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门——智障少女突然失踪 ,背后隐藏着神秘肮脏的罪恶链条

面色惨白的田大川撞开县城一家药店贴着蓝色贴纸的玻璃门,踉踉跄跄走了进去。药店不大,里面是两名年龄都在二十岁上下的女服务员,一个背对着门在打电话,一个趴在柜台上玩手机。
“我要买药……”田大川有气无力地扶住了柜台。
差不多一个小时前,田大川驾车离开老龙湾,可是一上车,他就觉得胸闷心慌,后来浑身发抖、大汗淋漓,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用拳头砸着胸口,一遍遍告诉自己千万要挺住。等到进城找到了这家药店,他已经虚脱的要晕过去了。
也许是他说话声音太虚弱,也是是他弯着腰还没柜台高,反正田大川说完之后发现,没人搭理他。
“喂!我要买药!”田大川埋头咬牙又重复了一遍,脑袋上的汗珠啪嗒啪嗒掉在地面上。这次他用足了仅有的力气提高音量,可问题是,屋子里的那两个大活人还和没看见他一样。
“我要买药!”说到第三遍时,田大川的拳头直接落在了柜台上。

正在打电话的服务员转身瞪了一眼田大川,没好气地问,什么药?问完又笑嘻嘻把手机贴在了耳朵上。旁边玩游戏的那个见已经有人搭茬,白了田大川一眼,接着玩游戏。
“帕罗西汀。”田大川说。
“没有。”服务员回答。
“舍西林也行。”
“不卖!”
“那这药你这儿有没有?!”田大川强打精神直起腰,看着服务员。
“有也不卖,这些是处方药!”服务员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电话。
“你到底卖不卖?!”田大川的眼睛变得血红。
另一个服务员也抬起了头,看着衣服邋遢、满脸胡子茬的田大川说,“我说你是不是有精神不好啊你,精神不好去医院看病去,我们这儿不随便卖药,你要是再闹我们就打110了!”
田大川的嗓子眼里发出低沉的、痛苦的呻吟,他用双手抱住脑袋,一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在柜台前打转。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给我药,给我药吧!”田大川突然跪在地上,双手握拳举过头顶,哭着向两个服务员作揖。
“这.....这......”刚才还在打电话的女服务员被吓得手足无措。
“这什么这,这就是个精神病,报警啊!”另一个服务员喊道。
“喂,我们这儿有一个精神病人在闹事儿…..”就在服务员真的拨通了报警电话时,田大川手脚并用,像只仓皇的猴子跑了出去。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12 18:30:42 +0800 CST  
寒桥县客运站在一堵老城墙下,被群山的轮廓环绕着。和其它一些县城的客运站差不多,这里杂乱不堪,挤满了各种小饭店、小卖店和小旅店,还有推着车子卖小吃的、卖水果的、卖杂货的也都随处可见,各种劣质油炸食品和方便面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这儿的交通也一样混乱,出租车、自行车、摩托车、电动车、三轮车什么车都有,这些机动车非机动车带着噪音混杂着街面店铺的流行歌曲你来我往,和人群搅成了一锅粥。
天气出奇的闷热,这个时间也没什么客人,开面馆的老李躲在装着吊扇的屋子里,趴在桌子上打了个盹。等他醒来抻着懒腰时,惊讶的看见门外明晃晃的太阳下,那个坐在桌子前的怪人还没走。老李看了看手表,自己睡的时间可不短,已经下午三点半了。
中午,田大川没有再去别的药店找药。庆幸的是,没有依赖药物,他也战胜了那种突如其来几乎濒死的状态。
就在他以为自己真要倒下去的那一刻,他想到了自己的家人。妹妹生死不明,父母还在等他,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告诉自己,要是在这个时候连他都挺不住,那就一切都完了。
田大川撑住了自己的一对膝盖没有倒下,硬挺挺在车上靠了半晌。当感觉稍微好了一点时,他蹒跚着找到了一个室外的水龙头,拧开水管,让凉水喷涌着浇在他的头上,顺着脖梗子向下流淌,他又活了过来。

他开着车在县城里无头苍蝇一样瞎转,心里盘算着下一步到底应该怎么办。最后,当他路过客运站时决定自己哪儿都不去了,就在这里守株待兔。因为无论人流还是车辆,这里都是全县城最密集的地方。这虽然是个笨办法,但却是唯一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他把车停好,选择了一处视线良好、外面摆着桌子的面馆,要了碗面,付了钱,告诉老板把面放在外面的桌子上。
田大川一坐就坐了三个多钟头,厕所都没去过一次。整整一个下午,他连一碗面都没吃完,却不知道吸了多少根烟。日头老高,嘴里的这根烟还没吸完,田大川一阵干呕,赶紧把烟蒂扔掉,抓起了桌子上的矿泉水。这是下午的第三瓶矿泉水,水是冰的,瓶子外面沾满细小的水珠。田大川猛灌了两口,放下瓶子后,又点燃了一根烟。
一辆辆出租车在他面前开来、开走,田大川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地盯着。后来他发现,他在盯着车,也有人在盯着他。他这才觉得自己应该活动一下了,要不就快变成了一根木桩。他起身走进屋子,问盯着自己看的老板,“老板,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额头上有伤疤的人?呃,有可能是开出租车的。”
“没有,没有。”老板的眼神还处于呆滞状态,但脑袋晃得飞快。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13 08:09:48 +0800 CST  
下午,寒桥县殡仪馆的会议室里刚刚召开完一场会议。
会议内容首先是贯彻落实民政部门革除陋俗的指示精神,改革土葬、推行火葬。现在殡仪馆所在的寒桥县,火葬率还不到40%,已经严重拖了全市乃至全省的后腿,殡仪馆等殡葬服务单位要首当其冲倡议“移风易俗办后事”,要抵制封建陋习、弘扬时代新风,不搞遗体土葬、不搞乱埋乱葬,争取到2020年全县火葬率达到100%。还有,会议重温了《廉政准则》和《员工手册》,指出殡仪馆已经出现了“收受丧属红包”的苗头,要通过签订责任状和丧事回访等手段多策并举讲廉政。
虽然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但大家仍然精神饱满,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次会议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就在上午,二三十名死者家属把殡仪馆闹了个人仰马翻,最后还是来了一车警察才算暂时平息,但既然是暂时平息,那就说明事情还没完......
13天前,一具年轻女人的尸体被送到了殡仪馆,因为尸源不明,作为无人认领尸体,她在殡仪馆的编号是2016B63。
在2016B63生前的最后一天,她在县城某条不知名的巷子找了一间出租屋,交了3天房费,然后锁上房门,用一盆炭火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尸体被运走时,周围的住户都抻长了脖子,可惜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可她为什么死?她叫什么?她从哪儿来?父母是做什么的?没人知道。
这种尸体进了殡仪馆,成为暂时无人认领的尸体,时间一长,也有可能成为永久无人认领的尸体。殡仪馆里像这样的尸体还有很多,都有各自的编号。眼看十多天过去了,这具女尸似乎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无人问津,就在大家快要把她忘了时,没想到,2016B63的家属在今天早上还真找上来了。
然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就在工作人员打开冷柜后,却发现里面是空的。那名工作人员立刻就冒了冷汗,又挨个冷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的尸体,就这样在殡仪馆里不翼而飞了。
家属当然不干,立马闹了起来,又找来七大姑八大姨共同声讨,人家说的没错,因为尸体进殡仪馆是有据可查的,还能自己长腿跑了吗?殡仪馆自知理亏,不敢声张。
“这次的事件很严重,特别严重,已经涉及到了刑事犯罪!我们向公安局报了案!”馆长说,“明天刑警队就要来调查,馆里也成立了内部调查组,由我任组长,夏科长任副组长,举报箱就在大门公告栏的旁边,希望大家多多举报线索,对举报者有重奖,对害群之马绝不姑息,坚决绳之以法!”
馆长在慷慨激昂的讲话后宣布散会,就在大家索然无味准备散去的时候,业务科夏科长却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句,“王雪梅,你留一下!”
这下,几乎所有人都找到了幸灾乐祸的落脚点,除了和王雪梅搭档的那个小伙子面露忧色,其他人似乎并不感到意外,甚至有人根本就不避讳,落井下石“切”了一声。
王雪梅来殡仪馆三个多月了,她在这儿的人缘并不好。人缘不好有明里暗里两方面原因。明里是大家说她目中无人、特立独行,不管什么时候都像一块秤砣,冷冰冰硬邦邦没有人情味儿。至于暗里的原因就多了去了,但恰恰这些才是根本原因。比如说王雪梅年轻漂亮,业务水平高。她的漂亮超过了这里所有的人,她的业务水平也同样高人一等,当然也包括另外一点,大家虽然嘴上不说但都心知肚明,那就是她来了以后,抢走了不少生意。
王雪梅倒是无所谓,她习惯了这种境地。她面无表情走到第一排,一屁股坐在夏科长和馆长的对面,直勾勾看着他俩。夏科长是个瘦小的中年妇女,馆长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
“咳……咳……”中年妇女夏科长夸张的清了清嗓子,对王雪梅说:“馆长和我有很重要的问题的要问你,你要配合好。”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13 18:34:19 +0800 CST  
“问吧!”王雪梅翘起了二郎腿。
“有不少同志举报你长期收红包,已经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这个事情你自己有没有什么要说的?!”夏科长问。
“没有!我没啥要说的!。”王雪梅回答得很干脆,满不在乎。
夏科长盯着王雪梅,见她说了一句就没了下文,感觉自己的期望落了空。她把手里的笔摔到了桌子上,一旁的馆长也皱了皱眉。
“那尸体丢失的事儿呢?!你也没什么要说的?”夏科长又问。
“尸体丢了和我有关系吗?两位领导,你们今天这是什么意思,要给我扣帽子吗?”王雪梅挑了一下眉,反问。
“呵呵。”夏科长冷笑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王雪梅你还嘴硬,有人看见你昨天半夜去冷库了,你说你干什么去了?!你要好好交待!我和你讲,这次谁都救不了你!”
夏科长这次用了“交待”这个字眼,谈话升级,询问变成了讯问。她气势汹汹势在必得,决心一定要利用这个机会把王雪梅拉下水。
有件事情夏科长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
两个月前副县长的丈母娘死了由她整容,她费尽心思可领导还是挑了一大堆刺儿,对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最后就是这个王雪梅不知怎么上去插了一手,领导却马上赞誉有加喜笑颜开,这让她这个业务科长相当没面子。要不是王雪梅来路不明,据说是主管部门某个大领导发话,直接把她塞进的殡仪馆,她才不会忍气吞声到现在。这次好了,她找住了王雪梅的把柄。能够抓住别人的把柄,对于她来说从来都是件很痛快的事情,现在,就看她怎么将这个把柄发挥到极致了。
“有人看见了?谁看见了?谁说的?他眼睛瞎了吧!”逼问之下,王雪梅并不示弱。
“看见就是看见了,你别问是谁说的!怎么?你还想打击报复吗?!王雪梅,现在你只要回答我,你到底去没去?!还有,在你回答前我得事先告诉你,你不要撒谎,因为我们是有铁证的。”
夏科长觉得自己的问话很到位,扭头看向馆长,馆长也赞许地点点头。
“那好,我去了!我自己去的!半夜11点多去的!怎么了?我去了,尸体丢了就和我有关系?我去找东西不行吗?”王雪梅说。
“找东西,找啥?”夏科长往前探了探身子。
“找戒指!我花了好几千块,刚买的戒指就丢了,我不找吗?要是你你不找?!”王雪梅说着扬起手掌,五根青葱般的手指上空空的。
“呃……”夏科长哑火了,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应对。王雪梅的这个戒指她知道,不仅她知道,殡仪馆里所有的女人都知道。这个爱慕虚荣爱炫耀、明目张胆收受红包的王雪梅,居然在上个礼拜花了将近一万块买了只名牌钻戒,这在这个县城的殡仪馆里,几乎等同于向所有女人扔了一个原子弹。
“你这是在狡辩,你要再不好好说,我现在就给刑警队去电话,让他们来问!”夏科长激动的站了起来。
“好啊,让警察来啊,警察来了,我王雪梅还要举报呢!院子里、冷库里的摄像头早坏了,你们也不找人来修,要不谁能明目张胆偷尸体!我还想问呢,政府拨下来的钱你们花哪儿了?”王雪梅也站了起来。
眼镜馆长用手扶着眼镜,从椅子上出溜下去半截身体,用手拽着夏科长的衣角。
“王姐是去找戒指了,我证明。”
双方正在僵持,和王雪梅搭档的小伙子领着一个老太太推开会议室的门进来了,老太太是殡仪馆里雇的保洁员。
“王姐,给你,这是保洁员刚才在院子里捡到的。”小伙子手里捏着一枚亮晶晶的戒指,示威一样举在半空。
在离开会议室前,王雪梅回头看向垂头丧气的夏科长。“别总人模狗样的装什么两袖清风,”王雪梅的眼神很不屑,语气中带着些阴毒。“你自己的屁股干净不干净,你自己知道!”

傍晚,殡仪馆变得冷清。王雪梅站在大门口,独自看着眼前一人多高的公告板。公告板有两米多长,除了两份通知,无人认领尸体的公告占了很大面积。在这个小殡仪馆里,还剩下二十多具没有人来认领的尸体。他们人生短暂,可他们毕竟活过,现在,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孤零零静止在这面公告板上,风吹雨淋无人凭吊。王雪梅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
“滴滴……”一辆出租车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王雪梅的身后,车上的人轻轻按着喇叭。王雪梅回过头,刚才一直僵硬的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13 20:21:28 +0800 CST  
快到晚饭时间,客运站的人流又多了起来。田大川离开面馆,在客运站里里外外转来转去,穿梭在人群和摊贩中,遇见合适的人就过去打听,问人家有没有见过额头上有伤疤的人……
但是直到天色渐黑,他依然一无所获。
灯火初明,田大川来到一个馄饨摊前,问卖馄饨的妇女是否见过额头上有伤疤的人。妇女守着一口大铝锅,手里拿着笊篱忙活着,听了田大川的问话,头都没抬直接摇了摇头。田大川机械地笑了笑,算是表达了谢意。
他顺着妇女专注的眼神看着向锅里翻滚着的馄饨,这些混沌个个精致,旁边一大排瓷碗里的配料也一应俱全,这些香气一起钻进他的鼻孔,田大川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他打小就爱吃馄饨,现在也真是饿了,他要了一碗馄饨,嘱咐妇女多放胡椒粉。
面前的那碗馄饨在桌子上冒着热气,田大川夹起一个,相面一样看了半天,可就是吃不下。他把馄饨放回碗里,拿筷子在汤里搅动了几下,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妹妹。
妹妹也爱吃馄饨,但和他不大一样,他喜欢吃热的,妹妹喜欢吃凉的,还总要拌上许多芝麻酱和米醋,然后大口大口的吃。可妹妹现在在哪儿?已经失踪一天多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的头又开始疼了,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害怕中午濒死的状态再次出现。他控制着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去猜测,要做就做对解决问题有帮助的事情。这样的暗示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他渐渐稳定下来,一边留心周围的情况,一边摆弄自己还有从冬子那儿借来的手机。
天黑了下来,九点左右钟的样子。
外面起风了,风很大,地上的尘土和杂物打着转儿飞扬起来,室外的牌匾还有门板叮当作响,田大川旁边的自行车,也被稀里哗啦吹倒了一大片。路上的行人已经很稀少了,小商贩开始忙着收摊,田大川坐着一直没动,直到自己的手机发出嘟嘟的提示音,提示电量不足时,他才觉得,今天这一天是真的没希望了。
他正要起身离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傻笑着凑到馄饨摊前,哇啦哇啦冲卖馄饨的妇女比划着。正在收拾家当的妇女应该早就认识他,显得和以往一样厌恶,拿着大笊篱像撵苍蝇一样驱赶着他。乞丐举起双手缩着头,一副特别怕打的样子,闪躲着和妇女打游击。
虽然对方只是个要饭的,自己心里也还装着天大的事儿,但见乞丐如此遭人奚落,田大川还是于心不忍。喂,喂!他向乞丐那边招手,妇女和乞丐一起向田大川看过来,田大川推了推桌子上的馄饨,乞丐还没傻透腔,白了妇女一眼,乐颠颠一溜小跑来到田大川的桌子前,连招呼也不打,一屁股坐下,开始狼吞虎咽。
妇女哼了一声,嚷嚷着:“快点,快点,台风要来了!”
田大川本来就没想好要去哪儿过夜,干脆坐着,像看戏一样看乞丐吃馄饨。乞丐埋头吃得那叫一个香,沾满头泥的头发掉到了汤里,乞丐捞出来,湿漉漉往脑后一抹,又大口大口连汤带水接着吃。
看着快把脑袋塞进碗里的乞丐,满怀心事的田大川实在不甘心。
“你见没见过一个额头上有伤疤的男人?可能是开出租车的?”他小声问着,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问了两遍,乞丐慢慢抬起头,看向田大川。
田大川用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比划着,一个字儿一个字儿重复刚才说过的话,“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额头上有伤疤的男人?可能,是开出租车的?”
乞丐嘴里嚼着馄饨,向田大川身后看去,脑袋来回晃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啊…啊….啊…..”乞丐突然一口咽下嘴里的东西,张大了嘴巴,手臂抬得老高。
田大川反应过来,回头望去。
就在距离他十多米的地方,是这条街的街角,路灯下正停着一辆白色车身绿色图案的出租车。一个身材结实的男人,一边拉开驾驶员位置的车门,一边将一顶白色的鸭舌帽戴在脑袋上。就在帽子扣在他头上的那一刻,田大川看见,男人的额头上有一道疤。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但这道疤就像特写镜头一样,在田大川的脑袋里陡然放大。
田大川用手一按桌子霍地站了起来,转身就向出租车跑去,全然不顾身后坐着的乞丐,还有一路被撞翻在地的椅子。乞丐看着田大川跌跌撞撞的背影,觉得很有意思,嘿嘿笑出了声。
鸭舌帽已经上了车,打火,车子在启动。
田大川冲到车前,拍着司机旁边的玻璃,喂喂地叫司机。司机摇下半截玻璃,脑袋丝毫没转动,下巴以上的大半张脸还藏在鸭舌帽的帽檐下。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摆了摆,意思是不想载客。
车子还在向前滑动……
田大川一急,摸出裤兜里的钞票,大概有五六张一百元的,在司机面前比划着。司机看到钱,稍一迟疑,田大川已经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直接坐了上去。
在绕过车头的那一刻,他没忘记瞄了一眼车牌架,可车牌架上是空的,这辆车没挂车牌。田大川脑子里画了个问号,“嘭”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你去哪儿?”司机冷冷地问,脖子还是僵硬的一动不动。田大川看见帽子下的那半张脸,年轻、健壮。
“去衙北镇。”田大川随口编了一句。
司机嗯了一声,但汽车还是原地不动。
哦,哦。田大川明白了,赶紧把手里的钱递过去。
司机伸手接过钱,汽车开始缓慢地行驶,县城的街灯映射在车厢里,忽明忽暗。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14 14:22:20 +0800 CST  
“师傅,你是本地人?”车子开了几分钟,田大川试着和司机搭讪。司机只是目视前方开着车,像个哑巴一样一声不吭,脖子病态似的一动不动。
田大川撇着嘴尴尬的微笑,有意识的侧头观察车里的环境。当他瞄到后排时,身上突然打了个冷战,从头到脚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后面,正对着自己的后背,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自己上车这么久,这个女人就像孤魂野鬼一样,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田大川怔了怔,迅速转回了头,好在司机的脖子好像还是不会动,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
就在刚才那零点几秒,田大川在黑暗的车厢里看到了女人大致的轮廓。这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一个长发披肩的年轻女人,但这个双手被压在身后的女人明显有些不对劲,因为当他瞄向她时,女人面色紧张、咬着嘴唇,同样也在惶恐的看着自己。
田大川马上联想到了早上在县公安局时,听到的两个女孩儿被绑走的事情。他试探着故意干咳几声,身边的司机毫无反应开着车,身后的女人好像又消失在空气里。周围静得可怕,田大川的脊梁骨窜上一股凉风。
出租车出了县城,越开越快。
出了县城,几乎看不到行人,眼前的视野也变得开阔,黑暗中几道巨大的闪电,接二连三劈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坐在车上的田大川又忍不住,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女人,余光中的女人似乎比刚才还要紧张,脸色更加惨白。
田大川慢慢转回身,装作无事,低头玩着从冬子那里借来的手机。他按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有些僵硬,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毛孔都在紧张地嗅着周围的气息。
司机目视前方开着车,在飞快地瞟了一眼田大川之后,右手慢慢伸进了夹克的里怀……田大川发现了这个异常,同时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铃铃铃——”手机响了,男人把手从夹克里抽出来,探进裤兜里摸索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他第一次转头,看了一眼田大川,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
“嗯……嗯……知道。”司机没说什么,只是在电话里答应着,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车子驶进了山区,路面开始起伏不定,而且到处都是弯道,总在兜兜转转。但司机对这条路很熟悉,车速并没有明显放缓。四周漆黑一片,两侧山坡高大的阴影让人感到压迫和窒息,如果是在白天,肯定能看到这里高山密布、层峦叠嶂,但现在一切都是模糊的,这又让人的听力变得更加敏感,凭声音分辨,江在不远处,江水流动的声音正哗哗地从脚下传来。
在一条土路边,车子慢慢停了下来。
“我去方便一下。”司机对田大川说,然后推开车门,向路边走过去。
司机走到路边。天太黑了,田大川什么都看不清,仅从地势判断,前面好像是一条土沟。司机站在土沟旁,开始解裤子。
田大川快速回头,将食指放在嘴边,对女人做了一个嘘的姿势。女人看着田大川点了点头,用急促的鼻息代替了自己的回答,她扬起了下巴,看她的表情,害怕得快要哭了。
田大川悄悄推开车门,小心翼翼走向背对自己的司机。由于紧张,他的身体变得缓慢而僵硬,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雷区,随时都有被炸飞的可能。但即便麻木,他还是觉得脸上有点痒,几串冰凉的汗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头上流了下来。
还差两步了,如果他的手臂再伸长一些,就能搂住司机的脖子。田大川的脑门上、脸上和手心里都是汗,他下意识停顿了一下,腰又不自觉地弯下一些。他在准备最后的行动。
就在这时,田大川突然觉得背后有恶风袭来,他本能的想躲闪,但是已经来不及。他的脑袋轰的一下,紧接着一阵剧痛迅速席来。他知道,自己被砸中了后脑,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像一堵坍塌的墙不可救药的向后倒去。就在倒下的那一刻,田大川努力睁大了眼睛,他想要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背对田大川的司机转过了头,黑暗中的他五官挪移、面目狰狞。但当他看向站在田大川身后的女人时,眼神中又闪过一丝温柔。女人也微笑着,镇静自若,将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棒递给司机。司机举起木棒,照田大川身上砸去。
最后的本能让田大川闷哼着翻了个身,他用双手捂住头,把脸埋在地面上。温热的鲜血涌了出来,混合着原来冰冷的汗水,与地面上的砂石和泥土混在一起。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15 12:35:59 +0800 CST  
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被拽着头发拖行在地面上,发出骇人的惨叫。但是,她撕心裂肺的叫声反倒刺激了男人的快感,男人疯狂大笑,更加大步流星。走到角落,男人放下女人,女人挣扎着爬离男人的脚边,求生的欲望,让披散着头发的女人越爬越远。可在她的脑袋前面,猝然又出现了另一个男人的一双腿。 女人哭着抬头看去,是一个戴着黑色头罩的男人,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铁锤。满头血污的女人又被拖了回去,鲜血染红了地面,女人用最后一丝孱弱的声音呻吟着:救……救救我……
一串炸雷滚过漆黑的夜空,大雨瓢泼而至,豆大的雨点砸在田大川的身上。田大川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动了动,接着脖子也微微晃动了几下,然后他慢慢抬起头,苏醒了过来。满目黑暗,恶臭扑鼻,田大川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等到视线逐渐适应,他看看自己身下再看看四周,原来是好大一片泥潭。
这片泥潭寸草不生,面积足有两个足球场大小,颜色也不是泥浆那种黄色,而是黝黑得像石墨一样,在大雨中闪着亮光。田大川小时候也在泥坑里玩过,但从来没见过这么黑这么大这么特别的泥潭,他自己没亲眼见过,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真不知道这地方已经形成了多个年头,要不是他胆子大,换做别人怕是以为来到了地狱。
田大川想爬起来,但只要身上一用力,整个泥潭就忽闪忽闪荡漾起来,他的力量变得软绵绵的,瞬间化为了乌有。他心里着急,再用力、再挣扎,但却陷得更深,泥潭已经没入他的腰间。不仅如此,他还感觉到,泥潭下面正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拖向更深处。田大川感受到了恐惧,看见死亡正在一点点逼近他,他要全力挣脱。
这一次,他用尽了全身力气,但越是挣脱,对方的力量也越大。眼看黑色的泥潭已经淹没到胸口,这片骇人的泥潭变成了一只茹毛饮血的野兽,在不顾一切的吞噬着他。而且,这种吞噬的速度越来越快,顷刻间就会到腋下、到脖子,直到淹没头顶,把他全部吃掉。
田大川不敢再动了,一动不动。他小心翼翼地呼吸,观察着自己身体和泥潭的变化。
他不再找死,如果死是逃避不了的,他也选择等死。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整个泥潭也不动了。
田大川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等到能够稍微从容一些的时候,他进一步确认了周围的环境。他看见,在泥潭的上面是一道高高的土坡,土坡很陡,有七八米高,自己应该就是从那儿被人推下来,而后滚入泥潭的。
此时能够让他看到一丝生机的是,他距离泥潭的边缘只有三四个身子的距离,从颜色看,那里应该是更加干燥一些的地质。还有,就在两臂多远的地方,他看到了打倒自己的那根木棒。
田大川长吁一口气,慢慢脱下外套,外套很薄,是昨晚随手抓过来穿在身上的。他把外套平铺在身前,借助外套的浮力,将上半个身子趴了上去,再接着,他试验着调整角度,整个身体一点点趴在了泥潭的表面上。
他艰难地匍匐着,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如履薄冰,他不敢出现半点差错,直到自己抓住了那根木棒。虽然仅仅是一根木棒,但这根手腕粗细的木棒终于让田大川找到了着力点。
田大川没有被吃掉,他爬出了泥潭。
在泥潭边上,田大川躺着喘了半天粗气,稍微平复后,他翻了个身,用双手支撑着想要站起来,但刚站到一大半,腰还没有完全直起来,又重重摔在泥污里。黑夜,大雨响成一片,铺天盖地落在这一片漫无人烟的荒野,他哆嗦着,每一个骨头缝都钻心的疼,全身像散了架子。
不一会儿,他开始再次尝试,这次他吸取了教训,没敢一下子站起来,而是先慢慢跪在地上,等跪稳了之后,再向沟外爬去。他爬得并不顺利,泥土很滑,他脚下无力,似乎左边膝盖的问题更加严重,每动一下都撕心裂肺。他爬上去又滑下来,一遍一遍地折腾,大雨不停冲刷着他头上的泥污,他的表情很僵硬,但一次比一次更倔强。
他曾经看过关于白颊黑雁的纪录片,大自然残酷的生存法则让他怦然心动。在格陵兰岛偏远的山谷,为了不受地面捕食者袭击,小白颊黑雁的父母在巨型塔状石崖顶端筑巢,在极端隔绝的地方繁衍,但是由于悬崖上没有食物,想要活下去,刚出生的白颊黑雁必须在48小时内从120多米高的悬崖下到地面。它们在一生中最弱小的时刻却要面对着一生中最大的考验,要么饿死,要么跳下去,于是它们离开母亲的怀抱,纵身一跃扑向地面,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这是真正的以命搏命、死而后生。
血淋淋的生存法则既是如此,想要活下去,必须先拼命。
田大川也想活下去,他要和老天爷掰一掰手腕,他拼了一次又一次,最终气喘如牛终于爬出了死亡的泥潭。
爬出沟外的田大川整个人几乎虚脱,他像重生一样,感激地打量着眼前的土路和路边的树木,呸的一声,向地上啐了一大口混着泥浆的唾沫。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16 19:44:44 +0800 CST  


田大川没有停留,爬上来就开始急迫的寻找什么东西,他先是找到了被扔在路边的手铐,又在一棵大树盘根错节的树根下,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看着湿涝涝的手机,他在心里祈祷着,试着开机,屏幕居然亮了。田大川得意的靠着大树滑坐在地上,他心里清楚,这部手机,是目前能够找到妹妹的唯一希望。
下午,田大川给自己的手机和冬子的手机安装了好友定位软件。这款软件是冬子曾经介绍给他的,冬子说和他和女朋友试过了,很好用。冬子当时要就把田大川也加上,但田大川认为两个大老爷们弄这个有点说不过去,说啥没同意。没想到,这玩应在今天派上了用场。就在刚才,出租车上,田大川把冬子的手机调成了静音,还在车门内侧的储物格里找到了一块破抹布,悄悄用抹布包住手机,塞到了座位底下…..
田大川看着手机,现在已经快到凌晨一点了,他在土沟里整整昏迷了两个多小时,而冬子的手机,不出意外也就代表着那辆出租车,正在距离田大川十公里左右的位置停着没动。他暗自推算,依照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走到那里大概也得需要三个小时的时间。
田大川费力的脱掉外套,查看身上的伤势,虽然周身剧痛,但他确定肋骨没有骨折,再摸摸脑袋,居然也没有特别明显的外伤。他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田大川坐着往外掏衣服里的东西,想着把外套拧干,顺手也擦擦身上的雨水和污垢。打火机、被淋湿的香烟、妹妹的钥匙,这些都在,除了这些他惊讶地发现又多出了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不是自己的。
这是一张用来包装面巾纸的红色塑料皮,被折叠成一个细长条再对折,用一根橡皮筋捆好。它是什么时候、怎么到的自己的衣服里,田大川并不知道。他狐疑地拆开塑料皮,里面有一张面巾纸,由于被包裹得很严实,这张纸还很干爽。
田大川看见上面潦草地写着一行字:田大川 别轻举妄动!
“田大川 别轻举妄动”,看到这几个字,田大川懵了。从字面上透露出来的信息,一是对方清楚他的名字,二是对方明显不想让他继续追查下去。
他不知道这是谁写给他的,也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是一种劝告还是一种警告?劝告和警告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意图截然不同!田大川的脑袋里像有无数个杂乱的程序同时在运转,整个人几乎就要崩溃。
现在看来,他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事情发展到现在,绝不仅仅是妹妹被绑走这么简单。
从“三月儿”被人抢走,兽医又莫名消失开始,他就模模糊糊有这种感觉,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而更可怕的是,他身处于这个漩涡却不知道这个漩涡从何而来,对于漩涡外面的情况,对于搅动漩涡的那股力量,他更加一无所知。
田大川又看了看手表,最终的决定是,想不明白就不想。
他告诉自己,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到妹妹,就算是前面死路一条,就算是天王老子想拦住他,他也要找下去!田大川把纸条撕了个粉碎,扔在脚下,看着纸屑在雨水中被蹂躏成了浆糊。他不再犹豫,用双手撑着外套搭在头顶,拖着左腿,向大雨里走去。
大雨一直滂沱,没过多长时间又开始狂风大作,狂风压倒性的摧枯拉朽,呼啸着席卷山林,就连几人合抱的大树都被齐刷刷吹得东倒西歪。人在狂风暴雨中,渺小的就像汪洋里的一叶扁舟,更何况田大川体力不支,摇摇晃晃,苦苦支撑。走了一程,实在寸步难行,田大川不得不找个地方靠着树根休息。
趁这个功夫,他又拿出手机观察对方的位置,对方还是没动。田大川心里稍稍宽慰,抬头仰望黑乎乎好像漏了一样的天空。
他正在发呆,就听身边咔擦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一团耀眼的火光。
黑暗中的巨响带着火光,田大川被吓得用手一捂脑袋蹭地站了起来。在他身边,一棵大树已经被劈得支离破碎,残留的部分就像被扒开的烂香蕉皮炸开了花,在大雨中滋滋冒着青烟。就差三四米,似乎伸手就能够得到的距离,却在几秒钟前让他生死一线。
田大川心惊胆颤,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居然呵呵笑了起来。他先是憋着笑,后来开始大笑,最后笑得呛到自己,用手按着胸口开始剧烈地咳嗽。咳嗽完,他直起腰呆呆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再次走进漫无边际的雨幕。
这次,他走得义无反顾、大义凛然。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16 20:30:59 +0800 CST  
好在,雨虽然还在下,但是已经小了一些,风也小了许多。田大川经过活动和适应,需要休息的时间越来越短,除非迫不得已,他在这一路上没有浪费半点时间。他知道,时间对于他和他妹妹来说,太重要了,是命!
他时不时看一眼自己手机里对方的位置,生怕汽车移动。
田大川就这样走了两个多小时,沿路走过来都是漆黑一片。他似乎感觉到自己曾经接近了某个村镇,但在这样的天气下,他什么也看不清。现在,被黑暗包围的他,知道自己来到了一座水泥桥上,这座桥模模糊糊有一百多米长,大概四五米高,桥下正传来湍急的水流涌动的声音。
站在桥上,田大川知道,他离对方的位置已经很近了。他忘记了身上的疼痛和疲倦,脸蛋上有了一些神采,微微扬起的嘴角预示着曙光的到来。

从桥上下来,对面是一座山,一条仅供一辆汽车通行的山路盘旋着延伸上去。田大川按照手机导航行进,在路边树木的掩护下,从山脚沿着山路往上走。约摸走了二十几分钟,离山腰都还很远,他突然看见一辆汽车亮着车灯,从前面不知道什么地方开了出来。
这辆车拐到路上,紧接着又向前方驶去,而车的前方也正是田大川的前方。田大川暗叫不好,连忙低头看手机,果然对方的红点正在移动。他们之间,也就是手机屏幕上两点之间的那一小段距离,正在缓慢的一点点拉大。
这让田大川刚刚亢奋起来的情绪瞬间跌进了谷底,强烈的挫败感像开了闸的洪水迅速灌进他的脑子。他五官扭曲,嗓子里发出一声长长的痛苦的嘶吼,疯了一样顺着山路向前跑。
他身上的伤势让他跑不快,他弯着腰咬着牙,哼哧哼哧喘息着,就和一条瘸了腿的老狗差不多少。他清楚自己根本追不上前面这辆车,但是他不能不追、不得不追、不甘心不追。最起码,在这个走了大半夜都不见一个活人的地方,这辆车到底是从哪儿钻出来的,他总要弄个明白!
一路追过去,就在田大川再也跑不动的时候,他看到了前面一个院子的轮廓。就是这儿!田大川心里想着,脚下放慢速度向院子靠近。
也许再往前走一段距离,或许绕到山的背后,就是某个村镇,可是现在在这儿,在这么个鬼地方,四周连一处人家都没有。有的,就是这么个孤零零的院子。
院子,一道砖墙,两扇铁门,铁门还是开着的,那辆车离开后,没人关上它。
田大川看到了车辆驶出院子时留下的那两道车痕,这让他又一次向汽车开走的方向望去,但这毫无意义并且徒劳,黑暗中的汽车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漫天的雨幕和那条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小路。
田大川靠在门后的墙边,调整着呼吸。当他确定安全后,探头向院子里张望。院子很大,但是院子里没人,只有一辆白色的微型货车停在那儿,货车似乎有些眼熟,但是田大川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它。院子里是一排地房,房子的窗户都挡着窗帘,里面亮着灯。
他一侧身闪进了院子,贴着墙角向房子迂回。这下他看清了,地上立着的、躺着的都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石头墓碑。这些墓碑有的已经完工,有的还是半成品,原来这个院子是一家小型的墓碑加工厂。黑暗中的田大川突然很恍惚,他扫视着这一院子灰白色的墓碑,那些墓碑上已经镶好的黑白色照片,好像又有了一种阴森森的生命,在笑吟吟的看着他。
田大川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靠近房子。房间里有人在说话,他悄悄蹲在窗户底下。
“二哥,你说雪梅她自己去,能行吗?”一个男人问。
“有啥不行的?车上拉着的就是个死人。”另一个男人冷冰冰地回答。
“呵呵,那倒是…..”第一个说话的男人笑出了声。
窗户外面的田大川听到死人的字眼,咬紧了牙关。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17 14:58:34 +0800 CST  
“二哥......”傻笑过后的男人有话想说又不敢说,琢磨了半天,胆怯地说,“二哥我想好了,过段时间我想和雪梅结婚。”
“啥?”被叫做二哥的男人很意外。
“我说......我想和雪梅结婚。”
“不行。”二哥回绝的很干脆。
“为啥不行?!”男人小声问。
“她不是自己人。”二哥回答。
“她怎么不是自己人?雪梅不是外人!”说话的男人觉得很委屈,说,“二哥你知道,干咱们这行的上哪儿去说媳妇,仗着人家雪梅也算半个同行,才不嫌弃我。”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外人?你今天晚上就不应该把她领到这儿来!”二哥埋怨起来。
“二哥,你别这么说,今天晚上还多亏了雪梅呢,要是没有她,我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
“行了!这事儿放一放!等做完这两笔买卖,咱们再商量!”二哥斩钉截铁。
“嗯…...”男人不敢再争辩,小声嘟囔着。
“老三?”二哥突然反问,“你回来路上碰见的那个人,是不是警察?”
“这个,咋说呢?”老三迟疑着回答,“我觉得好像是,因为他身上还有手铐呢!可.....可警察身上不都应该有证件嘛,我和雪梅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再说,从来也没见过警察自个儿出来办案子的啊。”
“那也不能证明他不是!不管是不是,都不能留后患,你最后处理干净没有?”
“应该处理干净了。我下手挺重的,估计那小子活不成!”老三回答。
“我是问你处理干净没有?!”听声音,二哥把手里的杯子重重地墩在了桌子上。
“我把他扔进黑泥滩了。”老三的声音显得很畏惧。“二哥,那鬼地方你也知道,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上不来。”
“啥!那就叫处理干净了?!”二哥勃然大怒,“万一他爬上来呢?!再说你不埋了他,天亮了叫人看见咋办?!”
“我,我……”老三哆哆嗦嗦答不上来。
“你啥啊你!快领我去!”话音一落,屋子里随即响起了椅子被挪动的声音。
蹲在屋外的田大川被吓得一激灵,赶紧转身,像猴子一样手脚并用爬到了房子侧面。还没等他站稳,两个身穿黑灰色的长款雨衣的男人已经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他们说走就走,连房子里的灯都没关。
走在前面的男人径直上了微型货车,打火发动,后面的那个拿着锁头正要锁门,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扭头向田大川藏身的方向看过来。
看了半天,他表情犹疑,向田大川这边又迈出一大步......
“还磨蹭个啥?!快点儿!”车上的男人已经把车开出了院子,扭过头大声催促。
“诶诶诶……”出租车司机连忙答应,几个大步跑到外面,回身推上了院子的铁门。
汽车的声音渐渐消失,车子开走了。

从阴影里走出来,田大川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来到门前,发现那把锁头只是挂在门鼻上,还没来得及锁。田大川摘下锁头,轻轻拉开房门走了进去,又把房门关上。他判断房间里应该没有其他人了,否则刚才那两个人出去时,也没有必要锁门。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17 18:12:29 +0800 CST  
房间里很乱,地上散落着打磨石碑的工具,房间中央有一张木桌,桌子上摆着酒瓶和一些熟食。在墙角,电视柜上的电视无声地开着,画面正在播放着某部国产电视连续剧。
田大川在屋子里转了半圈,电视柜上的一个信封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走过去,打开信封,取出了里面的几页白纸。当翻看到第二页时,田大川表情愕然,整个人重重跌坐在地上。
在他手里,捏着的是一叠居民死亡证明,就在第二页,他在证明上看到了自己妹妹的照片。照片上的妹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证明上写着,死者姓名:徐娟娟,户籍所在地:陕西省府谷县,死亡原因:因病死亡......
死亡证明出奇的正规,下面加盖着医院和派出所的公章。田大川接触过真正的死亡证明,这种东西在各地的标准都不一样,但就算真正的死亡证明也未必附带死者的照片。那么,他手里这份带有照片的证明,就很有可能是有意为之的。
田大川当然知道这是伪造的,更要命的是,他也知道对方伪造这份证明意味着什么。看着死亡证明上妹妹的照片,田大川的眼泪扑簌而出。他现在万念俱灰,这份死亡证明把他推到了垂危的边缘。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了嗡嗡的声音,是田大川怀里的手机在振动。正在流泪的田大川浑然不觉,对方却一次次重新拨打过来。过去好长时间,就在电话几乎就要再次挂断时,他才慢慢拿出了手机。
”你,在哪儿?”是老婆的声音,听上去颤颤巍巍。
田大川用力攥着手机,没有说话。
“你还好吗?妹妹怎么样了?有下落了吗?”
田大川的一只胳膊用力抱住了膝盖,还是说不出话。
电话两端都沉默了,一种让人窒息的沉默。
“我爸现在怎么样?”长久的沉默过后,田大川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低低的声音问。
老婆哇地一下哭了出来,“刚才,爸又出现了突发状况,现在正在抢救,好像,好像快要不行了……”
田大川的眼泪无声的滴落。
“爸爸…..”田大川的儿子在电话那边叫他,“你找到小姑了吗……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快点回来吧…..”
田大川听着,“嗯”了两声,接着连按几下,挂断了电话。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想着要保留那么一点尊严,他不想让儿子知道,在电话这边,自己已经哭成了一个十足的废物。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哭过,泪水一串一串肆意奔涌,从忍着憋着到绝提般放声大哭。
他活了三十多年,无权无势,就是个普通人。他从来不满口仁义道德,他曾经只想当一名普通的警察,但不幸的是,这个看似简单的愿望在多年前也已经破灭了。他开始把自己包裹起来,包裹得严严实实,把这当成一种简单的防御。他就像一盆被放到阳光下的凉水,等着被慢慢蒸发。
无论如何,他田大川也算是个好人,可偏偏又应了那句话,好人难做。他这几年过的越来越糟糕,厄运没完没了,但他都一直默默承受着,不抱怨也不反抗。他认为这就是命,他也认命!可这次却不一样,老天直接对妹妹和父亲下了死手,最后一根致命的稻草压在了他千疮百孔的命运上。这次,是要将他、将他全家赶尽杀绝!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就算刚才带着全身的伤不知道多少次才爬上土坡,又在暴雨中奔波,也没有这么累过。他想放弃了,放弃找妹妹、放弃自己、放弃所有的一切......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田大川哭不动了,大脑像缺了氧,整个人空壳一样,坐在地上茫然发呆。随着哭声消退,一个奇怪的声音像蚊子一样钻进了他的耳朵。这个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晃动或敲打着什么东西。
田大川确定不了这个声音已经响了多久,他转动眼珠向四周看去,房间里还和刚才一样,什么也不多,什么也不少。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哪儿来的?田大川擦干留在脸上的眼泪,竖起了耳朵,好奇心促使他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
到最后,他听出来,声音来自于地下的某个地方……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18 17:52:02 +0800 CST  
“喂?我听不清!你现在在哪儿?能不能大点声儿说?”
暴雨如注,电闪雷鸣,一辆黑色吉普车停在山脚下,像被漫山遍野的炮火覆盖住一样。车外噪音太大,接电话的男人什么都听不清,他十分着急,但出于某种原因还在控制着音量,生怕由于传输到对方听筒的声音过大,而惊醒什么东西。
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另一个男人紧张的关注着他的反应,后来干脆也把耳朵贴了过来。
“你确定是他?怎么会这样!”接电话的男人在勉强能够听清对方的语音后,惊讶地说。
“可是我们现在动不了,万一我们离开这儿,他们来了怎么办?”男人随后提出了质疑。
“你想好了?一定要这么做?你考虑到后果没有?!还有,上面同意吗?”男人再次确认对方的意见。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男人挂断了电话。
“其实他没资格指挥我们,如果搞砸了谁负责?!”同伴在提醒接电话的男人。
“我负责!”接电话的男人斩钉截铁地回答。
吉普车在暴雨中打开雪亮的车灯,拐了个弯,沿着小路疾驰而去。

黑泥潭边,两个男人冒雨走下吉普车,一个穿雨衣,一个打雨伞。
“是这儿吗?”穿雨衣的男人问另一个男人,风急雨大,即使站在对面,他们也得喊着对话。
“对,应该就在这儿——”对方回答。
两个男人打着手电筒,俯身向泥潭里张望,在狂风暴雨之下,一大片黑色的泥潭却像地狱一般沉寂,毫无生气。“我看够呛,估计早沉底儿了!”穿雨衣的男人说。
“那也得找——"打伞的男人喊。
“行——”穿雨衣的男人说着趴在地上,想倒着下到潭里,却被同伴从脑袋后面一把抓住了雨衣的帽子。
“找死啊——”打伞的男人喊,“等着!”
说完,他把伞收起扔进车里,从车上翻出一卷长绳,将绳子一端系在方向盘的转动抽上,然后下了车。
“你在上面,我下去——”他对同伴说。
“还是我去吧!”同伴去抢他手里的绳子。
“费什么话!没时间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由分说抓着绳子滑了下去。可他下去才知道,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在暴雨的连续冲刷之下,现在的土坡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蹬踩的余地,他心里一慌,脚下踩空,整个人摔了下去。
留在土坡上的男人正拽着绳子,可绳子突然像被抽走了一样,刷地从手里下去一大截,他大惊失色,连忙拼尽全身力气再次抓紧,待站稳之后,焦急地向土坡下大叫:“喂?!”
“喂什么喂?!我还没死呢!”土坡下传来瓮声瓮气的回答。
男人把心放下来,但马上又进入到戒备状态,拽着绳子冲黑洞洞的泥潭大喊:“小心点儿——”
这时他丝毫没有发现,远处开来了一辆白色的微型货车,又调头开了回去。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19 10:42:52 +0800 CST  
田大川坐起来,跪在地上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他又俯下身子把耳朵贴向地面,咣当咣当的声音依然从地下传来。他咂了一下嘴,觉得不可思议,接着像猫一样在地上爬着寻找。最后他看见,就在屋子中间那张桌子的下面,铺着一块四四方方脏不拉几的红毯子。
田大川钻进桌子底下,掀起了毯子的一条边。
毯子一掀开,田大川愕然看见地面上镶着一块一米见方的铁板,铁板上挂着把大锁头,就在铁板与地面之间的缝隙,微弱的灯光从地下传了上来,形成了一条细细的如同硬币薄厚的光线。
田大川凝视着这块铁板,当他意识到刚才出去的那两个人必然还要回来,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时,他伸手去摇晃铁板上的那把锁头。可是,足足有半个拳头大小的锁头相当结实。
他赶紧从桌子下面爬出来,想要找到一件合适的东西撬开锁头。没想到在屋子里只翻了两下,他就中了头彩,就在电视柜里,他翻出了一大串钥匙。
田大川重新钻进桌子底下,拿着钥匙跪在地上挨个试,试了几下,锁头咔吧一声被打开了。就在田大川拉开铁板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一条又长又深通往地下的暗道,还有暗道尽头朦朦胧胧传过来的光亮。咣当咣当的声音再次诡异地从幽深的地下传来,一下一下敲打着他的耳膜。
田大川不假思索,立刻钻了进去,当他的身体没入地面之后,他抬手盖上了头顶的铁板。

大约下到六七米深,田大川的双脚终于踩到了平地。
他的脚刚一接触到地面,一股强烈的腥臊味儿就迎面扑来,田大川用手捂住鼻子,顺着暗道往里走。地下阴冷潮湿,与地面的温差很大,田大川激楞一下打了个冷颤,随后夹紧了双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来了,前方的声音突然停止了,田大川也感受到了声音的变化,抬头看向暗道的尽头,表情愈发凝重。
他来到第一个房间的门口,房间里亮着白炽灯,没有动静。他在门口稍稍停顿了一下,但这种停顿仅仅是出于本能,现在的他已经不再顾及任何事情。一转身,他走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人,或者说没有活人,除了屋顶还在转动的风扇,其它东西都是静止的。房间里有一张铁床,旁边靠墙摆着一张长条桌子。在铁床上,躺着一具尸体,尸体盖着床单,看不到脸,但又长又黑的头发和白花花的双脚露在外面,是一具女尸。
田大川盯着尸体,喉结一动,咽下一口唾沫,在他眼里,这具尸体和自己的妹妹田小溪简直太像了。他一小步一小步地蹭到床边,慢慢伸出手,轻轻撩开了女尸的头发,可是仍然看不到脸。他又把床单向下拉了拉,可是女尸侧着头。
他深吸一口气,用双手将女尸的脸扳过来。
女尸和妹妹年龄相仿......
田大川把头扭到一边,用力眨了两下眼睛,回头再看。
这次他看清了女尸的五官,不是妹妹。田大川长长吐出一口气,憋闷着的胸口一下子舒服了许多。
他的视线开始移动,看见了身边桌子上一个黑色的化妆盒。这不是女人们常用的化妆盒,要大出许多,说它是一只箱子可能更加适合。但它又的的确确是化妆盒,因为里面塞满了各种化妆品和化妆用具。
田大川把这些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粉、粉刷、口红、眼影、剪刀、镊子,女人们的东西应有尽有,可在最后,田大川在盒子的底层发现了几捆针线还有纱布。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将这些花花绿绿的化妆品与冰冷的尸体联系在一起相当突兀,可当田大川重新看向女尸的脸,看向屋顶转动的风扇和脚下沾满污物的一块块纱布,他就明白了一切。田大川直挺挺的站在原地,虽然你从他的外表再也看不出有任何的澎湃,但这是一种愤怒到极点的麻木。一个人的改变可能需要若干年乃至一生,但也可能,只在一夜之间或是瞬间。
暗道深处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这次田大川听得更清楚,是铁器的撞击声还有从人的喉咙里发出的呜呜声。田大川走出了停尸间,向暗道尽头走去。
暗道越走越黑,暗道尽头的房间,只亮着昏黄的灯光。当快步走到近前时,不止是刚才的声音,田大川的耳边又听见了悉悉索索的动静和密密麻麻的吱吱声,这种声音让他头皮发麻,他放慢了脚步。
隔着房间的铁栅栏门往里看,只一眼,田大川就从头到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19 18:13:05 +0800 CST  
自在天涯发表《罪案往事》并出版后,时隔两年重返论坛,再次感谢读者朋友们的支持和肯定,谢谢你们,你们是我继续下去的强大动力。小说《无相门》已经全部完稿,接下来还有您意想不到的精彩故事内容,如果有出版及影视合作意向,或者对我得作品还有哪些意见和建议,请您联系我,QQ2992038225,欢迎您的批评和指正,等着您......(来自天涯社区客户端)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19 18:31:02 +0800 CST  
两个女人都被布条勒住了嘴,双手反捆在背后,在地上缩成一团。在阴暗逼仄的囚房里,一大群老鼠吱吱叫着窜来窜去,有几只已经爬到了女人的后背和肩头,晃动着肥硕的身体和细长的尾巴,圆溜溜的眼珠在黑暗中放着绿光。两个女人被吓得死死闭上眼睛,玩命一样甩着脑袋,同时屁股不停蹭着地,使劲蹬着栅栏。
田大川想着救人要紧,伸手去拽铁栅栏,却发现栅栏被一条长长的铁链捆了几道,用锁头锁着。看见锁头,他赶紧摸出刚才找到的那串钥匙挨个试,用其中一把钥匙打开锁头,哗啦哗啦解开锁链,大步冲了进去。
但是田大川的到来对这些老鼠没有丝毫影响,它们中邪了一样旁若无人,在地面上、在装着食物残渣的瓷碗和铝盆上、在装着排泄物的木桶上,像一群无头苍蝇密密麻麻飞快地移动着。田大川用脚跺、用脚踢,后来又脱下湿淋淋外套挥舞了一气,可是什么用都没有。
看着还在两个女人身上上蹿下跳的老鼠,田大川被逼急了,他把自己的外套摔在地上,伸手去扯一个女人的衣服,女人的双手都被反捆着,田大川顾不了那么多,刺啦几下将女人的衣服直接扯碎扔在一边。接着,他又去撕另一个女人的衣服,撕下来后将衣服攥在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衣服抡了起来。到底是火光起了作用,不一会儿,满屋子的老鼠跑得精光。田大川忙得晕头胀脸,也没看明白这些老鼠到底是从哪儿跑的,跑到了哪里。
两个女人还埋着头筛糠一样抖动,田大川把火踩灭,蹲下去解开她们嘴上的布条还有手上的绳子。
“别害怕,我是警察。”田大川说,“没事儿了,老鼠都跑了。”女人们这才哆哆嗦嗦抬起头。她们年龄都不大,稍大一些的能有二十七八岁,小的也就二十岁出头。两个人都算漂亮,可漂亮在这里不能当饭吃,她俩脸色蜡黄,眉眼之间从里往外渗透着恐惧和绝望。
两个人不敢正眼去看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眼神慌张地闪躲着。当她们意识到自己的身上除了胸罩再没有了其它衣物时,不约而同用双手掩住了前胸。
田大川问年龄稍大一些的女人:“你们是被抓来的?”
女人不说话,用一双极度放大的瞳孔,茫然的看着田大川。田大川耐心等待她的回应。
看了会儿,女人的眼泪流下来了,问田大川,“你是警察?”
“对,我是警察。”田大川回答。
女人扑通跪在田大川的面前,大哭,“你们怎么才来,求你救我出去吧,好几天了,都好几天了,家里喝奶的孩子还等着我呢!求求你了,求你......”
田大川听着女人哭诉,心里不是滋味,但又忽然想起妹妹的事情,马上拿出手机上田小溪的照片给两个女人看。“你们见过这个女孩儿吗?”田大川问。
年纪小的那个女人低头好像没听见,田大川又把手机凑到另一个女人眼皮底下。女人看了照片,点了一下头。
田大川追问:“你见过吗?”
女人轻轻“嗯”了一声。
“说话啊,见没见过?!”田大川急了。
女人这才开口:“见过。”
“什么?!”田大川把耳朵贴了上去。
“见过。”女人重复。
“呵,呵呵!”田大川突然干笑两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女人看着田大川的举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在这儿?也是在这儿吗?她是死是活?”田大川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又问。
“对,就在这儿,刚刚被弄走。”女人回答。
“我是问你,她是死是活?”田大川的眼睛瞪得溜圆。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20 18:56:27 +0800 CST  
“还,还活着吧。”女人回答。
“真还活着?”田大川抓住了女人的胳膊,女人被抓疼了,呲了一下牙,但没反抗。她低头沉思,然后又抬起头对田大川说:
“就在那儿……”她用手指向囚房的一角,“被带走时喘着气呢。”
田大川赶紧在手机上查找定位,自从进了院子,他就把这件事儿给彻底忘了。所幸现在虽然身处地下,但手机还能接收到最后一格微弱的信号,并且,对方的位置还停留在三四公里以外的某个地方没有动。
田大川狂喜,对他而言,这意味着妹妹死后复生。
“走,咱们走!”他咧开大嘴笑着,拉起女人就往外走,没想到由于用力过猛,还没走出门口,脚下一崴,一条腿跪在了地上。他立刻重新站起来,回头一看,除了手里拉着的这个女人,另一个还在地上跪着呢。
“走,走啊!”田大川催促着。
田大川急着出去,却感觉手心里面一紧,他拉着的这个女人正在向外抽自己的手。他看向身后,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副表情,正在满脸狐疑的看着他。
就在田大川一愣神的功夫,女人把手抽了回去。田大川心里纳闷,但嘴上还是在催促,“走啊,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女人没动地方,上下打量着田大川,又探头向囚房外面看了看。“你受伤了?就你一个人来的?没有其他同志吗?上面那几个人去哪儿了?”女人问了一连串问题。
田大川明白了,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抬头加快了语速:“是,就我一个人来的,上面的人出去了,可能一会儿就回来,我受了点伤,但没事儿,你们快跟我走……”
女人还是摇头。“我不走,不和你走!你就自己一个人,还受了伤,如果被他们发现,咱们会被他们活活打死的!真的,你不知道,他们下手特别狠,咱们跑不出去,肯定跑不出去……”女人絮叨着,向后退了一步。
“你真不走?”田大川问。
女人默不作声,又退了一小步。
田大川又看向年龄小的那个,对方也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要不……”年龄稍大的女人盯着田大川手里的手机,“要不咱们打电话报警吧,在这儿等更多的警察来,这样更好。”
听女人这么说,田大川攥着手机纠结起来。报警可以,但自己要去救妹妹,根本没时间陪她们在这里等。可如果只留下这两个女人,刚才出去的那两个人一旦回来了怎么办?如果他们发现有人来过这儿,又会怎么样?!
虽然田大川很矛盾,但还是拨通了110。
对方占线。再拨,又是一阵忙音。
田大川急得手心冒了汗,抬头瞄了一眼,女人在焦急的看着他,他心一横,再次按下通话键。这次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指挥中心吗?我报警,有人被非法拘禁,有生命危险,地点在…….”
“请您再重复一遍,信号断续,听不清。”电话那边传来接线员的声音,伴随着滋滋啦啦的杂音。“有人被绑架了,地点在……”田大川急促地重复。
“喂,喂?”对方喂了两声,掉线了。
随着电话掉线,这间囚房和整个地下暗道的灯光也都刷地一下熄灭了,四周瞬间变得漆黑一片。两个女人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几秒钟过后,灯又亮了起来,但还是闪个不停。田大川看见,女人们已经退到了墙角。
田大川顾不上许多,继续拨打电话,这次很顺利,嘟嘟的声音传来,电话接通了。可是还没等对方说话,手机嗡地振动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手机没电了…….
“没电了。”田大川沮丧地看着两个女人,最后一次征求她们意见,“你们到底和不和我一起走?”
“你要走?”年龄稍大的女人问。
“嗯。”田大川回答。
“你不是警察吗?不是来救我们的吗?把我们扔下你自己走?”女人几乎是在质问。
“我,我没办法,我要去救别人。”
“还要救谁?”
“就是刚才在这儿被带走的那个女孩儿。”
“她是一个人,我们是两个人。”
“那我也必须去,她,她是......”田大川想说她是我妹妹,但是说不出口。
“你刚才电话里没说完……”女人问,“警察会来吗?”
“应该……应该会来,但可能需要些时间。”田大川对女人说,“你们还是和我走吧。”他像是在恳求。
可两个女人都在摇头。
田大川不再说话,他把刚才烧掉了一半的衣物藏在杂草下,然后默默走出囚房。关上栅栏门后,他想了想,又从地上捡起铁链。田大川拎着铁链看向两个女人,年龄大的把脸转了过去,年龄小的点了点头。
田大川按照原来的样子用铁链和锁头把栅栏门锁上,向囚房里面看了最后一眼。
回到地面的桌子下,田大川盖上铁板,用锁头锁好,重新铺上了那块脏兮兮的地毯.....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20 22:10:53 +0800 CST  
雨小了很多,田大川溜出院子,将院门虚掩。
他像做贼一样,心慌得厉害,这让他想要迫切的离开这里。他看了看土路两边无人,一猫腰钻进了路边的树丛,把刚才找到的那串钥匙嗖地一下扔出老远,然后奔着出租车开走的方向一瘸一拐追了下去。
跑出没多远,田大川就听到身后传来汽车的声音,同时余光中隐约看见了灯光,他一下子趴到了地上。
微型货车停在院子前,车上跳下来一个人,先是向车后张望了半天,接着又绕着大门转了两圈,然后打开大门,汽车开了进去。
院子的大门被从里面重新关上,落锁时金属的摩擦声和撞击声传出好远。随后,周围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田大川的心里很痛苦也很清楚,因为刚才自己没讲完电话就掉线了,所以即使警方真的派警,也必须经过一番周折才能找到这里。那么,在警察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也许他们没发现有人来过,也许他们没想现在就弄走那两个女人,也许他们没有其它钥匙,已经锁上的铁板和栅栏门也会耗费他们一些时间。
田大川在心里祈祷着,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接近凌晨四点,天快亮了。
他狠下心,用双手支撑起身体,重新扭头向远处跑去......

切割机尖叫着和铁锁绞和在一起,摩擦出的火花四处飞溅。老三在一旁看着,不住擦着脸上的汗。
买家提货的时间突然提前了。
这是一笔大买卖,雪梅把两个女人的照片发过去之后,对方很满意,出手也大方。说实话,他和二哥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价,高得心里有些不踏实。本来心里就不踏实,今天这一晚上过得也不顺。
他回来时遇见的那个人太像警察了,本想和二哥回去处理干净,却又遇到了意外,多亏他俩反应快,对方才没跟上来。回到家里,他和二哥想要下去提人,发现钥匙找不到了,就连装着死亡证明的信封也空了!不用问,屋子里肯定进来人了!
会是什么人?是警察吗?可人现在在哪儿?
当初二哥选择这个地方,他心里还在纳闷,怎么做个墓碑要从山下往山上搬,这不是越搬越麻烦嘛。直到去年春天,有一次二哥往他车上搬了一袋东西,让自己和他一起给别人送过去。和对方见面后,那人解开袋子,自己才看见里面装的是一具女人的尸体。他和二哥收了对方五千块钱,之后,二哥向他摊了底牌。
一开始他不想干这个,嫌弃太脏,可他没办法,父母和大哥都走的早,是大他六岁的二哥和他相依为命,把他拉扯大的。其实他也知道二哥阴冷歹毒,不是个好人。但这又能怎么样?他是他二哥,就凭这一条他们这辈子就得被拴在一起!
可是,还有他没想到的,现在二哥不光摆弄死人,还折腾起了活人,只是他再想要退出,已经更晚了。
“你走的时候锁没锁门?!”锁头被锯开,切割机的噪音戛然而止,二哥劈头盖脸的问他。
“我,我……”老三答不上来。
“行了!”二哥瞪着眼睛打断了他,用沙哑的声音呵斥着,“赶快跟我下去把人弄上来。”
“带上家伙!”二哥补充道。
肯定是进来人了。当他们又切断铁链打开栅栏门,看着魂不附体的两个女人,确认了自己的判断。二哥拎着切割机站着没动,白白的一张脸阴森的可怖。老三冲上去,问刚才到底有谁来过,女人们都不回答。
老三急的涨红了脸,连踢带打,年龄稍大的女人被打趴在地上,年龄小的嘴角也被打出了血,但她们的嘴巴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硬过,什么都没说。
“别瞎耽误工夫,快走!”二哥站在背后说道。他们将两个女人重新捆好,一人一个架起来就往外走。
“咱们不等雪梅了?”走在后面的老三问。
“等啥等?天一亮人家就来接货!拿了钱咱们就走,这地方不能呆了。”
“那雪梅回来找不到咱们咋办?”老三焦急的问着,停下不走了。
“你脑袋是不是有病!”二哥转过头冲老三喊。
“还是,还是等等吧,再等一会儿。”老三几乎是在哀求。
“等你妈了个X!”看见老三真不走了,二哥扔下手里女的人直冲过来,照着老三的大腿根就是一脚。这一脚力道十足,直接把老三蹬翻在地,二哥指着他破口大骂,“你个窝囊废!我问你,你是要命还是要女人?!”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21 14:34:23 +0800 CST  
院子里,老三把年龄小的女人推上了车,可另一个女人却很麻烦,一直在不停挣扎。二哥扬起巴掌向女人的脸打去,女人低头躲闪,二哥的巴掌落在女人的后脑勺,震得他手掌发麻。二哥边打边催促,让老三快去开门,他们要尽快离开,一刻也不能停留。
老三小跑着来到院门前,双手拉开院门。
门只开了一条缝,老三就赫然看见了院门外一双瞪大了的眼睛,那个人和他脸对着脸,差点就撞到了一起。四目相对,两个人都被吓得够呛,像踩了弹簧一样向后退去。
慌乱中老三看清了,对面站着的就是被他扔到黑泥潭里的那个人。是的,他看的没错,门外站着的,就是田大川。田大川也同时认准了,这就是那个出租车司机。
此时的田大川只是后退了两小步,可出租车司机却已经跑回到了微型货车的旁边。

“别动,我是警察!”堵在门口的田大川大喊一声,一脚踹在铁门上。
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向他看过来。有那么几秒钟,一切都是静止的。老三瞠目结舌的看着田大川;老二的巴掌停留在半空中;女人在用惊骇的眼神寻找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时,田大川也看清楚了站在出租车司机身后的另一个男人。这个人田大川认识,虽然他们只见过一面,但这个人留给田大川的印象太深刻了,他就是昨天上午田大川在老龙湾遇到的那个捞尸人,小个子叫他魏老二。
这个魏老二管出租车司机叫老三,出租车司机管他叫二哥,他们是兄弟两个。田大川在此时、此刻、此地,终于印证了兽医的话,眼前的这两个人,就是妹妹被绑走的始作俑者。
僵持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当发现堵在门口并自称是警察的只有一个人之后,魏老二骂了一句,抄起地上的一杆大铁锹向田大川冲了过来。
田大川毫无惧色,迎着大步跑过去。魏老二抡起铁锹,铁锹带着风声,锹刃闪着青芒,砍向田大川。田大川抬起胳膊招架,他压根没躲闪,想要挡住铁锹后直接冲上去抱住魏老二。但是,他目前的身体状况远远没有他的意志强大,魏老二用尽浑身力气抡起的铁锹,将他打倒在地。
田大川想爬起来,可刚爬到一半,铁锹的锹背已经再一次狠狠地拍在他的头上,田大川的整张脸重重的砸在地上。他将双手一点点攥紧,想攒足力气再次站起来,但结果还是一样,这次铁锹拍在后背,他又被结结实实打趴在地上。
看着趴在地上的田大川,魏老二撇着嘴冷笑,在他眼里,抽搐着身体的田大川,现在就是一条案板上的鱼。他清了清平日里像被抽走了声带的嗓子,一口浓痰吐在田大川的脑袋上。
可就在得意之时,他的背后突然传来啊的一声惨叫,他回头看去,跪在老三身边的那个女人,像啃猪蹄一样死死咬住了老三的一只手掌,刚才一直在观战的老三没料到这一手,正疼得龇牙咧嘴。
魏老二在心里骂了一句废物,又回头去看田大川,可是一阵钻心的剧痛从他的小腿传来,魏老二也惨叫一声仰面栽倒。
魏老二在雨衣里面穿的是短裤,他裸露在外面的脚踝,被划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伤口足有四五公分长,白花花的皮肉像破袄里面的棉花翻了出来。
趁这个机会,地上的田大川一跃而起,骑在了魏老二的身上,他拳头缝里结结实实的夹着的,正是妹妹田小溪的那把钥匙。
田大川的额头青筋毕露,一只手按住魏老二的脖子,另一只手攥着钥匙恶狠狠扎向他的眼睛,但行至半程,田大川的拳头又改变了方向,手腕上挑拳眼向下,一拳捶在了魏老二的鼻梁上。
魏老二的鼻孔像呲花一样鲜血喷涌,但这些没有阻止他继续挣扎,眼看田大川就要被掀翻在地,他情急之下又抓起身边一块巴掌大的碎石,石头砸在魏老二的脑袋上,砰的一声闷响,魏老二不省人事。
“二哥!!”老三怒吼着,抡起馒头大小的拳头照女人的腮帮就是两拳,紧接着抓住女人的头发将她扯开,又飞起一脚将女人踹出老远,然后,他扑向了田大川。他的两只眼珠已经变得血红,像一只疯了的公牛。
就在老三马上冲到田大川面前的一瞬间,田大川抓起了地上的那杆铁锹,借着对方玩命一样扑过来的力道,铁锹不偏不倚戳在了对方的胸骨上。此时的田大川仍然保持着清醒,他手下留了情,如果锹头再向上几公分,就是老三的喉咙。
老三撕心裂肺的哀嚎,应声而倒,铁锹的锹杆也咯嘣一声脆响,折为两截。强大的冲击力同样把田大川撞翻在地,半截锹杆从他手中脱落,丢在了一旁。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魏老二躺在原地,刚才还捂着胸口在地上翻滚的老三也渐渐没有了动静。
田大川的身上再也挤不出一丁点力气,他躺在地上,看着残云背后浮现出来的那一小片曙光。曙光就那么一点点,还是灰蒙蒙的,就像刚出娘胎的小东西睁不开眼睛。
雨滴,再次落下来,一条条闪亮的雨线,从遥远的天空降落到地面。
天就快亮了。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22 11:04:43 +0800 CST  

田大川调整了一下状态,很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走向微型货车。刚才被老三踹倒的那个女人,还躲在车的后面。
正在这个时候,院子外面传来摩托车的声音,一个男人粗鲁地嚷嚷着:“老二,老三,做完没做完吶?上午等着用呢!”
随着声音,山民装扮、膀大腰粗的两个壮汉出现在院门口。他们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那哥俩,也看见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田大川。在片刻呆滞之后,一个壮汉扔掉手里的雨伞,几个大步跑到老三身边,一边推一边喊:老三,老三!另一个也紧紧攥着手里的雨伞,站在门口警惕地盯着田大川。
田大川并不清楚对方的来意,也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他没敢轻举妄动,只是站着静候事情的发展。
在壮汉的推搡和招呼下,老三慢慢苏醒过来,他用眼睛四处寻找,当看见田大川后,艰难的抬手指了过去。他想说话,但没说出来,等到再用力,又晕了过去。他妈的!壮汉怒骂着,转身向田大川走去。
“别听他的,我是警察。”田大川感觉不妙,向后退了一步。“去你妈的警察!”壮汉不由分说,追上去一拳打在田大川脸上。田大川感到脚下一软,还没等站稳,腰间又挨了冲过来的另一个壮汉的一脚。
两个壮汉的拳脚像雨点一样落在他的身上,田大川的身体像一只大沙包,被踢得咚咚作响。现在他已经豪无反抗能力,在地上蜷缩成一个句号,嘴里不停嗫嚅着:“我是警察,我是警察。”
但在两个壮汉的盛怒之下,他的声音实在太微弱了。
“别打了,别打了,他是警察,真是警察……”躲在车后的女人哭着跑了出来,想要拉开两个壮汉,在被抡了两个跟头后,半裸着身体的女人张开双臂,坐在地上将田大川抱在怀里。她满面泪水,不住哀求:“求求你们,行行好,别再打了,再打你们就把他打死了,他真的是警察,他是来救我们的……”

两个壮汉的拳脚慢了下来,田大川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他在女人的怀里抬起头,沙哑着嗓子刚要开口,却在余光中看见一个人影爬上了院子里的微型货车。
还没等别人反应过来,田大川已经挣脱开女人,从地上爬起来冲了过去,他现在就像一只受了重伤的豹子,虽然身上皮开肉绽,但拼死也要追咬对手一口。
田大川上去一把拽开车门,用两只手抓住了方向盘,但还是晚了,汽车已经发动,歪歪扭扭向前开去,田大川的下半截身子挂在车外,两只膝盖弯曲着,皮肉摩擦着地面。车上的魏老二伸出一只手,指尖深深抠进田大川的耳孔和眼眶,要把田大川探进车里的脑袋推出去。田大川苦苦支撑,两个人发出声嘶力竭的低吼。
终究因为体力不支,田大川没撕打几个回合就被踹下了车,身体顺着惯性滚出多远,最后撞在一块立着的墓碑上。
就在后脑接触到墓碑的一瞬间,他再也挺不住了,随着意识四散奔逃,田大川晕了过去。

眼看这个像烂泥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的警察终于被自己踹下了车,魏老二的嘴角微微扬起。他向来胆子大,就是在夜里被警察堵住门口也没觉得怎么样。他整天摆弄死人,也不是没杀过活人,大不了再弄死一个警察,也就这么大个事儿。
可是这个警察让他感到了恐惧,这种恐惧从未有过,侵入了他的每一条骨缝。他觉得这个警察比自己还不要命,要把自己活活缠死,这让他打心眼里发怵。他曾经告诉自己,都说鬼怕恶人,那自己就要做连鬼都惧怕三分的恶人,可面对这个警察,他却怂了。
所幸的是,山下上来的老刘家那哥俩救了他的命,别看那哥俩长得五大三粗,但是他们没脑子。现在,他是最后的胜利者了,他很得意。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走,没人会追上他。昨天晚上他和买家联系时,就知道这一带的通讯信号已经中断,肯定是大雨冲毁了基站,一时半会儿还修不好,那么,如果他们想要报警,让其他警察来抓自己,也同样是不可能的了。
微型货车轻松地向前行驶着,魏老二觉得额头还是很疼,他打开遮阳板,在遮阳板的小镜子里打量额头上的伤口,伤口不是很大,是那个警察手下留了情。可他手下留情,谁会领他这个情?!魏老二的刀条子脸微微浮现笑容,抬手轻轻拨弄着伤口。
突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忽地压了过来,随即就是一声闷响和剧烈的撞击感,那一刻,他感觉脖子好像就要断了,脑袋几乎飞了出去。等到他惊恐的挺起身子,他的眼前出现了一辆巨大的黑色越野车。
魏老二在山里呆了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他从来没见过也不可能见过,这是一辆5.0排量的路虎揽胜加长版。如果有机会让他知道,他可能要卖一屋子活人或者尸体才能买到这样一辆车,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微型货车受到剧烈撞击,旋转着横了过去,越野车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加大油门顶着货车继续向前开。越野车又高又大,微型货车本来就单薄,遇到这样的大块头,就像积木被玩弄于股掌。直到微型货车又翻了个跟头,像倒栽葱一样车顶向下横在院子门口,越野车才停下来。
现在的场景,好像又回放到了几十秒钟以前,微型货车再次回到了它出发的地点。只不过,这次不仅微型货车翻了,而且还多了一辆仿佛穿越时空而来的越野车。
越野车停在门口不动了,车上贴着深色的玻璃膜,里面黑乎乎一片,似乎有人贴在玻璃上向院子里张望。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22 16:28:57 +0800 CST  

楼主:_小哥_

字数:65588

发表时间:2019-05-30 03:24:5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6-22 17:14:15 +0800 CST

评论数:449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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