼道:“现在开始,若非特殊情况,我们五人就都一起行动,不能分开。直到雪停之后,再一同前往报案,以防落单之人再次被害,也为了防止凶手再次害人或是逃脱!”
众人都同意薛景所言。于是,大半天就这样度过了。到了申时,周氏想要解手,薛景道:“为以防万一,我们四人得跟着夫人同去,还请见谅。”
周氏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解手,怎能让三个大男人看到呢,就让小娟同我去就行了。”
薛景道:“也罢,不过我们也得跟到更衣室之外。”
薛景与秦祷皆随两名女子来到更衣室处,在门外等候。小娟与周氏共入室内。马忠却没有跟来,他被这几天发生的离奇事件弄得心乱如麻,加上数日未归本职,他正在想回去之后该如何交差,一时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动静。
一刻钟后,薛景仍没有等到两名女子出来,却听到两声尖叫。
“啊!”“是你!”
“咔。咔。”两声沉重的砍击声紧接着尖叫声响起,两名女子皆身首异处。薛景见不对劲,急忙与秦祷上前欲查看。
门刚打开,迎接二人的不是人,而是一把青龙大刀!两人躲闪不及,皆被青龙刀斩为两段。
这次,原本凝神沉思的马忠也听到了惊叫声,他从凝思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奔向发出声音的西厢诸房方向,却只是在更衣室内外见到了四具尸体。
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接下来,凶手再次出手,必是要取我马忠的首级也!
马忠惊惶之中推开大门,见雪稍微小了些,便没有再犹豫,赶紧乘马飞奔逃出庄园。走小路翻山越岭两日,马忠渐渐体力不支,却强打着精神前行。
第三日,马忠终于到达了府邸之中,此时的他因饥寒交迫,过度劳累,直接就晕倒过去。马忠醒来时,前几天的一幕幕仍然历历在目,他将事情一五一十地上报给了孙权。
孙权疑虑之中还是将此事也通知陆逊,陆逊很快将马忠经历之事并入前两案中。
陆逊难以置信,这潭浑水之深,已经逐渐超越了他的想象。幕后黑手的真正目的或许不仅仅是取吴侯的首级,甚至颠覆整个江东大地这种大事他也未曾放在眼里,而是一种令所有人惴惴不安的阴谋!这阴谋究竟指向何方,陆逊一时半会也拿捏不准,但是他已经能够洞察到此案的侦破方向。
陆逊即刻动身前往蔷薇山庄进行勘察,而后又反复对吕蒙之死案和玉泉山之案进行深查。
数日后,陆逊带好了人证物证,满面春风地向孙权宣告案件已经侦破。
孙权大喜道:“孤果然没有看错人!”
陆逊道:“主公,时至今日,陆逊终于明白了。马忠将军此行经历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换作是一般人,没有警觉性与把握机会的灵动力,多半会成为刀下亡魂,或是一无所获。但是马忠将军此行给我侦破诡案带来了三条重要的线索:其一,便是这所谓‘关羽’出现的时间。关羽在去年冬季就已经被潘璋所斩首,为何又会出现在蔷薇山庄之中?当然了,这一点先前已经有玉泉山和宴会上两件显灵事件发生过,因此不足为奇。不过,此三件事都在相距不到半月之间接连发生,应当可以并案处理。更加可疑的是,关羽正是被马忠所擒获,为何关羽在蔷薇山庄出现时又恰好是马忠将军去山庄为赤兔马疗病之时?由此事可知幕后作祟之人一定想在马忠身上得到什么。然而,马忠将军却不像山庄上的其他人一样死于非命,而是成功逃了回来。最应该被杀的人却正好是唯一的生还者,从表面上看,这并不符合逻辑。
“但是,我苦思许久,终于明白了:马忠之所以能够生还,正是因为他是生擒并目送关羽走向死亡的见证人。如果他被杀,那么‘关羽已经死亡’这一事件的目击者就会缺失;并且,凶手的其他帮手当中便会因为马忠的死而无法隐藏,或许就会暴露。当怀揣阴谋者与他人经历同一件重要事情,只有数位不同的亲历者时,同行之人剩余的越少,自己就越容易成为被怀疑对象。
“其二,乃是这‘关羽’所说的话。据马忠所言,蔷薇山庄中被杀的周氏曾听见关羽说要找人报仇,并且还说全庄之人都奉主公为至尊,因此也是需要斩杀的对象。听到这里,我马上将这三件事情拿到一起对比,发现三个案件中都出现了要对主公您动杀机之事。玉泉山之事,众人听见空中之关羽说若主公不死,则关羽的魂魄将一直会在江东继续作乱;吕蒙猝死事件,那附身在吕蒙身上的所谓‘关羽’也同样说出了要致主公于死地之话语。并且,玉泉山事件中,还明确说明了是主公您背弃了老主公文台将军的盟誓而攻下刘备的城池,言外之意,此人的目的便是想要煽动这样一个谣言:主公您名不正言不顺,又违背父兄的意愿行事,因此不配当江东之主,应当被推翻!”
孙权大怒拍桌道:“放肆!”
楼主 陈墨94  发布于 2020-10-21 12:12:03 +0800 CST  
陆逊急忙伏拜于地道:“主公,此乃反贼之意图,方才逊只是复述。在下失语,请主公降罪!”
孙权沉吟片刻又摆手道:“伯言,你继续说吧,特殊情况,孤恕你无罪。”
陆逊道:“凶手假扮关羽显灵,一方面可以通过目击者之口,造成扭曲的舆论导向;而另一方面,诽谤主公您则可以为其幕后势力开展大型忤逆活动提供借口。从第二点可以看出,幕后黑手的目的是想颠覆我东吴的政权,拥立破虏将军的其他后代为东吴之主,以推翻主公您。”
孙权问道:“他们想拥立谁?孙绍吗?”
陆逊道:“在下也不知道。不过,孙绍是在下妻弟,又是主公之侄,以在下看来,孙绍大人生性忠孝且从不过问政事,他不可能参与过歹人的阴谋。但可以肯定的是,经过这三次事情,在舆论造势方面,幕后黑手已经成功了。
“启发之三,则是蔷薇山庄事件的性质极其可疑,给三个案件都带来了突破口。玉泉山关公显灵事件与吕蒙之死所造成的的影响很大,众目睽睽之下发生,分别在民间和我江东官僚中形成了不利于主公的议论漩涡。而马忠所遇之事,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并没有对我江东军民、文武造成舆论影响。因此,马忠所见到的所谓‘关羽复活’之事,并不是凶手专门想要让他看到的,而是因为凶手的本来面目就是如此!换句话说,蔷薇山庄中所发生的一系列谋杀案,其目的并不是要让马忠作为目击者来显示关羽显灵,这只是顺带而为,为了与前两个案件相呼应以掩盖其本来目的并迷惑调查者。歹人们在此案中的目的,就是要致庄中众人以死地!
“综合以上三点启发,我推理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蔷薇山庄中的所有死者,都与这一系列关羽显灵事件的策划和实施息息相关,只不过由于歹人们的内部产生了纠纷或是势力分裂,导致此案的幕后黑手对另一拨同伙发动了杀机。
“以这几个案件的共同点‘关羽出现’来看,玉泉山事件、吕蒙之死与蔷薇山庄谋杀案虽然目的并不相同,但却是同一伙凶徒所为。那么,为什么凶手要煞费苦心的安排这些事件的出现?除了欲蛊惑人心,还因为凶手深深熟知主公你的性格。”
“哦,是吗?”孙权不以为意。
陆逊又道:“是的,凶手不但对主公极为熟悉,对玉泉山、江陵城和整个吴郡的情况都很熟悉。那么,为什么凶手要制造关羽复活的假象?其中最为重要的原因当然是之前我对您说过的制造舆论声势为发动动乱做准备。那么还有呢?主公请想一想,‘关羽显灵’之事出现后,您一定会做的事情是什么?”
孙权沉思了片刻,眼睛滴溜一转道:“孤本来不信神鬼之事,但先前孤之兄长正是被道士于吉之魂魄所害而亡,此事一直未曾查清,孤想……追魂夺魄之事或许真的存在吧。这种事情发生,如果是乱臣贼子所伪造,孤决不姑息,仅此而已。”
陆逊暗笑,转而对孙权道:“恕在下直言,主公乃是喜欢追根究底之人。如果我与朝中重臣仍然无法破解此案,主公您必然会亲自前往玉泉山一探究竟,那就正好会落入凶手精心设下的圈套之中。”
“难道幕后黑手是想取孤的性命?孤率禁卫大军同往,难道会惧怕小小贼子?”
“不完全是。一方面,他们会在山中和周围布下重重杀机,主公虽有卫队保护,也可能会中陷阱,因为您并不熟悉玉泉山,地利方面吃尽大亏;另一方面,主公既去玉泉山,宫中无人可做决断。敌人当中若有我军中重要将领潜伏,歹徒只需要把您困于此处,并通过其他渠道夺取您的兵符或是尚方宝剑等要物,便有可能号令部分江东精锐军士,如此而来将会造成无法挽回之局面。”
孙权问道:“为首歹徒究竟是谁?!都有何人参与?”
“启禀主公,潘璋有极大的嫌疑。斩杀关羽的命令是潘璋下的,但是除马忠外,没有人亲眼看到关羽已经被斩杀,当时处决关羽的两名士兵也找寻不到踪影。况且,关羽首级被斩下送给曹操时,曹操也连连叹道关羽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这不是关羽啊!也就是说,关羽很可能还活着,那么最有机会将其放走并指使其犯下蔷薇山庄杀人案的人,就是潘璋。
“在证据方面,我已找到五名目击者,他们都可证实在案发前后数日间潘璋曾去过玉泉山。而潘璋之府邸与玉泉山相距较远,为何恰巧在那几日频繁出没于案发地呢,此为其一;其二,末将在案发的蔷薇山庄当中搜查到了疑似潘璋家传的玉佩。此玉晶莹剔透,正中处隐隐刻着一个“潘”字,末将已让知情者前来辨认,确是潘璋之玉佩。”
孙权听罢大喝道:“来人,即刻抓捕潘璋押过来!”
陆逊打断道:“且慢。主公,潘璋只是嫌疑之人,却并非真凶。”
孙权挥手示意亲卫兵下去,急切地要听陆逊叙述。陆逊接着道:“在详细侦知了凶手的行为动态之后,我排除了潘璋的嫌疑。而幕后黑手正是选曹尚书暨艳!”
孙权大为震惊,从椅子上突然立起:“暨艳一个从不掌兵权的人事官竟然也敢谋反!有何证据?”
陆逊回道:“致使我怀疑到暨艳的是吕蒙之死案。吕蒙被所谓‘关羽’附体之后,口吐白沫而死,这是中毒的症状无疑。但是我问过仵作,他解剖吕蒙尸体后却找不到任何的毒物,但发现吕蒙的多个脏器都已经受损,其中心脏、脾脏均已经被侵噬得独剩外囊而内部皆腐烂甚至空心。由此可见,吕蒙所中的乃是五蛊之毒,当下蛊之人念出咒语之时,中蛊者体内的所有毒虫便会同时疯狂吞噬中蛊者的五脏六腑,导致其快速死亡。中蛊者死后,毒虫不久便会分散离开死者身体。
“而吕蒙在死前,还做出了看似被关羽魂魄附体的怪异言行,据我多方调查和询问懂蛊之人得知,此种现象乃是中了惑心蛊。所谓‘惑心蛊’乃是传自湘西的一种秘术,与普通蛊毒不同的是,惑心蛊在下蛊时,可以将下蛊者所想之意念及期望达到的中蛊者之状态通过蛊毒洗脑的方式融于蛊物中。部分蛊物进入人的体内后,通过血管、神经等逐步流窜到人的大脑,侵蚀人脑中的某些组织。待咒语发动时,这些进入大脑的蛊物会在瞬间将洗脑之物质注入大脑,此时中蛊之人的思维、语言和简易行动都可能受到影响。吕蒙必是中了这种蛊毒,下蛊者将关羽魂魄附身之意念通过秘术熔铸在蛊物中,而后买通了吕蒙身边某个侍从,令其借机将蛊物注入吕蒙体内,也就导致了他后来就像被鬼魂附身了一般,做出疯狂之举。
“而这种蛊毒必须是要通过下蛊者近距离念咒语才能够发动,这个距离必须控制在三丈之内。因此,当时庆功宴上能够对吕蒙发动蛊毒之人,只有在其周边的张昭大人、朱治、甘宁以及暨艳四人。而前三者对主公您的忠诚可昭日月,甘宁更是吕蒙挚友绝不会将其加害,因此暨艳的嫌疑最大。但散场之后,主公召我前来侦破案件,时日已过许久,因此已经无法找到暨艳行凶之证据。
楼主 陈墨94  发布于 2020-10-22 23:17:56 +0800 CST  
“不过,既然锁定了暨艳,我便可有针对性地从其他方向入手对其进行侦查。我再探玉泉山时,将四名死者的尸体带到镇上给百姓进行辨认,恰有四户人家相认,有不少乡邻也能证实他们确实是镇上之人。但是另外数十位当日同去玉泉山的青年却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而且当地百姓似乎对这些青年并无什么印象。
“唯一能够找到的人,只有第一次独自去山中砍柴而遇见关羽显灵的李二牛,但李二牛对于当日之事却支支吾吾,次日我再去他家中时,却见李二牛已经上吊身亡。据其邻居所言,李二牛近日债台高筑,很可能是因为担心无法还钱所以想不开了。但是,据我访问排查得知,李二牛向来是个老实简朴之人,从不乱花钱也不向人借贷,为何近几日却如此反常借了近百两高利贷呢?
“并且,我详细勘验了李二牛之尸体,他的脖颈处有两道勒痕,其中一道发紫,另一道更为深重的勒痕却是白痕略带褐色。由此可见,李二牛之死并非自杀,乃是先被人勒死,因此产生了那道紫色勒痕。而人死后再对尸体进行勒吊,勒痕却不会发紫,而会发白,而悬吊的时长将近一天,远大于勒死死者的过程这一时长,因此痕迹更为深重的那道白褐色勒痕乃是李二牛死后被人吊上房梁所致。
“我再深入调查,终于得知在玉泉山事件事发的前一天,尚书府的官吏来找过他。我令目击者描述那官吏相貌,请画师绘制人像并请张昭大人过目,终于得知其乃暨艳手下的选曹郎徐彪。徐彪远在吴郡,若非公差不会老远来到江陵,因此此行必是为了制造玉泉山事件而来,幕后指使者若非暨艳又是何人?
“玉泉山这两次事件的所有目击者中,五人死亡,其余数十人皆不知所踪,而当地百姓盛传“关公显灵”之谣言,其依据就是李二牛之言与第二次同去的数十人之言。除此之外,再无他人知晓具体内情,知道的只是传言。而能够寻到踪影的五名见证者却恰巧都死了,此事极为蹊跷,却也令案件水到渠成,因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我前日在玉泉山调查,见四名死者被刻意排成一排,看似像被飞掷之长刀同时削去首级。但实际上,若见证者的描述为真,那么大刀在砍杀一两人后,必然会由于人体的阻力而造成角度位移,不可能恰好如此巧妙地将四人斩杀却又导致四名死者倒地后都处于互相平行之状态。很明显,这是凶手摆布之后所形成的的现场。况且,四名死者颈部之刀口切面形态各异,切入的方向两个由西向东,一个由北向南,另一个由南向北,因此绝不可能是都死于一刀掷来。由此可以推断,第二日同去但后来却失踪的数十人,乃是幕后黑手之爪牙,他们共同造谣来呼应李二牛前一日之说辞,由此使得全城百姓得以人人传播。而李二牛也是在撒谎,由于他向来以诚信而知名,但却因为受到歹人以性命相威胁,因此头次撒下这弥天大谎,可使得镇上绝大部分人都相信他所言。后来歹徒为了防患于未然,又逼迫李二牛前去借高利贷,并乘无人时将其勒死,伪装成上吊,用杀人灭口来堵住他的嘴。所谓关羽显灵之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是他们编造的故事!
“而死去的那四人,则是因为听了李二牛的话感到十分惊奇,因此想亲自前去验证真假,他们必然是被那数十名歹徒所杀。因为他们前去玉泉山并未见到任何异象,众歹徒为了使得众口一词制造谣言,防止被他们四人揭穿,于是凶残地将他们斩首,还谎称是关羽的魂魄在空中投掷飞刀将其诛戮。这便是玉泉山之案的始末。
“而能够直接指认暨艳的铁证则在蔷薇山庄杀人案中。据末将调查得知,蔷薇山庄庄主薛景、管家老齐、丫鬟霍娟、道士秦祷、富豪之子赵成、商人顾宇和其妻周氏这原本几乎没有完整交集的七人,竟然都被暨艳聘用过。薛景曾经是暨艳的私人医师,老齐当过暨府的管家,霍娟曾是暨艳的小妾,秦祷、赵成都是暨艳的门客,顾宇夫妇则都担任过暨艳手下打理后院的杂役,他们在暨艳府上待过的时间均是在四年前左右至今。
“数日前,不知何故,霍娟被暨艳休掉,暨艳又在众人眼下破口大骂秦祷和老齐,将其赶出,赵成和顾宇夫妇不久也辞职离去,薛景也是从那以后再也没来过暨府。而据对暨艳府中其他的丫鬟、侍从的讯问得知,在这之前不久,薛景、秦祷、老齐和顾宇夫妇都得到过暨艳的重金馈赠,此事他们也是秘密窥探而得知的。由此可见,蔷薇山庄之案的缘由,必是暨艳要杀人灭口。不管此案是否是所谓‘关羽’所为,死去的那些人,都与暨艳密切相关。想必是暨艳指使其参与过其他谋逆之事,不料七人事后与暨艳产生矛盾,暨艳觉得已经事发,为了以防他们泄露秘密,因此指使杀手将其杀之。
“而马忠则是碰巧来到蔷薇山庄,因此不在暨艳的清除范围之内,而且暨艳不杀他正是为了需要他这个见证人,来证明关羽能够追魂夺魄之事。府中仆役曾在事发前多次看到暨艳在府中秘密与一个身高九尺而又戴着黑色斗篷之人会面,此人髯长及胸腹,即使穿着斗篷也无法遮掩。而这个被派遣出去的杀手不是别人,正是关羽本人!没有人能够伪装地这么像,只有关羽本人出现才能骗过马忠的眼睛。”
孙权大惊:“关羽没有死?!潘璋竟敢犯下欺君之罪!”
陆逊道:“是的,主公,潘璋虽然按照您走之前留下的吩咐而下令处死关羽,但是去执行斩首的并不是潘璋,而是由执法校尉督斩。”
孙权疑道:“马忠等人不是亲眼看到关羽被斩杀了吗?”
陆逊摇了摇头:“马忠看到的只是背影,关羽到达行刑场地时,距离马忠足足有二百步。在这个距离上,视力最佳之人所能看到的也只能是大体的动作,而具体的细节根本无法看清。当时执法校尉早已被暨艳所买通,因此早将一名与关羽相貌相似的新斩死囚之头颅、身躯放于刑台之后,却假意令刽子手做出挥斩之动作,并将早已准备好的一盆猪血倒入场地之中。
“潘璋见到头颅后,只是随意稍微扫了一眼便将其装入木匣,按照主公之令送往许昌曹操处,因此没有发觉这并不是关羽本人。而后那校尉令人将关羽秘密押到郊外林场中,暨艳正在此处等待关羽。暨艳与关羽密谈之后,关羽同意了帮他杀死七人并让马忠看到他的要求,并且答应不言语、不随意现身,以免暴露。”
孙权不解道:“关羽与我东吴的每一将士官吏都是死敌,他又怎会答应帮助暨艳做事?”
陆逊曰:“此事主公须问暨艳则可知晓。不过,关羽现在是真的死了,此次千真万确无可作假。”
孙权讶异道:“关羽又死了吗?他在何处,他在何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楼主 陈墨94  发布于 2020-10-22 23:18:37 +0800 CST  
陆逊摆手示意,手下士兵抬来了关羽的尸首。担架上之人脖颈处有一道血色伤口,想必此为致命伤。其人身长约九尺,髯长过项,面如重枣,卧蚕眉,丹凤眼,虽然已死却仍然能令人感到一种莫名震惊之气场,可见其生前之威风凛凛,这不是关羽又是何人。
陆逊指尸道:“主公,此人才是真正的关羽。不知何故,关羽死在了新城临沮的郊外。仵作验尸后确认,关羽是自刎而死。”
孙权脸色稍变道:“见到了关羽的尸体,孤总算消除了一块心病。伯言,还有何证据可证实暨艳乃是罪犯?”
陆逊道:“在下通过已有发现震慑暨艳及徐彪手下众人时,选曹郎徐彪的侄子徐春前来将其秘密和盘托出。我们也对暨艳等人的府中众人进行了盘问,有十余人可亲眼证实暨艳策划了这一系列的事件。并且,暨艳还在等待时机,待夺得部分兵权之后,意图发动谋反。这便是在暨艳府宅暗室烟囱中搜出的一道伪诏书,其内容为暨艳亲笔所写,有笔迹可以核对,最下方还有暨艳按下的红手印。请主公过目。”
陆逊将一道金黄色的卷轴呈上。孙权接过,读了数个弹指间,顿时色变,掷卷于地怒斥道:“大胆暨艳,孤如此厚待于汝,汝等竟敢图谋造反。来人,将暨艳速速绑来,若有反抗,就地处决,扣押满门!”
卫兵队长抱拳道:“遵命。”
孙权自语道:“孤还是想不通,暨艳向来对权谋并无贪欲,为人耿直刚正,虽是张温所引荐,却是由孤一手提拔栽培。即便他真想反孤,也是名不正而言不顺,岂能长久乎?暨艳也算是聪明人,他不会不懂此理!”
陆逊闻之道:“主公,世途旦复旦,人情玄又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暨艳之变正是人心不知足所故。”
孙权慰劳陆逊道:“伯言,侦办此案你辛苦了,孤准你歇息三日。三日后,继续赴荆州上任。”
陆逊回应道:“谢主隆恩,陆逊领命,告退。”
陆逊退出,张昭也拿过暨艳自拟之诏书,阅毕,不禁对孙权连连摇头。孙权的眼中却闪出异样的神色,转瞬又独自冷笑轻语道:“你的这点伎俩,也想瞒过孤?孤可不会轻易上当。现如今乃是用人之际,物尽其才人尽其用罢了,待有朝一日,自有清算之时!呵呵呵呵……”
先前,在派出陆逊前去查案的同时,孙权还派出了多位以破案而著称的官吏去协助自己最信任的军师张昭分头进行调查,并且还派遣了自己的多名亲信实时跟踪陆逊,对他进行监视。
张昭调查也得知,蔷薇山庄上的七名死者确实都曾在暨艳手下做过事,但所谓暨艳掷重金使七人共参与谋逆之事实乃子虚乌有,而另一位证人徐春已经咬舌自尽,如此死无对证。
前日在暨艳府中搜出伪诏书之事,张昭所派出去的暗哨也早已知晓,不过,他通过多名暗哨联合调查所得出的结果是:此诏书并非暨艳亲笔书写。张昭本人也是一位书法家,曾经又当过江东长史,博览群臣之真迹,对于选曹尚书暨艳的笔迹记忆犹新。他只看了一眼,便知此诏书乃是他人模仿暨艳所写,每个字的笔风虽然与暨艳大同小异,但在勾点笔画等细节处却全然黯淡拖拉。如此,陆逊所言不攻自破。只是不知为何,暨艳所按手印确是他本人之印,想必是幕后真凶掐准机会暗算嫁祸暨艳所致。然而,暨艳知晓并放任其旧佣七人参与玉泉山谋逆之事已经板上钉钉,暨艳与幕后真凶有过接触也被徐彪所证实。
对于吕蒙之死案,当场能够通过咒语启动蛊毒的人,并不是陆逊所言在中蛊者的三丈之内,而是在两丈三尺之内方才能够成功。而当时暨艳与吕蒙之距离始终在两丈五尺左右徘徊,根本无法达到发动蛊毒之条件,当时在场的其余三名重臣张昭、朱治和甘宁以及吴侯孙权,则与吕蒙的距离在两丈三尺之内。此事陆逊所言虽然也符合事实,但却无形之中扩大了嫌疑人的范围,像是有意在将罪责加之于暨艳身上。
况且,从吕蒙上席后不久,一直到蛊发身亡这一段时间内,暨艳一直在高谈阔论、与孙权和众臣把盏叙事,或是歌功颂德,嘴中几乎没有停歇,不可能有机会念咒语而发动蛊毒,这一点在记录官所记笔录当中一清二楚,陆逊也不会不知。
据此多事,张昭深度怀疑,陆逊此次办案的本意是排除异己暨艳。暨艳刚正不阿,积极改革郎署,不畏权贵,弹劾了多位官僚,势必引起了以“顾、陆、朱、张”为主体的江东本土豪族之怨愤,而陆逊正是陆姓大族之代表人物。张昭上报孙权,孙权亦极为震惊,但却不敢轻易处罚陆逊,因为被孙氏家族倚为屏障之一的本土士族一旦与自己离心,将会使自己的全盘统治受到掣肘。更何况陆逊故意诬陷之证据不足;而暨艳也确实存在重大过错。
以张昭的判断,吕蒙之死案乃是朱治所为,当时朱治与吕蒙之距离最近,朱治在宴会中又难发一言,而且朱治与吕蒙素来不合,此时借庆功宴发难也极为可能。吕蒙死后,朱治的养子朱然必然能够继承吕蒙大都督之职位,此可谓一举两得,朱治的动机是显而易见的。
但吕蒙做出模拟关羽附体之言行,却并不是朱治所愿看到的,朱治必是找人请教毒蛊之术欲害吕蒙,但教蛊之人却另有一番用心,欲图制造反动之言论。张昭派出的暗哨也侦查得知朱治前不久精心研制蛊毒之事,并在朱治府的小阁楼内查获了蛊毒一盅。
孙权即刻令人拿下朱治与暨艳,考虑到维稳之需,又感朱治旧日之恩,用念其二人前功以抵消死罪为条件,喝令二人供出意图谋逆的幕后黑手。暨艳伏拜于孙权面前,磕头至流血道:“在下受主公知遇之恩,万死不能报。此事暨艳罪该万死。然而此人,请恕艳不能告知,暨艳愿一死以求无愧!”
孙权正欲发作,朱治道:“主公,微臣并非刻意给吕蒙下蛊,微臣只是对新奇之术抱有好奇,因此试之。之所以要选定吕蒙作为对象,实则是那善蛊之奇人所指示。此人身长八尺五寸许,深瞳鹰眼,右脸颊靠近眼睛处有一黑痣,常携一拂尘。平时都戴着遮去半面之面罩,无法看清其整体容貌。”
“可恶!”孙权突然挥拳于空中,疾行数步道,“如此奸逆,居然一而再再而三让其隐匿遁形。若擒得此贼,必将其碎尸万段、剁为肉泥!暨艳,孤再给你一次机会,供出此人,免你一死,否则,便请尝试烹刑!”
暨艳只是伏跪于地,脸贴地面而不作答。孙权正欲挥手呼唤武士,站在一旁沉默半晌的张昭打断道:“且慢。主公,根据方才朱治所描述,老臣知道此人是谁。”
“是何人?”
张昭道:“乃是先吴侯所册封之平南将军孙辅手下军师,人称‘神明圣人’的刘惇!先前老臣曾在豫章与其见过数面,对此印象颇深,可令画师作画,九郡内通缉此人,将其擒获。先前主公也曾召见过刘惇一次,那时,刘惇据星象变化成功预测了边鸿之乱,不知主公是否还记得?”听到此言,暨艳不禁抬首哀视,似乎倍感无奈。
楼主 陈墨94  发布于 2020-10-22 23:23:40 +0800 CST  
孙权再次讯问暨艳,暨艳只好道出实情。当初,暨艳在吴郡做县衙小吏时,因奉命前去焚烧众乞者之尸而不幸染了瘟疫,开始时不曾察觉,以致时日甚久而全家皆患。不久,暨艳与妻、二子之身上皆长满脓疮,整日溃烂疼痛无法安眠,日渐沉重。求医问药,医者皆无法治疗。到后来,为防止传染,暨艳只好被迫蒙头出行,人见皆避之。
不久,吴郡郡守下了命令,令各县立即处决已患瘟疫之人,并将其一律隔离烧化,以阻瘟疫扩散。吴县县令不念昔日旧情,而率数名差役前往暨艳家要将其斩杀。而此时,客游吴县的庐陵司马刘惇恰从此经过,刘惇无意中听到了县令的对话,又想起之前经吴郡所见患疫病者被残忍杀害之惨象。于是即刻打听到暨艳家住址,飞奔前往告知。
暨艳慌乱之中拆掉包布,拉着妻子、儿子仓皇逃亡。不久,后方有一辆马车疾驰追了过来。暨艳大惊,急忙与妻儿低身躲入草丛之中。马车已至,车夫下车大叫道:“暨班头,不必惊慌,是我。”
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暨艳拨开几缕杂草,见那车夫竟是刘惇,于是立刻走出。刘惇请暨艳一家快上马车,说要带他们前去找大夫治病。暨艳抱拳道:“在下全家都万万感谢恩公相救之恩,来世做牛做马亦难相报。只是我等已是身患绝症之人,如此近距离随时都有可能将疫病传染于您,请您不必再管我等,我等自会去想办法。”
刘惇道:“暨班头不必担心,此等疮痍类疫病并非能轻易传染于他人,但此疾病寻常医师根本无从下手。我识沛国谯县有一名神医,名叫华佗,此人医术极其高超,有妙手回春之法,通治百病,必能将汝治愈。华佗现在会稽,与此相距约百里,且汝不识路况,我实在于心不忍将你们丢弃此处自寻生机。闲话免谈,赶紧上车!”
暨艳再三拒绝,刘惇硬拉着他将其拽入马车,而后其妻儿皆上。刘惇快马加鞭,往会稽奔去。一路上风餐露宿,因盘缠不够,刘惇竟将家传之玉珠当掉以换钱财购买食物、药品给予暨艳一家。
第二日,四人又遇拦路抢劫之盗匪,暨艳伤病在身,无法战斗,只是在车内护住妻子与二幼子。刘惇挥剑与三名盗匪拼杀,斩一人,退二人,自己左臂却被砍伤,血流不止。暨艳再次劝刘惇莫要管他们,赶紧去治疗自身之伤,但刘惇道:“我的伤,不过是癣疥之疾;君与妻儿之病,乃是致命之患。”于是,刘惇忍住伤痛,一路颠簸。
历经三日,刘惇一行终于到达会稽,请得华佗为其医治,敷药服汤,数日即愈。见妻儿像往日一般生龙活虎,暨艳脸上挂回了许久不见的真挚笑容。
华佗道:“若再晚来两日,恐怕就是扁鹊复生,也无力回天了。”暨艳再三拜谢刘惇与华佗,还与刘惇密语盟誓:“来日若有机会,请恩公明言,吾必当以死相报。”
刘惇道:“兄弟不必如此。鄙人虽为官宦,却向来好打抱不平,见伤痛苦难者,均怜之如同己受,此举手之劳也。”
暨艳道:“恩公,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您务必告知在下!”
刘惇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暨艳之所以宁愿丢了性命也要包庇刘惇之罪行,正是因为刘惇是他全家的救命恩人。刘惇那时别过暨艳,返回庐陵继续担任司马,后升军师。暨艳与其再次相遇之时,已是五年之后,刘惇辞去了官职,以占星术数为生;暨艳则一路升迁,做到了选曹尚书之位。
暨艳问及刘惇现今之理念、打算,刘惇道:“为官又如何,占卜又如何,终是无法逆天改命。苦命贫穷之人遍地皆是,而为君为官者持有既得利益,更加巧取豪夺,以致贫者更贫、苦命者更苦,代代延续,永世无法转运。
“而这等状况,却是当今天下之绝大多数也。我刘惇一生在世,别无所好,唯独嗜救济天下与钻研命理二事,但却见只凭一己之力或是极少数仁人之力着实过于薄弱,犹如蚍蜉撼树,根本无法拯救苍生。但既然生于天地之间,刘某便要有存在之意义。数月前,我已将师门未传之禁术开启研究,晓夜攻习,待完全研透其中机巧之后,用禁术必可拯救天下!”刘惇言及此,忽然直立扬手,眼中闪出耀眼的光芒,差一点就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
“哦,是何禁术?”暨艳不解道。
“此禁术名为‘灵魂转生’,鄙人之师曾云此法不可轻易练使,但现如今之星象早已昭告时机成熟。其原理乃是使转生之人服用鄙人萃炼神丹之结晶,而后选定星辰吉日,用造云神盘熏化被转生之人,待到此人全身皆被喷雾浸湿,便只需在一个时辰之内了结其肉身之躯,便可使其灵魂得以洗脱。每次最多可有七七四十九人同时接受转生之术的援助。鄙人会严格筛选受术之人,他们必须得是心存仁德之人。转生之人再次出现于世间之时,必能享受如仙人一般之逍遥快活。虽然我无心做此普度众生之菩萨,却愿为此倾尽毕生心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刘惇说罢大笑起来。
“你是说,用了禁术之时,要杀死受术人方可使其成功转生?”
“当然,此术练就之后,我可以为凡人逆天改命,可使善良之人不再受尘世无辜之罪,使天下劳苦众生彻底解脱!暨艳,你不为我喝彩吗?!你也加入我的研究队伍吧!”刘惇说罢紧握暨艳之手,满目皆是期盼的眼神。
暨艳虽然对眼前的刘惇充满尊敬,却发现他早已走火入魔,用杀人的方法来拯救人,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不管刘惇有多强大的道法,暨艳都不相信他的禁术能够成功,暨艳也从不相信神鬼之说。
刘惇仍旧神采奕奕,仰望天空尽情幻想,似乎对自己的研究成果如痴如醉。他又对暨艳道:“不过,目前灵魂转生之术尚在试验阶段。天下之愚人都不愿意为这神圣秘术之成功而献身试验,着实可惜,如此鄙人便只好强行开启试验进程。为了达成我道家数百年来之终极心愿,为了芸芸众生之未来,总有人需要做出一些牺牲,这种牺牲是光荣的、伟大的!”
刘惇将自己的构想说的天花乱坠,沉浸于其中不可自拔,但是暨艳却无言以对,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套说辞,却也不敢对自己的恩人说三道四。说到尽兴之处,刘惇道出了他近日研究之计划。刘惇想要让天下之人都相信自己的学说,于是打算制造多起大型灵异事件证明神鬼和灵魂转生确实存在,用以蛊惑人心,从而煽动人们纷纷加入自己的研究团队,来作试验对象。恰好在不久前,他听说蜀汉驻荆州的大将关羽被吴军擒杀,而关羽此人曾经威震华夏,不仅在蜀汉,就连东吴数地都曾建有他的生祠。此时关羽刚死,正好可以借用其余威做些手脚来告诉世人神鬼与灵魂都是存在的。
刘惇选择了建有两座关羽生祠的荆门州区域作为计划开展地,荆门镇玉泉山常年仙云缭绕,是最佳场所。而实行这个计划,众多人手必不可少,刘惇找来身为选曹尚书的暨艳,道出一句话:“当年你的誓言还算数吗?”
暨艳回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恩公有需,在下万死不辞!”
楼主 陈墨94  发布于 2020-10-22 23:23:55 +0800 CST  
刘惇便道明了他在玉泉山的详细计划,希望暨艳能够按照他的要求来提供人手并做其他一些辅助。暨艳虽然知道此事极不靠谱而且可能会把事情闹大,但还是二话没说立刻同意了,他召集四十名死士,供刘惇任意差遣,并按照刘惇的要求,从外地找来一名身材高大、胡须极长之壮汉,假扮关公之衣着,来到玉泉山北峰背对河流之处的崖口坐于马上与两名死士共同待命。
一刻钟后,见一名樵夫向山中走来,刘惇拿出了他早就研制好的梅花铜口造云器,令死士点火示意,崖口的壮汉即刻挥刀骑马自高崖的西面往东慢行,骑至中央位置之时,壮汉立刻爆喝一声,又大呼:“还我头来!”而后壮汉又往复于此路骑行。
见樵夫被吓得连滚带爬跑出山中,刘惇知道自己精心研制的神器果然成功了。当时,樵夫还未行至山中,刘惇先将白色火药装填入梅花铜口造云器中,然后旋转外管启动开关,这造云器便立刻喷出了连绵不绝的白色霓虹。由于机关的功能,白色霓虹喷入空中之后形成了立体化的多层浮云,在不同平面都能观看到其移动。而此时若有人在北峰崖口附近移动,恰好能够在视觉上贴合浮云,从远方的山麓处看,就像有人踩着浮云穿行于空中一般。
此事经木匠李二牛之口在荆门镇大肆传播,大部分信神之人听后只是去往关公祠堂祭拜一番辄止,而有四名青年却大为惊奇,定要去玉泉山亲自观看奇象。刘惇打听清楚,即刻派出三十名死士,陆续和四名青年打成一片,也相约三日后的下午共同前去观看,此是为了以防万一出现状况,刘惇能够有人手在彼处方便行动和控制。
为了能够看到和李二牛一样的场景,他们选择了申时共同前往。那日,天气阴沉,三十四人来到玉泉山,果然又见到了关羽显灵之情景。然而,好戏不长,仅过了不到半刻钟,由于造云器突然失效,立体云雾消散,那假扮关羽之壮汉立刻现出破绽。四名青年都道:“此乃装神弄鬼也!”
刘惇却皱起了眉头,杀气顺起,他把手作掌刀状往下一劈示意,身旁的死士点起了四把火炬。潜伏于山麓的死士们突然挥刀砍向了四名青年的后颈,四人的头颅纷纷落地。
为了防止四人将实情告诉镇上的人,刘惇早就下了适时斩杀的命令,事后,又编造了四人得罪关公因此被飞刀斩杀之故事。那三十名死士在荆门镇到处传播假象之后,便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刘惇暗喜,再干几件轰动的大事之后,稍作宣传一下自己的学说,便可以收大量的禁术信徒了!到时候,促使大众灵魂转生的理想便可实现,也会有源源不断的人会自愿来做试验品。
暨艳听说刘惇杀害了四名青年,心中深责之,却只是委婉地劝解刘惇要迷途知返,但刘惇却斥责暨艳迂腐、忘恩背义。暨艳无奈向刘惇道歉,又对其言明了近日所知之事。
刘惇对即将举办的吕蒙之庆功宴极其感兴趣,因为吕蒙作为诛杀关羽的首功大将,他出事一定会带来刘惇所期待的轰动效果。于是刘惇立刻制定了一套毒害吕蒙来形成关羽附体之奇象的计划,他希望暨艳能够用他研究多年的秘制蛊毒去对付吕蒙。暨艳第一次婉拒了刘惇:“杀害同僚功臣之事,我做不到!还请谅解。若你执意要我去做,暨艳甘愿自刎谢罪!”
刘惇只好让暨艳出出主意,暨艳在被多次请求之后,只好将朱治喜好研究奇门异术以及与吕蒙不和之事道出。刘惇大喜,立即携厚礼面见朱治。此时,暨艳对刘惇已经从先前的感恩尊敬,到不屑一顾,再到现在的厌恶鄙夷,但是他的内心始终无法解开这把心锁,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他只是一时糊涂,今后醒悟了就肯定还是那个侠义热血的刘恩公。
果然,朱治没有思考多久就同意了刘惇的计划,却对于刘惇的动机不解。刘惇道:“人生知己最难求。不管您是否相信,但鄙人与朱将军都是醉心于方术之人,志同道合,并愿意为之不顾一切,这就是鄙人此为之原因。”朱治大叫一声“好”,遂与刘惇举杯相碰,开怀畅饮。
朱治具有研究天赋,按照刘惇所授之法,接连研习,数日便炼成惑心蛊。而刘惇早已通过暨艳的关系,买通了吕蒙手下的一名临时侍从,侍从在吕蒙的饭菜酒食中下蛊成功。庆功宴那天,朱治成功发动了惑心蛊,吕蒙蛊发导致神经错乱做出诡异之举,随即身亡。
两日后,刘惇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说关羽并没有死,又叫暨艳助他再策划一起大案。这次,暨艳果决道:“刘兄,你救暨艳全家之恩情,暨艳感激不尽,也已然报答过于您。若是您别有他需,暨艳也愿意奉献自己之性命继续相报。然而,您近日所为实乃鬼迷心窍、残忍祸害之事,早已与你我当年之初衷相悖。若再如此,恐恩公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刘惇不屑一顾道:“汝之所言,鼠辈之见耳。古往今来,岂有成大事者处处存妇人之仁?黄帝若不以蚩尤全部落之血肉作为祭品,又怎能有今日中原大地之盛况?暨艳,你若不肯助我,就不要再来找我,我耻于与你这等懦弱无志之人为伍!”
暨艳叹道:“也罢,既然您说出了心里话,请恕暨艳不义。我答应您,再帮您最后一回,以赎旧恩,而后一笔勾销,今后我们便永不再见。您放心,暨艳就是死了也绝不会出卖恩公,也不愿再次出卖自己的良心!”
刘惇认为,与关羽被擒有极大关联的人物当中,除了吕蒙,最重要的就是潘璋和马忠。而关羽的坐骑赤兔马已落在马忠手中;由于是亲自生擒关羽且一路押回,马忠相比潘璋又更加熟悉关羽,因此这件事便从马忠入手。若马忠看到在他眼前死去的关羽竟然再次出现,接连杀人,并将此事传开,那么魂魄长存之理论便可进一步深入人心。
刘惇请来关羽,暗授诡计让关羽按照计划前往蔷薇山庄行动,并要求在保留马忠这个目击者性命的前提下展开杀戮。不知为何,关羽竟然一口答应了。并命暨艳安排事宜,派遣若干人按时进入蔷薇山庄,只说是奉至尊之命令完成任务,不道明目的;并抓准时机,用药针打入赤兔马体内,使其患病,从而迫使马忠进入蔷薇山庄找薛景医治,这也就导致马忠见证了蔷薇山庄连环杀人案的整个过程。
当时,薛景等七人不知此为何意,只认为是孙权命令暨艳如此行事,作为暨艳手下之人则奉命即可。赵成被杀后,剩下六人仍然只认为是有人与赵成有怨仇,因此趁夜间潜入庄中将其杀死。直到顾宇和老齐相继被杀,剩余四人才感觉到了不对劲,认为奉命来到山庄此事必有蹊跷。
他们互相商议后,决定联手暗中调查马忠,一旦发现马忠之嫌疑,便联手将其擒获,若有反抗直接格杀。在生命受到威胁之时,所谓忠于主公之义理,没有太多人会去遵守。然而,薛景等人时时观察监视,仍旧没有发现马忠的任何疑点。
而关羽则在众人抵达及薛景回家之前,就已经藏身于蔷薇山庄之中。他选择了后院马棚南侧的第四个空棚作为暂时栖身观察之地,此处温暖而有倚靠之处,又刚清扫、新堆不久,适合潜伏于此。此处方位绝妙,只需在靠近廊柱处稍微扫一眼,便能够观察到数丈之外从前厅和客房中往此方向行进之人。楼房与前厅要到达此处,除非翻墙,便只有此一条小路。因此,关羽在马棚旁潜伏时可以随时提前预知他人动向,待有人即将来到后院,关羽便翻身一跃,腾上棚顶。
棚顶乃是长边横拱形,顶端两侧铺有许多茅草,跃上之后滚入外沿区域的茅草之上或者藏于茅草之内,均能以棚顶的侧面完全掩盖自己。若非爬墙或是从屋外绕道至南面,就绝不可能发现。待来人离开后院,关羽又可以一跃而下,然后趁机潜入各房中、前厅等地,伺机逐步完成刘惇所交代的杀人任务。由于马棚的作用,因此众人后来搜遍整个庄园都没有发现关羽的踪迹。
这暴风雪的到来却是一场意外,恶劣的天气导致关羽难以外出,只好争取尽快完成任务。但这种天气将山庄与外界隔绝起来也有一个好处,那便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洗脱自己这暗中潜伏者的嫌疑,从而更便于行凶。因为外界的寒冷恶劣天气使人难以持久生存,而众人又不知关羽常潜藏于马棚之中,那么薛景等人必然会把怀疑目标放在周边自己人身上,认为凶手就是身边之人,却会更加忽略关羽的存在。
观察清楚众人动向之后,关羽把握准时机,先是故意在马忠房外窥视马忠使其发现,而后又斩杀了赵成。趁众人聚集前去杂物间时,关羽在顾宇房中的茶杯底下留下字条,上书“今夜丑时二刻,至东二间,我知道杀死赵成的凶手是谁,进入口令:此山更比彼山高,花若开时鸟不语”。
接着,关羽又在马忠所住隔壁的东三间客房中制造响动,吸引其前来探查。果然,马忠按照设计来到了东二间的房梁之上暗中观察,关羽假装在房中翻找东西以拖延至顾宇到来。顾宇来到之后,关羽迅速斩杀顾宇,并特意点亮烛火照清了自己的面目,马忠视之,惊诧不已。其后不久,关羽又将齐管家斩杀。次日,见众人已经生疑而聚合一处,关羽潜入厕中等待能够避开马忠的时机,后又接连将薛景等四人迅速斩杀,而后离开庄园。
然而,这次的计划却并没有达到刘惇的理想效果,孙权得到马忠汇报后迅速令其封锁消息,连稽查官陆逊也不知道其中一些细节。刘惇还想再次策划作乱以实现自己疯狂的理念,暨艳却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
暨艳跪在眼前的七个灵位前,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眼角扑簌簌地流了下来。他们都曾经是自己忠实的部属,有的已经在他身边待了整整四年,虽然与他们的关系并非亲密,但暨艳与他们相处良久也培养了感情。然而,为了报答那丧心病狂的恩人而对其无所不从,已经导致他丧失了最后的底线。他知道,此刻的忏悔已经无济于事,他注定要在内心的愧疚折磨中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孙权听罢,即刻发下海捕文书,全面缉拿刘惇,却又怜惜暨艳刚正之品质与知恩图报之义,因此只将其停职罚俸一年、杖责八十作为处罚。当然,如此处理,孙权仍打过自己的小算盘,他不想让四大家族在朝堂一家独大,暨艳以德才为据选拔弹劾官员的铁腕风格正可以形成与之对抗的平衡势力。
楼主 陈墨94  发布于 2020-10-22 23:24:15 +0800 CST  
“报——”门外士兵手执一物,飞奔向孙权而来。
孙权问:“何事?”
“启禀主公,卑职在江陵官道巡逻之时发现此可疑信件,其中所述或许有主公想要之信息。”
“呈上来。”
这盒子只有拳头大小,应该是可随身携带的。污迹斑斑的小盒内放着一张折叠好的纸,展开,里面所书竟然是关羽的 。孙权默读了下去:
汉中王吾兄:
近来安好?自荆州一别,不想弟与兄竟再无相会之日。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兄之仁义大道,亦是弟毕生之追求。弟遥在荆州,无时不思念兄长,闻兄在汉中大捷,弟亦盼助兄早日平定中原,兴复汉室。于是攻襄阳,围逼樊城,擒于禁,斩庞德,水淹七军。然而天不尽人意,月难避时缺,阅尽天涯离别处,别是空愁夜雨咸。临行之前孔明先生曾多次慎嘱于弟,弟虽牢记,却时运不济,又刚愎自用,以致中东吴吕蒙之计,大意失荆州,败走麦城,被吴贼所擒,辜负了兄之重托。
弟本想一死以谢罪,但却不甘为贼军暗算,故假降潘璋后欲乘机率众回归成都,整顿兵马,再夺荆州。不料却被贼人识破,再次被俘受尽屈辱。弟被吴寇押入法场即将身首异处之时,行刑之贼寇却突然倒地。后方知,乃是方士刘惇以催眠之术将其迷晕所致。刘惇救吾离开吴营,用死囚之身替之,以消潘璋之疑。刘惇对吾言明彼亦憎恨孙权小儿,因此欲请吾为助制造轰动之大事,以促成倾覆东吴之势。吾虽对孙权背盟偷袭之行径深恶痛绝,但本不想答应,因思吴人诡诈恐再中奸计。而此时,刘惇之真实面目显露,其早已扣押了吾子关兴、吾女关银屏及吾亲如兄弟之部将王甫,以此相胁,称若应允条件,立即放人。
荆州一役,吾已痛失关平、周仓、赵累及数万共同出生入死之将士,唯存一儿一女,却也将命在旦夕,弟不希望他们也随吾陪葬!关兴自幼体弱多病,母又早丧,吾却一心忙于军务政务,几乎未曾照顾我儿,兄长亦知悉。其年方三岁,便随我四处流浪奔波;年方十二,大病一场,吾却无暇照顾致其险些丧命,吾亏欠我儿甚多。银屏本可嫁入江东作郡主,终生享尽荣华富贵,或是在荆襄出嫁,安居乐业,而却因吾一意孤行抗拒东吴提亲,致其亦受战祸牵累。王甫自数年前跟随于我,大小战役、军中事务,其均不辞劳怨,又屡进忠言谏于吾。樊城一战,若非王甫在阵前提醒,吾恐已命丧黄泉,而非只是手臂中伤。此三人,皆是吾之心肝臂膀,是除兄长与翼德之外,吾最为挂念之人。吾已欠他们太多,今日无论如何当以己之命保全吾之儿女与吾之兄弟。请兄长恕云长因此为吴人效命之事。
刘惇令某再次出现于潘璋等将之视野中,吾不知此所为何,只是照办。两日后,刘惇令某按照其所计潜入江陵城蔷薇山庄之中,并借机斩杀其内除马忠之外的七人,并且要让某之面庞为贼将马忠所观。吾确想手刃马忠贼厮以雪吾恨,但此时不是时候。吾先是问清刘惇欲杀之七人是何人,刘惇诈吾其均为当地盗匪恶霸、死有余辜,戮之乃是为民除害。于是吾安心服从,并许其释放吾之儿女而后为其办事,刘惇于是放了安国与银屏他们。吾在林木丛中暗暗注视着他们,安国健壮的身姿有吾年轻时之英气,吾却有段时日没有细细观察过了;银屏已经长大,亭亭玉立又懂事省心,惜吾无缘知晓未来之婿乃是何人;王甫离开前回头望了一眼,他没有看到我,但我能够感觉到他的心事。吾却不敢出去再见他们最后一面,因为吾知道,他们是最孝顺的孩子和我最忠实的部下,如若知吾留在此处,他们亦不会独自离开,如此便将再次落入敌手。
待三人远去,吾已有机会夺马逃脱。但吾生平最重信义,即便是对于奸险之人,也从不失信,于是依刘惇之令赶赴蔷薇山庄。在庄中后院,吾见到了跟随吾多年南征北战的爱驹赤兔,它一身衰败颓废之象,早已像吾一样失去了昔日的矫健雄姿。见到我来,它嘶鸣了一声,蹭到跟前粘腻不离。我以手势相告,赤兔竟懂了吾之意思,返身奔回马棚,再没发出长啸之声,远远看去,我隐约觉察到它在默默流泪。此马极具灵性,不愧是万马之魁。
按照约定之要求,吾先后杀死了七人。在斩杀其中两名女子时,吾也料其不过是女匪寇罢了,虽犹豫一刻钟,最终还是下了杀手。吾回去告知刘惇,而后便走。刘惇叫住了我,他告诉了我真相,我杀的七人,基本都是老实忠厚之百姓,吾只是被其所利用之棋子。呜呼,造孽!先前我一直认为其乃东吴地盘上之匪寇,为了救吾儿女之命杀此等贼子又算得了什么。直到这时,我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斩杀了包括两名弱女子在内的七名良民。虽然是吴人,但他们又有何罪过要遭关某之毒手?!我关云长向来不杀老弱妇孺,此行却自毁吾一生之名。吾愧疚于此七人,只能来世赎罪。
刘惇说我已经无路可退,不如放下信仰跟随于他,来日又可得功名利禄。但是吾之心迹志节兄长最为清楚,竹可折而不可毁其节,关某一生重名节,此刻更是不会依附于心术不正之人。刘惇令众攻杀吾,均被吾杀退。
行路数里,双臂箭伤再次发作,吾痛苦不堪。即便侥幸能活着回去,也必不能再为兄四处征战,况且吾又犯一不可饶恕之罪过,已心无归念。此刻趁尚有一气,写此一信,以作诀别,埋于此处。若荆州父老有人恰拾到此信,劳烦替吾转交汉中王刘玄德公,拜谢大恩!
关某不听良言致陷城失地,罪为其一;独奋自勇冲击伏圈致余部尽数覆没,罪为其二;假降欲逃且失败使君蒙双重耻辱,罪为其三;信邪徒之谎言而滥杀无辜,罪为其四。如此四宗大罪皆罪无可赦,吾又岂有颜面再见兄长和蜀地军民?吾归天后,望兄长念及你我多年兄弟之情谊与弟对兄苍天可鉴之忠心,照顾吾之儿女,允其为大汉建功立业,以赎吾之罪。兄长请保重身体,望兄能成一统江山、造福天下之大业!
关云长 百拜泣别
建安二十五年元月初四
楼主 陈墨94  发布于 2020-10-22 23:24:33 +0800 CST  
6、洛阳魅影

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
——《塘上行》
曹操在洛阳,自葬关羽后,常在夜晚合眼便于梦中见到关公之英灵。操惊惧,问于众官。众官曰:“洛阳行宫旧殿多妖魅,可造新殿居之。”操曰:“吾欲起一殿,名建始殿。恨无良工。”司马懿曰:“洛阳良工有苏越者,最有巧思。”操召入,令画图像。
苏越画成九间大殿,前后廊庑楼阁色色俱全,呈与操。曹操视之曰:“汝画甚合孤意,但恐无栋梁之材。”苏越道:“此去离城三十里,有一潭,名跃龙潭;前有一祠,名跃龙祠。祠傍有一株大梨树,高十余丈,堪作建始殿之梁。”
曹操大喜,即令人工到彼砍伐。次日,回报此树锯解不开,斧砍不入,不能斩伐。操不信,自领数百骑,直至树前下马。仰观那梨树,有五人合围之粗,亭亭如华盖,直侵云汉,并无曲节。枝干于空中盘旋延展,主干上方有巨大空洞,大风吹灌,发出呜呜之声。曹操令人立刻将树砍倒,此时,有当地乡老数人前来谏曰:“此树已数百年矣,常有神人居其上,恐未可伐。”
曹操道:“吾平生足迹踏遍天下,上至天子,下至庶人,无不惧孤;是何妖神,敢违孤意!”言毕,曹操拔所佩之剑亲自砍之,只见那裂口处铮然有声,有鲜血突然从中喷射出来,溅到了曹操的身上。血液是暗红色的,流淌在地上化作一朵朵妖异却又凄美的血红玫瑰。
曹操异之,掷剑上马,回至宫内,召太史丞许芝前来,令其解今日砍树流血之异事。许芝卜卦预测曰:“此番卦象阴阳相冲,乃宿命互克之兆也。魏王近日凶险,当须防备人身安全,令心腹之人暗伏于卧榻近处,并选镇灵玄铁置于宫中,如此可保无虞。”于是,曹操立刻暗嘱许褚在夜间潜伏于卧室梁上,以保卫自身入寝时之安全。
是夜,曹操与许褚同入殿中。许褚搬着一个大柜子放入外殿中央区域,柜中所装正是许芝所说的镇灵玄铁。初更时分,曹操已然入睡。至二更时,一人披发仗剑,身着黑衣直至榻前,对曹操道:“吾乃梨树之神也。汝盖建始殿,意欲篡逆,却来伐吾神木。吾知汝数尽,特来杀汝!”说着舞剑直刺向曹操心口。
剑尚未近身,一大汉从梁上敏捷地跳下,一刀将剑砍为两段。此壮汉正是曹操的贴身护卫队长许褚,他的朴刀刀锋正好横砍向了剑脊的轻薄之处,因此将其斩断。却不料刺客又从背上拔出一把剑,欲再度进行刺杀。许褚以身护曹操,挥刀与之搏斗。曹操早已惊醒,大声呼救,门外的数十名侍卫纷纷涌进,保护曹操并包围刺客。
只见许褚左右斩击,上劈下撩,逐渐由守转攻。而刺客舞剑或砍或刺,也应对自如,两人打得难解难分。周边侍卫欲上前协助许褚尽快解决战斗时,刺客突然低身挥剑一刺,完全不顾忌许褚全力劈过来的一刀。若这一刀劈下来,刺客必死无疑,但许褚也性命难保,刺客是想鱼死网破!
紧急时刻,许褚放弃了将刺客一击毙杀,而是立即收刀压剑。许褚力大,将剑压于地上,刺客无法将剑拔出再行出剑。侍卫们围上前来制住刺客,刺客却大喝一声“去也”,随即毫不犹豫地用力将胸口撞向了侧方数把环首刀的尖端,吐血而死。
刺客已死,要想从其口中问出幕后指使者已是枉然。更令曹操忧心的是,这名刺客似乎有穿墙遁地之能!问遍殿外数十名守卫的武士,所有人都众口一词:方才没有任何人出入。而且,直到侍卫们进来护驾之前,殿门均是关闭着的。看起来,这名刺客,不但能够隐身,还能够穿墙。莫非他真不是肉体凡胎?
自经历左慈事件之后,曹操很清楚,这人世间不可能有真正的鬼神存在,即便是有,也只能在归天之后、形消体灭之时方能见到。况且此人被击杀,尸体就在此处,祥视之也与常人无异。因此,曹操明白,要么,此人是通过某种特殊手段蒙蔽了他人视线,从而潜伏进来刺杀自己;要么,这些侍卫当中有内奸!
次日,曹操密召中大夫贾诩前来,命其侦破行刺案。贾诩此时已须发皆白,目光却炯炯有神,看得出来他精神尚好。问及案情,曹操若有所思道:“此案恐怕牵涉人员众多啊。文和,有些时候该放手就要放手,不必事事追根究底。”
贾诩知道,曹操这是在试探他是否会秉公办事、是否只忠于自己而不结党营私,但表面却佯作不看破回道:“在下谨遵魏王吩咐。”
正言间,一人快步前来报:“魏王,不好了,传国玉玺被盗!”来人汗流浃背,满脸慌张之色,曹操视之,乃符节令董昭也。
曹操拍案而起,大怒问道:“玉玺是如何丢失的?!”董昭战战兢兢地讲述了案发的经过。
曹操自从许昌迁往洛阳后,便一直将玉玺带于身旁,交由董昭掌管,以便常代天子拟诏时用之。数日前,曹操颁布圣旨用玉玺盖章之后,便交还于董昭,董昭交予其属官符玺郎保管。
昨日亥时整,符玺郎像往常一样,前往玉令房逐一检查整理玉玺与其他重要符具、令牌,那时,玉玺尚且完好地存于盒中。他于一刻钟后离开,玉令房门外仍旧由两批共二十名武士轮班昼夜不停地把守。但今日董昭再去之时,却见装玺之盒内空空如也,玉玺不翼而飞。
玉玺被盗,意味着曹操发出的圣旨将可能被别有用心之人发起声讨质疑,更令人担忧的是,有人会借此物号召扶汉势力发动动乱。因此,曹操十分焦虑。
不过有一点曹操相信,董昭、符玺郎和二十名卫士是不可能做出偷盗玉玺之事的。董昭他们对自己忠心耿耿,自己能当上魏王就是董昭的建议,而且他们两人监守自盗的话,会使嫌疑最大化地指向自己从而难辞其咎。而这二十名卫士,更是自己心腹中的心腹,况且他们十人一组在一起,即便有一两人起了歪心思,其他的卫士也不可能让其随意进出。但是,除了自己、曹丕以及这22人之外,没有人有权力进入玉令房。也就是说,这又是一桩嫌犯隐身穿墙作案之奇事!与昨夜刺客一案简直是如出一辙。时间上,应该也是在昨夜发生的。最重要的是,两案的目标接近一致,一个是谋杀自己,另一个则是夺取玉玺,都是想颠覆大魏。曹操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两案定是同一人或是同一股势力所为。于是,两起案子便都交给了贾诩办理。
贾诩来到魏王宫殿外,令卫士长召集行刺当夜守卫在曹操门外的三十名士兵一一问话,确认当夜行刺案发生前确实没有任何人进出王宫。而贾诩先前问过曹操,因为受许芝所占卦象的影响,曹操与许褚进入之前曾细细搜索过整个宫殿以确保安全,还令许褚在夜间埋伏于梁上以防不测。在搜索时,确认绝无一人藏于其中。这可就奇怪了,黑衣人是如何凭空蹦出来的呢?
贾诩问王宫卫士道:“尔等昨夜可曾见什么异象,或是感觉到有何与平日不同之处?”
一名大耳卫士想了想道:“其他方面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有一点比较奇怪,从丑时五刻左右,一直到丑时末,我们执勤的人均听到了殿内发出断断续续的沙沙声和轻微移动物体的声音,但是动静特别小。我们以为是魏王在挪动桌椅或是摩擦棉布,就没有进入惊动大王。”
卫士长补充道:“贾大人,昨夜寅时初,南殿走水,不过南殿距王宫近两里,应当与刺杀案并无关联吧。”
贾诩道:“此时下结论为时尚早。今后,你们定要尽职尽责全力保卫好魏王的安全,万不可再出差池!”
卫士们齐声道:“诺。”
曹操与许褚是昨夜亥时进入宫中,而刺客是寅时二刻许在殿内发动刺杀的,若刺客真是此时从正门进入,门外的侍卫不可能没有发现。除了正门可以进入之外,通往王宫之内的渠道便只有外殿的通风口了。可是这通风口的口径只有尺余,即便是身材极其瘦小的女人,也只能勉强通过一个头颅,刺客又怎么能从此进入呢?
楼主 陈墨94  发布于 2020-10-22 23:25:34 +0800 CST  
贾诩攀至外殿梁上,详勘通风口附近,这才发现与通风口紧贴之旁,乃是十余块暗砖,此砖比普通砖块要小数倍,但却极其坚固。人在梁上之时,可轻而易举地够到所有的砖块。当将最下方的砖块拿掉之后,其余砖块便会陆续掉落于地。而且,距离通风口不足一尺远的地方,还有几处镶于墙上而凸出的木支架。贾诩细问之下,方才知晓这乃是为了防备突发之险情所建。若宫殿内起大火,在大门出口处被火封住无法逃生之时,殿内之人可在外殿爬上房梁,拿掉最下面的暗砖使得所有的砖头全数掉落。此时,通风口的口径骤然扩张到三尺有余,借助支架的支撑,人要从中爬上房顶逃生完全没有问题。
也就是说,刺客若行凶成功,从通风口逃出是不成问题的。然而,问题在于,曹操进入之时,命许褚率人搜遍了整个内外殿,搜索的范围当然也包括了通风口及其附近,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和任何可疑之物。这也就意味着,凶手必然是在曹操入睡之后才从通风口进来的。
但是,在房顶上通风口的外端,根本无法将堵着的砖块移掉,即便用长勾子也无法做到,从内端则不费吹灰之力。因为右下方被砖挡着的微小缝隙处,有一根拉伸闸门,这缝隙只有两指宽,只有在外殿之内的房梁上才能拉到它,使其放松对砖块的夹力,此时才能抽离砖块。也就是说,凶手从通风口进入的可能性也基本被排除。那么,凶手究竟是如何进来的?
而且,即便进入之谜暂且不究,自从凶案发生后,现场一直被封锁,贾诩到达此处时,却见通风口旁的十余块小暗砖都完好地镶在原处。如若那刺客是从这个洞口进入到殿内,且想在刺杀后又从此处逃出,是不可能在进来后又立刻镶好暗砖的,因为这样便无法出去。如此做不符合逻辑。难道凶手进来之时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因此自己封掉了出去的路?可是,如此制造一个密室的假象是为何呢?刺客的幕后主使者又是谁呢?
既然从犯罪手法方向进行破解暂时无果,贾诩决定从行刺者的身份入手。于是广示尸首,又令人描摹画像贴于各处,高额悬赏相关知情者。果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三日,有一当铺掌柜求见贾诩,说有线索提供。
掌柜道:“此人来过我的店铺当首饰,还有一人陪同其前来。”
贾诩立马问道:“那人是何形貌?”
掌柜回忆道:“此人具天挺之姿,言谈举止极通礼节,却又鹰视狼步,斜目能自顾其背。”
贾诩令人按照掌柜之描述细致作画,数刻钟而成。视之,此人正是在世子曹丕身边如日中天的大红人-中庶子司马懿。怎么会是他?
贾诩即刻前往司马府传召司马懿。司马懿闻之,并没有感到惊讶,而是道:“我与此人相识已有数年,此人乃是世子府上之宾客王厥也。那日,王厥约我同逛集市,途中我们确是去过当铺。”
贾诩问:“司马大人可否知道此人便是行刺魏王未遂的刺客?”
司马懿道:“实不知也。”
“三日前的深夜,你在世子府吗?有没有觉察到有何蹊跷之处?”
司马懿眼睛上转,作深思状,而后道:“那日我就在自己府中,并无遭遇什么异常情况,家中仆役、书童等人均知我在家中。”
无论贾诩怎么旁敲侧击,司马懿的回答都与他前几句话严丝合缝,而且没有透露出一点多余的信息。
见从司马懿口中无法获得答案,贾诩便前去世子府拜访。先前贾诩曾很隐晦地提及刘表、袁绍父子之事,令曹操坚定了立曹丕为世子的决心,因此曹丕一直很感激贾诩。贾诩明里属于中立派,只忠于曹操,只是因为自己是降臣需要避嫌;但实际上,贾诩早就加入了曹丕旗下。不过,贾诩并非曹丕的嫡系心腹,曹丕不可能在他面前畅所欲言。见贾诩到来将探案进展托出,曹丕也极为焦虑,毕竟刺客与自己有关,却也矢口否认知晓任何情况。
贾诩清楚如此的情况对于曹丕甚至是对自己都极为不利,但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仅凭王厥是曹丕宾客这一点,曹操是不会对曹丕定罪的。这应当是幕后主使一个巧妙的嫁祸之计。可是,要如何才能证实刺客谋刺的计划与世子无关呢?目前行刺案线索中断之情况下,从玉玺被盗案入手或许会更好。
玉令房的情况与魏王宫大体一致,案发时也处于密室状态。与魏王宫不同的地方,就是玉令房的大门是紧密相连的两扇连体门,两扇门均可出入。其中一扇门打开时,其移动木闩会往另一侧大幅度移动,从而闩住另一扇门使其无法打开。而且玉令房的通风口只有尺余,没有暗砖可以扩张。
派去分头侦查的官吏前来禀报贾诩,玉玺被盗所发生的那段时间内,没有人出入过玉令房,但令人生疑的是,那日世子曹丕曾两次带着二夫人郭煦逛到此地,又在玉令房门口附近来回徘徊,说笑调情。曹丕所在的东殿距玉令房有很长一段路程,而且平常他几乎从不来此,此次却很是出乎寻常。可是,仅仅只是在门外经过而不进去,又怎么可能取得玉玺呢?但不管怎么说,曹丕的嫌疑又进一步增大了。
贾诩来回踱步思考,他总觉得这两起案件有很多极其相似之处。应当从何处入手呢?魏王宫和玉令房案发时都处于封闭状态,门口同样有着看守的武士。而两处的外大门构造却是不同的,一个是一扇门,一个是两扇;玉令房只是单独的一小间,而王宫分为内殿和外殿,内殿相当于是卧榻休息之处,这两者的内部结构也是不同的。相同之处呢……对了,都有通风口!
王宫行刺案的通风口正常人是无法通过的,因此凶手不太可能是利用通风口潜入。但是玉玺被盗案则不一样,嫌犯的目的是盗窃玉玺,并不一定需要进入房内才能完成偷窃行为。通风口的口径一尺有余,若用钩爪绳线类工具通过口子放下,将玉玺盒吊起并拿走玉玺,再用钩爪吊着盒子放回原处以伪造成有人入室行窃的假象,这也是完全可行的!也就是说,嫌犯作案的路径是通过房顶。
房顶正面和侧面都有大量武士守卫,从此往西延伸,每相隔数步便有卫士站岗。因此,嫌犯要在避开守卫的前提下到达玉令房正上方,必须要从大仙殿后方的高墙攀援而上,然后低身在瓦片上向东北方向行两里方可。贾诩于是问询大仙殿守卫:“当日有何人来过大仙殿?”
守卫道:“奋威将军邓展,世子的两位夫人甄夫人和郭夫人,只有此三人来过。邓将军来时还带着一个包裹。”贾诩暗叫一声不好,邓展乃是世子的心腹,此三人的行踪均将嫌疑再一次指向了曹丕!
楼主 陈墨94  发布于 2020-10-22 23:27:15 +0800 CST  
与此同时,贾诩派去调查刺客王厥周边人际关系的官员带来了新的进展,王厥交际最厚的好友正是邓展。有多名目击者证实,案发前一月直到数日前的夜间,王厥多次与邓展和另外数人同行至洛阳郊区跃龙祠附近,行迹极其可疑。
贾诩率人来到跃龙祠旁。祠东有一潭,潭水湛清湛清,如透明的蓝色玻璃,好似看尽人间世态炎凉的眼眸,沉静,深邃。绕其观之,可以清楚地看到成群的鱼儿在潭水中游来游去。祠堂西面则是林木与旷野,乍看之下并无可疑之处。但细细察之,会发现祠堂附近的泥土与往西北方向延伸的道路之土相比,其色泽深浅全然不同,且越远离道路方向,泥土越细碎。造成这样的情形,应当是由于浸入雨水的多少不同所致。
那么,同一块地,相距咫尺之间,为何会有这样的差别呢?很明显是受到了人为干扰因素。贾诩令军士开掘祠堂旁的地面。半个时辰之后,表层所覆之土被掘开,只见地下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可容两人并排进入。军士进入下面,往前探查,发现这原来是先前有人挖掘的地道。
此刻贾诩明白了,挖地道之人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动工,这批人当中很可能就有王厥和邓展。开挖一段时间后,入口地洞形成,但近日阴雨天甚多,若使得雨水灌入洞内,则可能会功亏一篑。因此,开挖之人使用了数把大伞盖遮住了挖掘地附近落下的雨水,因此祠堂旁的那块土地并未受到大量雨水的灌蚀,其色泽也就与其他路面不同。雨水虽然能够滋润地面,却无法将泥土细化,而只是使其湿润。但是开挖地那一片的泥土,在动工时均被铁铲、铁锹挖碎,而后又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被填上,因此,那一块地面上的泥土看起来会比较细碎。而那地道所通往的方向,却正好是玉令房所在之处。由此可见,一个月之前,盗取玉玺的阴谋就已经被策划好了。
方才进入地道探查的军士上来禀告贾诩,从地道往西行走约数十步,有一条宽敞的暗河挡住了去路,此时便无法再度前行,只能返回。
贾诩知晓了地道后来又被填埋的原因,是嫌犯原本设计好的地道因为自然条件阻碍而无法使用,便舍弃了此路,转而通过大仙殿这一路径暗入玉令房盗取玉玺。邓展曾在案发当天进入过大仙殿,而目击者又恰好看到了他多次来到这被开挖过地道的跃龙祠旁,邓展还与王宫行刺案的刺客王厥是至交,根据这些几乎可以肯定,邓展便是嫌犯。
贾诩不敢隐瞒,即刻上报于曹操处理。邓展是世子曹丕的心腹,这件事情还是要问清楚魏王如何处理方才好行事,若是自己因公差而得罪了曹丕,恐怕今后可能会为此付出代价。贾诩向来都如此圆滑。
曹操年纪大了,他的头风病也越来越严重了,原本精神矍铄的他这数日就一直躺在床上,整日昏昏欲睡。曹操知道自己的大限或许将至,但是在离开世界之前,他想将自己曹家的江山打得再稳固一些。听闻两案凶嫌均为曹丕的心腹邓展,曹操竟难得地没有动怒,而是平静地自言自语道:“你早已得世子之位,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贾诩道:“魏王,虽然邓展的嫌疑最大,但目前并不能完全确定世子与此事有关。在下只是想问,若将世子心腹抓捕入狱并搜查世子府,是否会影响我大魏人心呢?您看,要讯问世子吗?”
“当然要!”曹操强打起精神坐了起来,“孤即便只剩一口气在,也决不姑息胆敢作奸犯科之人,不管他是谁!”
贾诩领命前往拘捕邓展,曹丕只是面无表情地略微看了一眼,并没有多问,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贾诩对曹丕道:“魏王有令,搜查五官中郎将府,以防嫌犯邓展藏匿玉玺于其中,还请世子见谅!”
曹丕若无其事地摆摆手道:“无妨,贾大人请便。”贾诩挥手示意,士兵们鱼贯而入,分成数队四处搜查。三个时辰后,整个曹丕府宅的物品都被翻地七零八落,但是没有发现被盗的玉玺,也并没有其他可疑之物。贾诩抱拳道:“世子,多有打扰,请勿怪罪。”曹丕淡然一笑,送贾诩出门。
经过讯问,邓展并不承认自己参与过开挖地道,以到此地郊游作为搪塞;又承认进入过大仙殿,却道是去拜佛;至于王厥所为,他也一概不知。但贾诩却从邓展私宅的床底下搜出了一个包裹,里面还有几根飞爪、钩子和一个小提篮,证实了大仙殿守卫的证词。邓展虽不认罪,却对于证据无可辩驳。贾诩将其禀告曹操。
正在此时,曹丕府中清扫屋子的仆役郑三又跑来向曹操告密,说他在杂物间打扫时,无意中撞到了角落里废弃的炉灶,却不知如何开启了墙壁中的一个暗格。暗格里赫然装着一个双拳大小、四四方方的洁白美玉,玉上雕着一条环状盘旋的龙,将其拿起,只见底部刻着八个大字。郑三虽然不太识字,却知道这应当就是近日魏王派多名官吏前来查找的那块传国玉玺吧。
这杂物间只有主公曹丕和管家曹福有钥匙,自己每次来清扫都是找管家开门方能进来,想必这暗格中所藏之物,主公定然是知道的。可为什么他一直不将此事禀告给苦苦追寻此物的魏王呢?怕事的郑三越想越怕,便没有将此告诉主公曹丕,而是径直求见曹操,献上玉玺,希望以揭发之功来免受牵连。曹操见到了玉玺,顿时精神也好了一些,笑道:“天幸圣物未落入贼子之手!”而后脸色一沉自语道:“真想不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许褚,立刻押曹丕、曹福、邓展前来问话!”
许褚道:“遵命。”
不多时,曹丕到来,躬身向曹操问安,邓展、曹福紧随其后。曹操目视曹丕冷冷一笑,叱道:“子桓,我一开始只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却始终不敢相信你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孤年事已高,时日无多,在这个时候你却还想弑父盗玺,你想看见我大魏天翻地覆吗?!逆子!”
曹丕突然惶恐地跪下,战战兢兢却又坚定道:“父王,儿臣冤枉,儿臣绝没有做对不起您之事!”
“哼。”曹操指了指台上的玉玺和在一旁跪下的郑三道,“这是在你府上杂物间的暗格中发现的,藏得还挺隐秘啊!要不是郑三撞倒了炉灶,恐怕孤现在还无法认清你这个逆子。”
曹丕顿时失了魂,急道:“儿臣绝不知有此事啊,请父王明察!”
曹操听着大笑起来:“丢失的玉玺在你府上找到,行刺的刺客是你的宾客,作案的工具又在邓展宅中查出,案发当日进出大仙殿的三个人,也都与你紧密相关,你还敢继续抵赖?来人,将其押入大牢,明日午时斩首!”
曹丕深吸了一口气道:“儿臣的确没有参与此事,若父王不相信儿臣,我愿意一死,只求父王不要将污名扣于儿臣头上。”
此时,一旁的夏侯惇和贾诩纷纷劝曹操暂时开恩。贾诩道:“魏王,世子虽然有重大嫌疑,但目前却并不能十成地确定凶手就是他所指使,玉玺出现于其府上也有可能是因为府中其他人偷盗后藏于杂物间中。您可否再给微臣一个机会继续进行侦破?如若十日后此案仍无进展,那时您再给世子定罪不迟。”
曹操沉吟了一会儿,不悦道:“就按你说的办。来人,将他们押下去!”于是曹丕便被关进了天牢。在牢中的他似乎有些迷惑,总是皱着眉静静地看着铁栏杆不停地思考,但却又像无所谓一般,吃饱睡足,毫无畏惧。司马懿和吴质前来探监,曹丕只与他们对话数句,便使其离开。
楼主 陈墨94  发布于 2020-10-22 23:27:27 +0800 CST  
三日后,贾诩对案件的侦破仍旧没有进展,但曹操这边却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曹丕的二夫人郭煦前来自首,她承认是自己偷窃了玉玺,也承认刺客王厥是受她指使,与曹丕无关,希望曹操能够放了曹丕他们,而杀她以明正典刑。
郭煦的交代很清楚,她担心曹操临终前改立世子,那么自己则无法成为王妃,因此想提前下手使得曹丕立刻上位,那么就可稳坐钓鱼台。盗窃玉玺的动机也一样,目的是为了防止专属于帝王的圣物被曹操转交给他人,从而影响自己的夫君继位和维稳。至于问到为何要自首,郭煦只是道出没有想到夫君曹丕会被当做凶嫌抓获,如果曹丕被斩,那么自己也会受到连坐,或是被发配至边疆为奴,与其如此,不如一人做事一人当,免得曹丕全府之人都因此受冤而死。
郭煦用来指控自己的证据也相当有说服力。案发前一夜郭煦曾单独召见王厥进入自己的房中,此事有两名丫鬟和一名仆役为证。郭煦还交出了一把剑,此剑较为细长,耀眼的剑芒像青蛇游动,鞘上的花纹如浮起的龟鳞,这与刺客王厥所用的两把剑竟是同一款。郭煦承认王厥所用的凶器正是自己所提供。而案发当日,郭煦到过大仙殿这早已被守卫所证实,她也就具备了偷盗玉玺的条件。
郭煦不但知道先前郑三所发现的暗格,还清楚地道明了世子府西厢房和厨房中另两个暗格的具体位置。其中一个是需用扫帚猛击天花板正中央可开启,另一个则更加难以猜到,是需要用火把或是烧饭中产生的大量蒸汽对准那暗格的四角中一角的位置,数个片刻后方可启动暗格的机关。郭煦所言与曹操派去实地核对官员所确定的情况一致。据郭煦交代,这暗格均是她请人暗中制作,专用于藏匿物品。至于为什么能进入杂物间,则是因为她趁曹丕熟睡之时,偷换了其随意放置于台上之门锁,而后令工匠配好了一把完全相同的钥匙,因此郭煦便能够自由进出了。
曹操将信将疑,亦将郭煦扣押,令贾诩侦查的过程中注意多方验证郭煦所言。郭煦也被押进了天牢,在途中,她看到了铁牢中的曹丕,曹丕阴冷的眼神中总带有一些疲倦。突然见到了郭煦,他激动道:“煦儿,你怎么也进来了?”
郭煦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朝曹丕点了点头,用眼神表明了自己进来的原因。曹丕霎时就懂了,阴暗的眼眸中难得发出了一线温和的光芒,怔怔地射向郭煦。狱卒催郭煦继续前行,郭煦边走边侧目注视着曹丕,满怀深情。然四目相接,却只不过一个弹指间,就看不到了。
日仄时,曹丕的大夫人甄宓又来到公公曹操处道:“父王,臣妾本不想多嘴,但因知晓内情,实不敢想瞒。昨日吴质前去探望世子之后,来到了府邸上,并将口信传递给了郭煦。臣妾那时恰巧从外经过,便顺便听了一会儿。只闻吴质谓郭煦家中暗格所在之地和启动之法,隐约听得其教郭煦替夫君顶罪等诸事。妾自思,大魏之一切大事均应秉奏魏王,哪怕是世子也不可欺瞒真相,妾既是夫君之妻,更是魏王之儿媳、臣子,一切以忠孝为先,因此前来揭发。还望父王饶过夫君一命!”
曹操点头道:“你做得对。夫唱妇随的前提必须是夫之行为合乎法理、伦理,而曹丕此等不孝奸逆,无须随之。你所说的郭煦作伪证做替罪羊之事,可否有明确证据?又可否知道曹丕之罪证?快道来。”
甄宓唤来府中女佣吴妈,吴妈交代昨夜她亲耳听到那两名丫鬟在房中对串口供,以备今日之用。又唤来工匠老曾,使他讲述昨夜郭煦找他临时修筑两个暗格之事。昨夜甄宓见郭煦行事可疑,便暗中跟踪其行踪,发现了此事,即亮明身份告知老曾利害关系,叫他今日随同自己前来作证。
甄宓又拿出一张图纸和一个板凳大小的木质模型献出道:“父王请看,此图纸是臣妾从夫君书房的一本书中夹缝所发现,其中所绘正是王宫大殿的结构图。臣妾数日前便听闻了有刺客行刺您之事情发生,却十分惊疑为何书房中会出现这样的图纸。但在床底发现这个模型以及夫君所豢养的一只猫后终究明白了原因……”
“喵——喵。”两声猫叫声打断了甄宓的叙述,地上不紧不慢地爬前来一只棕色的大型花猫,原来是侍从们按照甄宓的吩咐将床榻下的猫抱来。那花猫身上的毛闪闪发亮,像刚刚擦过油似的。此猫眼睛灵动,耳朵高高竖起,动作极其敏捷,不管爬行还是奔跑,总是会警惕地注视周围的情况,与普通慵懒的猫完全不一样。
甄宓指花猫道:“父王,此猫是我在后院花园中发现的,但猫的窝巢却是在院外的一颗小树上,从府内基本是看不到的,它正是夫君所养。市场商贩可证明此猫是世子在两月前亲自挑选购买,买回后由一名侍从负责照料。据他说,此后的两个月里,夫君几乎每天都会将猫抱进书房,亲自或是使王厥训练它抓下被悬吊在房梁上之模型的底层木块,以及原位放回等动作。夫君下狱后,此猫数日不见主人,因此从房顶爬进了院内寻找。先前我并不明白夫君为何要背着我养此猫,但仔细想了一下又结合数日前之案件我便已经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孤知道了。”曹操打断了甄宓的叙述道,“刺客竟然是利用猫的潜入从而暗进殿中来刺杀孤的!”
甄宓点头道:“是的。王宫外殿的通风口口径只有尺余,正常人无论男女均无法从此通过,但是猫却没有问题。经过两个月的训练,此猫已经清楚地知道它的任务便是叼下或装上通风口旁的那些小暗砖。案发当日,必是王厥带着花猫潜上了屋顶,而后发号施令,令猫通过房梁爬上距通风口近在咫尺的木支架,然后迅速叼下或扑掉底层的暗砖,随即上面的砖纷纷掉落,通风口的口径变大,可容人正常通过。而通风口之下铺着棉,砖块落在棉上并不会发生噪音惊动内殿和殿外之人。王厥进入时,吩咐猫待于木支架处静待,又令其等自己出来后再慢慢装上了暗砖,并离开此殿。准备就绪后,王厥进入内殿进行刺杀。如此既不会在刺杀前惊动门外的守卫而被发现,又方便在事后成功逃脱、迷惑视线以躲避追查。然而王厥因为行刺失败自杀而亡,死前大喝一声“去也”,正是给猫传递的信号,按照先前的训练,猫听到这个词与看见王厥出来到房顶所要做的事情是一样的,都是装好暗砖恢复现场原状。情况就是这样,父王可以现场试一试便知此猫是否有这等功能。”
曹操便将木头模型挂在了高梁上,给猫喂了猫食,按照甄宓和侍从所言,命令猫将模型下方粘贴着的木块拿下。花猫果然爬到梁上,用力咬脱了木块,叼下来交给曹操。猫与狗不同,它不只对主人一人忠心不二,只要有食物,它便会听给它喂食之人的话。不过猫的优点是敏捷,方便在遇突发事件时及时逃脱,这或许就是曹丕要选用猫作为犯案工具的原因吧。
曹操露出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道:“甄宓,你敢于大义举报丈夫,伸张正义,对孤可谓是忠孝两全。你下去吧,待事情完结,孤定有重赏!”转而召贾诩,将今日之事告知,道:“而今事情已经明了,你也就不必继续查了,幕后指使者就是曹丕!这个逆子果真要谋害孤,竟然在两个月前就开始在训练助他行凶的猫。孤要改立曹植为世子,你看如何?”
贾诩无奈道:“魏王,此等大事不可草率啊。丕公子是您的至亲,他对您的孝心人尽皆知,为人又笃厚恭谨,在下仍然不相信此事是他所为。”
曹操嗤道:“越是表面上尽孝尽责,越说明他明里一套、暗里一套,是个伪君子。可憎!”
贾诩叹息道:“魏王先前曾答应给微臣十日时间,现时限未到,亦不必急于处置丕公子。可否再给在下一点时间?哪怕少一点。”
曹操的音量徒然增高道:“孤恐怕未必能再活十日了!”说着,又重咳数声,捂胸大口喘气。贾诩静默地看着曹操,恭敬地等待他的指令。曹操吃力地站了起来道:“三日,再给你最后三日。孤在死前一定要除去心怀不轨之人,孤一死,大魏仍要后继有能人,则死而无憾。”
贾诩抱拳道:“在下领命。”
楼主 陈墨94  发布于 2020-10-22 23:27:41 +0800 CST  
贾诩回到府上,正愁该从何处下手时,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很巧合但先前却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在调查跃龙祠附近时,他发现了一条开挖未遂但若完工却可直通玉令房的地道。而先前贾诩曾与许芝交谈时得到过消息,魏王恰是因为在一个祠堂旁砍梨树见血,心中惊疑怀惧,因此找他算卦,而后才加强了戒备,最终反杀刺客,逃过一劫。而这棵大梨树旁的祠堂,也是跃龙祠。不可能这么巧!大梨树反常地流出鲜血,莫非这树有何玄机?还是说,真的是有传说中的梨树精附身在树上吗?同在跃龙祠旁的梨树与自己正在侦查的这两个案件究竟有何关联?
贾诩即刻令人将梨树拦腰劈开。士兵们劈了半刻钟时,纷纷发出惊呼:“我的天哪!贾大人,您来看,快来看!”贾诩快步上前,人群散开,但见那大梨树腰身已经被劈开了一半,露出巨大的空洞。而在那空洞之中,层层叠叠,足有十几具……残缺的尸体!这些尸体,有的断了头,有的断了手脚,还有的只有上半身。尸体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气味,其下污血淤积,汩汩涌出。此情此景,令人目瞪口呆。
贾诩谓随从官吏道:“向闻洛阳乡民言及有神明居于这梨树之上,吾只觉乃是传闻,不足可信。而后魏王在此砍树见血,吾亦觉得可能是梨树异种、树液赤红似血而已。不承想,树中竟是地狱般的惨景。”
仵作勘验完尸体后道:“贾大人,尸体共出自于十一名青年男性,这些人的死亡时间均在一周前左右,可判断的尸体死因皆为锐器伤所致。”
贾诩分派手下在整个洛阳城查找近日小规模失踪人口,及十人左右之群体集体外出之事,终在第二日得知,河阴县乔庄村有十一名青年一起在一月前被一名官吏雇去做长工了。乔庄村的居民皆以农耕为生,河阴县时逢大旱与蝗灾,农田耕植几无甚果,年轻人因此对前往附近地区做工补贴家用之事极为积极。
村中里正问道:“大人,我们村里的年轻人也是被一位大人带走给朝廷做事去了,那位大人拿出了腰牌给我们看,好像是什么卫尉。当时想跟着去一块做事的足有几十号人呢,最后那位大人精挑细选了一番,只要了十一个人,说是要入冬时方可回来,带来朝廷的俸禄和粮食供养家小呢。莫非他们犯了什么事吗?”
贾诩道:“不。我们在洛阳郊外发现了十一具尸体,此事事关重大,须看看是否与尔村那日离开的十一名年轻人有关。”
贾诩令人抬出尸体让村民辨认,不久,就有一名老人抱着一具尸体嚎啕大哭道:“大壮,我的儿呀!你死得好惨啊!”贾诩视之,那是一具被割喉而死又断了一条手臂的尸体。村民们陆续前来围观,周围相继响起来惊叫声和痛哭声,这十一具尸体果然是他们村两周前出工的年轻人。
这十一位普通青年村民,他们为什么会被杀害?十一人,不算多,也不算少,这个数量的群体最适合被雇来共同做一件什么事情呢?
联想到他们的尸体被发现之地,贾诩瞬间明白了:这十一人便是逆党雇来开挖地道的雇工。凶手在一开始就对这些雇工下了杀心,只待他们帮自己挖完这条谋逆之路就下手,但这十一人在死前或许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之所以要来到乔庄村带人,正是为了在杀害这些人后可以谎言蒙蔽当地村民,以延迟受害者被发现的时间。若是朝廷军士被杀而失踪,上官查下来,就很容易暴露。而这些偏远地区的村民则不一样,村里的年轻人被哄骗过去之后,村里人也就会一直等消息到入冬。若不是魏王无意之中砍到那棵埋藏着尸体的梨树导致他们的鲜血流了出来,若不是自己碰巧探查跃龙祠时察觉到这梨树木心内有蹊跷,恐怕这些冤死之人的尸体永远都难以被发现。可以肯定的是,杀害雇工的凶手就是行刺魏王和盗窃玉玺的幕后黑手,或许他们还特意设计了一番,欲将此罪行嫁祸给世子。
贾诩令目击到当时来的官吏长相之村民描绘其形,有二十多名村民共同回想叙述、互相补充,使得立刻就得出了一幅清晰的画像。贾诩看着画像,感觉有些眼熟,但却记不清楚了。画像被逐级呈给了朝堂上和河南各地的多位官吏,很快就有人认出了,这是长乐卫尉陈祎。
陈祎不久前曾被魏讽煽动在邺郡共同进行谋反,因其提前向世子曹丕告密,使得曹丕轻而易举地诛灭了所有逆党,因此不但免罪,还被赠金封爵。魏讽谋反时,鼓动了大量官吏、死士和效忠汉室的余党共同起事,却也败得体无完肤。现如今,陈祎独自一人,他手下之士兵有相当一部分也都是忠于曹操之人,并无多少可用人力,他为何会选择在有重兵把守的洛阳谋反呢?贾诩抓捕了陈祎,对其严加讯问,但陈祎却并不承认。
贾诩清楚,仅有村民的指证并无法给陈祎定罪,还需要找出更加强有力的证据才能为世子翻案。对陈祎在案发当日的行踪做了详细调查后,贾诩发现陈祎在日升时分来到了西市,在道具店购买了两套马戏杂耍所用的“鬼火球”,还在东市的杂货店买了飞爪、长麻绳和一根可伸缩的长柄大夹子。
“鬼火球”一般是街头艺人们用于表演杂技用的,外表和一个普通的皮球无异,但在一个口子上安装了引线,直通内核有序排列的灌输燃料,点燃之后,由于热力对内质材料的驱动作用,可使得火球朝一个方向自动运转约十分之一刻钟。听店老板讲述后,贾诩隐约察觉到了这种表演用具的作用,他醒悟过来:初次调查时,由于得知门口和沿途的守卫们都没有发现有人进入玉令房,便认定了窃贼是从大仙殿中翻墙后爬上屋顶盗取玉玺的。但他却没有将沿着围墙守卫的所有士兵全部集中起来询问有何其他情况,而这当中定有线索。
于是贾诩立马将当日守在玉令房门口、围墙以及周边共一百二十二名宿卫全部调来,与手下有经验的官吏分头一一盘问。大部分士兵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也有一二十人讲述了一些类似飞鸟犬吠之类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有一组四名士兵的描述引起了贾诩的重视,他们发现了火球!
刺杀案案发第二日,玉玺案当日午时,李强等四名士兵见一团火球突然从墙角滑了出来,朝前面巷道滚动不止,李强惊呼道:“这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鬼火吧!”
另一名士兵道:“走,跟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要不然万一失火了我们也有责任。”于是,四人追踪这火团不久,见不过是一个被烧烂了的杂耍用特制皮球罢了,于是返回继续守卫。而后便再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四人以为如此短暂的时间不可能出什么事,也就没有将此与玉玺案联系起来。
贾诩道:“没错。案犯正是利用他们离开岗位这短短数个弹指间的间隙,翻越了围墙,并潜入了玉令房的屋顶行窃。”
随行副官问道:“可是,除了此事之外,没有守卫士兵看到其他情况,案犯行窃后是怎么出来的呢?”
贾诩道:“根据先前的调查,当日肯定是没有出来的。其一,案犯足够狡猾,发现只有靠近墙角那一处的围墙不高且守卫薄弱,因此来之时才敢用调虎离山之计,但离开时故伎重演就起不到效果了。
“其二则是没有机会,其他地方不靠近角落,守卫众多,即使设法引开了部分守卫的注意力,也仍然会有人把守在原地。盗窃完准备出去之时,案犯必定观察了一会,发现无法逃离,因此就舍弃了从围墙出去的想法。但是你忘记了吗,第二天就是敬佛节,大仙殿对外开放,所有人都可以随意进出。案犯只需要在偷盗玉玺之后,从玉令房屋顶行至大仙殿内藏匿一日,待第二天里面人山人海之时,再混于人群中出来,根本不会引起注意。”
楼主 陈墨94  发布于 2020-10-22 23:27:55 +0800 CST  

楼主:陈墨94

字数:136761

发表时间:2020-10-12 18:18:35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3-07 08:58:4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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