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半，陈飒洗完澡，刚围上浴巾，准备吹头发，手机响了。
他还以为是严宁，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林煜帆，他急忙接听了，同时按下了录音键。
一接通林煜帆就问：“你没事吧？”
“没事。”
就是跟着一位人民警察同志转悠了大半天。
陈飒反问：“你呢？”
“我也没事。”
“那怎么一直不回我电话？和你吵架的女孩被杀了，他们还怀疑我是凶手。”

“他们就是有病，今天一整天都在盯着我，我就没给你电话，免得你也被怀疑……”林煜帆愤愤不平地说：“妈的，我昨晚和朋友在一起，跟那女的被杀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要信我啊。”
“我信，我肯定信，不过你那些朋友靠谱吗？有人作证，警察不至于不信吧？”
“我哪知道，谁让我倒霉，就说了几句狠话，结果那女的就真的挂了，啧啧。”
林煜帆的声音时高时低，中间还夹了不少脏话，听起来情绪很紧张焦躁。
陈飒想严宁的猜测命中了，如果心里没鬼，林煜帆不会这么坐立不安，照他的个性，一定会把经手办这案子的警察祖上八代都问候个遍。

“你好像很紧张啊，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没说的，”陈飒试探着说：“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问题尽管说，我肯定会帮你的。”
“没有没有，就是心烦，遇到这种破事，肯定会被他们……”
发现自己说漏嘴了，林煜帆及时打住了，陈飒还想再找借口询问，门铃响了。
这么晚了，会是谁啊。
陈飒走到显示屏前，当看到门外站的是严宁时，他一个没忍住，咳嗽了起来。
林煜帆在对面听到了铃声，笑道：“哎呦，美女有约啊，那不打扰你了，回头聊。”
电话挂断了，陈飒跑去开门，半路又觉得自己这装束有点不雅，他随手抄起一条浴巾搭在肩膀上，去开了门。
门外，严宁拿着包就站在那儿。

陈飒瞠目结舌，“你、你来干吗？”
“你不让我打电话，我就直接过来了。”
“不是，我那不是那个意思……”
“我能进去说话吗？我不希望有人看到我在门口和一个半裸体的男性聊天。”
陈飒也不希望，所以他让严宁进来了，嘟囔道：“我很后悔那么说。”
“谢谢你帮我买的晚饭。”
“举手之劳，请不要以身相许。”
不悦的目光瞪过来，陈飒一秒回神，这人可不是他那些前女友，是大魔头，乱说话很可能会引发暴力事件。
他收起嬉笑，正色说：“不用谢。”

“我有发现，想和你确认一下。”
这应该才是严宁来找他的目的，陈飒指指对面客厅，示意去客厅慢慢说。
“你要是早来一分钟，就能听到林煜帆的电话了。”
来到客厅，陈飒让严宁随便坐，他倒了水放在茶几上，又打开通话录音。

严宁听完，按了重播，又听了一遍，看向陈飒。
陈飒说：“林煜帆肯定不是凶手，你看他吓成这样，大概正在担心被父亲知道他和凶杀案扯上关系，你不知道，他父亲很凶的，他很怕他爸。”
“他如果真怕他父亲，就不会又嗑药又进局子了。”
“不过我也觉得他好像还有话没说，要不是你突然过来，我就能找借口把话套出来了……你要跟我确认什么？”
“比起这个，你是不是先去穿件衣服？你这造型实在是……”
陈飒上身披了条浴巾，腰间围了条浴巾，严宁怀疑他浴巾下面什么都没穿。

“那你随意，我去收拾一下。”
陈飒跑去浴室，扯下肩膀上的浴巾，开始吹头发，吹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配合严宁？这明明是他的家，就算他裸体也没问题吧。
吐槽说完，头发也吹完了，陈飒在选择睡衣和外衣之间犹豫了几秒钟，想到应该在对头面前保持形象，他穿上衬衣和西裤，顺便又给头发打了发蜡。
严宁正坐在沙发上看笔电，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当看到穿着笔挺西裤的陈飒，她差点把刚喝进嘴里的水喷出来。

陈飒提醒说：“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请注意措辞。”
“你想多了，”严宁忍住笑，把笔电推给他，“你看下这个人，认不认识？”
笔电画面是健身房一角，林煜帆在和一个穿羊毛衫的男人说话，男人只露了半张脸，陈飒对他有印象。
“我不认识，不过见过一面，我去健身房时刚好和他乘一架电梯，这人看着有点暴躁，不太好说话。”
“你再打电话给林煜帆，找个借口问问他这个人的情况。”
陈飒照做了，可是接不通，林煜帆已经关机了，他只好冲严宁耸耸肩。
“你问问健身房的人，他们应该有会员资料。”
“他们早就下班了，我是下班后才发现的，已经让同事调交通监控了，还想如果你认识的话，可以走个捷径。”

“那你查查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林煜帆和沈云云吵完后，和这个人有没有过接触？”
“查了，他们吵架的时候男人在另一边做杠铃推举，应该没注意到争吵，之后也没和林煜帆接触过，微妙的是他离开的时间和沈云云很近。”
严宁按下按键，电梯监控显示男人是乘另一架电梯离开的，两架电梯一前一后到达地下一层，男人跟随沈云云进了停车场。

“对了，之前和沈云云一起乘电梯的大叔查的怎么样了？”
“大叔没问题，沈云云她们从健身房出来后，去了附近一家酒店，那里的温泉对外开放。陈一霖查了大叔的行车路线，走的是另一条路。”
难怪那几个女孩子锻炼后没有冲澡就离开了，原来是要顺便去泡温泉啊，陈飒想这也许就是他之前觉察到的违和感吧，看来是大叔那条线断了，严宁不死心，所以开始排查其它的线。

陈飒很感激她的信任，同时又感到了压力，说：“其实我那就是一瞬间的直觉，很有可能是错的，你就别一棵树上吊死了，想想其它的可能性。”
“所以我把监控录像都复制了一份，准备一点点查。”
看到严宁从包里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陈飒头大了。
“我说，这些东西看着挺重要的，你不该是拿去局里慢慢查吗？”
“我明早还要去健身房，你这儿比较近，放心，不会打扰你休息的。”
陈飒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不是问题重点。

“那你随意吧，我要去睡了，洗手间里有备用的洗漱用品，你随便用。”
“谢谢。”
“不谢，别忘了写检查。”
陈飒回到卧室，心想他当初脑袋一定是被门挤了，要是一早接受严宁的道歉，那就没那么多事了，现在倒好，检查没见到，他反而惹了一大堆的麻烦。
吐槽完毕，陈飒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毛毯，抱着毛毯去了客厅。

“旁边那两间是客卧，你要是困了，可以去客卧休息，懒得去就睡沙发。”
面对一脸惊讶的严宁，陈飒平静地说完，转身回卧室。
原本想把发胶洗了再睡，看看时间，他懒了，关灯睡觉，以往那些洁癖什么的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或许是睡前和严宁聊了案子，陈飒晚上一直做梦，梦到他去健身房，在电梯里遇到羊毛衫男人，羊毛衫男人拿着扳手，一脸狰狞，他吓得从电梯跑出来，羊毛衫男人在后面紧追不舍。
他疲于奔命，转眼又跑到了另一架电梯前，林煜帆和棒球帽青年站在里面，冲他直招手，像是在催促他快点。

电梯近在眼前了，棒球帽青年忽然按下了关门键，电梯门关闭的那一瞬间，陈飒看到他抬起头，阴郁的一张脸上露出微笑。
那画面像极了恐怖片里的镜头，听到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陈飒猛然转过头，刚好便看到有人扬起扳手砸下来，却不是冲着他，而是他身旁的女人。

周围太暗了，陈飒看不到女人的长相，隐约觉得她是沈云云。
沈云云的后脑受到重击，软软地倒了下来，男人却不肯放过她，上前按住她，拽下她一侧的耳环，接着扳手又一下下地落了下去。
带着血的耳环向陈飒飞来，他失声大叫，往旁边躲闪，男人听到叫声，回过头看着他，脸上浮出和刚才相同的微笑……
恐惧达到了顶峰，陈飒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平躺在床上，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射进来，心房还在悸动个不停。
在发现那是噩梦后，陈飒松了口气，探手往旁边摸摸，摸到了手机，拿过来一看，快七点半了。
他还穿着衬衣西裤，睡得不舒服，难怪做噩梦了。

陈飒把手机扔开，又长舒了一口气，打算再睡个回笼觉，忽然想起梦中场景，他啊的叫出声。
为什么他会做那么奇怪的梦，是因为耳环吗？
是的，耳环既不是在被害人被袭击时掉落的，也不是在凶手虐杀时撞飞的，而是被凶手特意拽掉，丢去冬青丛里的！

他想通为什么在看到沈云云乘电梯时有违和感了，并不是因为她们是穿健身服直接离开的，而是和她们一起离开的那个青年！
在他一起乘电梯去健身房的除了羊毛衫男外，还有个戴棒球帽的青年，都怪羊毛衫男的存在感太强烈，把另外一个完全盖过去了，他没有注意那个人，直到昨晚做噩梦，潜意识通过梦境提醒了他忽略的地方。
青年和羊毛衫男人一起来，又和沈云云一起离开，这不会仅仅是巧合吧！

严宁应该还在他家，陈飒不顾得睡觉了，跳下床，跑了出去。
客厅开着灯，严宁身上披着毛毯，靠在沙发靠背上睡着了。
陈飒放轻脚步走过去，茶几上堆了一叠纸，上面是案发现场的素描图，图旁标了红线和圆圈，有些地方还做了重点标注。
陈飒本来想马上告诉严宁自己的发现，看她睡得正香，他临时把话咽了回去，悄悄把笔电转向自己，调出沈云云乘电梯的那段视频看。

青年和沈云云她们一样，没有换便服就离开了，他没戴来时戴的棒球帽，体型没有很高大，并且一直低着头，所以陈飒压根没想到他就是曾经跟自己同乘电梯的人。
他没有换下健身服，是因为那样的话就来不及跟踪沈云云了！
这个想法在第一时间跳进陈飒的脑海，他移动鼠标，想调其它的监控录像看，严宁被他弄醒了，揉着眼睛坐直身子，问：“你在看什么？”
“我发现了新线索。”
“是关于赵龙的？”
“赵龙？”
陈飒没反应过来，严宁调出羊毛衫男人的正面照给他看。

“就是他，这家伙以前混帮派的，被抓了几次，我们头儿也抓过他，所以一看到他的照片就知道他是谁了，后来据说不干了，最多是在一些灰色地带找活干，头儿已经派人去找他了。”
“你们速度这么快！”陈飒很震惊。

“还只是怀疑，他住的地方离沈家别墅很远，而且昨天他也没有跟踪沈云云。”
严宁起身去饮水机倒水，陈飒忙说：“我说的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人，我想到了耳环飞出去的一个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