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葬行业中最为另类的职业纪实:收官人手记


临走前嘱咐我一定要贴身抱着林文静,绝不能让她离身。我点头应了,等三叔离开后,我在村口找了个废弃的空屋,躲了进去。后来想想那个起火的方位,好像是我家,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
我找了个地方坐下,把林家丫头抱在怀中。我平时虽然跟她熟的很,也挺喜欢她,但此时毕竟是具尸体,所谓人鬼殊途嘛,她冰冰凉的身体贴在我身上,让我总觉得有些怪异。既伤感又有些恐惧,说不出来的感受。
她额头上的那道血符,其色鲜艳如新,像是刚刚画上去一般。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隐隐能听到村子里头有喧哗的人声传出。我有些坐立不安,无意中看了一眼林文静,发现她的眼皮似乎抖了一下。
我以为自己是眼花了,但很快就发现并不是。林家丫头的眼皮又快速地抖了一下,连带着她那长长的睫毛都颤了一颤。
我吓得面如土色。这种尸体睁眼的事,我并不是没遇到过,但那都是瞬间睁开的,在我们这一行叫做“鬼睁眼”,原因有很多种。但这种睁眼之前还带前戏的,我还从没见过。
这下玩大了,不是起尸就是煞变啊,这是要出人命的!
我顿时寒毛都立起来了,心里一慌,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压到她嘴上,又给她度了一口气过去。所幸我这一注是赌赢了,林家丫头的眼皮总算是停止了跳动。
楼主 十三号酒楼  发布于 2019-05-04 09:58:17 +0800 CST  

我背后全是冷汗,默念着三叔老东西赶紧给我死回来。他要再不回来,我怕是要先去见阎王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诅咒起了作用,正当我度日如年的时候,听到三叔的声音在外头喊了我一声。我如释重负,连忙背起林文静出去。三叔脸上衣服上都是一道道的黑灰,烟熏火燎的,红着眼说:“咱家被烧没了,全完了!”
我一听就急眼了,说我的书包还有林文静的照片都还在屋里呢!三叔抽了我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那破照片!人不在你背后扛着呢吗!”
幸亏我家这些年的积蓄都被我存到了银行里,要不然真是要亏到姥姥家去了。我说到底出什么事了,咱家怎么会着火的?
三叔搓了搓牙花子,让我背起林家丫头赶紧跟他走,路上边走边说。
“草他奶奶的,老子非得让他们刘家赔不可!”三叔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我听了一阵,原来今晚起火的原因很怪,家里头的东西都被烧得一塌糊涂,堂屋里那口棺材也被烧成了焦炭,唯独棺中的尸体不见了。
“老子就知道要出事,没想到还是晚来了一步!”三叔黑着一张脸,瞪了我一眼,“还不是你这小兔崽子惹出来的,谁叫你把林家丫头捞出来的!”
我靠,这还怪上我了,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家里烧掉的财产有我的一半!
我迟疑了一下,说:“我们家这把火,跟刘楠有关?”
三叔嘿了一声:“不是跟这鬼丫头有关,还跟谁有关?那姓钟的也是够损的,居然让他想出这种办法,把这鬼丫头和林家闺女的身体对调之后缝起,这样鬼丫头和林家闺女就成了一体双生的格局。
楼主 十三号酒楼  发布于 2019-05-04 10:18:30 +0800 CST  
再把林家闺女的尸体往寒骨井里一封,就能尽可能地压制鬼丫头身上的煞气!”
“现在你把林家闺女的尸体捞了出来,鬼丫头那边就再也镇不住,不起尸才怪!”
我不解:“寒骨井?不是喇叭瓮吗?”
三叔白了我一眼:“喇叭瓮那是一种墓穴结构,这口八角井采用了喇叭瓮的原理,在井底形成封禁效果。你有没感觉这井水有什么异常?”
“很冷!”
三叔说这不就对了,这口井就是寒骨井,不仅能够封禁怨孽,还能积聚阴气,尸体沉在井底,不仅尸身不腐,而且永世无法超生。
当时一见我把林家丫头捞了出来,三叔就知道事情坏了,立即咬破他的手指在林文静额头上画了一个血符。虽然我对这鬼画符的作用有所怀疑,但救了我一命是事实。
之后三叔让我度一口阳气给林文静,并且让我贴身抱着她,是要借我的童子身克制阴煞之气。
“照这么说,姓刘那丫头跑了?”我还是不敢置信,我无法想象一具躺在棺材里多时的尸体突然间就爬起来自己跑了。
干我们这一行的,虽然在乡间也接触过一些起尸的,就比如刚咽气的尸体,如果在子夜接触到黑猫,就有可能会引起炸尸。但这都是指新死的人而言,身体里有一口阳气未尽,这才有诈尸的可能。像刘楠这种的,我还真没见过!
三叔说甭废话了,咱们赶紧赶路。我说去哪,三叔黑着脸说当然是去找刘家的人赔钱!路上拦了辆车,总算大半夜的,那师傅也看不出我背的是个死人。
楼主 十三号酒楼  发布于 2019-05-04 10:38:45 +0800 CST  
赶到刘家大院,刘子安鬼鬼祟祟地等在门外,见到我们,拼命冲我们挥手,合计着我们在他们刘家还有内应了。
见到我背后的林文静,刘子安愣了一下,不过三叔连声催促,他也顾不上问,领着我们从后门进去。这刘家不愧是我们这一带的大户人家,奶奶的,这一座宅子比我家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那个姓钟的在不在?”三叔问。刘子安连连点头说:“在的,在的,刚刚还在前厅跟我奶奶他们说话呢。”
三叔嗯了一声,说那就好,正好找他们算总账。刘子安吃了一惊:“三爷,您是要算什么账啊?”
三叔黑着脸道:“算我们家房子的账!”
刘子安期期艾艾地说:“房子?您家房子怎么了……那也跟我家没关系啊……”
我没好气地插了一句:“我家房子被你那个鬼堂妹一把火烧了,你说有没关系?”
刘子安一听,吓得“啊”了一声,哆哆嗦嗦地说:“你……你是说我堂妹……我没听错吧?”
我懒得跟他多说。这一路背着林文静,可把我累死了,问他们家厨房在哪儿。刘子安脸色一白,哆嗦着问我要厨房干嘛?
我一翻白眼,说我都快要饿死了,给我弄点吃的去。刘子安这才“哦”了一声,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我三叔一眼,大概是请示的意思。
三叔说:“去弄点馒头什么的吧,边吃边走。”
楼主 十三号酒楼  发布于 2019-05-04 10:59:00 +0800 CST  

见他也同意,刘子安就转了个身,把我们往另一个方向领。进了厨房,我喝了一大碗水,又抓了几个馒头出来,边吃边走。虽然冷了,馒头有点硬,但这时候于我来说不啻是美味佳肴。
刘子安得空就问我背的是谁,要不要他来替我背一下。我说这是你家堂妹,吓得他差点摔了个跟头,转身就要跑,被三叔拎了回来,骂了我一句:“别瞎说话,吓坏了人家怎么办?”
我叼着个馒头,没理他。本来嘛,虽说我现在背的是林文静,但这丫头身上有部分是刘楠那个鬼丫头的,说是他堂妹也没什么错。
经这一闹,刘子安也不敢再问我背的是谁,一直在前带路,很快就到了他们刘家的堂屋。看上去还真是热闹,里头灯火通明,坐了一屋子人,正在吃酒席。
他娘的,哥被整得差点连命都丢了,这帮人倒好,安安生生在这里喝酒吃肉!我一见,气就不打一处来。
“小安,你去哪……这几位是?”屋里头走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白白净净,长得挺端庄的,本来要招呼刘子安快点进去,看到我们,一下就愣住了。
“妈,这是……是我几位朋友。”刘子安跑到那女人身边,原来这女人是刘子安的母亲。刘母溺爱地拍拍刘子安的肩膀,说:“你带朋友来,怎么也不早说。”笑着过来招呼我们,让我们赶紧请进。
楼主 十三号酒楼  发布于 2019-05-04 11:19:15 +0800 CST  

三叔跟刘母点头致意了下,就昂首阔步地往里头走,这老东西装起逼来,倒也颇有一股气势。我虽然初次来这种富贵人家,有些拘谨,但一想到我家就是因为这帮鸟人被烧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跟在我三叔后头,抬头挺胸地走了进去。只是我后头背着林文静,实在是被压得直不起腰来。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屋里头装潢得美轮美奂。酒席上一桌子人,主位上坐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妇,衣着富丽,满脸皱纹,但一双眼珠子却是透着精明,落在我身上,像是要一眼把我看穿了似的。
我心里就有数了,这老太婆八成就是刘子安的奶奶。那个姓钟的死人脸,就坐在她右首,显然在刘家的地位极高。这死人脸见到我,脸色一变,有几分错愕,再看到我身后背着的林文静,干脆霍的一下站了起来。
在老太婆左侧坐着的一个富态的中年人,本来一见我们进来就要起身说话,这时见死人脸站起,他就又坐了回去,微笑地看着我们。
“是你把人给捞出来的?”死人脸冷冷地道,不过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的是我前面的三叔。
三叔一进屋就背着双手,斜眼望天,听了这话冷笑一声,也不答话。我心里暗骂一句,这老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装逼,只得从后面出列,说:“是我捞的。”反正我捞都捞了,你还能把我怎么着!
死人脸一双眼睛在我身上扫了扫,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楼主 十三号酒楼  发布于 2019-05-04 11:39:30 +0800 CST  

“你自己出来的?”
我当然不会说是做梦做出来的,在人前怎么也得给自己撑撑面子,不以为然地道:“小意思。”
那死人脸沉默了片刻,低头对姓刘的那老太婆说了几句话,坐在老太婆左首的那个富态中年人立即让人搬了几把椅子过来,请我们入座。
见三叔坐了,我也跟着坐下,把林文静抱到胸前。这走了一路,可差点把我累趴了。一个圆脸的年轻姐姐给我们端了茶过来,我一把拉住她手,问她有没有小姑娘的衣服,能不能给我弄一套过来。
那姐姐被我吓了一跳,听了我的要求,咬着嘴唇,左右为难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倒是那富态中年人冲她点了点头,她才应了一声,去了里屋。
“这位老兄,你的手段也未免太毒了吧?”三叔大刺刺地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端起茶碗吹了吹,“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你说你怎么下得去手?”看了一眼我抱着的林文静。
死人脸也坐回了椅子,端起茶喝了一口:“没错,我的手段是毒,但最有效。”他这话一出口,就等于是承认了林丫头就是被他给害的。
我顿时就坐不住了,要不是看他们人多势众,真想冲上去抽他丫的。
“冯三爷,你在你们这行里头,也算是拔尖的,应该能看得出,刘家这小女娃的祸害会有多烈。”死人脸一边喝着茶,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为方圆数十里这些百姓着想。
楼主 十三号酒楼  发布于 2019-05-04 12:00:15 +0800 CST  
如果换了是你,想必也会跟我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心里头那个火啊,蹭蹭的往外冒!草他大爷的,害了人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再加上被他关在那鬼屋子里差点饿死,新仇旧恨加一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当即就“靠”了一声,插嘴骂道:“你害人还有理了啊!”
死人脸看都没朝我看上一眼,说:“冯三爷,您就是这么管教子弟的?长辈说话,哪轮得到后辈插嘴。”
我靠他大爷的!
三叔嘿了一声,指指我说:“我们家他做一半的主,当然可以代表我说话。”果然是亲叔,真是给面儿!
死人脸阴着脸道:“刘家那小女娃怎么样了?”
三叔咂咂嘴:“还能怎么样,跑了呗。”
三叔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哐啷”一声,不知是谁的碗失手掉到地上摔破了。我瞄了一眼,只见这桌上倒有一半人吓得面如土色。那富态中年人频频擦着额头的汗,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去问死人脸,但嗫喏了半天也没问出来,想是有什么顾虑。
倒是坐在下首的一些年轻人,都是脸露迷茫之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死人脸本来就面部僵硬,也看不出什么表情,慢条斯理地端起茶喝了一口,像是陷入了沉思。
三叔似乎也不急了,端起茶喝了一口,赞了一声“好茶”。
楼主 十三号酒楼  发布于 2019-05-04 12:20:45 +0800 CST  
这两人倒是打起哑谜了,我看得有些气闷,正好这时那位圆脸姐姐捧了一套衣服出来,我就让她带我去里屋找个没人的房间。
圆脸姐姐看了一眼富态中年人,见他点头,就领了我去里面。路上听她一讲,才知道她是刘子安的妹妹,叫刘子宁。
我就奇怪了:“你家那么多人,怎么让你端茶递水,干这干那的?”
刘子宁笑了笑,没有说话。我后来一琢磨,就想明白了,八成是这刘家重男轻女非常严重,估计都是被那老太婆带坏的,家里的孙女们全都没地位。
刘子宁领我到一个房间,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看这屋里的摆设,大多都比较秀气细致。刘子宁说这是她的房间,问我是不是要给背上的小妹妹换衣服,她可以帮忙。
这位宁姐姐之前一直在替我找衣服,所以没听到前头的对话,见我一直背着刘文静,根本没想到她是具尸体。
我怕吓着她,就说不用了,还是我来吧。她看了看我,大概是觉得有点怪,不过并没说什么,把找好的衣服给我递了过来。
我看那是条圆领褶边的淡黄色裙子,看大小跟林文静正合适,就问是谁的衣服。刘子宁说是她堂妹的裙子,可惜前些时候过世了。
我“哦”了一声,有些出神。刘子宁见我光着上身,就问要不要给我也拿套衣服,说她有个弟弟跟我年纪差不多。我说那感情好。她说让我在这等会儿,她出去拿。
等她走后,我就把门虚掩了一下,脱下林家丫头身上的湿衣服,然后把刘楠那套干净的裙子给她换上。两个女孩子的身材差不多,她穿上刚刚合身。
我见她的头发乱了,就给她理了理,正好刘子宁抱着衣服推门进来,一看清林文静的样子,顿时吓得尖叫了一声,捂住嘴站在门口。
楼主 十三号酒楼  发布于 2019-05-04 12:41:00 +0800 CST  
我倒是有些意外,她居然只是惊叫了一下,没有被吓得撒腿就跑,这在女人里面都算是胆子大的了。
刘子宁在门口愣了半天,才抱着衣服进来,走到我身后:“这小妹妹……好可惜……”
我说是啊,真可惜。
刘子宁幽幽叹了口气,虽然她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靠了过来,把衣服递给我:“这小妹妹长得真漂亮,她是怎么会?”
我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接过衣服,有上衣和裤子,是一整套的。我咳嗽了一声,说我要换衣服,能不能请她先出去一下。
刘子宁莞尔一笑:“你才多大点孩子,怕什么羞,我不看你就是。”说着背过身去。
我有些尴尬,见她真没看这边,就把裤带解了,把湿掉的的裤子全脱了下来,然后把干净的衣裤换上。捡起地上的湿衣服团了团,问刘子宁有没有个袋子什么的,我好把脏衣服装回去。
刘子宁让我把衣服交给她:“放着吧,等我洗好给你。”
我虽然厚脸皮,但也有点不好意思啊,我的内裤都还在里面呢,哪能给人家姐姐洗?
刘子宁不由分说,从我手中把衣服拽了过去:“小毛孩子的,哪来的这么多想法!”
我不由有些发窘,见衣服已经在她手里,也就不再说什么。刘子宁把衣服找了个盆子装了,问我有没吃过饭。我虽然刚刚塞过几个冷馒头,但还是感觉饿,就说有没什么热乎点的饭菜。
楼主 十三号酒楼  发布于 2019-05-04 13:01:14 +0800 CST  

刘子宁就让我在房里坐一会儿,她去厨房看看。我抱着林文静坐了一会儿,只觉得这屋子里那股淡淡的香气,好闻得很,只坐了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正有点迷糊,就听到脚步声,见刘子宁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进来。
“厨房没东西了,我给你煮了碗牛肉面。”刘子宁把面端到桌上,叫我过去吃,见我还抱着林文静,就问我要不要先把妹子放到她床上,她不介意的。
我倒是很少见到这样不怕尸体的姑娘,以前在我们村,像做我们家这种营生的,走到哪都是被人忌讳的。
我埋头喝了口汤,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她。
幸好我从小就在各种尸体的熏陶下长大,再加上怀里的又是自幼就认识的林文静,否则还真难坐到一边抱着尸体,一边大口吃东西。
刘子宁陪着我坐在一边,我问她怎么也不害怕,她说其实是有点害怕的,但是这小妹子长得好看,也就不觉得那么恐怖了。
我见她胆子大,心想这事她迟早是要知道的,早点说出来可以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就一边吃面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刘子宁听得脸色发白,张大了嘴巴。这种事情,任何人乍一听说,都会是这种反应。
“我……我堂妹她们……”刘子宁端详着林文静毫无生气的脸庞,眼圈通红,声音都有些哽咽,伸手替林文静把额头上几缕凌乱的发丝捋了捋。
楼主 十三号酒楼  发布于 2019-05-04 13:21:29 +0800 CST  

我见她难过,自己也跟着心酸起来,岔开话题:“宁姐姐,我看你好像很怕你奶奶啊?”
刘子宁像是吃了一惊,失声说:“你怎么知道?”
我没料到她反应会这么大,就说:“在厅堂那会儿,我就注意到了,好像你一直都不敢看你奶奶。”
刘子宁的脸一下子没了血色,咬咬嘴唇没说话。我有些奇怪:“怎么了,宁姐姐?你胆子挺大的啊,连尸体都不怕,还怕你奶奶?”
刘子宁怔怔了半天,有些失神:“有时候人比尸体更可怕。”
我有些错愕,这句话本来是我们这行内的至理名言,没想到这位宁姐姐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居然会有这样的感慨。我怀疑她之前是不是遇到过什么事情,这座刘家大宅,看来复杂得很。
我一仰脖子把碗里剩下的汤喝完,正想安慰她几句,突然就听到前头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俩顿时就吓了一跳,刘子宁霍地站了起来,我也赶紧抱起林文静。
“怎么了?”我有些担心在一个人在前厅的三叔,别给这帮人给害了。刘子宁也是一脸惊惧,刚才的那声惨叫太瘆人了。
我们赶紧就出了门,往前厅赶去。出门走了几步,就听到前头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声。
我们赶过去一看,里头已经乱了套了,一群人围在一起,几个女人正在嚎啕大哭。
楼主 十三号酒楼  发布于 2019-05-04 13:41:45 +0800 CST  
刘家那老太太提着个拐杖,一双小眼睛睁得溜圆,正在跳脚大骂:“杀千刀的啊,害人精!贱种!有种你冲我老婆子来!我要把你碎尸万段!害人精啊……”
这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浑像是恶鬼一般。
我看到刘子宁当时就哆嗦了一下,在门口战战兢兢的止步不前。这样看起来,这位宁姐姐确实是怕她奶奶怕得狠了。
我见三叔也皱着眉头站在人群里,这才放了心,拉了拉刘子宁的手:“宁姐姐,你没事吧。”只觉得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刘子宁反手握了我一下,说她没事。我好奇出了什么事,就背着林文静挤了进去。
只见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倒在地上,面目焦黑,嘴巴大张,直咧到耳后根,这早就超出了嘴巴张开弧度的极限。更恐怖的是两对眼珠子凸出了眼眶,完全看不到黑色,只剩了眼白。这人不用看就知道,早已经没救了。那死人脸正俯着身子查验。
我接触过那么多尸体,一时间也看不出这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到底是什么样的遭际,才能让一个人的嘴裂成这样,还有那凸出的白眼球,黑珠子去哪了?
我挤到三叔身边,低声问他出了什么事。三叔冷笑了一声,就小声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这倒毙在地的男人姓蔡,是刘家老太太娘家那边的人,按辈分算是刘子安、宁姐姐他们的表舅公。
楼主 十三号酒楼  发布于 2019-05-04 14:02:00 +0800 CST  
这些个刘家老太太的娘家人,过来这边本来是为了帮忙处理几个后辈的丧事。
我跟宁姐姐进去里屋后,这姓蔡的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话就多起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拍桌子,就指着刘子安的父亲大骂起来,说他办的什么混蛋事,家里几个后辈刚落葬,他就把灵堂黑布全撤了,还办起了酒席,喝酒玩乐,这不是缺了大德了么!
这姓蔡的,论起辈分比刘子安的父亲还要高一辈。刘父不敢顶嘴,只得点头称是,任凭他骂。后来刘子安的母亲就忍不住了,出来说这都是照着钟先生的意思办的,是为了给家里冲冲喜。
那姓蔡的也是喝酒喝昏了头,当时就骂刘母一个外人胡乱插什么嘴。刘母当时就被他给气哭了,闹着要回娘家。后来还是刘家那老太婆发威,才镇住了场子。
死人脸当时就阴森森地说了一句:“这都是我安排的,有不满意的可以走人。”
那姓蔡的当场就发起疯来,骂死人脸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本大爷面前吆五喝六的。之后就摔了酒瓶子,跌跌撞撞冲出门去要回家,谁也拦不住。
后来还是刘父担心出事,就让刘子安带着几个年轻后辈跟出去看看。结果刘子安他们刚出宅子没多远,就在路上找到了姓蔡的尸体,抬回来的时候尸体已经硬了。
一屋子人当时就炸了锅了,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
楼主 十三号酒楼  发布于 2019-05-04 14:22:15 +0800 CST  
好些个亲戚立即就要回家,被死人脸冷冰冰地说了句:“谁想早点死的,尽管出去!”
有他这一句话,果然是没人敢出门半步了。
“冯三爷,你在尸体方面是大行家,能否看出点蹊跷?”死人脸冲三叔说了一句。
“这我可不敢当,不敢当哟!”三叔笑着直摆手,又看看屋内众人,“不过么,我估摸着是跟他们刘家那个鬼丫头有关。”
他这句话一出口,屋里头的人更是人心惶惶,刘家那老太婆一边嚎,一边不停地顿着拐杖,咬牙切齿:“那贱人的尸体在哪里,找出来,给我烧掉,给我挫骨扬灰咯!”
我他妈的听着就来火,真想上去抽这老家伙几个大耳刮子。三叔哎哟了一声,说:“老太太诶,您可别再说大话了,呆会儿您孙女一发起火来,把我们全屋子人都给挫骨扬灰咯!”
我听得直想乐,暗暗对我三叔翘起一万个大拇指。
那老太婆尖叫起来:“钟先生,您来说说看,您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老婆子在这里拍胸脯,只要您把那贱种除了,要什么我老婆子都满足你!”
三叔耸了耸肩,看向死人脸:“什么都满足您哦!”
那死人脸皱了皱眉头,喝了一声:“给我闭嘴!”他这一声并不如何响亮,但在喧哗的厅堂里却听得一清二楚。
三叔面不改色地跟我窃窃私语,倒是其他一干人等都被震慑住了。刘家那老太婆也白了脸,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不想死的全给我呆在屋里!”死人脸一双眼睛冷冷地环视了一周,“谁是童子身的,都站出来。”
刘家那老太太在后面尖声补了一句:“都听钟先生的!”。
楼主 十三号酒楼  发布于 2019-05-04 14:42:30 +0800 CST  
在刘父的主持下,刘家子弟以及外来的亲戚中陆续有人出列,上到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下到六七岁的孩童,也凑起了十来个人。
我一看刘子安居然没在这十来个人里面,过去拉拉刘子宁的手,好奇说:“宁姐姐,你哥居然不是啊?”
刘子宁一下红了脸,啐了我一口说:“小孩子家家的,尽想些乱七八糟的!”又问我,“你怎么不去?”
我说我又不是童子身,我去干嘛?
刘子宁原本吓得脸色有些发白,一听我这话,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个小毛孩子,你怎么可能不是,你到底知不知道童子身的意思?”
我说我当然知道啊,可是我之前给林文静度过气,这是要嘴对嘴的。虽然这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但也已经算失身了,当然就没有童子身了。
刘子宁“呸”了一声,说这怎么能算。我就奇怪了,问她那到底怎么才算失身?刘子宁脸蛋一红,在我胳膊上拧了一把:“小坏蛋尽不想好的!”疼得我直跳脚。
就这会儿功夫,死人脸已经让人把所有童子的中指扎破,滴出血来盛到一个杯子里。
刘子宁满脸疑惑:“这是要做什么?”
我说:“用来辟邪的。”
刘子宁斜了我一眼,说这你也知道。我说当然了,这个东西在我们行内很有名,叫做“童子眉”。
刘子宁就更奇怪了,说这明明是人血啊,怎么会叫童子眉?我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叫这个,这名字乍一听起来,确实会让人误以为是童子的眉毛。
楼主 十三号酒楼  发布于 2019-05-04 15:02:44 +0800 CST  

童子眉其实就是童子中指上挤出的血。在我们这一行,认为童子眉属纯阳,什么赤硝啦,朱砂啦,效果跟童子眉一律没得比。这是三叔从小就教导我的道理。不过后来我才知道,童子眉这种叫法最早并不是来自我们这一行,而是源自道术。掺了童子眉的火,在道术中被称为阳火,是“焚阴”最好的办法。
这死人脸既然知道童子眉,就算不是我们的同行,也应该是跟道术有些渊源。根据三叔的观察,他说这人八成是个术士。
我并不是很清楚“术士”是个什么东西,想来应该是跟道士之类的差不多,大约是懂些法术幻术的人。之前在那间鬼屋里,我就吃过这人的大亏,到现在我都还没想明白,这里头究竟有什么玄机。
说话间,就见死人脸取了一个皮袋子出来,解开袋口,往盘子里一倒,哗啦啦一阵响,原来是一袋子的古铜钱。
刘子宁低声问我,这铜钱又是什么说法。我说:“钱经万人手,所以古铜钱阳气很重。”
刘子宁似懂非懂,哦了一声。我此时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死人脸身上,只见他把盘中的铜钱筛了一筛,然后用食指和拇指捻起一枚,丢入盛满童子眉的杯中。
浸泡了大约三息时间,用筷子将铜钱夹了出来,放到另外一只盘中。那枚铜钱上沾了童子眉,鲜红夺目。
刘子宁问我,这又是在做什么,看着有点邪门。
楼主 十三号酒楼  发布于 2019-05-04 15:23:00 +0800 CST  
我却是有些愣神,这种沾上童子眉的古铜钱叫做“通魅”,比之单纯的童子眉阳气更重。这是我三叔从小就教我的,我本以为这东西只有我们行内人才懂,没想到这人也知道。
一直到浸出三十六枚染血的古铜钱后,死人脸让人把童子眉摆到一边去,然后他就出了厅堂,在院中踱起步来,一边观察四周地形,一边掐指计算,不时还抬头望一眼天际。
我心中砰砰直跳,只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死人脸回到厅里,让刚才几个童子出来,拿上沾了童子眉的古铜钱,分别埋入他指定的地点。
我仔细分辨着那些铜钱陆续埋下的位置。
“云肯关……紫晨关……是了,上阳关……”我越看越是震惊,这分明就是我们行内所说的七关。所谓的七关,其实是指一个地方的七个关窍所在,分别与天上的北斗七星相互映照。
人眼是无法看到七关的。七关说白了就类似于人体的穴位,只不过它代表的是地脉的穴位。掌握了七关,就可以清晰地把握到这个地方生气的流动方向。
一般来说,绝大多数动物都有天生感应地脉关窍的本能。在农村里,只要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所有邻近的老鼠洞、兔子洞等等都会朝着一个方向挖。就算洞口不是一个方向,只要深挖几下,就会发现内部最终还是会朝着一个方向去。实际上,那个就是地脉生气流动的方向。
楼主 十三号酒楼  发布于 2019-05-04 15:43:30 +0800 CST  

死人脸刚刚做的,首先是观星。
在我很小的时候,三叔就教过我。他说北斗七星绕北极星而行,一年一圈,每天都会产生微小幅度的偏移。而九天中北斗星的位移幅度,就是人眼能看出的极限。所以在我们这一行内,有“冲九之数”的说法。
死人脸刚刚就是用九天中北斗七星的偏移位置,再参照刘家宅子里的地形,计算出七关位置和地脉走向。
这种复杂的勘测方法,我到现在都没学会。三叔一直跟我说,这是我们这一行最基本的手艺,让我用心记下。只是我对此始终抱有怀疑,这些年我也有接触过一些同行,但每次我提到这些,他们反而会哄堂大笑,说咱们做死人生意的,就是帮人收收尸,再走个法事,看个风水,会那劳什子玩意有什么用?
我突然觉得,我们家的一些手艺,好像跟其他同行,有着很大的不同。
就在我愣神的功夫,刘子宁推了我一下,问我那又是在干什么。我看着死人脸在院子里不断走动,指点其他人布置东西,这身影渐渐跟我三叔教我的那些文字重叠起来,再看了几眼,不禁脱口而出:“七星封魂阵!”
刘子宁吃惊地看着我:“那是什么?”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扭头看看三叔,见他正站在人群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所谓的七星封魂阵,就是用三十六枚通魅,依据当地的七关及地脉走势布置,形成一个肉眼不可见的绝阴地,一旦有怨孽进入,就会被困其中,无处可逃。
楼主 十三号酒楼  发布于 2019-05-04 16:03:44 +0800 CST  

这些都是三叔在教我“七星封魂阵”的时候说的,我一直认为是无稽之谈,每次三叔教的时候,我就是敷衍着学。
而此时此刻,这个死人脸居然真的把这个阵法布了出来。
刘子宁问我:“这什么封魂阵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失魂落魄地回答了一句:“封禁的。”如果这封魂阵真能起作用的话,那死人脸就是打定主意,要把刘楠那鬼丫头引进来用绝阴地困死。但我其实还是不太相信的,毕竟这也太玄乎了点。
那死人脸回到厅里,找到三叔:“冯三爷,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朋友,姓林的小姑娘那边就靠你了。”
我呸了一声,心想谁跟你这死人头是一条船上的!我还等着三叔毫不留情的拒绝他,结果没想到这冯老三居然笑眯眯地点点头:“好说。”
我擦!这到底什么情况!我把三叔拉到一边,严肃地道:“冯老三,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投敌叛国你知不知道?你忘了你家亲亲侄儿差点死在谁的手上了?”
三叔横了我一眼:“谁叫你把人放跑了!姓刘的那鬼丫头真闹起来,咱们这一带方圆几十里谁也别想活!我不跟姓钟的一条船,难道还跟你个兔崽子一条船?再说了,刘家刚才答应以两倍的数额赔偿我们的所有损失。”在我脑门上拍了一记,让我滚一边去,别来烦他。接着就钻进人群,跟刘子安父亲低声说着什么。
这见钱眼开的货,还有没节操了!我恨得牙痒痒,跑到一边生闷气。刘子宁过来碰碰我,低声说她看到她几个哥哥去抬了一口棺材过来,不知道要干什么。
我心神不宁的,就随口说:“是不是给你表舅公的?”但话一出口,就觉出不对。刘子宁她表舅公才刚死,不可能这会儿就装棺。再说了,刘家的人怎么可能预知有人会死,早早准备好了棺材?
就在这时,刘子安带着几个人从外头抬了一口黑色棺材进来,屋里众人吓得纷纷后退。尤其是几个妇女和小孩,吓得连声尖叫。
这时候厅里的酒席早已经撤了下去,三叔做个手势,指了一个地方,让刘子安他们把棺材停到这个位置。紧接着又有几个人提着一个桶进来,拿着刷子往桶里一浸,就开始往棺材上刷起来。
顿时一股血腥味在屋中弥漫了开来,一口棺材被涂得红艳艳的,触目惊心。
刘子宁捂着嘴,差点被这股血腥味熏得吐出来:“这什么啊?”
我说:“黑狗血。”
黑狗血是纯阳性燥之物,能破阴气。三叔把黑狗血涂在棺材上,必然是用来镇尸。可是镇谁的尸呢?难道是镇那个姓蔡的表舅公?但以我观察来看,那姓蔡的虽然死得惨点,但应该没有尸变之虞。
楼主 十三号酒楼  发布于 2019-05-04 16:23:59 +0800 CST  

楼主:十三号酒楼

字数:198023

发表时间:2019-04-24 23:46:46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6-23 13:50:2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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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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