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老贺兴高采烈，来了个替死鬼了，可算要脱离苦海了，这个现金会计真是烦死个人，整天坐在家里不得出门，没办法啊，30多个部门，100多人，80年代以后，财政大包干，收支两条线，所有的部门的资金都归财政扎口。然而就一个现金会计，吃喝拉撒都要钱，那时候只有现金，于是就此起彼伏，出门一会儿，就有人找，看不见人就唧唧歪歪。可以说，一天八小时，就得在家坐着。出门除非是银行，或者是厕所。现在财政资金吃紧，政府的意思，所有的资金统筹安排，打酱油的钱关键时刻要买醋，到发工资时，还得借债，只要账户上有钱，统一调度，于是有钱的部门就很不满意，为啥，自己的钱被挪用了。没钱的部门也是牢骚满腹，为啥？没有创收的渠道。于是财政部门时不时受埋怨，这可是个苦差事。现在好了，替死鬼来了。

“老靳，要不，咱俩晚上到西街喝几杯？”
“什么事？你的酒，我可不敢喝，喝完了又要去洗澡”。
”洗什么澡。。。。。你看，小金刚来，业务上也不熟悉，别的也干不起来，我这个是不是。。。。。？”
于是，金刀就成了现金会计。

喝酒洗澡，这是有典故的。这得从头说起。
改革开放以后，乡镇组织财政所，人事受财政局直接管理。另外有下乡补贴，两头拿奖金，待遇要比正常的机关干部高一些。于是乡镇就抽掉了一批老财务组建了财政所。可以想见当时打破头的现状。农税员靳卫国更是使出浑身解数，自己没什么资源，只好到党委书记家里做粗活，春种秋收，鸡鸭鹅狗，一股脑儿全包了，最后如愿以偿。进了财政所，这下信心爆棚，那个年代讲究领导干部不问出身，特权思想还没普及，大部分领导干部都是从基层提拔的，尤其是农字头，出了大批的干部，靳卫国18岁就在政府摸爬滚打，刚开始在工业公司打杂，看到了大量的鲤鱼跳龙门的奇迹，作为一个年期的农村子弟，能没有出人头地的想法吗？

刚开始所里就四个人，靳卫国小字辈，就吃苦耐劳，请大家喝酒。就老秦酒量差，不喝，老靳、老何可是海量，老靳常说，我们那时候在工地上开河，是一斤酒、一斤肉、一斤饭，简称三斤。红旗招展、锣鼓喧天，三斤干货下了肚，那是大干快上啊！共产主义马上就要实现，每天三斤，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于是三人喝了三斤，依着老何还要喝，老何大着舌头说，“老靳，你可不许不喝，我腿脚不好，你可得让着点我。”老秦比较老成持重，说：“老何，明天再喝，去洗个澡吧？”，老何一听也很高兴说，“洗澡洗澡！老秦你请！”80年代，洗澡要上澡堂子，一条街上就一个澡堂子，吴语叫做“汏浴”，也叫作“洗浴”。也巧了，今天澡堂子没什么人，四个人赤条条来到浴锅里，老何一个不小心，跌在浴锅里了，咕咚喝了一口水，三个人手忙脚乱赶紧把老何浮起来，老何气喘吁吁，打进小怪的叫道：“水是咸的！水是咸的！”，三个人赶紧哄他说，咸水好啊，喝了没烦恼！从此，老何听到洗澡就很尴尬。

从此金刀就过上了烦恼的生活。每天一大早要起来，到机关食堂吃早饭，大麦粥，白面实心馒头，刚开始还觉得挺好，比学校的饭菜要强一些，然而跟着别人出去搞了几次腐败，就觉得看不上眼了。

吃了饭，来到办公室，要去打开水，要把一天的水打足，然后扫地。过了没几天，金刀觉得满心的沮丧。想当年十年寒窗，含辛茹苦，背负着民族崛起的希望，家庭的荣耀，虽说学校里没学到啥真本领，但也是胸怀天下，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万万没想到现在落到这步田地！周边的人，看看都是标准的市侩，满脑子都是阿谀奉承心怀鬼胎，没有一个是真正有希望的，跟气人的是这些乡巴佬还看不起自己，把自己当成是打杂的小厮，整天的扫地、洒水！

只有靳大春，还可以说说话，大春是经历过大场面的，正牌的财经大学毕业，农税员小靳隐隐约约说过他的故事，经历了那一场大风暴，所以他们那一届毕业生基本妒被打入冷宫，分配到基层，还有被弄到农村大集体企业去当工人的。大春还算不错，分到体制内端上了铁饭碗。只不过大春看起来也是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恒天的若有所思，工作也是中规中矩，看上去特成熟，20多岁的人，看上去有35岁还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