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 往事

一直想写点东西,来回顾80年代发生的一些事情

在皖北的一个小村庄里面发生的一些琐碎事情

有日常老百姓的辛酸,有时代碾压的苦痛,也有一些所谓的灵异的不可解释的事情

所写、所述,全是真实的事情

但不一定是那一年发生的事情,而是稍有加工,把那几年(3~5年)发生的事情,浓缩到这一年来讲述,不存在一点点虚构,全是真实的事情,只是地名、人名都做了杜撰

那时候笔者也还小,有亲眼目睹、亲身经历,也有身边人的讲述。

有的写的细致,有的写的较粗枝大叶,所区别就在于亲历亲见,与道听途说的区别

但是绝对都是真实的

不分章、不分节,闲言碎语,随便写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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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我是岛国著名导演  发布于 2021-01-11 14:40:23 +0800 CST  

凤英跟二奎私奔了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在30多年前的农村,却没有迅速炸开,而是慢慢发酵,直到两三天后的大年初一……

冬冬没有被往年一样的鞭炮声吵醒,也没有被爸妈早早喊起床,而是被熏醒的。
楼主 我是岛国著名导演  发布于 2021-01-11 14:42:13 +0800 CST  
“俺妈……”没有回音
“俺爸……”
“冬孩醒啦?”一个苍老的声音回道
这是冬冬爷爷的声音,常年卧病在床。
冬冬没有勇气脱离温暖的被窝,但昨天晚上开始下的雪,也不知道今天下到什么程度了,是不是已经天地一片白茫茫的了
受不了雪天的诱惑,加上臭气熏人,4岁的冬冬摸起床头搭着的棉裤,鼓起勇气爬起来把两只脚伸了进去,被凉的直发抖。飞快的系好背带,赶紧的把棉袄穿上,也没注意棉扣都没扣对上就下床穿上棉鞋,跑到堂屋去开门

“尻你媽,你媽個屄……”,村西头的老拐子正在冬冬家隔壁骂得正欢,用屎舀子把一舀子一舀子的粪水泼向三毛家的木门上、院子里、草屋顶上……
院子里已经看不到一块干净的雪块,都是黄黄黑黑的大粪水
老拐子脚边有两个尿桶还没舀完,老拐子的两个儿子,三拐子(方言里拐子就是拐卖人口的坏人,也指人心思不好,鬼主意多,喜欢骗人的人)、四孩,不知道从那又挑来几桶屎尿,帮着他爸一起泼
边上老拐子他老婆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嘴里在说些什么,就是哭闹着,弄的一身雪水一身泥,边上冬冬妈跟着几个妇女一起试图把老拐子他老婆拉起来。
也不明白,小老太太那么瘦小,怎么就几个妇女都拉不起来
楼主 我是岛国著名导演  发布于 2021-01-11 14:43:57 +0800 CST  
冬冬开门看到自己家院子里雪厚厚的一层,喊了一声“俺妈”没有回应
雪地里还有几个脚印朝着院门,冬冬深一脚浅一脚的顺着脚印绕过自家大门,拐弯到外面的草堆边,几个小伙伴都在没雪的位置站着。冬冬的哥哥大春也在。
大超看到冬冬扣子扣岔了,嘲笑冬冬这么大了还扣不好扣子
“管你J* B毛事”大春拉過冬冬來,重新解開扣子幫冬冬扣好
“又癞尿(尿床)了吧”大超还是继续嘲笑着
“么有”冬冬脸上一热
“又癞尿了,哈哈哈哈……”一众小孩跟着大超一起哄笑起来
楼主 我是岛国著名导演  发布于 2021-01-11 14:50:14 +0800 CST  


正在扣绵扣子,冬冬小声的问大春“那边搞什么,这么臭”
“可臭該?(意為臭嗎?),是你自個癩尿臭吧”大超搶著大春繼續嘲笑冬冬
大春把冬冬拉到身後,看著大春“你媽比的,想幹架?”大兩歲的大春雖然平時也總是欺负弟弟,但是别人欺负的时候总是挺身维护弟弟。
大超有十一二岁了,这时候把两只长满冻疮的手从棉袄袖子里掏出来,上前在大春的肩膀上狠狠的推了一把
“就你,我打你弟兄两个”

“小比孩子,一天到晚惹事”大老帥今年應該有80了吧,一隻眼黑一隻眼白,白眼珠的眼角,有一片狰狞的伤疤,直到耳后,耳朵也有点残缺不全。
勾着腰、背着手,披个军 绿色大衣,走过大超身边,伸脚在大超屁 股上踢了一脚。
大老帅是大超他们家族的长辈,辈分长,年龄大,虽出了五服,半个村子的小孩都怕他,特别是被他那白眼珠子死盯着的时候
他这一脚就把大超给踢蔫了,赶紧朝草堆里面躲躲,嬉皮笑脸的说“俺老太(比爷爷还长一辈的人),你咯过饭啦?!”(咯,方言吃的意思)
楼主 我是岛国著名导演  发布于 2021-01-11 14:51:27 +0800 CST  
大老帅也不理他,径直朝人群里走去。
众人看到大老帅来了,知道肯定是书记安排人去请的
“大过年的,这演的哪一出啊?”
众人听到大老帅的声音,不自觉的都让开了一条道出来,把大老帅让了进去。
这时候才看清楚,老拐子老婆坐在雪地烂泥里,棉裤棉袄上全是泥水,脸上也跟个花猫似的,披头散发。收了声不再胡骂哭闹,对着大老帅喊道“大老帅,你可要跟俺们做主啊……”
“起来讲,稀泥胡烂的象什么话”
“俺不起来,今个这不要比脸的一家不给个说法,俺就死在他家门口。不能活了啊,欺负人啊,一家都不要脸……”说着,老拐子老婆继续哭闹,撕心裂肺……
“就会哭,搁这哭管鸡巴用。大老帅你说句公道话,他家不要脸的二奎把俺家凤英拐跑好几天了,干出这丢人现眼的事,大老帅你说句公道话”
老拐子一手拄着屎舀子,一手叉着腰,敞开着怀,爬满皱纹的脸上,愤怒野蛮生长
“哪个讲的?人家讲‘拿贼拿赃、捉奸捉双’,哪个讲的你家凤英是跟他家二奎跑了?没凭没据的,你搁这胡吊扯,不怕你家凤英以后没人要了?”
“……”老拐子突然之间不知道怎么讲了
“让他家二奎出来讲,不在家就是拐跑了凤英”老拐子他老婆倒是脑筋好使
“你把人都堵到屋里,泼一屋子屎,人还怎么出来”
大老帅一句话,老两口不说话了,倒是他家两个小儿子跳脱起来,直喊让二奎出来,要打死他
“二奎不搁家,你们打谁?二奎搁家,泼的屎尿你弟兄两个能舔回去?看把你两哄(hong第四声,类似普通话横,霸道的意思)”大老帅一声吼,有种力敌千钧的气势,把两个20上下的大老爷们给镇住了。
他们俩的脑子也才转过弯来——二奎在家,他们俩的好妹妹失踪就跟二奎没有任何关系,你这大过年的泼人家一院子的屎尿,算怎么回事?
“大老帅,你是长辈,怎么胳膊肘子往外拐”老拐子他老婆两只手高高扬起,轻轻落下,似乎又要继续她的表演
楼主 我是岛国著名导演  发布于 2021-01-11 14:52:56 +0800 CST  
冬冬,看到他爸挤出人群往这边来了,拿手捅了一下哥哥,两个人赶紧转身回家。沿着刚才来的雪窝子踩回去,棉鞋还是进了雪。
刚进门,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西屋传来“可是大春、冬冬?”
“俺爹(当地称呼爷爷为爹),你起来啦”大春回应着掀起西屋的布帘,冬冬去东屋大床上继续捂着去了
大春刚上一年级,也算是能识文断字了,家里三间土屋子,爸妈带着大春、冬冬住东屋,一个老头年龄刚上60,就肺痨病歪歪的好多年了,单独住在西屋。

村里只有几家是砖瓦新房,大老帅算一个,好像他是部队转业的,这两年政策好了,给落实的待遇,补了几千块,民兵武装部的关系给批了条子,盖起了前后两进大瓦房,再也不用儿孙挤一起了。
再一个就是书记家,老书记不干了他接着干,当官了有面子,在公社赊了点红砖,家里几个孩子一起上,也盖起来一排6间平房的两排,老大老二老三结婚已经搬进去了。
说是过两年还要盖第二层,到时候接上去,剩下三个孩子结婚用。
书记自己则还是住在村最后面的土房子里,老房子占地大,盖成了四合院的样式,三间正房的两边,各起了一排稍矮一点的两间偏房。西边两间偏房,一间厨房,一间存放粮食;东边偏房,打扫了给三个儿子住;自己老两口带着彩凤住正房,西边给小女儿彩凤,自己夫妻住东间。
老书记家最阔气,直接盖了两层楼房,谁都知道怎么回事,谁都不说,也都服气。
但自打家里楼房盖好之后,经常跟大老帅唠嗑,说是楼房不暖和,没有土房子暖和,早知道就不扒了老房子,应该另起一个宅基盖楼的。
大老帅也附和着说自己的枪伤冬天也不舒服了,以前住土房子就没有过。

挖地近大半米,三层台阶下去,半米厚参合着稻草的夯实土墙,芦苇和稀泥铺上一层厚厚的麦秸做顶,村里统一制式草屋,住着冬暖夏凉。外面看灰黑的草屋顶,加上不到两米的土坷砬墙面,也许是审美厌倦了,大家都在谋划着翻盖红砖大瓦房。要不是公社(后改“乡”、现在叫“镇”)窑场产量不足,只能紧着干部们盖,估计大家全盖了,哪怕借债也在所不惜。
楼主 我是岛国著名导演  发布于 2021-01-11 14:54:25 +0800 CST  
冬冬爸爸回到家,在热水盆里倒了些昨晚烧的存在热水瓶里的热水,到水缸边加了点凉水,拿回堂屋喊冬冬洗脸。
因为冬冬动作有点慢不肯下床,被他爸在屁股上来了一下,而后哭声震天惊动了西屋的老爷子
“你又打孩子干么?”喊完跟着就是连续的咳嗽
大春赶紧跑到堂屋拿碗给他爹倒水。
大春他爸看到大春从西屋出来,吼道
“去把你妈叫回来烧饭”
大春只好放下刚拿起的饭碗,跑到大门外,估计也没走多远就听到他大喊“俺妈,回来烧饭~”
不一会,大春欢蹦着出现在院门口,身后跟着一个30左右的妇女,系着围裙。
似乎是听到了冬冬的哭声,才进院门,就加快脚步,踏着碎玉“咯呲、咯呲”的走到堂屋门口。进门前,顺势用手里的擀面杖把草屋檐上挂着的冰凌打落在地
“冬孩怎么哭了?”,一进门边问冬冬爸,见冬冬爸似乎在生气不说话,转而把冬冬搂在怀里,带到脸盆边上边给冬冬洗脸边说。
“冬孩不哭,是不是饿了,妈妈给你做馒头吃,别哭了,再哭就成猫猴子(意为很丑的妖怪)了。大春,来洗脸”
大春过来,站着不动,把手伸进脸盆里面烫着,任由妈妈在脸上拿毛巾抹了几把,伸手交给妈妈擦干。
西屋老爷子的咳嗽这时候停了下来,狠狠的咳了一声,然后一口痰吐到出来。接着声音传出来
“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打孩子,冬孩还小,你打他干么?”
“叔(四代单传,小时候身体弱,算命的说不能喊爸,要喊叔才能养大),你么管,谁让他不起床的”
大春很乖巧的拿起家堂(中堂条桌)上一个贝壳,打开用手指勾起一坨出来膏状透明油脂,抹在手心搓匀,先给冬冬擦脸
“冬冬乖,抹呙呙(wai)蜜,不春手(冻疮)”

两个孩子洗好,两口子也洗把脸,把残水倒掉。冬冬妈重新打来新水,试了试水温,端到西屋,放到床头边的椅子上
“公爹(类似今天的‘公公’),你也洗把脸,我去做饭”说着扶起老爷子坐正,后背垫了一个枕头,把挂在墙上的一条已经看不出原来什么颜色的毛巾扔进盆里,转身揭开帘子出去。
老爷子,颤巍巍捡起毛巾,拧了拧,在脸上擦洗着
冬冬爸,两手拢在袖子里,靠在大门门槛处,看着两个孩子在门口玩,时不时传来训斥孩子的声音
“凌锥(屋檐处的冰凌)不能吃……嫑站在凌锥底下……棉鞋弄湿了打死你……”
“冬孩,到锅屋(厨房)来,这里暖和。他爸,你带大春趁冻把雪扫出去,一会稀泥胡烂的怎么走?”冬冬妈从厨房伸出头喊道,两手沾满面粉
楼主 我是岛国著名导演  发布于 2021-01-11 14:55:50 +0800 CST  
大老帅回到家,吃了半截的饭碗还在灶台边摆着,掀开锅盖,热气腾腾,拿了个白面馒头,盛了大半碗白米稀粥,到院子里的盐坛子(腌菜的坛子)里,扯了一根陈年大蒜,就着小方桌慢慢的吃着。
大老帅没有跟儿孙一起住新盖的大瓦房,而是用剩下的砖头,在老宅基地上起了两大间砖墙,用土房子的办法封了顶。老两口住在这里宽敞自在。

进门左手就是灶台、菜桌(类似下橱柜,用来切菜放碗)以及胡乱的堆了一堆柴禾,烧的是麦秸。
正对大门,摆了一个老式的八仙桌,八仙桌后面的中堂上常年烟火缭绕,北墙上贴着 、朱老总半身照巨幅画,还有十大元帅骑白马的大画,把整个北墙占满了。大老帅不求神不拜佛,领导人的画像都挂了几十年了。
右手边的大床上,大老帅的老婆斜靠着床头,做着不知什么针线活。床头挂着一个边框都掉了色的玻璃相框,里面有一个穿军装的中年人,肩膀上有星有杠,胸前挂满了这样那样的牌牌,长的跟大老帅有几分相像
“吃完饭把猪喂了”
“你等我吃完饭”
“书记叫你去弄么?一清早的,饭都吃不稳”
“二奎把凤英拐跑了”
“哎呦,造孽啊,可真滴该!?”
“不像假滴”
“你管这闲事干么哦,年轻人的事情,唉,都是一个生产队的,这怎么了(liao,意为‘了结’)”
“也还不一定乜”
“那你讲?”
“看着假不了,二奎不搁家,他老子讲过年前去河南(此处为淮河以南)他姑爹家去了”
“叫人找回来就是了,那还吵吵什么”
“他家三毛去找去了”
“回来了就说清楚了。凤英嘞?”
“也说不清楚二奎什么时间去河南的,反正凤英从过年前两天就迷见(不见)了,她家找了两天,说有人看见跟二奎两个在西边大马路上拦了个车跑了”
“往南往北?谁讲的?哪个看见的?”
“讲不出来谁看见的”
“那就是胡扯”
“凤英长得好看,二奎长的不孬,十里八寨两个人倒是最般配”
“可能那样讲(不能那样讲)?一个生产队的,丢不丢人”
“新社会了,讲清楚了,也没什么,都出了五服了”
“那也不管,都一个姓的”
“一个姓的怎么了,你也是有文化的,你讲哪个规定一个姓的不能结婚的”
“就你见过世面。我想起来嘞,去年收稻天我还看见他俩在东沟坝那坐着叽叽咕咕的半天,不会是真的两个人跑了吧,造孽啊”
“三毛个半大小子,也不借个脚踏车(自行车),就地跑(步行)去,到黑(读he,第三声)也到不了。凤英都丢了好几天了,能找的亲家(亲戚)都找过了,都没有。哪有这么好的事,两个人一起在过年前迷见了”
“真跑啦?那不得翻天啦”
“老拐带着他两小儿子,往他家泼屎尿,哎呦,等我咯完饭,都吃不下去了”
大老帅老婆继续做针线活,大老帅皱着眉,看着手上的馒头、蒜头发了一会呆,再狠狠的一口咬了上去,好像有仇一样
楼主 我是岛国著名导演  发布于 2021-01-11 14:57:14 +0800 CST  
建国、建军两兄弟打闹着回到家,一头一脸全是雪。
建国结婚两三年了,已经生了一双儿女,现如今老婆肚子里又要大起来了。
建国平时爱穿一身串联时候的确良的黄(军绿色)军装,大冬天就穿在棉衣外面,学大老帅的样子披着一个军大衣。不知道从哪找来的路子,去100公里外的珠城二马路进货,捣腾些布匹回来,拉着架子车到集上摆摊卖。
那时候,成品衣服基本看不见,人们穿衣服都是自己扯二尺布料,或自己做或找裁缝做。布匹的颜色也很单调,以藏青色、黑色、军绿、大红、白色为主;材质也棉布为主,的确良(涤纶)算是高档货,一般人买不起,进的少一些,颜色也丰富一些。
当时,为了买一件的确良衣服,大家都是节衣缩食地攒钱。因为在大家看来,穿上的确良,自己就是一个城里人,特别时尚。于是人们盲目的跟风,导致这个面料的衣服在市面上迅速火爆了起来。
村里少有几个人有这种衣服,而且都是单衣,冬衣以黑色、藏青色棉布为主。
建国觉得棉衣棉裤不好看,外面罩以军装,因为,军装都是的确良的面料,穿在外面特别挡风。
建军15了,还在读5年级,考了2年初中都没考上,今年夏天再考不上,也不想再念了。
跟着建国回到家,也不洗脸就去拿碗筷
建军家现在是四代同堂了,胖爹据说有70了,瘦奶比他小两岁(八十多新长一口牙齿,一直活到2006年,近百才去世,果然是人瘦长寿),就建军爸一个独子,现在建国老婆的肚子争气,就等再生个带把的,就有乃父之风,为他们这一宗门开枝散叶了。
胖爹有个堂弟,跟他瞎眼老娘一起住在隔壁,终身未婚,还是个天然秃子,头上铮明瓦亮的。大名都没人记得了,年轻的时候被人叫“小亮”,现在年纪大了,都叫他“老亮”了。

胖爹、老亮、建军爸围坐在八仙桌四周,嗑着瓜子,听建军、建国两个边吃边说刚才发生的事。因为他们家族在本村没出五服的一门就他们这一家了,帮衬着老亮跟他瞎眼的老娘过生活。村子里发生什么事情,一般很少去看热闹,或许跟传说他们家曾经是地主有些关系。其实他们家之前只是富农,花了大代价运作,逃过抄家灭门那一劫后这几十年一直都很低调。

建军边吃边说
“你可知道唉,一院子都是屎,可臭死了”
“因为什么?”建国老婆大着肚子问
“老拐子讲二奎把他家的凤英拐跑了”建国就着一个萝卜干咬一口馍馍
“哎呦,可真滴该?”建国妈挽着袖子从猪食里面抽出来,抬头问
“保准假不了,俺们早就知道二奎跟凤英两个搞对象了”建军喝一口白芋(bei yi,方言发音)稀饭抢着说
(注:红薯清水煮透,开水状态下,面粉加水搅成稀糊状,倒进锅里,边倒边搅,烧开起泡,稍微闷两分钟就好,锅底会有面疙瘩,红薯稀粥)
“就你能,乱讲把你嘴撕烂”瘦奶睁开昏黄的眼睛,抽出拢在袖子里的手,拿起靠在身边的拐杖,捅在建军后背上。
胖爹赶紧补上一句“在外面嫑乱讲,家里讲讲没事”
“俺们都知道,就瞒着大人。过年前,广播里讲广东搞什么改革开放,他们俩还说要去找活做就不回来了”建国补充到
“广东在哪?远不远?”瘦奶奶问
“西马路拉碳的车可能到?”建军问
“你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识文断字了还什么都不知道,广东在南边,离这里有几千里路远”建军爸骂道,建军爸是村办小学的老师,识得几个字,教语文。
其实,他们那个年代读书也没学到东西,赶上了时代大潮,正是上学的年纪遇到了三反五反,成年了又到处都一天到晚就文斗武斗的搞串联,能在家安安稳稳的就算好了,毕竟家里成分不好,要不是一直与人为善加上低调,那几年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识得几个字,也还是他们家一直都是书香门第,胖爹有文化带着教的
“人生地不熟的,那么远,又没地,吃什么”瘦奶奶,叹口气
“奶,去了不种地的”建国说
“不种地等着饿死啊,你小时候,你妈饿的皮包骨头给你喂奶,能长大都得谢谢老天爷”
“妈,你还讲这些干么?责任田分了,日子都好了,有手还能饿死?”建国妈拎着木桶回来,已经把猪食倒在黄盆里了(农村喂猪,都有一个粗厚大陶盆固定喂猪,本地人俗称黄盆,也有用石头凿个槽的)
“几千里路,坐汽车到不了吧,爸,要怎么去?”建军问
“坐火车吧,也要几天几夜才能到吧”
“去哪坐火车?”
“屁大一点,问这干么?”
“瞎问”
“老老实实考上初中,就是烧高香中秀才了,好好念书。他们跑广东去了?”
“爸,二奎他俩肯定不会跑那么远的,地跑,什么都没拿,怎么跑那么远”建国说
“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建军爸眼一瞪
“建国,老拐子一家难缠,你可别瞎参伙”瘦奶不无担心的说
“俺没参伙,就听讲的。书记都管不住,要不是大老帅来了,今个好戏还要唱会”
“大老帅怎么讲的?”建军爸问
“三毛爸说二奎在他姑爹家,让三毛去找回来。大老帅不让他们搁那闹了,说是三天二奎回来没事,过了三天不是二奎拐的也是二奎拐的”
“一个庄子的,讲出去都丑气(丢人),还闹,真不怕丑”瘦奶奶接口道
“嗯,大老帅让他们回去了,大奎跟他爸搁那扫地,臭死了,没法蹲人了”
“你们是不知道二奎他们躲哪了?”突然胖爹问建国、建军
建国一脸无辜,建军挤挤笑眼说“俺们怎么知道,要知道,早说了”
“你们不知道最好,他们那一家子不好惹,都是难缠鬼;那一门人也多,弟兄们多,别惹事。书记、大老帅都是他们一门的,胳膊肘子怎么可能往外拐”胖爹说
“今个要不是大老帅,他们肯定不gang(第四声)家,没护短”建国说
“光长个不长心。老拐没凭没据泼人家一屋子屎,他家凤英真跟二奎跑了,可能闹该(怎么能闹)?找不到就算了,找到了,这么闹,往后怎么出嫁。大老帅这么弄就对了,这事丑气,只能巧巧的弄,叫的越响越丑气”建军爸如是说
楼主 我是岛国著名导演  发布于 2021-01-11 14:59:50 +0800 CST  
天刚黑,大队会计从队部回到家,他老婆正在烧锅(做饭),听见大女儿甜甜、响亮的叫了一声“爸爸”,心里觉得暖暖的。
分责任田那年,生产队因为自己识文断字,大家投票选了自己做村会计,吃上了国家饭,虽然一个月就8块钱,但怎么说也比普通人好了很多了,还有书记照顾找有这这那那的往家顺,日子过的蛮好。大哥传公由大老帅介绍,去了公社的变电站上班,也算有了铁饭碗,不知道有多少人红眼。愁的就是老三,刚二十出头,不正干,是个有手好闲的孩子王。老四都十六了,五年级结束后考了两年初中没考上,就在家帮手干活了。
老婆是隔壁村的,远近知名的大美女,自由恋爱,把地分在了这里,分完责任田就办了婚礼,分了家,单门独户的过了。
一对儿女,女儿五岁了水灵可爱,儿子不到两周多大眼机灵,都长的粉嘟嘟的,不管多忙,看到这一双儿女,再累都觉得开心
“大年下(土话读xie第四声),天不亮就跑大队(今天称村部)去干么?一天不见影”
“有事,有事……”
“能有嘛事?你家老三老四来找你两回”
“俺知道”
“你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
“怎么老四说跑到大队,你也不搁那?”
“跟传公到变电所去了”
“你不说是去大队了吗?”
“传公说变电所临时有事,雪大,怕自个不照(意为行),叫我一起去的”
“你两倒好,老大老二跑的远远的,老三老四在家吵翻天了,跟俺爸一起去二奎家泼屎”
“嗯,嗯……公社发了些粮票,书记让我分分,你收着”
“这么多?你没搁他们分哩?”
“分了,书记拿过了,这些是书记要我拿的,其他干部每个5斤,人家问,你就说我也分了5斤,莫乱讲”
“你当我傻子啊,过完年去集上卖。你说,矿上那些工人粮票不够吃,俺们生产队现在又不缺粮食吃,干嘛公社老发粮票?”
“你真当他们不够吃才买?端着铁饭碗能饿着?老娘(读nia,第二声)们懂个屁。莫管莫问,叫你拿着就拿着”
“识几个破字,看把你骚的。帮我递把火,坐那把鞋烤烤”说着把大白菜盛了出来,装了一大碗;舀了一勺子水把锅抄一遍,有填上几碗水,放上馏巴子(土话读liu第四声,有的地方叫帘子,竹制,做成比锅小一点点,放在锅上放饭菜蒸热,蒸菜的架子),放了一盘鱼,几个死面馍馍,盖上盖子。
刚擦擦手去抱儿子,门外咯呲咯呲的声响传来,一抬头,喊了一声“俺爸”
“传社呐?”老拐子站在锅屋门口,背着手,披着个军大衣
“搁屋里烤鞋来”
“俺爸,可吃过来?”传社正把棉鞋拢在灶洞门口,把浸湿的冒着热气的脚也伸了过去。
“吃过喽(土话读第四声),传公可回来?”老拐子一张老脸拉的很长
“回来了,回来了,我去叫”说着,赶紧抓把麦秸,在脚上擦了擦,又抓了一把,塞进棉鞋里,穿好,站起来就走
老拐子看儿媳忙活,两个孙儿怯生生的看着自己,一扭头,去堂屋坐着去了
楼主 我是岛国著名导演  发布于 2021-01-11 15:02:08 +0800 CST  
半根烟功夫,传社把传公叫来了,见老头寒着脸,传公掏出春秋烟,拿出一根来递了过去。
老头看了一眼包装盒,并没有接,而是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扎长的烟头,在烟袋里面捅了一会,拿出来,用黑长黑长的指甲在烟斗上按了按,就着煤油灯点着
“嫑有了铁饭碗就骚的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烟我又不抽,来干部了给他们发的”传公悻悻的收回烟,乘着昏黄的灯光,去找电灯拉线
“嫑拉灯了,电费贵”
“这又要不了几个钱”话虽这么说,寻找拉线的手却收了回来

一阵沉默后,传社没话找话的问传公“俺哥,吃过了吗”
“没有,这不刚到家嘛”
“你们现在是公家的人,不帮着去要人,不怪你们。这都找了两天了也没找到,你们说说接下来怎么弄”老拐子给两个儿子出了题目
传公、传社还没说话,堂屋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大踏步走进来,在山墙边找到一根细细的绳子,一拉,堂屋中央的灯亮了起来,照的整个堂屋如同白昼。
“传社,你这多少瓦的?这么亮?俺屋里的怎么跟煤油灯样?”
“这是25瓦的,你那是5瓦的,俺里面屋也是5瓦的,堂屋大些”
“老三你来干么?你妈嘞?”老拐子发话,来的正是上午帮着挑粪水的三拐子,老拐子的三儿子
“俺妈又去做礼拜去了”
“大晚上的,还是年下,怎么还做礼拜?这么大雪”老拐子不满的说
“俺妈讲上帝不过俺们的年,礼拜每天都要做,过年都错了一天了,今个要补上”
“没听说做礼拜要晚上的,也不知道做什么礼拜,家里还有事”老拐子继续表达不满
“俺妈讲她信的神是全能的,今个去求求,没准过两天凤英就回来了”
“尽讲鬼话”转过脸来,对传公说“你是老大,你来拿主意,明天要不要再去找二奎家要人”
“要,不把凤英交出来,明天还泼他家”三拐子迫不及待的叫了起来
“你闭嘴,这有你讲话的地?”又对着传公说“要不是大老帅今个来,真不好收场,又没有证据俺家凤英就是跟二奎跑的”
“怎么没有?我亲眼看见凤英偷偷跑出去找二奎好几回”三拐子又咕哝起来
“那你怎么不早讲,事后诸葛亮,管鸡巴用。滚回家把牛拉进屋喂上”老拐子生气了吼三拐子
“拉进屋了”三拐子低下头,头顶巴掌大的白毛,在灯光下异常鲜艳,头皮都胀红了
“喂上了么?”
“没”
“还不滚”老拐子吼道
传社拉起三拐子,小声说着什么,推着他送出院门,回来就听他大哥在跟老爷子说话
“找了两天没找着,昨晚吃饭我就讲,没有证据就跟二奎跑了,嚼舌根子的不能当真”
“泼他还泼错了?等着大着肚子回来?”老拐子狠狠的说
“俺们也不是那个意思,你们去闹闹也对,八九不离十是跟二奎一起藏起来,没跑远,就是没证据,闹闹也让他们知道,藏起来没用,迟早得出来”
“迟早迟早,年前都跟矿上的黄家换了帖子,这人跑了,怎么弄?”
“黄家那丫头才17,你把凤英嫁过去,他家就能把丫头送来呀?不得等两年”传社问
“凤英不也才刚过了17吗?说好了,过了年,两家一起办,礼都不要了,这边送过去,那边送过来,两边一起办酒”老拐子说
“两边见过么?”传公问
“你们都忙,不搁家。小年来的,兄妹俩一起来的,吃了饭走的”
“那就是凤英知道了?”
“这事瞒不住,小年就跟她讲了,那边小伙子也是铁饭碗,下井子。就是那边闺女好像不大高兴”
“那就是人家不乐意嘛”传公说
“婚姻大事,哪能小孩子做主?你们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媒正娶的?”老拐子一辈子没读过书,但这句话说的倒是有板有眼。只是老拐子似乎忘了,传社是自由恋爱,然后央自己老爸找媒婆去隔壁村说亲,走了个“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过场而已

两个儿子也不说话了,其实打心底,他们都很疼爱这个妹子,早就风闻妹子跟二奎在谈,因为溺爱,一直也就随着她的性子,想着小孩子闹着玩的,大了懂事了就好了。
不成想,这两三年玩下来,玩到大小伙子大姑娘了,两个人更加情投意合了
肯定是小年的时候突然知道自己要给自己的三哥换亲,不愿意了,跑去找到二奎,两个人藏了起来。
想来想去,都怪这两年分责任田,为了让大家知道国家政策,家家户户门口都有一个小喇叭,每天准时播新闻,宣传什么婚姻自由,把妹妹的心给播野了。
这马驹,没有了缰绳,很难收的住

老拐子见两个儿子不说话,把抽了一半的烟袋,在八仙桌下面的痰盂边沿磕一下,换上新的烟叶,拿起火柴点着。估计是刚才气头上,用煤油灯点的烟袋味道不对,现在心气顺了,还是得言归正传,好好点个烟。

“明个,我还去”老拐子说
“俺爸,明个还去?大老帅不是说让去找了嘛,你还去干么”传社有点疑惑
“去也行,嫑泼粪了,就像大老帅讲的,又么证据,大吵大闹不合适,骂两句,让他家把二奎找回来就行”传公见他老爸不讲话,考虑了一下说道
“反正人都丢了,你放心,不泼粪了,我就搬个椅子坐他家大门口,什么时候交人什么时候走”老拐子接着说“你们都清楚,凤英是跟二奎藏起来了是不?”
“这哪知道,都只瞎猜的”传社接口
“都是你们两个哥哥给惯的,这两年你们单门独户自己过了,更没人管得住她了”老拐子生气的说着,咳嗽了几下,把两个儿子说的哑口无言。
老拐子没有冤枉他们俩,早先还是生产队的时候,家家户户人人都吃不饱饭,传公传社两个人上学有口饱饭吃,就偷偷的藏馍馍在怀里带回来给凤英吃。凤英上小学了,也是哥俩护着她,没有人敢欺负她。
这几年,分了责任田了,虽然两个人都成家立业单门独户过生活了,凤英在两个哥哥家吃饭的时间,比在家还多。刚好这几年两个哥哥家都有生儿育女,而且一个在变电所上班,一个在大队(就是后来的行政村)当会计,不经常在家,凤英时常来帮忙看看孩子哄哄娃,也算是帮了两个嫂子大忙了,不耽误两个嫂子日常下地干活。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闷后,老拐子起身
“你们忙你们的,这丢人的事我老头子扛就成了,你们莫参合。”走到门口,停了停,转身对着跟出来的两个儿子,继续说道“你们两个也留点心,背地里打听一下他们藏哪里了,找到人就成,俺也不想把事情闹大,都丑气”
“知道了”“嗯”传公传社两个忙不迭的回话。
听这口气,老爷子肯定也认定了凤英是跟二奎一起藏起来了。
其实,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传公传社也是这么想的

老爹走后,兄弟俩回到堂屋,传公拿洋火点着煤油灯,把电灯拉灭
“年前接到通知,电费涨一毛钱,一块五了”
“怎么又涨价,拉电线的时候不讲1块钱一度不涨价的嘛”传社虽不缺这几度电钱,但也免不了唠叨几句
“负荷不够,电压不稳,矿上用电大,涨价压缩一下公社用电量”传公解释道“明个把你这个换成5瓦的,嫑给人讲闲话”
传社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口出现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小光喊你爸吃饭?”
“二叔,俺妈叫我过来问俺爸还吃不吃了?不吃了就刷锅了”
“俺哥,你回去吃饭吧,吃了半拉子”
“好,我回去了。这事不是啥子光彩事,得空劝劝俺爸,该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大过年的,跑不远……后个带小光跟他妈去他姥姥家上坟,明个你还跟我去变电所,这几天都搁那吧”
“明个我们也去上坟,天黑(读he,第三声)回来,后个我替你去变电所”
“大队没事你就去变电所,反正别搁家就行”
楼主 我是岛国著名导演  发布于 2021-01-11 15:07:48 +0800 CST  
老亮回到家,屋里黑灯瞎火,去锅台边摸到火柴,摇了摇,没有声音
“洋火咛?”
“锅台上”一个苍老的声音回他
“空了”
“墙洞上有新洋火”

老亮借着外面的雪白,在门后黑乎乎的一片区域摸了模,拿到个什么东西,撕开抽出一个摇了一下“哗啦啦”的响声起来
“呲啦”一声,屋里亮了起来
老亮在锅台边把一个宝莲灯样式的煤油灯的烟罩拿起,迅速将即将燃尽的火柴戳到灯头上,然后盖上烟罩

这是两间土屋,正对门的这间,正中间放着一个破旧八仙桌(其实就是个边长1.2米左右的方桌,区别就在于做工),一个中堂,后墙悬挂着一个大幅的观世音,左手玉颈瓶,有手一个柳条,灶台就在门后,看来是没有单独盖厨房。
侧房靠南北墙各摆着一个大床,北侧的大床,是老式那种雕花木床,颜色已经发黑,还挂着灰黄的蚊帐,他老娘衣未解带,和衣而卧,斜靠在床头,一双只有白眼珠的眼睛似乎能看到老亮一样,瞅着老亮的方向

老亮掀开锅盖,锅里面一尾焦黑的一扎大的鱼,横躺在馏巴子中的一个黑色陶盘子里,边上横七竖八的几个死面烙(luo第三声)馍。伸手用手背试了试烙馍的温度,操起一个放在鱼盘子上,端起油灯拿到大桌子旁,坐在长条板凳上,脱下麻窝子(麻绳编制的鞋,厚重耐穿)磕了一下鞋上的雪、泥,就着大桌子吃了起来
“鱼熟了么?”瞎眼的老娘问道
“都瓯(ou,土话读第三声,瓦罐,这里指烧焦了。当地瓦罐烹煮食物,容易烧焦,土话称瓯了)了”老亮回道
“唉,不中用了,这眼越来越不中用了,一点都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就等我回来做饭嘛,急什么”
“广播哑了好一阵子了,天肯定黑了,喊你又不在”
“在银灯家”
“就手做点吃的,就是看不见了,拿不准轻重了”
“老拐子的闺女跟二奎跑了”
“前些年还能分清天黑白天,怎么今年就啥也看不见了” 娘俩话题都不一样了
“老拐子带着两个小儿子,把二奎家泼的都是屎”
“热乎么?你热热再吃”
“二奎,二奎记得不?”老亮似乎也觉得老娘跟他不是一个话题了,故意拉回来的问道
“吃鱼少讲话,别卡住了”,老亮他娘顿了顿接着说“怎么不记得,二奎是个好孩子,以前抓的蛇、麻鹙(麻雀)、老和尚(灰喜鹊)都拿过来给俺”
“以后别吃那些死狗死猫的了”
“你懂什么,俺是在超度它们,替他们挡灾”
“挡灾挡灾,眼都瞎了还挡灾”
“眼瞎了,心里可亮堂着呢”
“唉,今个说是二奎把老拐子家凤英拐跑了,好几天了”
“这是老拐子的报应啊,唉,报在孩子身上了。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到了,报应就来了”
“还真是老拐子告的密呀”
“莫乱讲,会降厄运的”
“讲讲又没事,我讲嘞怎么大老帅落实政策了, 就拉老拐子家老大老二吃公家饭,大队书记都不是他家路子。要讲啊,死的真惨一家子,真不是人干的,一家老小十几口子绑起来放火上烧。俺们那时候才十几岁,就知道在后面看热闹”
“可不是?枪也交了,人也交了,钱也交了,又没做伤天害理的坏事,唉,好人不好报呀”
“他们以为肯定藏的还有钱吧,脱光了放火上烧,大老帅他们真能干得出来”
“那哪是大老帅他们干啊,是上面来人干的。乡里乡亲的,大老帅是知道他们家的,没干过坏事,还杀过日本鬼子,是上面派人来的,说他们是土匪,大老帅还给他们打埋伏(意为掩护),保了一条血脉没绝户”
“你说的是潘家园那个潘家老大?矿上供销社门口开农机店的那个?”
“姓潘没错,干什么的俺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不出门,知道什么呀”
“人家现在发达了,开农机店嘞”
“大老帅那时候退伍不当兵了,回来当个民兵队长,赶上那趟子事,又得罪人了又派去打美国鬼子,带着伤下来了,差点死到那里了。大老帅还是个好人的,手里不硬,拧不过人家,能保住一个就算是行了大善了”
“那他还帮着老拐子?明明跟老拐子是一伙的”
“你哪知道呷?老拐子家成分也不好,想立功,自己不就没事了嘛,说是跑到地委告密。上面来了一个军,把俺们庄子围了,要不是大老帅听到消息,让他家把刚出生的小孙子送出去,就真绝户了”
“哪有一个军,也就一两百人,俺们去看了,算起来顶多也就一个连,那么大阵仗,就为了抓他们家,公社民兵就够了,哪用那么多人”
“说是要大老帅带人抓了送到他们那的,大老帅说该交的都交了,地也交了,就是老百姓了,不想抓,这不就得罪人了。后来呀,老拐子想咬他家那个孙子,又被大老帅给挡住了,这不就被派去打仗了”
“造孽,大奶奶火烧身上硬是没吱声,问俺们,俺们也讲什么都不知道,人要讲良心”
“可不,这十里八里的哪个不知道他们家是好人”
“好人不好报”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离地三尺有神明,老天爷都在看着呐”
“现在不给讲迷信啦”
“你们现都不信,菩萨听到可不高兴。菩萨娘娘莫生气,小孩子不懂事”
“还小孩子……”嘴里不知道咕哝着什么,把吃剩的半块烙馍扔回盘子里,端着盘子放回锅里。
桌子上遗下一小堆鱼骨……

端着挪到靠南墙的木床上,掀开灰黄的被褥,整理一下纷乱的厚厚的麦秸,平整后再铺上床单,褪了麻窝子、棉裤,颤抖着把两腿强行塞进被子,靠在床头,气沉丹田,扭头隔着玻璃罩,把风从玻璃罩顶端的空处吹入,煤油灯在一阵狂抖之后瞬间熄灭。
“兆勤呀,这话可不能出去乱讲,一阵风一阵风的,谁知道这风能吹多久,要再回去,会死人的,佛主都保佑不了”
兆勤是老亮的原名,按辈分中间一个兆字,克勤克俭,弟弟叫兆俭,大饥荒那年,跟他老子一起饿死了,单留下娘俩相依为命。
“俺又不是傻子,啥话当讲,啥话不当讲,俺知道”
“袄子脱了睡,会冻着”
“被窝热了就脱,俺妈,你讲老拐子那么干,潘家以后不报仇?”
“那哪知道,潘家不报仇,老天会报,你管那么多干么”
“等老天爷报?你看人家两个儿子都吃公家饭了,老天爷瞎眼了”
“老天爷降罪啊,降罪啊,莫乱讲,老天爷都看着呐”
“唉,俺妈,你就迷信……”
“你不懂的,你不懂的”

老亮听着老娘的唠叨,心里却想,潘家这刚变天就能在供销社门口开农机店,钱哪来了?嗯,肯定是钱没交完,带出去的。这两年,庄上人有点困难的去找潘家,多多少少十块八块的都肯借,自己侄子建国做生意的钱也不知道从哪来的,是不是也是从潘家借的?进货得一两百块,可不是小数目,这都能借?要不自己也做个生意?去潘家借钱,会不会给?
想着,想着,在老娘的唠叨声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楼主 我是岛国著名导演  发布于 2021-01-11 15:13:15 +0800 CST  

连续几天,老拐子天天在二奎家门口,自带个大板凳(长条长凳,当地俗称大板凳),坐着骂街。

这天一早,老拐子没有按时到班,周边的邻居清静了不少,反倒觉得有点不自在
二奎、三毛也没见一起回来。
大奎也是在分地的时候结的婚、分的家,打过年就没回过老宅看过爸妈,虽然只有一百多米,这几天的距离就像万水千山一样的远
大奎媳妇说他是个软蛋,都不敢上前,弟弟自由恋爱,这都八十年代了,要建设四个现代化的国家了,思想还这么守旧,说他一点男人血性都没。
她哪知道其中原委啊,二奎带着凤英躲在哪他是一清二楚,但是舌头根子压死人,能不能闯过去,这要看老拐子。老拐子肯让步,自己就做父母的工作,让父母同意,起码不反对;老拐子死活不同意,只能作罢。
大奎也劝二奎带着凤英远走他乡,但是凤英又不肯,现如今,这坎是闯不过去了,老拐子天天到门口坐着骂,天不亮就来,天黑才回去。
三毛这几天,天天来回的送消息,二奎跟凤英也没个主意了。大奎让三毛带话,让他们耗到十五,看老拐子能不能屈服。没想到,这才几天,今天一早就不来了?
吃罢早饭,走到老宅,大奎看见房顶上的草都掀掉了,在院子外面散放在雪地上,阵阵恶臭散出来。一进院门就看见他爸正在用一把铲牛屎用的平底锨,把院子里的土皮铲起来一指厚度,甩出院墙外堆成一堆,露出下面的新土。
身上棉袄已经脱下,藏青色翻领中山装衬里已经掉色泛白,外.加一个夹袄,身上冒着热气……
“爸”
“嗯,吃过了?”
“吃过了”
“那你去家后把炉渣灰搞过来,用粪箕着”
大奎没说什么,拿起一把尖头锨,挎起粪箕就走
楼主 我是岛国著名导演  发布于 2021-01-12 09:32:15 +0800 CST  
两个人忙到将近中午,抽掉半包9分的海狮,终于把家后那一堆炉渣灰铺在了院子里,终于闻不到多少屎臭味了,仅有的味道,应该就是院门外那些屋顶麦秸、表皮土发出来的。
大奎爸披着棉袄,跟大奎两个坐在大板凳上,一句话也不说,这种沉默是最熬人的。
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大奎爸把烟头仍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一脚,混着泥水冰雪,烟头嗞啦一声就没有了任何生机。
站起身,大奎爸走向前面满地的发着臭味的屋顶扒下来的麦秸,大部分都还干着,臭味熏到老头子,眉头皱起,掏出洋火,点着一根,蹲下身子,抓起一把干燥的干净麦秸点着,往一个大堆的麦秸里面一捅,没一会,一股浓浓的青烟冒了出来。
大奎赶紧顺起靠在院墙边的草叉子,叉起周围的麦秸,往甩出来的一堆土皮上拥了拥,麦秸大部分都是干的,少部分表皮沤坏了,虽然沾了粪水、雪水,但是在大部分干麦秸的带动下,冒着大股大股的青烟,也慢慢燃烧了起来

大奎跟他爸站在火堆钱,掏出一根烟递给他爸,两个人燃上
“大奎,你老实讲,二奎在哪,你们是不都知道?”良久,注视着火堆的老头开口说话,这里说是老头,其实也才50出头,农村人,经历过那些岁月,加上生活条件不好,都老的快,40岁就显老了
“嗯”沉默了几秒后,大奎承认了
……
“回来吧”过了良久,大奎爸说了这句话就转头回院子了
大奎拢了拢乱草,默默的立着,看着火苗跟青烟飘向无风的晴空。
虽然天晴了,但温度太低,地上的雪一点都没融化,显得格外的冷……
楼主 我是岛国著名导演  发布于 2021-01-12 10:37:48 +0800 CST  
大超明显是个孩子王,带着一帮子“小兄弟”躲在东沟坝上的大涵洞里给大家讲故事。无外乎尽讲一些“张大屄”、“王大屌”之类,什么张大屄里淹死人,什么王大屌戳穿墙之类胡扯的荤故事,整天没个正形,却能逗得一帮小孩跟在他屁股后面玩。
今个,大超带着一帮小孩,不知道从哪偷来大捆大捆的稻草,把近一米高的水泥涵洞两头堵死,躲在里面又在给大家讲故事。
十几个小孩听完大超讲完故事,吵着让再讲一个,大超不肯再讲,掏出这几天捡来的绝捻子的炮仗(火捻子烧完却没爆炸的鞭炮),摆在地上
“今个早上大队书记家放炮,好大一盘,都是死捻子,被我捡来了,多不多?”说着又从另外一个口袋里面继续往外掏
“他家有狗,没咬你?”聪聪问
“他家狗跟我好,不咬我”大超骄傲的说
“吹牛屄”聪聪讪笑,几个小孩也附和着聪聪一起说大超吹牛
“牛屄不是吹滴,火车不是推滴”大超嘴里总是能蹦出这种经典句子,逗得大家一阵哄笑,都莫名的觉得大超学富五车、知识渊博
“好多呀”聪聪弟伸出手就要抓,被大超一巴掌拍回去,立刻就瘪起嘴想哭,四五岁的孩子,就容易哭鼻子
“嫑哭,明个我带你去拾炮”聪聪对着弟弟明明说,他爸妈想着孩子以后聪明,就一个叫聪聪,一个叫明明,连起来就是聪明
“你们去,就不怕他家大狼狗咬你?”大超嘲笑着他们,似乎怕扰了气氛,大超又大度的说,“现就书记一家放炮了,他家有钱,挨黑(he,傍晚将黑的时候)还放,你知不知道,簸箕大一盘炮,好大,就是死捻子多,买假了,刚好挨黑我带你们一起去拾炮。我不去,他家狗咬死你”
“书记家天天放炮?”大春问,冬冬靠着大春蹲在边上
大春虽然跟大超同岁,但比大超矮半头,因为因养不良,那时候的孩子10岁也就1米左右,长个子都在十五六岁。大超在家是老小,上面三个姐姐,吃穿不愁,都紧着他,身高略微比同龄人高一些
“天天放,当书记了,会佸大蛋(拍马屁),跟在公社大官屁股后面,他家有钱,天天放”大超好像知道内幕一样
“公社那些人官很大吗?”聪聪问
“很大”大超说
“比供销社的官还大?”聪聪继续问
“供销社算个鸡巴”大超说
“比军长、司令呢?”冬冬问
“比军长大,跟司令差不多吧”大超继续胡扯
见大家都若有所思,一副崇拜他的样子,很是得意
“这炮都没芯子(引爆的捻子)了,怎么弄?”大春问
“剥了点药,一起剥”大超说着拿起一个大的,把外面一层红纸撕掉,揭开厚硬纸,一圈圈放开,把火药倒在地上。
大家见状,有样学样,七手八脚不一会把大超几个口袋,一大堆鞭炮全部剥皮倒药,堆了象小山一样,足有小孩拳头大的一堆火药。
大超把鞭炮外面的薄红纸拢到一起,搓成一根十几厘米长的纸棍子,拿洋火一端点燃,往火药上戳去。
只见一阵火光之后,白烟升起,涵洞内哭声一片……
当两边稻草扒开,十几个小朋友爬了出来,个个灰头土脸,离的近的几个手上脸上都有火药灼烧的白色,大超自己的头发都烧焦了一点,满脸白灰
咳嗽声,哭声后,有呼吸到新鲜空气,回头看看涵洞,袅袅白烟还未散尽
楼主 我是岛国著名导演  发布于 2021-01-12 15:04:23 +0800 CST  
大超被烧的最惨,但是却是笑的最欢的一个
“你看俺们都成了大花脸了,咯咯咯咯……”
“你象张飞”大春说道
“张飞老三,俺是老大,你才是张飞”大超辩论道
“俺们一样大的,都是老大”大春反驳
“你们同岁的”边上聪聪也说
“嫑胡扯,同岁?同岁俺上三年级,他上一年级?”大超指着大春说道
“俺妈讲的俺们两个一样大的”大春说道
“女人讲话能当真?”大超嘲笑道
“你妈还是女人咧,你敢不当真?”大春有点生气了
“你妈比,可会讲话?”高出大春很多的大超,上前推了大春一把,“老子过完年11了,你才几岁?跟老子比?”
大春一听,果然比自己大,一直都以为两个人同岁的,虽然大超高出自己那么多,一直也怀疑,但大人说一样大,就以为真的一样大

“你们两个嫑哭了,烦人”大超转身对边上两个女孩说道
晓丽、晓雁,传公、传社家的女儿,只是被烟熏到了眼睛,身上一点没事,她们俩是女孩,靠着涵洞口蹲着,没有参与他们剥皮、点火,只是出来的时候被绊了一跤,晓雁身上有些泥水。
一个五岁一个六岁,还兀自哭个不停
“还哭,再哭以后不准你们俩跟我们玩了,两个女孩子,跟着我们算什么”大超喝道
“俺跟俺妈讲你把俺袄子弄脏了”晓雁哭着说
“嫑跟俺们玩了,去家吧”大超吼道
“不玩就不玩,哪个稀罕你”晓丽说
两个小女孩子,生气的撅着嘴,手拉手顺着涵洞口,走到沟里厚冰层上,一步一滑的往庄里走。
走着走着,晓雁biaji一下摔倒在冰面上,手上拉着晓丽,把晓丽拉倒在了自己身上。两个人嘻嘻哈哈的站起来,晓丽身上也有泥水了,你追我、我追你,打闹着往家走……
“雁子,你看那是什么?”走到雁子家后的那段水沟,正要上岸,晓丽发现了什么,对晓雁说
“什么? 搁哪?”
“你看,就在你家茅厕边上的墙上,砖头上”
传公在分地之前是分住没分家,待到传社结婚分家时,就一起分住分家了。传社结婚盖新房,因为经济条件不允许,也还是按照老法子盖的土房子。只是这两年传社稍有宽裕,大老帅盖房子多了很多砖,就买了下来,在自家土屋的外墙垒了一圈砖墙,也就一米多,防止雨水冲刷,也很好看。晓丽说的砖头上,就是这多出来的一层砖墙上。
农村盖房,厕所都不在房内,一般都是房前屋后,有一定距离。晚上有小解需要的,就再买一个痰盂、尿罐子拎进屋,白天倒掉。
在晓丽的指引下,就见一个白色的什么东西,蹲在她家茅厕前面的墙上,作人立状
“大老鼠?”晓雁问
“哪有那么大的老鼠呀,老鼠是趴着走的,也不是站着的啊,还这么白”晓丽说
“你看,它还来回走,跟人一样”晓雁让晓丽看
只见那个什么东西,似乎在两只前爪向后背着,只用两只后腿,直立着,在那段砖墙上,朝西走几步,将到墙拐子了,又转头朝东再走几步,再转回头……
这么来来回回的走着,晓丽晓雁就这么站在沟沿看着,也不敢上岸,生怕惊到了那个白色大“老鼠”……
楼主 我是岛国著名导演  发布于 2021-01-12 15:28:02 +0800 CST  
“你俩干么?”一声吼传来
晓丽晓雁扭头一看,是老拐子从斜后方的桥上看到自己俩,朝自己吼
再转头的时候,只见那个白色的“老鼠”,一猫身弓起身,前爪着地,后蹄一蹬,向前窜了出去,被茅厕遮住了,但也没从茅厕另一边出现,好像就这么消失在茅厕里一样
这时老拐子已经走到两姐妹跟前,正要吼,晓丽精明一点,赶紧跟老拐子解释
“晓雁沟沿边滑掉下来了,我下来拉她,沟沿太滑,俺俩上不去了,俺爹,你拉俺俩上去吧”
老拐子赶紧扶着沟沿边的大柳树,慢慢下来,一个一个的把两个孙女抱了上去。
晓丽、晓雁都是瓜子脸,两个女生的眼睛不一样,晓丽单眼皮,晓雁双眼皮,晓丽精明些,晓雁乖巧些,但年龄都还小,也不能就此下定论以后如何
老拐子带着两个孙女,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带着他们到传公家
一到家,老拐子就对传公说
“雪还没化完,不看好孩子,都掉沟里了”
“俺爸,是晓雁没注意滑掉沟里去的,冰厚,没事的”晓丽抢着解释道
“摔着了么?……没事,就是脏了,晓丽,你带大雁回家换掉吧”传公过来先看看了一下晓雁身上的情况,确认没事就让晓丽带晓雁回家换衣服,也没看一下晓丽有没有摔到有没有伤到
路上,晓丽跟晓雁讲,不要跟家里人说今天跟大超他们躲桥洞里点炮的事情,两家大人都多次跟她们讲过,不准跟大超他们玩,可以去庄里找同龄人玩,大超他们坏的很
“就讲是俺们俩在沟沿边看树上凌锥,你没注意滑下去了,没事的”
“俺要告状大超欺负俺们”大雁要见到自己父母了,似乎又觉得委屈了
“俺叔不让俺们跟他们玩,你讲了,俺们都要挨打,莫讲”
“哦,大老鼠呢?钻俺家茅厕了,也不讲吗”
“讲吧,别把俺老婶拉屎吓着了”
“俺妈讲,你不能喊俺妈老婶,老婶是最小的婶,四叔娶的才是老婶”
“三拐子都没娶老婆,要不你嫁给三拐子,我喊你老婶”
“你讲三叔三拐子,我告大爷(即大伯)去”
“逗你玩的,又不是真滴,不准急眼。俺妈讲,三拐子要娶老婆了,又能喝喜酒了”
“俺要很多很多糖”
“嗯,俺们穿兜兜褂子,荷包大,能多装些”
楼主 我是岛国著名导演  发布于 2021-01-13 09:27:39 +0800 CST  
送晓雁到家,晓丽就回家去了。
晓雁跟她妈妈说起“老鼠”的事情
“多大呀?”
“有这么大”晓雁把两只手张开比划了一下
“哪有那么大的老鼠,小孩子也眼花啦?”晓雁妈边给晓雁换套裤(棉裤棉袄外面罩了一层衣服,穿着讲究的才这么穿,很多人当时都直接穿棉裤棉袄,开春脱下来拆了洗,脏的很),边戳了戳晓雁的眼睛
“没花眼,白色的,真的这么大”晓雁又比划了一下
“老鼠都输灰色的,你见过的,哪有白色的”
“真的,没骗你。晓丽姐姐也看到了”
“好好好,是真的”
“俺妈,你上茅厕带个棍子去”
“知道啦,自己玩吧,看着弟弟,我要烧饭了”
弟弟叫小杰,在床上玩着妈妈手工做的布娃娃。
晓雁就坐在床上,陪弟弟玩
晚上,晓雁妈上茅厕,还真的拿了顶门棍,但是蹲在那,还是有点心悸,胡乱抹了几下,就飞也似的回到家,倒了些热水,重新洗洗,把水泼在院门口。
回去躺下,有点不踏实,对传社说起晓雁所说。
传社跟孩子睡一个被窝,用脚给孩子把被窝暖热了之后再回老婆的被窝
对老婆说的,传社不以为然,说是小孩子瞎扯
然后起身看看晓雁、晓杰已经熟睡,给床尾的两个孩子掩了掩(土话读第四声)被子(掩被子,把被子两边让身下压实免得睡着无意识蹬被子),把披在身上的藏青色大衣压在孩子的被子上,抽身出来,钻进老婆被窝。
那个年代,没有文胸,年轻女性也就一个肚兜,年纪大些的就自己缝制一个无袖背心打底,然后就是自己缝制的大裤衩,冬天睡觉也是棉裤棉袄一脱,几乎是光着的睡。
“想要了?还用胰子洗,好香”说着,把手从晓雁妈下身抽出来,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顶到我了,满脑子都是坏水。将将(刚才)上茅厕,心里慌的很,纸没带够。你说晓雁说的,是不是黄狼子(黄鼠狼)?搞得的我心慌”
“哪有白的黄狼子,肯定是猫,小孩子没看真(真切,清楚)”
“讲俺哥家晓丽也看见了,反正心里慌的很在那,莫弄……”
“莫瞎说,伟大领袖说过,一切牛鬼蛇神都是怪力乱神”边说边揉捏着晓雁妈的两个大白兔
“可是那样说的?别出去乱说,丢人,还是个干部,‘都是纸老虎’”
“是母老虎”说着伸出一条腿过去,分开晓雁妈的两腿,从后面摸索着用金针探底,要测一下晓雁妈的体温
小白兔扭曲变形中,晓雁妈嗯嗯唧唧,没几分钟,金针变成了注射器,被人从后面狠狠的按了下去
打完针,传社两手兀自在大白兔上放着,仍由注射器一点点萎缩,很快从晓雁妈体内滑出
枕着传社的臂弯,晓雁妈心悸依然,有液体流出,也懒得去弄,在传社的呼噜声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的
楼主 我是岛国著名导演  发布于 2021-01-13 09:57:56 +0800 CST  
天没亮,传社醒来,怀里美人微鼾,一股邪气自丹田再次升起,金针如铁,于是挺枪又是后入……
“麻糊亮,你干么?”还没动几下,晓雁妈醒来
“你真美”传社没回答晓雁妈的话,却来了依据这么驴头不对马嘴的出来
“莫弄了,有了怎办?”
“有了就生嘛”
“不是说今年要计划生育了么?再生你干部不想当啦”
“不会的,你不是那个刚走嘛,没事”
“今天还有事,去俺爸那帮忙哩,你快点”

回笼觉睡完,传社起身,晓雁妈已经把早饭做好,过来给两个孩子穿衣服,顺手把昨晚垫在身下的毛巾抽走洗掉,中间洇湿一片,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传社的。
传社洗好脸,给两个娃洗脸的档口,晓雁妈把白米粥盛好,白面馒头加一碗酱豆,另外煮了两个鸡蛋,剥皮另放在两个小碗里。
传社给晓雁、晓杰洗好,两个孩子照旧坐在自己的位置,见到有鸡蛋,高兴坏了
晓杰拿起自己的鸡蛋,咬了一口吐了出来,传社笑得合不拢嘴,然后用筷子夹起晓杰吐出来的蛋白放进晓雁妈的碗里。接过晓杰的鸡蛋,剥去蛋白,大部分都放进了晓雁妈的碗里,留有一颗流油的蛋黄,放进晓杰的白米粥碗里
“这是咸鸡蛋,晓杰小,吃不了那么咸,晓雁你吃咸吗”
“不咸呀,真好吃”说着,把自己手里的鸡蛋,放到晓杰眼前卖弄了一下
晓杰见到姐姐说好吃,咬了一口的蛋白里面露出蛋黄流油,就伸手去自己碗里捡蛋黄,被稀饭烫到手,哭了起来。
一家人在晓杰的哭声中哈哈大笑,晓雁妈边笑边拿过晓杰的手吹了吹,伸一根手指在白米粥里面试了试温度
“不烫,晓杰不哭,他们都是坏人,晓杰乖啊,不哭,不烫,妈妈喂你好不好?”
“好~”
“还让妈妈喂,羞不羞?”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在晓杰鼻子上刮了一下,晓杰又哭了起来
“莫欺负弟弟”晓雁妈伸手把晓雁的手拍落“晓杰乖,妈妈喂~”
“你自己也快点吃,冷的快”传社拿一个馒头,中间掰开,用勺子挖了一坨酱豆,均匀的涂满中间,夹好,咬了一口,津津有味的吃着
“就知道讲,光说不练假把式,还笑”
“好好好,我吃快点,我来喂”说着紧咬了一口,喝了一口米汤,顺了下去
“慢着点,饿死鬼啊你”
楼主 我是岛国著名导演  发布于 2021-01-13 11:05:01 +0800 CST  

楼主:我是岛国著名导演

字数:77946

发表时间:2021-01-11 22:40:23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2-25 06:21:5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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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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