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门——智障少女突然失踪 ,背后隐藏着神秘肮脏的罪恶链条


土路上,逐渐恢复了状态的大黄蜂舒展开身体,四肢腾空,跑得飞快。
田大川开车跟在后面,看着车灯前扬起的尘土一粒粒在夜空中弥漫。由于速度快,大黄蜂后背和尾巴上金黄色的毛发在逆着风向后飞扬,也由于速度快,它每跑一段距离都要停下一小会儿,回头向身后张望,等田大川的距离近了一些,又扭头重新开始奔跑。直到他们回到之前的树林边,大黄蜂站住不动了。
田大川从车上下来,向四周打量。“这里我们找过了,小溪来过这儿,但我们找不到她。”田大川蹲着拍了拍大黄蜂的后背,苦笑着摇头。
大黄蜂竖起耳朵,在原地转了两圈,迟疑了片刻,又向山后跑去。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两道车痕赫然出现在山坡上。
田大川跟在大黄蜂后面,本来已经跑得气喘吁吁,但是一看到终于出现的蛛丝马迹,反倒变得沉着起来。他蹲在地上,开始揣摩。
这些难不住田大川,根据胎宽和轮距,这应该是一辆四轮微型机动车,似乎偏向于微型面包车;胎纹磨损的很严重,已经不是新车了;再看泥土展开面、轮胎花纹展开面,最后又找了几根被被碾压过的树枝和草棍,田大川在心里确认了车辆的轨迹。
顺着车辆开走的方向,田大川和大黄蜂一步步向前跟踪,直至痕迹延伸到公路,最后渐渐消失。田大川皱着眉头,顺着公路向远方看去。公路两边都是树木,在深夜里更像是一条很长很长,不知道通向哪里的隧道。他不敢浪费时间,领着大黄蜂快步走回到汽车旁,决定沿着车痕的方向继续追下去。
副驾驶的车门被拉开,田大川想让大黄蜂先上车,大黄蜂很聪明,它的智商绝不比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差,理所应当轻轻一跃跳上座位。但是大黄蜂却没有动,只是眼泪汪汪看着田大川。“大黄蜂,你怎么了,快上车,咱们一起去找田小溪。”田大川对大黄蜂说。
可大黄蜂仍然显得很迟疑,它踌躇了好长时间,呜呜悲咽了两声,不仅没上车,反而向来时的方向又跑出了几米。当它重新回头看向田大川时,田大川明白了它的心意。
田大川迎着大黄蜂走过去,走到对面,看见两大颗泪珠正从大黄蜂乌黑的眼睛里涌动出来,它哭了。
“你是要回家?回家等小溪?”田大川问。
“汪汪——”大黄蜂叫了两声,在田大川的小腿上蹭来蹭去。
“可是家里没人了,爷爷奶奶都不在家。”田大川说着,想起了还在医院的父母,忍不住哽咽。“爷爷生病了,奶奶陪他在医院。”田大川解释。
听了田大川的话,大黄蜂有些犹豫,但它终究还是恋恋不舍看了田大川最后一眼,然后转身向暗夜里跑去。
田大川站着,怔怔望了好久。他在想,即使是一条狗的情感,也许都要比人类的纯粹,甚至高尚许多。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03 07:31:13 +0800 CST  
当田大川的车摸着黑开进村子时,已经是后半夜了,这是他沿途经过的第四个村子。车轮缓缓碾过土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车灯随着坑洼的路面上下起伏,除了刚进来时听到的几声狗叫,整个村子死一样沉寂。
根据大黄蜂身上的线索,他已经找了一个多小时,他要找的是一个兽医、一个屠夫,或是这两种职业兼而有之的人。田大川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关于狗是否忌惮某种特定人群的问题,他和警犬队的哥们儿有过细致的交流,并且,他也听说过一些未经证实的传闻。
要知道,动物的感知力远远高于人类,人类感觉不到的东西,动物能感觉到。但这种感知力是一把双刃剑,能让它们更加机敏,同时也给它们带来恐惧。就比如世界上最凶猛的狗见到一种人也会腿软,还有人亲眼所见,一只发了疯的牛见到这种人屎滚尿流。而这种人,就是屠夫!
按照迷信的说法,屠夫杀生成百上千,身上积聚了极大的怨气,而科学一点的解释,则是屠夫身上的血腥味会让动物退避三舍。
还有从事另一种职业的人,兽医。除了上述的同理可证,兽医身上的兽药味儿也会让动物产生忌惮,这就和绝大多数小孩子不愿意走进医院的大门一样。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03 18:58:42 +0800 CST  
车子开得很慢,田大川坐在车里抻长了脖子挨家挨户查看。当走过大半个村子时,在车灯照射下,他看见了这一家院门上那块破烂的木制招牌。白色的木牌子薄得可怜,比一张A4纸大不了多少,在车灯下反射着惨淡的光,歪歪扭扭写着“兽医”两个字。
田大川关掉车灯、小心翼翼的熄火,悄悄下了车。他从车里取出一副手铐揣在裤兜里,又把手电攥在手里,然后猫着腰,蹑手蹑脚走到院门前。他趴在门上听了听,院子没有任何动静,再轻轻一推,院门从里面锁着。
田大川端详着院墙,院墙有两米来高,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身子。但这不难,前些年在刑警队时,夜黑风高翻墙破门的事儿他没少干。他把手电叼在嘴里,爬到自己车的机器盖子上,用两只手在墙头上一撑,上半身就敏捷地翻上了墙头。
他发现,院子里停着一辆绿色的微型面包车。
田大川脚尖点地跳下了院墙,几乎没发出什么响动。但他还是很谨慎,蹲下去静静观察周围的情况是否有变化。当确定自己没有被人发现以后,田大川走向面包车,拽了拽车门,车没锁。
他轻轻打开车门,按亮手电,查看车里的情况。前排没什么东西,再看后排,田大川一眼就看见了座位下的一条麻袋。伸手抓过麻袋,田大川里外翻看,在其中一面,他猛然看见了几处斑驳的红渍。看到红色,田大川已经觉得有些眼晕,等到拿起来放到鼻子底下闻过之后,他几乎就要瘫倒在地。
他的视觉和嗅觉告诉他,红色的地方是腥的,是血!
田大川心里砰砰直跳,感觉天旋地转,麻袋上的血让他意识到,如果妹妹的生死是一座天平,那么这座天平在向死亡一点点倾斜。
过了好一阵儿,田大川从眩晕中清醒过来,他想明白了,既然还没看到最后的底牌,那就还有事情要做。他卷起手里的麻袋走到房门前,先弯腰把麻袋放在地上,然后起身拽门,但是,房门从里面锁着。
田大川还不知道房子里面有什么人、有几个人,不想一开始就弄出太大动静。他绕着房子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只好又重新回到门前。他像只猫一样在门前悄悄徘徊,思忖着如何进入室内,是破门、破窗、还是采取其它方式?心里琢磨着,他在地上找到一块砖头捡起来,走到窗前。
就在这时,他听见“咔哒”一声,虽然声音很小,但在寂静的夜里他听得出来,这是从门里传出来的。有人要出来!田大川一转身,贴在了门边的墙壁上。
他刚站好,门就在黑暗中开了一条缝……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03 19:00:11 +0800 CST  
谁都不知道,三月儿到现在还没有睡,这么晚还不睡,是有原因的。其实,她在吃晚饭时就察觉到了家里的异常,家里就两个人,异常来源于爸爸。
本来今天和往常一样,三月儿做好了晚饭,将饭菜按时端上桌子,静静坐在一边等爸爸回来。爸爸是个兽医,现在有时也给人杀猪宰牛赚点外快,这让他经常奔波在各个村子之间。
去年冬天,三月儿学会了做饭,之后就天天做给爸爸吃。她的手很巧,比灶台高不了多少的她,能把简单的饭菜做得很香,爸爸说她这么小,手艺不比妈妈差。每当爸爸说过这些话,三月儿总在吃完饭洗过碗之后拿出妈妈的照片,偷偷看上半天。
三月儿今年八岁,妈妈已经离开家里两年多了。
爸爸今天比平时回来得晚,只吃了两口饭就说吃不下。三月儿心疼爸爸,乖巧地给爸爸夹菜,可没想到,爸爸却骂她。“少缠着我,像你那个该死的妈一样,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
三月儿很少挨爸爸的骂,她什么也没说,委屈的掉了几滴眼泪,还是做自己的家务。
除了无端发火,她还发现爸爸今天晚上心神不宁、慌里慌张的,早早上了床却翻过来调过去一个劲儿折腾。三月儿觉得可能出了什么事儿,也不敢睡,隔一会就趴着门缝去看爸爸。直到半夜,爸爸总算睡着了,三月儿的心里才踏实了些,她要上趟厕所,回来好睡觉。
三月儿穿着白色小背心,抱着一只已经磨损得很严重的洋娃娃,揉着有些酸胀的眼睛,迷迷糊糊推开了门。她上的还是室外简陋的旱厕,她也听说过谁家谁家安装了抽水马桶,但是放到自己家,三月儿可不敢想,那简直是个奢望。
可没想到,她刚刚迈出门口,门后一道黑影就窜了出来,紧接着,一只大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背后的人力气很大,轻飘飘的三月儿双脚离开了地面,被抱着退到了墙角。“别乱动!”抱着的她人压低了声音说。
“你不准喊,听我的问题。”背后的人把她放在地上,但是捂在她嘴上的那只手仍然没拿开。三月儿害怕极了,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呜呜点着头。
“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吗?”背后的人小声问。三月儿点头,马上就要哭了。
背后的人没再问下去,像是思考着什么问题。之后,他对三月儿说,“走,跟我进去!”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04 14:49:49 +0800 CST  

三月儿的个头不高,就算和同龄人相比也不高,脑瓜顶才到田大川的腰间,田大川用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巴,另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因为三月儿很顺从、没有挣扎,所以田大川没用多大劲儿,只是走在前面的三月儿步子太小,田大川很别扭,不得不碎着步子跟着。
他们迈进房门,过走一目了然的小厨房,是两个房间。一间开着门,一间关着门。田大川听到有男人的呼噜声传出来,一下子搂着三月儿站住了。站了会儿,他确认呼噜声是从关着门的这一间发出来的,而另一间什么动静都没有。
田大川双手交换,用左手捂着三月儿的嘴,伸出右手去推房门,门开了一条缝。他吸了口气,和三月儿一点点蹭进去。屋子里很黑,什么东西都看不清,呼噜声从墙角传来。田大川拿出强光手电攥在手里,但没按开。
“咣当!”,田大川对屋子里的布局和摆设一无所知,黑暗中碰倒了地上的一个玻璃瓶。“谁?!”床上的人立刻惊呼,猛地坐了起来。
田大川迅速举起手电,刺眼的光束照向床上男人的脸。男人睁不开眼睛,用手掌遮挡,田大川利用空隙,从地上跃起来扑向男人。就在田大川扑出去的那一刻,背后传来了三月儿的叫喊声,“爸爸!”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04 14:52:00 +0800 CST  
坐起来的男人光着膀子,是个瘦子。
田大川扑过去,用右边的小臂卡住他的脖子,直接将他扑倒在床上,又顺势骑在男人身上。男人拼命挣扎,田大川像按水瓢一样将他的脸按了下去,同时两只膝盖死死夹着,把他压在身下。
“别动,再动我他妈弄死你!”田大川恶狠狠的低声喝道。男人四肢扭动,啊啊叫着。
“你今天下午是不是绑走了一个女孩儿!?”田大川问。男人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接着挣扎。“说!!!女孩儿现在在哪儿,在哪儿?!”田大川疯了一样咆哮着,一遍遍地问。
“爸,爸!”刚才被吓懵了的三月儿一直站在原地,现在反应过来,将手里的娃娃扔在地上,冲上来伸出两只小手攥住了田大川的胳膊,使出全身力气想把他拉开。
田大川抡起胳膊要把她甩开,以田大川的力量,一下就能把三月儿甩出老远,但是田大川的胳膊抡到一半就放了下来,他扭头看过去,小女孩儿正拽着他的胳膊整个身体向后仰,咬牙切齿的和他叫着劲儿。
“你松手,松手站到一边,我是警察!”田大川低声告诉她。
三月儿本来就瘦弱,力气很小,拽了半天发现根本拽不动。她最后放弃了,松开两只手。她着急自己救不了爸爸,不知所措地哭着,站在一边看着爸爸和田大川。
也许意识到孩子就在身边,也许是听见了田大川说自己是警察,床上的男人渐渐停止了反抗。田大川趁这个机会给他一只手戴上了手铐,另一边拷在床头上。
“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住?”田大川问三月儿。
“没有了,就我和爸爸。”三月儿哭着回答。
“你别哭,”田大川对三月儿说,“去把灯打开。”
三月儿这次倒是听话,用手抹着眼泪走到墙边,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灯亮了,田大川看清了男人的脸,三十多岁,脸色蜡黄,脑袋上顶着乱糟糟沾满油垢的头发,邋遢得一塌糊涂。田大川的心里更不服气了,难道麻醉了大黄蜂、把大黄蜂吓得哆哆嗦嗦的,就是这么个东西?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04 15:21:18 +0800 CST  
看见小女孩儿还在哭,田大川有些心软,站在床边对男人说,“你坐起来。”
躺在床上的男人侧头看了一眼孩子,颤颤巍巍挪动身体坐起来,三月儿看见,向前迈了一步,想要上去扶住爸爸。
“别过去!”出于职业本能,田大川冲三月儿呵斥道。
三月儿被吓了一跳,看了看旁边凶巴巴自称是警察的男人,又看了看对面表情痛苦的爸爸,没敢再动。男人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对三月儿说,“你回自己屋去吧。”三月儿抿着小嘴摇了摇头,仍然倔强的留在原地。
田大川看向男人,问:“你下午绑走的那个女孩现在在哪儿?!”
男人哭丧着脸没回答。
“我问你呢!”田大川怒吼,“你下午绑走的那个女孩儿在哪儿!”
男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忌惮地看向孩子,又重新低下了头。足足沉默了两分多钟,他才坑坑吃吃地开口。
他说,就在今天下午,那个被绑来的女孩儿已经让人接走了。他也是见财起意,听别人说要找个女孩子拐到外地,还答应给不少钱,他才干的。
田大川问:“你说的是真话?”
男人说:“我孩子在这儿呢,我说的是真话。”
田大川又问三月儿:“你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三月儿哭着点点头。
田大川不甘心,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男人被铐的很结实,然后对三月儿说,“你带我出去看看。”
田大川领着小女孩儿到另一间屋子又转了一圈,确实什么都没发现。
回到床边,田大川站在男人对面问,“他们是什么人?”
“谁,你说谁......是什么人?”
“装什么糊涂,我是问你,接走那女孩儿的是什么人!”
“哦,是,是两个男的,三十多岁,四十上下,好像,好像是兄弟俩。”男人回答。
“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田大川又问。
男人看着田大川眨了几下眼睛,又不说话。
“我问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田大川喊了起来。
“他们,他们到我这里搞过几次麻醉药。”
听到麻醉药,田大川心里咯噔一下。
“这两个人叫什么?住在什么地方?怎么找?”田大川问。
“我真不知道他们叫啥,只听他们说,是寒桥县的,也没说具体住在哪儿。每次都是他们过来找我,我从来没去找过他们。真的,都是他们来找我。”男人回答。
“这两个人有什么特征?”
“特征?啥特征?”
“口音!长相!身高!体型!你他妈的是不是跟我在这儿装傻?!”田大川彻底没了耐性。
“没,没装傻,我说,我说。他俩每次来,都开一辆出租车,岁数小的开车,但从来不下车,都是岁数大一点的和我说话。哦,对了,有一次我看见,坐在车上的那个脑门上有一条疤!对,就在这儿……”男人用手在自己额头上比划着。
“岁数大的那个呢?长什么样?”田大川追问。
“岁数大的那个…….”男人想了想,说,“他得和死人差不多……”
“什么意思?”田大川没听懂。
“那个人说话冷得很,从来也没见他笑过,脸上也没有血色儿,和死人差不多。”
“行了!”田大川看着说梦话一样的男人,想他不是被吓懵了就是在说胡话,于是岔开了话题,“他们一共给了你多少钱?”。
“原来说要给我六千,后来我,我要了八千。”男人回答。
“你说多少钱?”
“八,八千!”
田大川听了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自己的妹妹,一个大活人,居然只值八千块钱?!田大川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撕烂了眼前这个畜生,但是他又不得不强压怒火。他强压怒火,是为了争取时间。
“他们要把人拐到哪儿?”田大川把一口怨气咽了下去,接着问。
“不,不知道。”男人回答着,眼神闪烁。
“真不知道?”田大川皱眉又问。
“真不知道。”男人说。
田大川停止了问话,想了想,觉得一时半会儿在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就对男人说,“你别动,配合好。”他把拷在床头的手铐打开,将男人的两只手拷在胸前,整个过程男人没再反抗。
“走,跟我到派出所。”田大川冷冷地说。
他话音刚落,男人就咧着嘴哭开了。“警官警官,你就行行好吧,该说的我都说了,别把我送进去了,孩子她妈欠了一屁股债就跑了,我这也是没办法。我那八千块钱我一分没动,你都拿走。再说我没把那傻子怎么样……”
“傻子?!你他妈说谁是傻子?!你再说一次?!”田大川暴跳如雷冲到男人面前,“你绑走的是我妹妹!亲妹妹!”
男人完全懵了,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五官瞬间定格,旁边的三月儿又哇地一下大哭起来。
“你把我带走,孩子怎么办?她啥亲人都没有,这么小的孩子留下她自己怎么办.......”男人不停叨咕着,眼泪成双成对往下掉。
“少废话,赶快,穿上衣服和我走!”田大川厉声催促着,语气冷得像腊月里屋檐下的一根冰棱。

男人终于不再唠叨,颤抖着抓过床上的衣服,坐在床边开始穿裤子。
田大川扭头对孩子说:“你也穿上点儿衣服,和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人影一闪,只听见“咣”的一声,男人的头已经撞在了自己身边的桌角上。桌子被撞得掀了起来,男人同时栽倒在地,头上的鲜血刷地流了出来。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05 07:58:34 +0800 CST  
操!”田大川骂出了声,他不是骂别人,他在骂自己太大意了。以自己的经验来说,怎么就放松了警惕,忘了防备这一手。
“爸,爸!”小女孩儿嚎哭着扑到男人身边,跪着用手捂住了男人头上的伤口。男人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田大川也在男人身边蹲下去,他仔细观察了伤口,伤口虽然流血很多,但其实并不算大。
“你家里有纱布吗?”田大川问孩子。孩子哭着摇头,但她明白了田大川的意思,噔噔地跑出去,不一会儿取回一条洗得很干净的毛巾。
毛巾不够长,田大川把毛巾撕成两条系在一起。
“你叫什么名字?”田大川一边忙活,一边问孩子。
“三月儿。”孩子心不在焉地回答着,蹲在地上紧张的看着田大川处理爸爸头上的伤口。
“毛巾是你洗的?”田大川又问,三月儿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爸爸,轻轻“嗯”了一声。
“洗得很干净,挺棒的。”田大川对三月儿说。孩子听到了别人对自己的表扬,嘴角俏皮地上翘,抬起头忽闪着眼睛看向田大川。
田大川这才发现,这孩子虽然瘦弱,但样子很清秀,尤其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大眼睛特别招人喜欢。他冲孩子笑了笑,孩子很腼腆,觉得不好意思,抿了抿嘴唇。

田大川包扎完,男人始终没动,但从鼻息听得出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田大川拿出手机给派出所小刘打电话,在电话里,他只是简单的告诉小刘,自己抓到了一个拐卖人口的犯罪嫌疑人,需要他过来帮忙,把人带到所里。
兽医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他的一只手腕又被田大川重新铐在床头。孩子已经不哭了,双臂环抱着膝盖、手里握着娃娃,安静的坐在爸爸身边。
田大川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孩子手里的娃娃问:
“这个娃娃,谁给你买的?”
“我妈妈。”孩子把下巴颏放在膝盖上,嗫嚅着回答。
“你妈妈对你好吗?”
“嗯,很好。”三月儿的小手摩挲着娃娃的脸。
“那......”田大川本来想说,那她为什么不要你了,但转念之间又更换了措辞,“那她为什么走了?”
“因为村里人都说她坏话。其实妈妈很好,给我买好多的零食和玩具,我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说她不好。爸爸和我说,她撒谎向别人借钱,欠了很多很多钱,但这些我不知道。”三月儿低下了头。
“你妈妈是什么时候走的?”
“前年的五月份,马上就到六一儿童节了。本来,妈妈是答应要领我出去玩的,去很远的地方玩。“三月儿低着头喃喃的说,她盯着手里的娃娃,田大川相信,在那一刻,她肯定看到了妈妈。
“警察叔叔,能不把爸爸带走吗?”这次,是三月儿用很小的声音在问田大川。
田大川眼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没有回答。
孩子和田大川都不再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屋子里变得安静,音调各异的虫鸣声顺着微风钻进窗户的缝隙。
三月儿到底还小,她不懂得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也还没学会对未来感到恐惧。她只是在想,如果妈妈也在的话,家里三个人天天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做游戏,是不是生活就不会像眼前这样糟糕。虽然村里有很多人说妈妈不是好女人,可三月儿不信,照片上的妈妈明明那么漂亮、那么善良。妈妈,你现在在哪儿啊?三月儿想着想着,闭上了眼睛。
看着三月儿,田大川想到了老婆和儿子,心底一阵酸楚。在他心里,老婆这个称谓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不是前妻,是老婆。老婆和自己从相识到结婚再到分开,其实都是一心一意把日子往好了过的。她虽然虚荣了些、脾气大了些、也不爱讲道理,但这些不能都怪她,这些是女人的通病。要不是那段时间自己天天喝大酒,脾气暴躁得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老婆也不会领着孩子离开自己。怪谁呢?怪自己!
还有儿子,田大川想,儿子今年刚上小学一年级,开学前自己给他买了书包和文具,可现在开学快一个月了,居然还没给他送过去。儿子倒是懂事,前两天来电话时也没责怪自己......还有医院里的父亲呢,现在怎么样了?
田大川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房间外传来几声轻微的响动。声音很小、不连续,他屏气凝神,分辨出是有人在轻轻晃动院门。应该是小刘他们来了吧,田大川心里想,他们的速度还挺快的。
可是,就连田大川自己都忘了,他是跳墙进来的,院门应该还锁着......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06 09:04:26 +0800 CST  
远处,零零碎碎传来了自行车颠簸时各种零件的碰撞声,听上去,自行车应该已经很老了、很破旧了,怕是就要散架了。月光下,骑车的是一个瘦小的老汉,老汉叫王有贵,今年六十三岁。
王有贵沿着乡路一路骑行过来,车子歪歪扭扭,车把手上挂着不少东西。也许他已经骑了很久了,有些力不从心,不时舔着干裂的嘴唇,眼神焦灼和饥渴。
这是吕梁山大背斜中轴部、黄土高原残垣沟壑区,方圆百里都是沟壑交错、丘陵起伏。现在,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条路上,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荡的只有他自己,他要从午南镇去下寨乡,他家在午南镇,他要找的人在下寨乡。无论午南镇还是下寨乡,都隶属于同一个县,这个县是全国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国家级贫困县。
正是因为贫穷,他跑了一个下午才借来两万块钱,加上自己家里仅有的一万块,三万块现金现在就塞在他的屁股兜里。他时不时腾出一只手,摸一摸已经被屁股焐热的那三万块钱。王有贵骑着他的破自行车,沿途经过一面面枯燥的山坡,这里的青壮年大部分外出打工,只剩下一栋栋破败的房屋,看着路边远不比半个月前茂盛、几乎就要变得干巴巴的树杈,他的心情很忐忑。
山坡下,王有贵憋红了脸试着蹬了一小段距离,可他最后还是放弃了,眼前的这道山坡,他是无论如何蹬不上去了。他从自行车上下来,弓着背推着车,走向山坡上的一处大院子。

院子很气派,至少在这个县城里很气派,院墙上贴着墙砖,院子里铺着地砖。房子共两层,门口贴着大红的对联,还有单独的灶房和仓库。王有贵看着,心里只有羡慕的份儿。想想这几年,他几乎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孙子的婚事上,现在的他和他的老伴,已经是不折不扣的穷苦潦倒了。
王有贵走进院子,蹑手蹑脚迈上台阶,来到房门前小心翼翼地敲门。屋子里的灯光隔着玻璃透出来,他右手拎着两只袋子,一只袋子里装的是两瓶白酒,另一只袋子里塞着一只猪头。
“进来,门没锁!”听见有人敲门,一个中年男人在屋子里喊道。他是房子的主人,叫余昌仁。余昌仁经营着个体殡葬公司,有一辆火化车,包揽周围四五个乡镇的运尸生意。
“这半夜三更的,没打扰你吧。”王有贵陪着笑脸,从一进屋就开始点头哈腰。等到走到余昌仁面前,他将手里的两只袋子高高举起,在半空顿了顿,然后和上供一样,轻轻放在桌子上。
王有贵身上穿的是上个世纪生产的粗布中山装,里面是白色的汗衫,他头上的帽子已经呲出了线头,满脸都是被风吹日晒的暗铜色褶皱,隔着两米远,你都能闻到他从头到脚散发出来的泥巴味儿。
余昌仁守着一桌子酒菜,眼神有些迷离,桌子上另外摆着几副碗筷,看来刚才还有其他人来过。他说话时舌头有点大,但言语倒是客气,“你看你这是干啥,来就来还拿这么些东西,按辈分我还得叫你一声叔。来,来来,坐下,咱爷俩喝点儿!”
“那可不敢,不敢。”王有贵诚惶诚恐地摆手。
“叫你坐下就坐下,想谈事情,就坐下。”余昌仁说。
“好,好。”王有贵陪着笑脸,屁股搭上了椅子的一条边。
余昌仁往王有贵面前的玻璃杯里倒了半杯白酒,眯缝着眼睛看着王有贵。玻璃杯里挂满了油渍,白酒上面漂着油星,就像余昌仁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的亮光。
“那个,拿来了?”余昌仁盯着王有贵看了半天,开口问道。
“诶呦,你看,这,这.....”王有贵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说话结巴起来,忙不迭将屁股兜里的钱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厚厚的一摞钱被放在桌子上,王有贵用干枯的手掌捂着他们迂回包抄,绕过几盘子残羹冷炙,顺着桌子的边缘将钱向余昌仁推过去。但是推到一半,他的手在一碗泡着菜汤的米饭旁停了下来。
“你看......”王有贵从今晚进屋后第一次炯炯有神地看向余昌仁,低声问道:“能不能再便宜些。”
“啧!”余昌仁嘬了一下牙花子,整张脸耷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他挪开盯着钞票的视线,反问:“再便宜些?咋便宜?!你说咋便宜?!王有贵,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你信不过我?”余昌仁咽了口茶水,把杯子墩在桌子上。
“来,你自己看!”余昌仁说着拿起手机,在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递给王有贵,“你自己看看,这女娃儿多俊,配你孙子是不是绰绰有余!”
王有贵眼睛一亮,双手接过手机放在眼皮底下。余昌仁说的没错,手机里的女娃儿二十多岁,乌黑的长头发,鹅蛋脸,虽然闭着眼睛,但也能看出来五官清秀,皮肤白嫩,是招人疼的模样。他为孙子不知道张喽了多少次婚事,这么俊的还是第一次见到,甚至他在心里想,把这娃儿给自己孙子,白瞎了。王有贵不是有城府的人,他弓着背,激动的不住点头,肢体和表情瞬间出卖了他的内心。
看到王有贵的反应,余昌仁心里有了底。
“我和你说,你的事我都知道!为给孙子讨媳妇,你跑了多少冤枉路,花了多少冤枉钱,这些我都知道!可你自己说,这几年糊弄你的人还少吗?你不是到现在也没找到合适的嘛!今天咱俩别唠旁的,我余昌仁也是场面上的人,讲信誉,一定包你满意,我不稀罕你那仨瓜俩枣,但我也是托人帮你这个忙,就是这个价,一分也少不了!”
见余昌仁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王有贵也急了。“我不是信不过你,信不过你我凑这么多钱拿来干啥?!我老王家儿孙的命不好,可孙子的婚事我不能委屈他,我一定给他办,风风光光的给他办,在我死之前,砸锅卖铁一定办!”王有贵有些舍不得似的将手机递还给余昌仁,伸手抓过酒杯,一仰脖将半杯白酒灌了下去,接着说:
“我的意思是我想好好办!不管谁来我家,也是嫁给我孙子,我总得置办些首饰、买几套漂亮裙子、租个车、请个唢呐班子、放几挂鞭炮吧?可我......”王有贵的眼珠红了起来,“可我真没钱了!把家里的、借来的全算上,都在这儿了,我还拿啥办嫁妆办婚礼啊。”说到最后,王有贵低下了头。
“那就两万五。”闷头喘气的王有贵正陷入在痛苦中,突然听见脑瓜顶上的余昌仁说。“两万五,一分都不能少了,剩下的你去置办东西。”
“谢谢余老板,谢谢余老板了!”王有贵抬起头,感激的看着余昌仁。
“行了!不是见你疼孙子,心诚,我不揽这个差事!”余昌仁喝了口茶水。
“那......那就是没问题了?”王有贵问。
“能有啥问题?告诉你,刚来消息,那边已经到手了,就等着去人接呢。”
“那,日子也没问题吧?我找先生看过了,天气预报也看了,五天后,初九,是好日子!”
“放心吧,你出去打听打听,我答应的事儿,啥时候办砸过?嗯......”余昌仁盘算着,“顺利的话,三天内就给你送过去。”
从余昌仁家里出来,王有贵心情澎湃,他推着自行车,望着阴云背后含糊不清的一弯月芽,心里祈祷着未来几天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他就对自己,对自己命运不济的儿孙有了交代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06 21:01:08 +0800 CST  
听到外面有响动,田大川站了起来,他瞧了瞧还躺在地上的男人,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三月儿。三月儿醒了,也在看着他。田大川还没决定自己要不要出去开门,三月儿已经站了起来,她小声咕哝了一句:“我去吧”,然后就撒开小腿,一个人跑了出去。
田大川觉得这样也好,于是任由三月儿去给小刘开门,自已独自在屋里抱着肩膀,守着地上的男人。他听见金属摩擦时发出的刺耳的声音,是三月儿在拉院门上的铁门栓,接着又听见院门被打开时的“吱呀”声。
“咦?”三月儿好像有什么疑问,接下来是两三秒钟的沉默,但马上就听见三月儿“啊”的一声惊呼,然后再没了动静。“三月儿”的喊叫声很短促,最后一个音调瓮声瓮气,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田大川骤然紧张起来,侧耳细听之下,有人在用很沉重的步子向远处跑去,而且,似乎不止一个人。
田大川感知到了危险降临,三月儿遭遇了意外!虽然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危险来源于哪儿,但他还是看了地上的男人最后一眼,然后转身向外跑去。

大门敞开着,外面黑乎乎悄无声息。田大川没管那么多,直接冲了出去,回手关上院门。出了大门,田大川顺着声音向右看,两个男人的背影在月光下正沿着土路向下跑去。这两个人其中的一个,确切的说是左边的那一个,怀里抱着三月儿。
虽然抱着孩子,但他们仍旧跑得飞快,和自己已经有了差不多一百米的距离。田大川闷哼了一声,撒腿追了上去。前面的两个人觉察到后面有人在追,回头观望一眼,相互间小声嘀咕着什么。接着,右边的那个人从同伴手中接过孩子,两个人继续狂奔。但很显然,由于他们抱着孩子,两个人有些跑不动了。
他们与田大川之间保持着距离,这个距离一会儿近一会儿远,田大川追得近了他们就玩了命的跑,跑了一段距离又放缓脚步。总而言之,田大川追了上去,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田大川在暗自庆幸,这两年戒了不少酒,还没让自己的身体完全垮掉。
田大川就快追上他们了,只差四五十米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一辆停靠在路边的吉普车。车是黑色的,没开车灯,离得远些根本看不见。那两个人跑到车子旁,很默契的左右分开,一猫腰钻进了车子。吉普车一刻都没停留,还没等车门关上,轮胎摩擦土路上的砂石发出急促的声音,转眼间扬尘而去。
田大川又咬牙追出几十米,但是汽车早已消失不见。他不追了,追不上也追不动了。他用双手拄着膝盖,疑惑的看着黑洞一样的前方,刚喘了几口气,又想起屋子地上还躺着一个呢,他不敢耽搁,赶紧快步往回走。
田大川越走越快,后来干脆跑着回到了院子,可还没等迈进院门,就被吓得站在了那儿。

他明明记得自己追出院子时关上了大门,可现在,门居然是开着的,开着的院门、开着的房门!
开着门的房子,还有房子里明晃晃的灯,这些都在田大川的眼睛里变得很诡异。又是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一次又一次,从昨天傍晚开始就包围着他。他搞不清楚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情况,只能任凭心脏砰砰跳动着,一步步机械地走进房子,走到兽医房间的门口。
果然,地上的男人不见了,只剩下挂在床头刚才拷住兽医的那副的手铐,冰冷的悬在半空。田大川的第一个念头是想追出去,但他马上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自己就是从外面回来的,外面现在啥都没有。再说他分明看见,这幅手铐原来铐住兽医的那一边已经被打开。
手铐这东西田大川用的太熟了,每次使用,他都在铐住嫌疑人后习惯性的关上保险。现在手铐被打开,没有保持环状,说明兽医不是挣脱出去的,但是他有自己打开手铐的本事吗?
田大川知道,能用一根曲别针、一根牙签甚至一根头发打开手铐的人不在少数,可这绝不是兽医这个职业能做到的。
田大川蹲下去,用钥匙将手铐从床头取下攥在手里。他发着呆,刚刚那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他的脑子里毫无头绪。兽医到底隐瞒了什么?是谁弄走了孩子?又是谁救走了兽医?自己刚刚遭遇到的那些人配合默契、行动迅速,难道他们也和自己妹妹被绑走的事情有关吗?
这是田大川这辈子遭遇到的最蹊跷的一个夜晚,联想起刚才追赶那两个人的情形,那两个人让他看得见听得到却又追不上,这可能就是个圈套,是对手设好的局,也许就是为了争取时间救走兽医。
田大川有些不寒而栗,他重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房间。就在这个房间里,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做了一场匪夷所思的梦。
想归想,但田大川还是听见了院子外面传来的声音。
这次院门是开着的,田大川能感觉到,这种悉悉索索的声音,是有人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在一点一点向门口接近。再听,似乎还有人还在外面轻轻喘了口粗气。田大川不敢大意了,一闪身躲在门后。他屏住呼吸。手里紧紧握着手铐,手铐的铐环已经完全打开,带有锯齿的那一端露在他的拳头外面,成为了一件武器。
来的人磨磨蹭蹭,很迟疑,在试探,这对田大川简直是一种折磨,他想干脆拉开门直接冲出去,但是理智告诉他:再等等、再等等…..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07 09:10:52 +0800 CST  

田大川就是个丧门星。今天发生的一切,让邹所长更加坚定了这个看法。邹所长叫邹光明,今年四十六岁。
下午,他前脚去市局参加防范台风的工作会议,田大川后脚就捅了大篓子。要说林胖子的儿子吃喝嫖赌啥都干,这次田大川要收拾他一点都不冤,可没想到弄成个满城风雨的烂摊子。林胖子毕竟是林胖子,他的宝贝儿子见了红被送进医院不是小事情,局里、区里甚至市里好几个主要领导都给他打来电话过问情况,话里话外都是他邹光明的毛病,他孙子似的挨个赔不是。
邹光明本来就是要进步要面子的人,自己前段时间多方活动,才有某位领导许诺帮他再上一个台阶,可在这节骨眼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不是让他前功尽弃嘛!还有,这个田大川居然敢当众顶撞他,他是一所之长啊,以后还让他怎么树立权威?
邹光明越想越气,其实对于田大川,他早就看不顺眼。两年前,就因为这个田大川闯祸,把自己在警校时最好的同学拉下了水。当时同学好不容易刚刚当上交警大队的中队长,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一撸到底。
要命的是,事情还没完。他白天好不容易处理完田大川惹下的篓子,晚上刚要睡觉却又接到了市局领导的电话。因为下午的事情被捅到了网上,领导给他一顿臭骂。邹光明本来就有失眠的毛病,挨了顿骂就更睡不着了,他恨得牙根直痒痒,田大川这回真是给他结结实实上了一次眼药。但是他也清楚田大川的脾气,自己也不想在电话里找不痛快,就琢磨着明天到单位再怎么好好收拾他。
一直到后半夜,他迷迷糊糊刚要睡着,派出所小刘的电话又把他折腾了起来,说是田大川半夜三更的自己在外面抓了人。这无异于在邹光明肚子里憋着的那股火上又浇了一瓢汽油,他顶着火冒三丈的脑袋心里纳闷,田大川怎么可能在这个时间自己跑那么远去抓人。他在心里嘀咕着可千万别再出什么乱子了,让小刘马上先过去,自己随后就到。
邹光明的老婆见男人脸色不对,大半夜的还要出门,就问这么晚了你去哪儿?邹大所长披上衣服答非所问,咬牙切齿地说,这次我要收拾不了他,我他妈就不姓邹!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08 10:42:27 +0800 CST  
门被吱吱呀呀一点点推开……
从进了这个院子,小刘就觉得不对劲。大半夜的,院子从里到外都亮着灯,院门、房门都大敞四开,却又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刘本来想等所长来了再进去,但一琢磨如果这么做又显得自己太无能,于是就高抬脚轻落步,一步步慢慢往屋里挪。还算平安,他走到了最后一个房间,别的门都开着,就这个房间的门虚掩着。小刘没敢直接伸手去推,他倾着上半身,贴在门板上听了会儿,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小刘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后悔刚才进院子前没先给田大川打个电话,现在可好,屋子里面情况不明,自己连大气都不敢出,更别提打电话了,自己总不能退回到院子外面再打吧?!算了,进就进,能咋地!小刘最后心一横,伸手推门走了进去。

田大川躲在门后,看着小刘走进房间。小刘的身体有些僵硬,进屋后呆头呆脑,好像连脖子都不会转了。
“小刘!”田大川张口叫住了他。
“啊!”小刘身体一激灵,瞪大眼珠回头,发现喊他的人是田大川,才捂着胸口长长吐出一口气。
“川哥,你躲起来干啥?”小刘走到田大川面前,一边打量屋子四周一边问田大川,“你不是说抓到人了吗?人呢?”
“人,人……”田大川支吾着,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一个新的麻烦,他该怎么和别人解释这件连自己都还没弄明白的事情?
小刘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嗯……对……没错,我去接你。”挂断电话,小刘对田大川说,“所长来了,我去门口接他。”
没一会儿,小刘陪着邹光明进来了,邹光明的身后还跟着一名辅警,看上去威风凛凛,但是脸拉得比驴脸还长。他进屋后什么都没说,背着手四下张望。
“川哥,人在哪儿呢?”小刘又低声问。
“跑了!”田大川盯着床头瓮声回答。
“跑,跑哪儿去了?你说是拐卖人口的,拐卖谁了?”小刘有些沉不住气了。
“田大川,你开的这是什么玩笑?!”站在一旁的邹光明突然开口。
“我没开玩笑,我妹妹下午在村子后山被人绑走了,我跟着线索追到了这儿,”田大川说,“这家是一个兽医,他承认是他绑走了我妹妹,然后给卖了!”
“谁?你妹妹!你妹妹被人绑走了?!”小刘张大嘴巴看着田大川,邹光明也走了过来。
“嗯,被人绑走了,昨天下午的事儿。”田大川说。
“那,这家里的人呢?”邹光明问田大川。
“这家还有个小女孩儿,刚才小女孩儿出去开门,门外有两个人劫持了孩子,我把男的铐在床头,自己出去追,那两个人上了车,我没追上,回来时,男人也不见了。”
邹光明和小刘越听越迷糊,等到田大川一边说一边用手去抹额头上的汗珠时,小刘失声大叫:“你手上有血?!”田大川愣了一下,举起自己的手掌端详,手上的一块血迹已经被汗水化开。
“这是那个男人的血,他听说要去派出所,自己撞到了桌子上。”田大川走到桌子前,指着桌子的一角,“你们看,就是撞到了这儿,这儿还有血。”他说着抬头看向邹光明和小刘,两个人也在满脸狐疑的看着他。
“哦,对了!”田大川有些急了,赶紧跑到门口取回那条卷好的麻袋,“你们看,我妹妹被绑走时就被装在这条麻袋里。看,上面还有血。”田大川把麻袋递给小刘。
小刘把卷着的麻袋打开,越看表情越古怪,看了半天,什么也没说,把麻袋递给邹光明。邹光明把麻袋铺在桌子上,翻过来调过去,像是在地图上寻找一个最不起眼的坐标。
末了,邹光明抬头看向田大川,“田大川,你说你看见这麻袋上有血?可能是你妹妹留下的?”他冷冷地问。
“对,我看见的!”田大川回答。
“你看见的?你哪只眼睛看见的?!你好好看看,这上面哪儿来的血?!”邹光明把麻袋团成一团,扔到田大川的身上,田大川赶紧伸手接住,他也慌了,刚要打开麻袋看,又被赵光明一把抢了回去。
“你说的是这儿吧!这儿?这儿?!”邹光明的手指在麻袋上飞快地戳着,瞪着田大川嚷,“是你脑子有问题还是你瞎?!这是红印,这不是血!”这回,田大川也看清了,整条麻袋上是有一些暗红色的瘢痕,但这些原本是印在麻袋上的诸如名称、厂家、厂址等一些红字,由于天长日久磨损严重,所以只剩下了斑斑点点的印渍。
田大川彻底懵了,他刚才怎么会把这些东西看成是血?!
“田大川,你老实告诉我,你手上的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屋子里的人呢?”邹光明声若洪钟地逼问。
田大川没回答。他知道,他的回答已经没人相信了。
“这样吧,咱们回所里再说。小刘你去开车,咱们坐一辆车走。”邹光明发号施令。
“我不回去,我要去找我妹妹!”田大川咬着牙说。
“田大川,你没听清楚我说的话吗?!先回所里!”邹光明扯着脖子喊起来。“我和你说,还有昨天下午的事情,你都要重新说明情况、接受处理!”
邹光明的嗓门掀翻了房盖,这种架势田大川领教过多次,这是他的一贯做法。他常常在派出所里开着办公室的门和手下大吵大叫,把类似于街头泼妇的做法当成了显示自己权威的手段。现在,邹光明拔直腰板站在田大川对面,虽然他个子不高,只到田大川的鼻尖,但生理上的差距没有制约他在心理上作为领导的优势。
田大川还是站着纹丝不动。过了差不多一分钟,邹光明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刘,觉得这样僵持下去更没面子的是自己,于是语气又软了下来,决定曲线救国。
他语重心长的对田大川说:“大川,你是老同志了,遇到事情要理智、要懂规矩。其实我一直是很信任你,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为了保护你。这样,咱们先回所里,如果真是像你说的,你妹妹被人绑走了,我会让其他同志接手帮你找的。”
“其他同志接手?什么意思?!”田大川斜着眼睛看向邹光明。
“什么意思你不明白?你需要回避!”邹光明又被田大川那种明显不恭敬的眼神再次激怒了,他一直以领导自居的莫名其妙的自尊又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他气急败坏地反问,“你装什么糊涂?!你自己出过什么事儿你忘了?!”
这句话硬邦邦戳在田大川的心上,他一下子就怔住了。随着表情的凝固,他的双眼也罩上了一层灰暗。他的视线恍惚着、漂移着,最后停留在斜上方挂着蛛网的屋角。
“是,我犯过错,有过问题,要不是我,我妹妹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这都是我的错……”田大川嘴里念叨着,但当他再次看向邹光明时,眼神又变得决绝。“可是我今天告诉你,这次是我妹妹被绑走了!我用不着别人,我要自己找!”
“可是我现在告诉你,你必须停止一切工作!立刻,马上!”邹光明像正在打鸣的公鸡,把脖子抻成了一条直线,“明天市局纪委的人就要来找你谈话!你还有没有点组织性和纪律性!”
“什么组织性纪律性!”田大川摸出自己的警官证,狠狠摔在桌子上,“少拿这些来压我,老子不干了,老子辞职行不行?!”
“你要考虑你这么做的后果!”邹光明的脸变得煞白。
“呵呵……”田大川看着邹光明冷笑两声,转身就向外走。
“拉住他!我要关他禁闭!”邹光明突然从地上蹦起来,对小刘喊道。小刘这次倒是反应快,冲过去一把从后面抱住了田大川。
“你松手!”田大川回头怒视着小刘,眼睛里的每一根毛细血管都变得通红。
可小刘抱得更紧了,而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义正言辞,“领导说的都对,你冲动什么冲动,你嫌闯的祸还不够吗?!”
“我——让——你——松——手!”田大川咬着牙恶狠狠地重复,眼睛里凶光四射。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刚替小刘背了黑锅,可对方眨眼间就变成了这样。
“你疯了!怎么连所长的话都不听!”小刘说话的语气像极了邹光明。
“去他娘的所长,你个奴才!”
田大川叫骂着,用力挣脱开小刘,正要离开,却看见“三月儿”的玩具娃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邹光明踩在了脚下。他想都没想,冲过去一把推开邹光明,弯腰将娃娃拿在手里。原本八面威风的邹所长被彻底搞傻了,他不清楚田大川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因为个破娃娃又发了一次疯。
看见拿着娃娃的田大川大步向外走,小刘还在后面喊,“你要去哪儿?!”
田大川回头,瞟了一眼身后的邹光明和小刘,一字一顿说道,
“我去找我妹妹!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08 10:45:16 +0800 CST  

几名消防特勤围着车,豆大的汗珠从他们的额头滚落。救援现场,各种器械声夹杂高亢的呼喊声和断续的呻吟声,清晰的传进耳朵。方向盘终于被锯开,田大川被抬出车外,半昏半醒间看见满脸鲜血的田小溪仍被卡在已经变了形的车厢里。田小溪还有意识,一只手一下又一下,无力的敲打着自己身下的座椅。

咚咚咚,有人敲车玻璃。田大川蜷缩着身体、眯着眼睛向车外看去,一名交警正弯着腰看着自己。后半夜,他好不容易甩掉了一直开车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刘,在刚破晓时赶到了寒桥县。田大川算计着距离公安局上班还有一段时间,自己又太困了,需要积攒些体力,就把车停在路边,打了个小盹。
田大川摇下车窗。
“你没事儿吧?”交警问。
“没事儿没事儿,太困了,眯了一小会儿。”田大川挪动着身体。
交警还在看着他,站着没走。田大川沉默了好一会儿,不自然地笑了笑。
交警弯下腰,嘱咐车里的田大川,“哥们,我看你挺疲劳,自己路上注意安全。”
田大川点了点头,目送交警转身离开,又愣了会儿神,突然觉得头疼欲裂。他在全身上下找了半天,最后还是确定自己没有带药出来。他把窗户开的更大些,让清凉的空气大股大股地钻进车厢,做了几个深呼吸,感觉稍微缓解了一些。手机有信息传来,田大川拿出来看,里面密密麻麻挤进来一大串未读信息,全部都是小刘发来的。田大川看了几条,都是所长叫你赶快回单位的字样。
田大川没有继续看下去的欲望,一边在心里祈祷着,一边给冬子的另一部手机拨打电话。
“我爸......我爸怎么样了?”田大川小心翼翼地问。
“人还在监护室,不过早上医生说了,因为抢救及时,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冬子说,“接下来,要看老爷子的身体素质和运气了。”
听冬子这么说,田大川心里踏实了一些,轻轻吐出一口气。
“对了,你妹妹和你爸的事儿,嫂子都知道了。”冬子说,“她一直在找你,人也在医院呢,你和她说话吗?”
田大川攥着手机,看着前方二三百米处的县城入口,说了句不了,就要挂断电话。
“喂喂……”冬子在电话那边叫着,田大川重新把手机放在耳边。
“网上的事儿,大家也都知道了。哥们,你得挺住。”冬子说。
“我知道。”田大川很冷静地回答。
“你等一下,咱妈还有话和你说。”
短暂的沉默后,电话的那边传来了田大川母亲的声音。
“儿子……”母亲刚说出这两个字,田大川鼻尖一酸,眼圈马上红了。
“儿子,妈相信你!你是我儿子,妈知道不是你的错。不管到啥时候,遇到难事你得和妈说……”母亲说。
“我知道了,妈……我知道了,妈……”田大川哽咽着重复着这几个字,当觉得自己的情绪已经失控,几乎就要哭出来时,一狠心挂断了电话。
他看着远方,努力把眼睛睁到最大,让清凉的晨风把湿润的眼睛吹干。
晨曦下,寒桥县三个红色的大字,反射着捉摸不定的光芒,迎接着田大川的到来。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09 08:19:57 +0800 CST  
寒桥县唯一的一家殡仪馆隐藏在县城的东南角,就像长在耳根子后面的一个痦子,没人留心它的存在。在殡仪馆的单身宿舍里,王雪梅皱着眉头醒来。几年了,她醒来时几乎都是这个状态,每一次睡眠似乎总是让她经历痛苦的轮回,让她郁郁寡欢。
现在,她扭头看向窗外,隔着粗糙的布帘,天刚蒙蒙亮。
她没开灯,借着朦胧的光亮穿好衣服,走到脸盆架前,用脸盆里的冷水洗了脸。她在简陋的梳妆台前坐下,梳妆台很破旧,但是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化妆品,都是进口的高档化妆品,一个系列一个系列的,价值不菲。
她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对自己的容貌始终很自信,除了到这儿以后才出来的那一点眼袋,自己的皮肤和五官几乎无可挑剔。她拿起一只粉盒打开,放在自己精致的鼻子下面陶醉地闻了好久,而后又慢慢地放下。其实,她从不化妆。
当王雪梅离开宿舍时,天上月亮的轮廓还在。她一个人走在石子铺就的小路上,静静地穿过殡仪馆的后院。殡仪馆的院落有些古典风格,白色的矮墙带着镂空的造型,墙边的一排竹子,叶子上挂着露水,有清新的味道。
王雪梅听着自己细碎的脚步声就像在听一首熟悉的音乐,但行至半途她突然站住,脚步的节奏戛然而止,她扭回头机警的瞄了一眼,见四下无人,快速摘下手上戴着的一枚戒指扔在脚下,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向前走去。
大约十分钟以后,王雪梅带着胶皮手套,推着铁推车,走进了殡仪馆的冷库。在殡仪馆内部,更多人叫这里“臭尸房”。
臭尸房亮如白昼,有些晃眼睛,制冷设备低频率嗡嗡的响着,两大排冷柜,柜门上都写着编号。她走到其中一组冷柜前,拉开柜门,将一具尸体熟练的移到推车上。接着,在寂静的走廊里,破旧的铁推车的轮子发出了吱吱呀呀的摩擦声。
她要去殡仪馆的化妆室,那里有人在等她。

化妆室里站着几个死者家属,抽噎着,还有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褂、带着胶皮手套和口罩的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是她的助手,看到王雪梅进来,他们都自觉让开了堵在门口的路。
王雪梅也不和家属打招呼,像没看到他们一样。她与助手一起掀开包裹尸体的蓝布,里面是盖着红色被子的尸体,这是五天前遭遇车祸身亡的一个中年男人。车祸相当惨,男人的脑袋血肉横飞,颈椎几乎完全断裂,只连着一层皮肉。
王雪梅用手在尸体的胸口按了按,尸体内部已经出现了腐烂。她取过防腐药水和针管,从静脉给尸体注射进去。这家人昨天和她说过,非要等到“吉日”才能出殡,可是这个吉日,还在两天以后。
王雪梅在助手的配合下给尸体清洁和消毒,之后进入整容程序。家属们刚才还在隐忍的哭声越来越大,嚎啕声充斥了整间屋子。他们在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这是这个男人四十几年中最后一次梳洗打扮了,而这,也同时决定了他是否能够体面的离开世间。
王雪梅从来不多愁善感,十分冷静地摆弄着手里的工具。
由于皮肉之间可衔接的东西已经不多,为了使头部和身体连接更加稳固,王雪梅用两根竹节固定在遗体脊柱,起到支撑头部的作用,又用一些材料对尸体进行拼接、填充和重塑。在缝合时,她采用了“内部缝合法”,让线头留在尸体体内,最大限度保持遗容的完整。
一个多小时过去,她做完上面这些,又打开黑色的化妆箱,用毛刷打粉底,调试化妆颜料。颜料是根据尸体的面部状况调制的,大部分是肉色、大红色的油彩混合,前者打底,后者点在双颊及下巴处。
她给尸体吹干头发、梳头、描眉、涂口红,用镊子将尸体微微张开的嘴唇合拢,轻轻将枕头放在死者的脑袋下。
整整两个小时,王雪梅一言不发,当所有都做好之后,家属们哭着凑过来,看着处理后的尸体,一个中年妇女拉住王雪梅的胳膊,泪流满面说:谢谢,谢谢。
“怎么样?”王雪梅问。
“嗯,嗯。”家属不住点头。
“那就,按照原来说好的……”王雪梅语气冰冷。
“应该的,应该的。”中年妇女抹了把眼泪,从身边另一个中年男人那里要过一只信封,交到王雪梅的手里。
“是那个数?”王雪梅把信封捏在手里。
“是,是,要不你点点?”中年妇女说。
“不用了,你们先回去,我还有别的事儿。”王雪梅说完转身,整理刚才用过的物品。
家属们走了,王雪梅把信封递给身边的小伙子,“你拿着。”
小伙子盯着信封没敢接,支支吾吾说,“王姐,这活儿都是你干的,还是,还是你拿着吧?”
“别废话,叫你拿你就拿!”王雪梅很不耐烦,把信封塞到小伙子手里。
小伙子没再推辞,抿着嘴揣好红包,推着尸体离开。
王雪梅站在还散发着尸臭的房间里,看着窗外的一簇绿竹,眉头紧锁......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09 08:21:46 +0800 CST  
寒桥县面积不小,但经济水平落后,城区古老破旧,秋日晨曦下的街道,掩藏不住骨子里的凋敝。正是早晨上班的时间,行人和车辆稀稀拉拉行走在路上,并不显得忙碌,即使是从同一个胡同走出的人群,也很少看到有人相互之间打个招呼,在这么个地方,更没人注意田大川的到来。
虽然寒桥县与嘉州市离得并不远,但毕竟已经跨越了两个省份,田大川对这里并不熟。沿途问过几个路人,他把车开到了县公安局门口。公安局门口有栏杆,田大川没心思为了把车停进院子而和门卫费一番口舌,刚好前面一辆微型小货车离开,他把车停在了路边。
离开的小货车调了个头,车上的人隔着车窗向这边张望了一眼。
县公安局大院里人来人往,在院子一隅有一栋二层小楼,田大川在这儿找到了刑警大队的牌子。田大川走进小楼,看见一楼都是锁着门的审讯室,就沿着楼梯向上走。走到一半,刚好一伙人从楼上下来,这些人一看就都是老百姓,个个愁眉苦脸,其中两个妇女和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脸色更加难看。田大川侧身给他们让路,然后独自走上二楼。
楼上很安静,值班室对着楼梯口。窗口前,一个老同志好像刚忙完,正要喝水,看见有人上来,又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老哥,我是嘉州市公安局的。”田大川习惯性的把手伸进裤兜,想要拿出警官证给对方看。但摸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的工作证已经摔给了邹光明。田大川抬头,尴尬地咧了咧嘴。
对方迟疑了一下,倒是没主动要证件,只是哦了一声,然后从头到脚打量着田大川,嘴里念叨着,“嘉州市公安局的,你叫什么名字?”
“田大川。”田大川回答。
“嗯,田大川。”老同志点了点头,问,“你有什么事儿?”
“我这儿有个案子,想请你们刑警大队帮个忙。”
老同志向田大川身后看了看,又问,“有案子,就你一个人来?”
田大川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他心里清楚,自己不仅没有证件,而且还违反了双人办案这条公安局最基本的规矩。
老同志看出田大川面露难色,没有继续追问,绕过桌子走到值班室门口,招呼他说,“来,小伙子,进来说话。”
“不用了。”田大川说。
老同志很热情,说,“你看,都是自己家里人,你客气啥?来,进屋喝点水,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田大川勉强笑了笑,走进值班室,老同志给他倒了杯水。“你来的真不巧!”老同志对坐在床边喝水的田大川说,“大队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出去搞案子了。”
田大川放下水杯,抬起头。
“最近不太平,连着失踪好几个了,大姑娘小媳妇的,怎么找也找不到,整个县城都炸了锅,一到晚上都没人敢出来了。你也知道,老百姓的嘴,传来传去,把事儿传得越来越邪乎。县里领导、局里领导也很恼火,但又没啥好办法......”老同志絮叨着。
田大川想起刚才上楼时的情景,问,“在我之前的那拨人?”
“咳!”老同志叹了口气,“一个多礼拜前,他家媳妇和男人吵架,从家里跑了就再也没找着。今天早上,有人在河里发现了一具浮尸,报了警,徐大队一早就领着我们的人过去了,这些家属得到了消息,也要过去辨认一下。”
“女人的尸体?”田大川站了起来。
“呃.....我听说,应该是。小伙子你不知道,那地方邪得很,年年被发现的浮尸,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老同志用手比划着,又说,“刚才那些属去了,能不能对上号还不好说。但要我看,他家媳妇凶多吉少!听说肚子里的孩子快五个月了......”
“那地方在哪儿?”田大川向前迈了一步。
“你?”老同志眯缝眼睛看着田大川。
“我要去看看!”田大川说。
“你一个外地人,恐怕不好找吧。”老同志说,“这样,我看你还是在这里等着,中午前后,他们兴许能回来。”
“老哥,我等不了,我真没法儿坐这儿等!我得去看看。”田大川急了,“实话和你说,我妹妹不见了,我来找她,我爸妈还在医院等着消息!”
“嗯......”老同志沉吟了半天,不说话。
“你告诉我在哪儿,我现在就去,我能找到。”田大川催促着。
“老龙湾,”老同志终于开口说,“发现浮尸的地方在老龙湾!”
“ 你告诉我怎么走?”田大川迫不及待向门口挪着步子。
“那地方快到衙北镇了,你出了县城往东边走,大概三十多公里。”

县公安局,刑警大队二楼值班室的窗户后面,老同志看着田大川急冲冲走出院子。他回到桌子前,放下手里的手机,迟疑了一下,拿起桌子上的电话。
“喂,你说的那个人早上来过了……对,刚刚走…..我没办法,他自己非要去……嗯,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他……好,好。”
老同志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上田大川的照片在一点点变暗,最后黑成一片。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10 11:49:08 +0800 CST  

出了城,田大川独自驾车沿着老同志说的方向一路而下。大约二十多分钟以后,车子来到一片开阔地,他看见包括两辆警车在内的几辆汽车停在路边,还有不少人正围在远处的河滩上。河滩距离公路还有一段距离,汽车开不过去,田大川下了车,惴惴不安地走向人群。
开处成滩、阖处成峡,远处虽然群山环绕,但前方的视野相当开阔。碧蓝的天空,太阳格外刺眼,田大川脚下踩着粗糙的沙砾,行走在这一大片河滩上,一团团白花花的跑马云从东边过来,从他头顶飞快地飘过。
拉起的警戒线把河滩隔出一块篮球场大小的区域,警戒线外围着几十个当地人,警戒线里,背对着自己的人群中有啜泣声传来。田大川看见这会儿警戒线无人看守,抬手一撩,弯腰钻了进去。
跪在河边哭的,正是田大川早上在刑警队碰到的那伙人。在他们旁边,一大群人面对河面比划着,正在争论。
没人注意到田大川,田大川也顾不得别人。他闭上眼睛,像运气一样攒足目力,然后向河中心望去。细看之下,田大川发现被两道山峡夹着的老龙湾其实是片险滩,这里乱石嶙峋、水流翻滚,远远没有名字那么惬意,而就在距离河边一百多米远的地方,有一小块礁石,一具尸体顺流而下,被横着卡在礁石边。
田大川有些眼晕,但还是尽量稳住了心神。虽然他看不清细节,却也能看到尸体的上半身穿着衣服,下半身白花花赤裸着。另外,这的确是一具女尸。通常来说,男性骨盆较小,臀部肌肉不发达,而胸廓较宽广、胸肌较发达,这让男性身体的重心偏于身躯的前方,所以男尸在水中常呈俯卧位。而女性的骨盆较大、臀部较发达,身体重心偏于身躯后方,所以女尸在水中常呈仰卧位。而这具浮尸,就是仰卧位。
是妹妹吗?不,不是!但如果是呢?远眺着百米开外河中心的尸体,田大川身如油烹、心乱如麻,他顺着干燥灼热的喉咙咽下一口口水,焦急地看向旁边正在争论的人群。
“一万五,一分也少不了,这个价不高!”一个带着墨镜,面色黝黑的小个子中年男人撇着嘴说。
“怎么不高?我们上哪儿去弄这么多!公安局又不是世界500强,没有日进斗金的本事,再说公安局也不是我家开的。”一个身形高大、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说。
“那我管不着,反正低了这个数,我不干!”小个儿男人歪着脖子,浑身像踩了电门一样抖个没完。
“徐队长!”一个跪在地上的男人突然爬起来,拽住了高个儿男人的胳膊,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徐队长,你是队长、是领导,你问问他能不能再便宜点,再便宜一点,这个钱我们出,人还在水里泡着,不是回事儿啊!求求你,求求你了,领导!”
被叫做徐队长的男人面露难色,没有做声。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10 19:34:40 +0800 CST  
田大川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小个子就是所谓的“捞尸人”。对于这个有点儿邪门并且让人听着就不怎么舒服的职业,田大川了解的并不多。这只是特定地域和特定环境所产生的一种奇怪的行当,大概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和这种人打上交道,也不愿意沾他们的边。
几年前,捞尸人挟尸要价、坐地起价的新闻曾经密集的出现过,是长江流域的还是黄河流域的,田大川倒是记不清了,那时只是当做八卦看看了事。可像今天这样,尸体还没捞上来就漫天要价,还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田大川实在看不下去,攥紧拳头就要冲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田大川的鼻子忽然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紧接着,一个人影从他身边飘了过去。说是飘过去的,是因为这个人从田大川身边经过时毫无声息,而且不仅毫无声息,他的身上还带着一股冷风,刺骨的冷风。有那么一瞬间,田大川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冰窖,而此时他也分辨出,他闻到的这股特殊的味道,是死人的味道!
“徐队长,我来了。”来的人头上低低压着一顶大草帽,说话声音沙哑,像是被撕裂了声带。他虽然嘴上和徐队长说着话,眼睛却向田大川这边扫来,本来田大川也在观察着他,两个人的视线在零点几秒的时间里,碰撞在一起。帽檐下,男人一张刀条子脸,脸白得像一张纸,五官都像在纸上扣出的窟窿,一对三角眼还有鹰钩鼻藏在窟窿后面,嗅探着外面的气息。
“操,丧门星!”漫天要价的小个子看见刀条子脸来了,不知道因为什么,低声骂了一句,然后就分开左右人群走了出去。
刀条子脸像是压根没听见,他面无表情的走向河边的一艘破木船,上了船,解开缆绳,撑起竹竿向河中心划去。船行水面,有了参照,更能发现此处河流的湍急,但是他的撑船技术很高,有好多次遇见激流,岸上的人看得惊心动魄,他都能化险为夷。这个尸真不是谁都能捞的,田大川忽然认为,刚才那个小个子趾高气昂也是有道理的。
木船前行,终于到了浮尸旁。船上的刀条子脸从衣服里取出一瓶白酒,打开瓶盖含了一大口,噗地一下喷向浮尸,接着又举起酒瓶,咕咚咕咚自己喝掉大半瓶。喝完后,他随手把酒瓶扔了出去,空瓶子落在河里顺流而下,急速的水流带着瓶子刚好撞在一块露出水面的石头上,瓶子砰地应声而碎。
岸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望着河心。刀条子脸弯腰把仰卧的尸体翻了个儿,让尸体脸朝下,然后用绳子把浮尸的一只胳膊系在船上,系好后,撑着船往回来。他显然很有经验,干活也麻利,尸体在他手里就像道具一样听他摆弄。
“你是干什么的?”田大川正全神贯注盯着刀条子脸和他的那条船看,忽然听见身边有人问话。他扭头一看,是徐队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旁边。
“我是嘉州市公安局的。”田大川轻描淡写回答了一句,继续紧张地盯着越来越近的船。
“你没听清楚我问的话吗?我是问你,你来这儿做什么?!”徐队长的语气很生硬,但是田大川并没有感受到这种不友好的态度,因为他看到刀条子脸的木船已经到了河边,人们正在围上去。他丢下徐队长,也跟着撒腿跑了过去。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11 08:14:21 +0800 CST  
自在天涯发表《罪案往事》并出版后,时隔两年重返论坛,再次感谢读者朋友们的支持和肯定,谢谢你们,你们是我继续下去的强大动力。小说《无相门》已经全部完稿,接下来还有您意想不到的精彩故事内容,如果有出版及影视合作意向,或者对我得作品还有哪些意见和建议,请您联系我,QQ2992038225,欢迎您的批评和指正,等着您......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11 08:26:56 +0800 CST  
“啊!!!啊!!!”“老天爷啊——天呐——”人群中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接着就是好多人开始一起嚎啕大哭,哭声让整个河滩瞬间被一种悲恸的气氛笼罩起来。
听见哭声,田大川更加焦急,几乎是推开人群一头撞了进去。人群里,尸体已经被刀条子脸抬上了河滩,尸体旁,那些家属哭天抢地跪成了一片。一个妇女揪着刚才哀求徐队长的那个男人的衣领,嘴里不停喊着,“你还我姑娘,还我姑娘....."喊了两句,上气不接下气,两眼翻白,晕厥了过去。立刻又有两个人惊叫着扑向了倒在地上的妇女。
田大川看向尸体,尸体还没有形成巨人观,只是稍微肿胀,浸入河水的时间应该还不太长。尸体是年轻女性,上身穿着白色的衬衣,下身只剩下黑色的内裤,面目依稀可辨。不是自己的妹妹、不是田小溪!田大川看了半天,最后确认了这一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先把他们拉开!别在这儿碍事!”人群中的徐队长向手下下命令,五六个便衣立刻冲过去,连搀带拽,把这些家属弄到了旁边。
“你也让开点。”徐队长冷冰冰对田大川说,伸出胳膊推搡了一下。田大川对徐队长的这种语气和这个举动感觉到很不舒服,但他用眼睛瞄了一下已经退出几步开外的刀条子脸,默默站到了一边。
已经有人找来衣物盖住了尸体的下半身,徐队长走到尸体旁,绕着尸体踱了几圈。田大川一边看着,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刀条子脸。刀条子脸始终在盯着徐队长和尸体看。“抬走吧,是意外,溺水死亡!”徐队长大声说道,算是向众人宣布了勘查的结果。说完之后,徐队长背着手走开,家属们重新扑向尸体,刚才暂时停止的哭声再次响彻在河滩的上空。
田大川看着徐队长离开的背影,眉头一皱。“徐队,徐队,您等等!”他紧赶几步追上去说,“徐队,我来这里是要找我妹妹,请您帮忙。”
“找你妹妹?”徐队长站下来看向田大川。
“嗯,找我妹妹。”田大川说,“我妹妹被人绑走了,就是昨天下午的事儿。我来是想请您帮个忙,帮我......”
“这个忙我帮不了!”徐队长打断田大川,“你说你妹妹被人绑走了,那是需要立案的,你自己跑来找我算什么?!中国这么大,丢个人都让我找,我上哪儿找?!我自己手里的事儿都忙不过来,没功夫陪你找!”说完,徐队长扭头就走。
“我查到些线索,嫌疑人很有可能就在你们这儿!”田大川又追了上去。
“那我更要警告你!”徐队长再次站住,“你不要在这里胡闹!”
田大川做梦都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同行,既莫名其妙又不可思议。他在心里咒骂着,胸膛随着剧烈的呼吸上下起伏,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他不想在这种地方发作,不想当着这么多老百姓的面闹起来。可是,他想到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说明,又追上了已经走出很远的徐大队。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11 19:45:55 +0800 CST  
“这个女人是被害的,不是溺水死亡。”追上去的田大川说。
徐队长回头看了一眼田大川,加快脚步往前走。
“我看见死者面部紫青,颈部有扼痕和出血点,应该是被人掐死的!”田大川跟在后面不依不饶。
“你的意思,是我看走眼了?!”徐队长站住不走了,斜眼瞪着田大川,“我告诉你,我从警三十多年,光大队长就当了十二年,我用你教我怎么做吗?!”
“我的意思是,你起码得找法医鉴定一下。”
“用不着!我说是意外溺水就是意外溺水!”徐队长扫了一眼他们身后的人群,压低了嗓门对田大川说,“这是我的地盘,我说的算!”
“可这是渎职!”田大川再也忍受不住,大吵起来。徐队长的几名手下一下子拥过来,怒视着田大川,把他围在中间。
“我渎职不渎职,你管得着吗?我问你,你管得着吗?!”徐队长用手指一下一下戳着田大川的胸脯。“你给我听好喽,也给我记住喽!在我这片儿,别他娘的给我捣乱!”
“你他妈混蛋!”田大川被彻底激怒了,伸出手去抓徐队长的脖领子,可还没等他得手,身旁两个膀大腰圆的便衣已经架住了他,不由分说拖着他向后退。
“走,收队!”徐队长不再理睬田大川,大手一挥,剩下的人都跟着他往停放车辆的地方走。田大川被拖出好远,两名便衣终于放开了他.。“再告诉你一次,别在这儿惹事儿!要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其中一个便衣警告田大川,然后把他留在原地,两个人走开了。
“诶!你和他们说啥呢?”田大川正咬牙切齿喘着粗气,刚刚走开的那个小个子捞尸人又凑了过来,嬉皮笑脸地问。
田大川瞟了他一眼,没言语。
“我跟你说,你和他们扯不清!都不是啥好东西!”小个子在打抱不平。
“说我心黑?说我挣死人钱?说我没职业道德?呸!我是挣死人钱,可我是光明正大挣死人钱,我黑啥?!我不像有的人……”小个子义愤填膺,摇头摆尾故意说给田大川听:“我不像有的人,当婊子立牌坊,明里装好人,背后挣脏钱。官匪勾结、警匪一家!”
田大川听出来小个子话里有话,忽然想起了刀条子脸,立刻放眼四周去找,可是那个像死人一样的捞尸人,已经不见了。
“你认识刚才下河捞尸的那个人吗?”田大川问。
“谁?哦,你说魏老二呐!我操,他烧成灰我都认识他!”
“他是哪儿的人?”
“衙北。”小个子回答。
“衙北?”田大川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衙北镇!”小个子有点替田大川着急,问,“你是外地来的啊?”
田大川点了点头。
“要不你被人欺负得跟条狗似的。我跟你说......”小个子又往田大川身边凑了一步,踮起脚尖趴在田大川耳朵上。田大川也弯下了腰,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谁也不准在现场逗留!”“快走,快走!”就在这功夫,刚才那两个便衣又跑了回来,一边嚷嚷着,一边把田大川和小个子分开,像堵墙拦在了他们中间。
小个子还要开口争论,一个便衣先瞪起眼来,“说你呢!听不见还是听不懂?!快走,快走!”以小个子的为人当然不服气,但他也不敢硬来,于是磨磨蹭蹭两步一回头,最后骑上摩托,一溜烟没了影子。
两名便衣看着小个子离开,又瞪了田大川一眼,大步流星追赶自己队伍去了。顺着他们走开的方向,田大川看见徐队长正领着几名手下等在汽车旁,抱着肩膀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
楼主 _小哥_  发布于 2019-06-12 08:00:24 +0800 CST  

楼主:_小哥_

字数:65588

发表时间:2019-05-30 03:24:5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6-22 17:14:15 +0800 CST

评论数:449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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