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歌之卸龙甲》——“欲耀祖上门,首得撬鬼门。”

第九章 聚生气

义疏,就是注释的意思,是南北朝时,那些个文人学士致力于解释前人的著作时搞出来的文体。

一番查看,发现这本儿书前半部分都是一行行龙飞凤舞的梵文,虽然我看不懂梵文,但从后面用正体写出的标号注释、讲解来看就是一些有关弥勒佛的经文,后半部分则是讲述一些修佛供养三宝、造佛像、译佛经的好处,其实和今天我们街上看见的居士赠送的小黄本儿是差不多的意思,都是一些引人向善劝人信教的玩意儿。

这些内容本来没什么稀奇的,可令我惊异的是,这经后面讲塑造佛像的功德之时,竟以媚娘造大弥勒石像作为案例,讲解带来的“不可思议之功德”。

“乐山大佛的建造者不是海德和尚吗?”我皱着眉头,把书递给伊老板,让他也看看,同时脑子里翻出乐山大佛的资料,“而且这时间也对不上啊,大佛开建的时候武则天都死了二十几年了。”

虽然说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儿,但这么个大工程的起止时间和一个皇帝的生卒时间,总不能搞错吧。

“还有种可能。”伊老板翻书翻得比我还快,说是一目十行也不为过,他看完又将书交给庄逊,“这大佛会不会只是某个工程的一部分,而且……是最后的一部分。”

我愣了愣,这个说法倒是新奇,不过太具颠覆性,要是说出去,能被那些砖家叫兽把脸皮子都揪下来。

旁边的庄逊忽然“咦”了一声,把书一合,反扣在桌面上,手指“笃”的敲着封底上,“看。”
楼主 子衿Yume  发布于 2019-04-14 00:07:31 +0800 CST  
我和伊老板顺着他的手指一瞅,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只见那黄褐色的纸上赫然呈现一个暗红的印记,散发着点点儿腥味儿。

不但如此,它还倍儿眼熟。

“泽娃~,麒麟呢?”伊老板低声喝道。

我赶忙掏出血麒麟,试着往那印记上一盖,竟然完全吻合。

这也太巧合了吧!

我猛地往后一仰,险些打翻了桌子上的茶杯。

“对了,和匣子一起寄过来的还有张纸条子。”

纸条子,纸条子,又是纸条子!能不能有点新花样儿了?

我心里莫名的窝火得很,看着伊老板从口袋里拿出纸条,真想三下五除二撕了干净。可这个念头只有一瞬,我伸手接过纸条儿,上面的笔迹跟第一张是一样的,上面写着:

小隐莫非于林,大隐莫过于市。

我琢磨了一会,如果我爷爷当年“墓里淘沙”时就是个有头有脸儿的人物,那倒也对得上“大隐莫过于市”这句话,毕竟作为他亲孙子我也是才知道的,还以为他那“逮腥沫儿”的手艺是在潘家园儿那些个儿糟货里练出来的呢。

可这“小隐莫非于林”,莫不是说的庄老道儿?还是说有什么别的意思?

我一惊,下意识的瞅了眼庄逊,他很专注的瞅着我手上的纸条儿,显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事怕是跟我爷爷当年那些个‘墓里淘沙’的经历脱不了关系。”我舒了口气,将血麒麟装回怀里,“可是,我们谁也不知道他当年干了些什么事儿,现在的线索还是只有庄道长说的‘星盘解斗’之人。”

“诶,那倒也未必。”伊老板忽然一拍脑门,“说道‘墓里淘沙’我倒是想到一个传闻。正好跟这本儿上讲的事儿能对得上。”

“传闻里说武则天为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费尽心思炒作自己是弥勒佛转世。而凭据除了高宗给她造的卢舍那大佛,她自己在位时组织修建的莫高窟大佛,还有就是这乐山大佛。”

“世人皆知乐山大佛是海通和尚所建,却不知此三江之地,从古以来便凶险异常,有风水师说那儿是个恶龙相斗之所。这武则天早就听到了这个消息,特意凌云山麓布了风水大局,专门用来聚集龙气。而建这大佛,则是为了把恶龙变为顺龙,便以为自己所用。”

“只是没想到,风水局还没完成,她倒是先驾崩了。而后续的计划则是在玄宗手上完成。否则凭海通一个野和尚,又有谁能允准他修建如此盛大的佛像呢。”

“你是说这大佛背后有斗?”我一下子来了精神。

“不,未必是斗。但肯定跟这尊麒麟有脱不开的关系。”伊老板意味深长的瞅了我一眼,伸手去取茶壶,“星盘远在天,大佛在人前,泽娃~你若下定决心,别的事情我都能安排妥。”

庄逊也忽然伸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虽然没说话,但我知道他的意思。

要去乐山大佛一探究竟吗?

我忽然觉得自己站到了一个关键的路~跟儿前,一步踏错,再想兜回正道儿上,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但是倒斗淘沙这活儿,百死一生,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说,活着出来的也没几个囫囵人。

我本意是想做个正经的“淘沙儿”,一旦进了斗,恐怕你不去寻财,财偏要来寻你,还都是些横刀取命的飞财,买命财。
楼主 子衿Yume  发布于 2019-04-14 00:10:39 +0800 CST  

我待在茶室做着思想斗争,举棋不定时,完全没意识到伊叔把庄逊带出了门儿。

直到门边儿上一声猫叫把我惊醒,我才发现整个后院空荡荡的,就我自己个儿,一只通体漆黑的黑猫就站在门槛儿边儿上,圆溜溜的招子犹如两盏小绿灯一般盯着我。

“去——”我心头正是不快,挥手想把那只黑猫赶开。

我从不曾记得伊老板有养猫的习惯,估摸着是街上没家的野猫,本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思,这畜生倒也是和我一样可怜,想着赶跑了也就算了。

谁知它不但不走,还向前蹭了蹭,嘲笑一般昂起头来,荡漾起尾巴,“吱啊呜啦”的叫了好几声。

嘿~!这给我气得,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是腾腾蹿火儿。我陈梦泽就是混得再不济,也不至于连只猫都干不过吧。

我刚一起身,那猫便往外跑,跑两步又停下对我“喵啊呜啊”的叫。

我心里烦闷,正好借着追猫出门溜溜,也没在意它跑的方向。追了一阵,它忽然跳上一个高墙头,“噌”的窜进了别人家院儿里。

我无奈,只得住了脚,自认晦气。

刚想转身回去,却发现边儿上这铺子倍儿眼熟,不是禄宝斋又是什么呢?
楼主 子衿Yume  发布于 2019-04-14 00:12:03 +0800 CST  
我看着那门口悬挂鎏金招牌,顿时悲从中来,平日里每个礼拜一我都会把它摘下来擦拭,这才几天没擦,就又沾上了灰尘。

“禄宝斋啊禄宝斋,你要是会说话该多好,这世间道儿有千万条,那条才是我陈梦泽的道儿呢?”

禄宝斋自然不会说话,长庚街的路灯光把斑斑驳驳的梧桐树影子映在门头上,像极了爷爷小时候给我做的剪纸画。我觉得这间屋子像是头沉默的老兽,跟了我爷爷,又跟了我爹,到头来却在我手上折了出去。

他心里想必也是苦极了。

想到这儿,我鼻头儿不由得感觉一酸~。这一连串的变故来得太突然,竟然连招牌都容不得我去摘。

我晃了晃门上的大铜锁,缝儿上还缀着封条儿,想来是胡爷的手段。

原本想盘掉这禄宝斋也不过是想找个地儿带着这块招牌再次风生水起,可谁想到后面胡爷毫不开面儿的直接占了我禄宝斋,甭管有没有想保护我的意思,那禄宝斋也是就这样给没了……。
楼主 子衿Yume  发布于 2019-04-14 00:13:56 +0800 CST  

“陈梦泽啊陈梦泽,你还是个爷们吗?爷爷他也不是生来就有一身本事儿的。墓里淘沙,百死一生,既然他都能做得到,你又在怕个什么劲儿?”

我越想越觉得自个儿窝囊,眼泪儿再也抑制不住,直接从眼眶中悄无声息地淌了下来,一拳捣在禄宝斋的青砖围墙上,指骨上的痛感让我脑子一激灵。

望着头顶那快鎏金招牌,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陈梦泽~!

哪怕是死!一定要再次把陈家发扬光大,一定要再次挑起“禄宝斋”这块儿招牌!

男子汉大丈夫,当提三尺之剑,建不世之功!

不就是去乐山探个墓吗?有什么不能去。我有这一屋子家传渊源在手上,起点比爷爷当初怕是还高得多。

甭管这背后是盘山虎还是过江龙,甭管乐山大佛里有牢什子刀山火海,我也一定要去,就是死了也要跟我家老头儿一个交代,给我爷爷一个交代~!想要爷们低头,那也得瞅瞅自己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

……

可就在我心里翻天覆地,热血激荡之时,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楼主 子衿Yume  发布于 2019-04-14 00:14:43 +0800 CST  

我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形矫健的姑娘正站在我身后,身着利索的黑色迷彩,扎着马尾的阴阳头刘海往右一倾,使她看起来颇具几分英气。

此时的她两只眼睛考究的望着禄宝斋,左手端着一个罗盘,右手在飞快的掐算着什么。

怕不是个骗子,这种人长庚街上多得是,故意神神叨叨的,就等你去跟她搭话。

我转身准备回湘疏园,刚迈开步子,却见她把罗盘一收,又冷声一笑,倒是走到了我跟前儿,“小子,这是你的铺子吧。我劝你还是赶紧给他盘出去,别给自己个找不自在了。小心钱没挣到,反把命折这儿。”

我一听,心里当然不痛快,我家的地儿招你惹你了,爷孙三代都在这里混吃食,也没见它有什么毛病,当即火起,冷眼瞅着她,“不知这地儿怎么不对?”

“呵,这地儿没不对。相反,是个绝好地儿。”那小丫头片子一挑眉,马尾也跟着一甩,不慌不忙地抬手指了指头顶,“坐离宫享午火,本是繁荣昌旺的地势儿,可具生气。可不巧的是,从星盘来看,它偏偏撞了天英星。”

“天英星五行值午位,火气旺极,那是大凶之兆。此前聚的生气,尽数转为死气。”

“到时候别说求财,铺子里头的人能不能保命都是个问题。”
楼主 子衿Yume  发布于 2019-04-14 00:15:37 +0800 CST  

星盘?

我别的都没怎么听清,就这星盘两个字像是炸雷一样。难不成她就是我要找的星盘解斗之人?

念儿这么一转,我也不急着走了,干脆跟她套起瓷来,恍然大悟般道,“我就说怎么最近运道那么衰,听你这一说,倒还真是。不瞒姑娘,这是我自个儿家传的铺子,实在是不忍出兑。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别的解决办法?”

“祖传的?”那丫头片子斜眼又是一挑,“你开什么价?”

“价钱好说。”我上前一步,握住她手,在袖子里摆了个数。

这可不是我故意耍流氓,这叫“袖里摸金”,是行儿里交易惯用的手法,特别是在晓市儿上,交易那些没有明码实价的东西。

淘沙儿这行最怕有人点破,袖子里出价就是杜绝第三方参与,卖家卖家各凭眼力,哪方吃亏都是自己个儿的事儿。

我们这会儿倒是用不上,不过我想试试看她到底是不是行内人,便顺手使了出来。

果然,她很快回比了个数。

我暗暗咂舌,这胃口还真不小,要的不多不少正正好一百万,我全部的家底儿。

不过,她要真是星盘解斗之人,那一百万也真不算多。

要她不是,这事儿她也解决不了。

我盈盈一笑,收回袖子里的手,点点头,“那咱们去旁边的戏园子谈。”
楼主 子衿Yume  发布于 2019-04-14 00:20:42 +0800 CST  

路上我有意无意打探她的身份,可她也精明得很,一来二去,我弄明白了她叫阿年,家传手艺,来长庚街是想挑个风水活络的地方讨个营生。

转来转去觉着这禄宝斋奇怪,明明在风水最好的地界儿,偏偏一片萧条死寂之气。一时好奇,便过去用星盘推算了一卦。

进了湘疏园,我给老周使了个眼色,他很懂事儿的跑上二楼去叫伊老板。

我把阿年带进后院没上楼,就在下边找个客房,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跟她说道起来。我编了两个普通点的货儿来代替血麒麟和弥勒经,又把青棺道长形似跳尸的段子改成了黑道势力。

刚刚讲完,伊老板和庄逊便推门而入。

阿年的脸色不像刚才看见的那么轻松了,她犹豫了好一会,取出星盘有捣鼓半晌,摇摇头,“不行,你这活儿,我接不下来。”


楼主 子衿Yume  发布于 2019-04-14 00:27:26 +0800 CST  
“别,这行里买定离手,要是价儿谈不妥也就罢了,可我出的子儿也不少吧?现在再推脱,怕是不妥吧~。”

我靠在椅子上,托着一杯毛峰,轻轻吹了吹。这每行有每行的规矩,在这潘家园儿谁都能漫天要价,谁也能坐地还钱,但是这价儿你不还也就算了,一旦还了,人家也认,那这买卖就算成了。

谁要反悔,谁就是坏了行里的规矩,甭管你是算命的还是占星的,不守规矩的人,哪儿也混不下去。

这姑娘显然是懂这个理儿的。

她咬着牙根,显得很是为难。我瞅了眼伊老板,他点点头,端起茶壶给阿年的杯子续了水,不紧不慢的开口,“我也知道,我侄儿家的事儿比较麻烦,姑娘你有顾虑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呢,这人啊,无信她就不立。姑娘你这手功夫,咱们都看在眼里,是个绝活儿,要是能借我们一用,以后长庚街这地界儿,至少我湘疏园领你这个情儿。”

“可是……”

我呷了口茶,决定不管怎么样,先把这人带在身边观察观察比较妥当,“这样吧,这事儿我也不指着你解决了,刚才说好的价钱,你陪我们去乐山走一趟,就算两清儿,如何?”

“乐山?”阿年还在犹豫。

伊老板向前凑了凑,“他允诺多少,我再加一份儿。”

“……好,成交。”
楼主 子衿Yume  发布于 2019-04-14 00:28:0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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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子衿Yume  发布于 2019-04-14 02:04:3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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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子衿Yume  发布于 2019-04-14 02:07:27 +0800 CST  


第十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甭管她到底是不是星盘解斗之人,至少看上去还有点本事,古人做什么就喜欢看个星宿和风水,这种能人拉在身边能顶一分事儿也好。

我们当即开始筹划去乐山的事情,伊老板仗义的允诺这回出门的一切开销都由他湘疏园出,不过准备工具和武器,还得要些时间。

最后我们敲定七天后出发。为了以防万一,伊老板还叫来了他的保镖队长——蝎子。听完我们的描述,这个精壮的汉子立即表示,就是这条命搭在道儿上,也一定将我们送到目的地。

我对他感观不错,听说他是缅北的雇佣兵出身,一柄蝎刀在手中出神入化。更关键的是,我们刚认识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对我和庄逊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

知道我是陈三痴的孙子后,就搂着我肩膀非要让我白嚯白嚯潘家园儿里那些道道儿,末了儿说我是文化人,非要请我和庄逊去喝酒。

我万般推辞,总算是赶天亮前儿回了客房。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醒来一看,刚过晓市儿的时间,我瞅着天花板,辗转反侧是再也睡不着了。这毕竟是我第一次下斗,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心念一起干脆叫上庄逊,一溜儿回了禄宝斋,把我爷爷留的那几大箱子书全部搬到了湘疏园,搁在伊老板的书房里。

再凑上他自己个儿藏书,足足几千册,看哪儿本都觉得有可能用得上。索性,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闭关读起书来。

这几日庄逊跟着伊老板和蝎子四处跑装备,也逐渐适应了外面的生活。今儿个吃饭的时候,我还见他捧着本儿书一本正经的问我,“泽哥,我们属于那一派?”

“啥?”我被他问得一脸懵逼,瞅见他书上的封皮才哭笑不得的解释,“我们哪一派都不是,野路子,野路子知道吧?”

“哦。”

“等等,你从怎么看起这些来了?”

庄逊皱了皱眉,“我跟书店老板说,我们要去倒斗,想找几本书看,他就推荐了这本儿,还说这是目前最火的。怎么,不对?”

“……”

我差点没把饭给喷出来,“没有没有,你内,接着看吧!我再给您推荐个片儿看看,《xx湘西》~!”

庄逊狐疑的瞅了我一眼,绷着他的《xx笔记》去了旁边儿。我无奈的摇摇头,搁下碗正准备溜回书房,却看见蝎子大步流星的从小侧门进来,见我就嚷,“嘿,小陈爷,有您的信。”
楼主 子衿Yume  发布于 2019-04-14 21:32:47 +0800 CST  

嘿,这多事之秋,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时候儿了。我在京里基本算得上是无亲无故,谁还会给我写信呢,保不齐又是那个迷之有仪式感的隐藏势力。

这么一想心里倒也没那么沉重了。

我就这么一边在心里打趣自己,一边接过信封儿撕开,里面只有一张儿薄薄的纸条儿,我抽出一看,却是愣在那儿,上面是两行清秀娟丽的毛笔小楷:

请君一见,地下茶庄三杯陈酿,前途莫往。

最后署名是“故人清研”。

我脑子里登时浮现起一个绝美的女子,拿着把扇儿,笑得跟蜜糖一样。我从小就喜欢跟她玩儿,甭管有啥苦事儿或乐事儿都想跟她说,觉着在京城这地界儿,没有比她更好看更温柔的姑娘了。

可是,伊老板不是说她去日本留学了吗?

她怎么又会忽然约我见面,还是在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下墓的这个节骨眼儿上。

而且这四句话还提到了“三杯陈酿”,难道她也知道三杯酿的事儿?

“前路莫往”又是啥意思,难不成说的是去乐山的事儿?

我脑子里纷乱复杂,面儿上自然也跟上了彩儿一样,变了又变。
楼主 子衿Yume  发布于 2019-04-15 00:01:44 +0800 CST  
蝎子站在旁边关切的问,“小陈爷,咋回事?是不是有人跟你在放话儿,使绊子,你跟我说,老子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不知道衙门往哪边开。”

“不,没事。”

我瞅了瞅蝎子,他身高体壮,胳膊差不多跟我小腿一般儿粗,蝎刀别在腰带中,只留出一个环儿,这幅尊容,天黑点出去遛弯,都能直接被警察叔叔逮起来。这倒是个很有安全感的大兄弟。

“蝎子哥,这会儿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成啊,你要去哪儿。”

“北三街。”

我把信纸塞进口袋,叫了个滴滴,跟蝎子一起上了车。

信上说的地下茶庄在北三街的老胡同里,那儿算是个城中村,这几年拆来拆去已经没几个人儿了。

去茶庄喝茶的,多半是些个旁门左道的伙计,除了喝茶谈事听个小曲儿之外,动刀动枪的也是常事儿,只要没出什么大的人命官司,官道儿上的人也不愿往那儿去。

滴滴停在胡同儿外面就让我俩下了车,沿着胡同儿墙根走了一截,在个破败铺子门跟儿前下楼梯。

听着里边儿传来熟悉的喧闹声,我也禁不住有点感慨。

我这人性子清冷,看得上的朋友不多,清研算得上一个。她大我四岁,也爱跟我玩儿,小时候我天天就在湘疏园戏台子前瞅着她唱戏,没事儿就变戏法儿给我看,长大后来这儿也是跟的她。

现在想想,她一个唱戏的姑娘,知道的东西好像的确是太多了点儿。

沿着楼梯往下走,转了几个弯,眼前豁然一亮,这地儿的氛围完全就是老北京的茶馆儿,小伙计拎着吐气的大铜壶跑动跑西,台面上的掌柜计算器摁得嘟嘟响,中间儿的台子上还有戴着面谱儿的戏脸儿。

客人三五成群围坐在桌子跟儿前,面儿上摆着个搪瓷茶盅,套瓷的套瓷,添堵的添堵,嘚啵嘚啵白嚯个没完,过不了多一会儿就有一桌子一言不合出门开练。

连蝎子都看不下去,问我,“小陈爷,谁们约你来个这么乱的地儿?”

我顾不上回答他,招子一扫,找着坐在角落里的清研。女子的容貌还是跟记忆里一样出尘,只是那不见以往那种甜美的笑容,她抿着嘴,像是在想心事儿,都没注意到我和蝎子坐到了她的对面。

“清研姐,我来了。”我喊她。

她猛地一下抬起头来,看见我时明显松了口气,但再看到我身后的蝎子,脸色又陡然一白,越发的凝重起来。

“梦泽,你最近要出远门?”她问。

“是啊,去一趟四川。”我一边答,一边儿满心狐疑。要说她只是喊我出来唠唠嗑,叙叙旧,那我是八百个不信。

果然,她一听我要去四川,一下子就着急起来,“阿泽,你别去。这几十年前的约定,不该你背,且凭你也背不下来。”
楼主 子衿Yume  发布于 2019-04-15 00:02:14 +0800 CST  

什么叫就凭我也背不下来?我心里猛地一僵,差点没把杯子摔地上。合着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就我糊涂?

我冷眼瞅着她不说话,她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莽撞了,压了压调子,“阿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不会害你。”

“清研姐,您有什么话儿就直接说,不用拐外抹角的。”

我嘬了口茶,心里颇有点不痛快。她叫我来赴约,我也没有推三阻四磨磨唧唧,末了儿她明明满肚子秘密,却又不往外抖搂。

谁知,她却苦笑着摇起头来,“你果然不信我。”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对了,清研姐,你为什么要离开湘疏园?”我发现她似乎对蝎子很是忌惮,忽然脑瓜子一闪,问道。

清研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忽然觉得她那个眼神像极了我喝三杯酿之前庄老道儿的那个眼神,甚至更加忧伤,她是真的不希望我喝三杯酿,更不希望我去寻找那个约定的答案。

我心里微微一动,到底是软了下去,就算是她有什么难言的苦衷,走到这一步儿,我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啊。禄宝斋被胡爷收了去,三杯酿也进了肚儿,现在放弃找答案,那就是把自己个儿的命交到敌人手里,这事儿我不可能做。


我搁下茶盅,终究是不忍把话说的太狠。

“清研姐,禄宝斋还是禄宝斋,湘疏园还是湘疏园,但你不是以前的你,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

“告辞。”

她直愣愣看着我搁下茶杯,睫毛颤了颤,像是在跟我说,又像是在自语,“物是人非事事休。呵——,是啊,物是人非事事休……”

“铮——”

纤细的手指落在古筝之上,翻飞之间缠绵悲壮,如阳关古道,夕阳驼铃。

一曲《将军令》,半生戎马间。
楼主 子衿Yume  发布于 2019-04-15 00:03:15 +0800 CST  

我和蝎子面色陡然一变,这茶馆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就只剩下了我们三个和那台上的戏面人,那戏面人手持长枪,踩着古筝调子舞步飞洒,竟是一步步向我俩逼来。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激荡而起,“铮——”,弦断曲终,戏面人的长枪已到身前。我全身肌肉一绷,就地一滚,堪堪避过枪尖。刚才站的位置传来“噗嗤”一声,眼见着那张桌板断成两块儿。

清研……想要杀我?

我来不及多想,抄起脚边的铜壶,又挡了一枪,铜片深深凹下去一大块,显然是没有留手儿。

“小陈爷!”

事情发生得太快,蝎子出手的时候已经跟我隔了三四张桌儿,他心思活络,眼见赶不上救我,蝎刀一转,倒是朝清研扑去。

戏面人第三枪还没刺出,蝎子的蝎刀已经扎进清研脖子一侧。

“清妍!”我呲目欲裂,嘶声大喊。这事儿本就发生的莫名其妙,没头没脑,我和清妍哪怕不是青梅竹马,也是无冤无仇啊……

这…不是,谁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个儿事儿啊!?

“噗通”一声,她跟着她的古筝一起栽倒在地上,戏面人也一下子定住,慢慢收回枪去。

我惊魂未定的爬起来,绕过戏面人赶到清研面前,还没来得及问话,便见她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意味深长的望着我,神情极为悲伤的摇头,嘴里响起微弱的戏腔,“三杯酿,引得俗人入三途……”

调儿才起一半,蝎子的蝎刀闪电般扎进她的心口,用力一搅,声音戛然而止。

“你干什么?”我霍然起身,眼角上渗出的泪还没去擦,不知道蝎子为何要补这一刀。

人都是有感情的,甭管刚才她究竟是为什么要杀我,可她毕竟陪着我从小到大呀!

谁知,他的脸色比我还难看,扯着我袖子就往外跑,“小陈爷,这女人在茶馆里装了炸药,引爆器就藏在那古筝里,将儿她是要带我们同归于尽啊。”

我又惊又惧,只感觉自个儿早已经变成了个白痴。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陪我玩儿逗我乐儿,一同躲猫儿斗蝈蝈儿的清研吗?

就算不是,她又何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我俩刚拐出胡同儿口,被听见背后“轰隆”一声巨响,烟火四溢,显然是那炸药被引爆了。我忍不住想回头去看,蝎子却搂着我的肩膀不让我回头,“赶紧走,这儿还没安监控~。等一会儿条子来了,就说不清了。”

我只好闷头往前,走回长庚街口,蝎子才把我松开。

“以前没看不出来,这女人还真有些手段。”他语重心长的拍拍我肩膀,“小陈爷,老哥跟你说,这看女人啊,还是别光顾着看皮囊。那些个皮囊好看的女娃子,心狠起来,真是没我们老爷们什么事儿。”

“想当年,老哥我也是招惹上了一个姑娘……”

眼瞅着他就要唠开了,我实在没心思听他这些人生心得体会,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又擦干了泪,赶忙岔开话题,“蝎子哥,这事要是伊叔问起来,你别告诉他我们去见清研了。”

“为什么?”蝎子耳朵一竖,显然对要向自己主家隐瞒这种事很是警惕。

我赶忙安抚他,“清研毕竟是湘疏园出去的,告诉伊叔不是给他添堵吗?”

“哦,还是小陈爷考虑得周全。我就说是你债主,想讹你高利贷不成,恼羞成怒,然后被我俩反杀…嗯,反正这种事,我以前处理过……。”
楼主 子衿Yume  发布于 2019-04-15 00:03:41 +0800 CST  
今天的已经更新,感谢各位朋友的支持。

前面需要交代的线索的确有点儿多,明天的话主角们就开始去乐山了,这本书属于是慢热的类型,也非常感谢各位朋友的耐心,那么明天我们不见不散。

后面呢我也会开始更新一些设定和这部作品的美术。也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吧。
楼主 子衿Yume  发布于 2019-04-15 00:12:21 +0800 CST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破五万,趁着人多,先把明天要更的先更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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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探三江

晚上我们跟伊老板讲这事儿的时候,蝎子真的是很努力的把事儿圆了过去,看他讲得绘声绘色的模样,我真觉得他不去说书可惜了。

清妍的死到现在我都觉得像是一场梦一般,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没头没尾,宛如缠在身上的一捆儿乱麻。

联想到她白天的那幅欲言又止,和临死前的绝望与无奈…我想哭又哭不出来,也不能哭出来,想忘掉却也怎么忘不掉,只能在众人面前一个劲儿的打着哈哈,幸好也没人去深问。

清妍啊清妍,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缘由一定要这样?

其实我也奇怪,伊老板跟我爹是八拜之交,出事儿之后又一直尽心尽力的帮我,按理儿来说我们的关系该是最亲近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总觉着我们之间隔着点什么,有些事儿,不太愿意让他知道。

或许真是因为怕他听着清研的事儿伤心吧。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牵涉的人事物越来越多,脉络非但没有清晰,反而越发扑朔迷离。

我自己个儿也很难预测接下来等着我的会是什么。

幸好,留给我胡思乱想的时间并不多,明儿个就是出发的日子。装备已经提前让人往四川运了,东西太多,又有违禁物品,飞机带不走,只能走汽车。

……

一夜辗转反侧,天还没亮就起来在堂前儿坐着,好不容易才等到人都到齐。司机开车把我们送到机场,检了票坐上飞机,我还觉得挺不真实。

直到踩上乐山的地皮,隔江看见大佛巍峨庄重的伫立在漫江水雾之间。

我才猛然间意识到,我已经踩在了命运的分割线上。

“走吧,我们先去休息。东西也该到了,我给大家分配分配,有些东西你们不会用,也得先学学。”伊老板将车停在一座小洋楼面前,招呼我们下车。

屋里大箱子一口接一口摆了半个屋。

洛阳铲,工兵铲,手电筒,头盔,潜水刀,多功能匕首,套索,简单的药品,纱布,这些标准盗墓小说里应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除此之外连太阳能折叠充电板、滤水棒、夜视仪,甚至无人机这些高科技玩意也应有尽有。

我只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儿真是不假。这才几天儿功夫,伊老板已经在青衣江边上做好了一切的物质准备,就差我们最后那一哆嗦。
楼主 子衿Yume  发布于 2019-04-15 21:26:52 +0800 CST  
那个,有朋友问我打赏和点赞的事情。

其实也不希望大家破费,支持的话来顶顶贴或者给冲个榜就好啦。

非常感谢各位啦。
楼主 子衿Yume  发布于 2019-04-15 22:15:02 +0800 CST  
@恳秆纬柯7 2019-04-15 21:11:07
没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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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会更新的
楼主 子衿Yume  发布于 2019-04-15 23:01:32 +0800 CST  

楼主:子衿Yume

字数:221185

发表时间:2019-04-12 08:08:13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6-28 10:53:07 +0800 CST

评论数:9186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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