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玄幻史诗】《星辰玦》——中国版《冰与火之歌》重磅IP来袭







青芒鸟被杀的时候,明空长老正在泗水学宫的议事厅里接见朝廷特使。
特使是来自皇极城的宫廷内侍总管仇栾。
他是奉大胤皇帝萧鸿业之旨,来接三皇子萧梵尘回皇极宫的。对于仇栾的到来,其实明空长老早有预感,但是一想到追随了自己整整十年的这个少年终于要离他而去,明空长老的心里还是充满了不舍与伤感。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萧梵尘并非泗水学宫的一个普通学生,而是拥有皇族血统的高贵的皇子,所以他注定不属于光明岛,而是属于皇极宫。在那座至高无上的宫廷里,他将获得权力、地位和财富,度过辉煌显赫的一生。可是在光明岛,他能得到什么呢?他只能守着一世的寂寥与清贫,在这个遗世独立的岛上平凡终老。尽管明空长老并不觉得富贵就一定比清贫好,但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他没有权利让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也信从他的价值观。因此,无论如何不舍,明空长老终究要怀着一份美好的祝福目送萧梵尘离去。当然,明空长老也可以到皇极宫去看他,甚至还可以继续教他幻术,但是再见面时,萧梵尘就已经不是他的学生了,而明空长老也必须跟帝国的所有臣民一样,对萧梵尘毕恭毕敬地行礼,并且称呼他尊贵的皇子殿下……
此刻,内侍总管仇栾喝完三杯苦艾茶之后,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他再次暗示明空长老,皇帝陛下差不多有一年时间没见到三皇子了,这次出宫还特地嘱咐他快去快回,切不可延宕逗留。明空长老知道仇栾想说什么,只好结束东拉西扯的寒暄,吩咐身边的侍者立刻去通知萧梵尘前来谒见。
萧梵尘就是在这时候抱着那只青芒鸟的尸体大大咧咧闯进来的。他胸前的白袍被青芒鸟的鲜血染得一片殷红,看上去就像一朵盛开的丹阳花。仇栾见状吃了一惊,差点把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苦艾茶吐出来,因为他一时间也弄不清那是皇子殿下的血还是鸟的血。
看到萧梵尘怀中早已死去的青芒鸟,明空长老的心像是被谁扯了一下,但他的神色却很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对萧梵尘说:“总管大人是专程前来接你的,快把那东西放下,过来见礼。”
萧梵尘其实一进门就看到了仇栾。在他的记忆中,这个面白无须的宦官就像父皇的影子,只要父皇出现的地方必定有他。但萧梵尘从小就不喜欢仇栾。他讨厌他稀疏的眉毛,讨厌他精光闪烁的小眼睛,更讨厌他说话时又尖又细的声音,以及随时都挂在脸上的那副阴柔谄媚的笑容。现在,仇栾已经主动从榻上起身,几乎是一溜小跑地来到萧梵尘面前,躬身施礼,一脸媚笑地说:“皇子殿下一年不见,越发英姿挺拔了,真是像极了皇上年轻的时候。”
“是吗?”萧梵尘依旧抱着青芒鸟,微微点头算是回礼,笑着说,“可仇大总管一年不见,还是一点都没变,走路还是那么敏捷,说话还是那么招人喜欢。”
“谢殿下夸奖。”仇栾保持着笑容,对萧梵尘的揶揄丝毫不以为意。
“这么说,你是来接我回宫的?”
萧梵尘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尤其说到“回宫”二字时,眼中甚至有了些压抑的愤怒。
“是的,老奴奉皇上之命,接殿下回宫,准备参加年底举行的祭天大典。”仇栾说着,看见萧梵尘胸前的那朵“丹阳花”似乎开得更茂盛了,不禁皱了皱眉。
“那大典之后呢?你再送我回来?”
“这个……”仇栾没料到他会这么问,迟疑了一下,“关于殿下大典之后的安排,还要请示皇上的旨意,请恕老奴不敢擅自做主。”
萧梵尘明知道仇栾会这么说,可还是忍不住逗他一下。这时,明空长老走过来,轻轻从他怀里抱走了青芒鸟。萧梵尘看着自己一下子空出来的双手,忽然感觉一颗心空落落的,不知要在何处安放,就好像师父抱走的不是青芒鸟的尸体,而是他最珍爱的什么东西。
其实萧梵尘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因为他马上就要离开光明岛了。
这是萧梵尘最不愿面对的一个日子,可它终究还是来了。
事实上,早在去年夏天萧梵尘回宫度假的时候,父皇就已经下了道旨意,不准他再回光明岛了。因为大胤皇族的宗法规定,每个皇子最迟十六岁就必须封爵,开始参与朝廷政治。可萧梵尘这辈子最厌恶的东西就是宫廷和政治,所以当时就跟父皇闹翻了。后来还是母后出面劝说,才让父皇收回了成命。最后,父皇勉强答应让他在光明岛多待一年,不过满十七岁就必须回宫,再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照此约定,萧梵尘今年夏天就该乖乖滚回去了,可他又缠着明空长老帮他找了各种借口,硬是又拖了几个月。现在,父皇命仇栾亲自来带他回宫,分明是在跟他摊牌,若萧梵尘再不识相,恐怕仇栾就算绑也要把他绑回去。至于仇栾方才说的“祭天大典”,虽然确有其事,但用在这里不过是个好听的说辞而已,目的显然是给萧梵尘一个台阶下,或者说帮他找一个说服自己回宫的理由。
那天在议事厅见过面后,仇栾本来马上要带萧梵尘离开,萧梵尘跟他说你先回你的驿馆待着,明天一早我们在码头碰面,我跟你上船。仇栾一脸为难之色,说皇上不允许老奴延宕逗留。萧梵尘突然就怒了,大声说你再逼我我就从祭星台上跳下去。仇栾吓得脸色煞白,赶紧辞别明空长老,带着一群侍卫灰溜溜地走了。这时姬寒衣和南宫翰也都进了议事厅,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脸上的神情便都有些无奈和萧索。
那天午后,阳光昏黄而散淡,明空长老亲手把青芒鸟埋在了一棵菩提树下,还为它垒起了一座小小的坟冢。萧梵尘看见师父的眼眶一直微微湿润,仿佛失去的是一位相伴多年的亲人。随后,明空长老带着萧梵尘他们循着长长的石阶走上祭星台,一路上顺便问清了青芒鸟被杀的来龙去脉。萧梵尘看见,明空长老原本沉郁的脸色又黯淡了一分。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知道北境发生了什么。”
迈上最后一级台阶,登上平坦而空旷的祭星台时,明空长老说。
“师父,凶手会是咱们岛上的人吗?”姬寒衣问。
“没有任何线索,暂时无从判断。”
“师父,要不……您先看看九幽城的回信吧?”南宫翰小声说。
这也是萧梵尘一直想说的话。
明空长老点点头,从姬寒衣手里接过一小卷深黄色的羊皮信,忽然用手轻轻摩挲了一下。萧梵尘看见,那上面还依稀沾着几滴青芒鸟的血迹。随后,明空长老走到祭星台最北端的石栏边,在他经常站立的那个地方,又遥望了一眼北方的天空,才慢慢展开了信件。
他们三人站在明空长老身后,心情都有些紧张,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片刻后,明空长老慢慢合上羊皮卷,隐约发出了一声叹息。
萧梵尘和姬寒衣、南宫翰对视一眼,意识到青芒鸟带回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楼主 王者觉仁  发布于 2016-07-31 10:57:00 +0800 CST  
@夜空長明燈 2016-07-31 12:03:00
冰与火之歌的核心是权力斗争,序章过后便直切主题,国王亲自北上召请艾德出任帝国执政官,此后引出一系列各大家族的矛盾与争端。
然而此书号称中国版冰与火之歌,长篇累牍后却迟迟未入主题,太拖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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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赐教~
楼主 王者觉仁  发布于 2016-07-31 21:20:00 +0800 CST  
@chj0118 2016-08-03 00:14:00
不更了?还想看看是如何个中国冰火呢!其实借鉴别人的也无可厚非,只要自己能把握好整体结构,写出自己的风格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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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确实没动力了,,,,既然还有人关注,那就接着更!
楼主 王者觉仁  发布于 2016-08-03 11:32:00 +0800 CST  




那天晚上,作为光明会首座长老兼泗水学宫首席大学士的明空,在议事厅召集了一个紧急会议,与会的几十个人,都是最资深的光明会长老或泗水学宫大学士。
光明会与泗水学宫既是二位一体的,又具有各自不同的职能:光明会属于宗教和领导机构,加入条件至为严苛,首先必须虔诚信仰光明神,其次要持守相应戒律,终生不婚,最后必须是灵力高强的幻术师,加入之后就被尊称为长老;泗水学宫则属于一般性的教育和学术机构,通常由精通各门学问的学者担任教职,同时也有幻术师、剑术师等导师传授相应的特殊技能,这些学者和导师中的资深者就被称为大学士。由于明空长老不但精通幻术和剑术,而且德高望重、学富五车,所以多年来一直同时担任这两个机构的领袖。
这次会议,姬寒衣和南宫翰也被特许参加。令萧梵尘有些意外的是,明空长老竟然也点了他的名。萧梵尘想,师父之所以破例让他参与长老会议,或许是要给他留个念想,毕竟他明天就要走了,而且再也不会回来。
那天晚上,明空长老命侍者点燃了议事厅的所有灯烛,一时间把整座厅堂照耀得如同白昼。
众人坐定之后,明空长老首先讲述了事情的起因。他说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心头一直萦绕着一个忧虑——他发现自今年入秋以来,北邙大陆东北方一带及北溟海上空的天象,就开始变得十分异常,总是阴霾密布、红光闪烁,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为此,他特意在一个月以前,给北境九幽城的军方首领去了一封信,询问最近是否有异常事情发生,现在终于收到回信,也终于证实了他一直以来的隐忧。
接着,明空长老向众人详细复述了回信的内容。
信是时任九幽城军团长的镇北大将军萧羽裂亲自回复的。萧羽裂是大胤皇朝的二皇子、萧梵尘同父异母的哥哥。听到明空长老复述他写来的信,萧梵尘就感觉像是亲眼见到了那个风神俊逸、英气逼人的二哥。
萧羽裂在信中说,的确如明空长老所观察的那样,自今年入秋之后,九幽城的天象和气候就变得十分异常,不但连月大雨,而且天空中总是红光闪烁。起初他也不以为意,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令他百思不解并感到恐慌。最初是九月下旬的一天,一支前往幽冥河鬼哭岭一带巡逻的十人小队突然失踪。他以为是被蛮族人所杀,立即跟潜伏在蛮族中的暗桩取得联系,同时派出大量斥候到前线侦察,结果得知蛮族人根本没有半点动静。紧接着,连续两天,前往鬼哭岭一带的巡逻队都是有去无回。他这才警觉起来,命一位千夫长带了一支百人骑兵队前去搜索,不料整队人马再次集体失踪,没有一人一骑返回九幽城。他感到事态严重,不敢再贸然派人前往,随即中止了那个区域的巡逻任务,并给朝廷发送了一道加急军报。军部很快就作了批复,却将他严厉斥责了一通,说那些巡卒肯定都逃跑了,这都是他治军不严之过,还命他立即整顿军纪,并限期将所有逃兵缉拿归案。但是,他相信自己的部下,即便个别人有逃跑倾向,但也绝不至于出现如此大规模的集体逃亡现象。就在他万分苦恼之际,接到了明空长老的来信……
明空长老转述到此,环视众人:“对于九幽城接连发生的失踪事件,诸位有何看法?”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萧梵尘也下意识地跟姬寒衣、南宫翰对视一眼,发现他们脸上也都写满了惊讶与困惑。
“据老朽所知,幽冥河下游的黑雾森林一带,历史上曾有一个可怕的传言。”一个留着长须的老学士率先打破沉默,“据史书记载,那里一度有恶鬼出没,其状至为可怖,并且杀人吸血,来去无踪。依老朽想来,眼下的失踪事件,会不会跟这个传言有关呢?”
老学士说的传言萧梵尘也早想到了。严格来讲,这个传言并非出自正史,而是来自一本叫《野叟闻见录》的古老的笔记史,说白了就是野史。萧梵尘觉得,在如此正规的场合,野史记载的东西肯定不适合拿出来说,说了也可能徒惹讥笑。可他没想到,这位教授历史的老学士还是一本正经地把它提了出来。
果然,老学士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发出了讪笑。萧梵尘一看,发笑的是光明会的虚灵长老。他比明空长老还要年长,相当于萧梵尘的师伯,虽灵力稍逊于明空,但比其他长老还是强了不少,在光明会中的地位和威望仅次于明空长老。
虚灵面容清瘦,嗓音嘶哑,笑起来的声音很难听。他一连干笑了几声才说:“晏大学士,您不觉得野史的这种记载,都是些道听途说、哗众取宠的东西,几乎等同于无稽之谈吗?”
晏学士有些尴尬,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此时,坐在虚灵下首的一位长老说道:“诸位,依在下看来,今夜首座召集我等来此,目的就是想让大家畅所欲言,所以在下认为,在没有弄清真相之前,任何想法都可能是有价值的,不宜过早否定。”
明空长老微微颔首:“寂幻长老所言极是,诸位不必多虑,但说无妨。”
听明空长老这么一说,虚灵顿觉无趣,不悦地瞟了寂幻一眼,也不说话了。
寂幻是明空长老的师弟,在光明会中属于三号人物。他脸庞方正,声若洪钟,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显得特别有说服力,所以他一开口,众人不禁频频点头。萧梵尘也觉得他的话比较中肯,而且无形中还帮晏学士化解了尴尬,显然比虚灵长老厚道得多。
接下来,与会众人便都打开了话匣子,讨论得十分热烈。有人认为,这一系列失踪事件如此蹊跷,军部所言未必没有道理,说不定那些人真是当了逃兵;也有人认为,蛮族人过去虽然一直是从幽冥河上游和中游渡河南下,这回说不定想从下游突破,正所谓兵不厌诈,所以那些失踪士兵也有可能是命丧蛮族人之手;还有人表示,不管北境发生了什么,其实都是军方的事,光明岛既没有权力插手,也没有义务帮忙,所以大可不必为此伤脑筋……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之际,明空长老忽然一抬手,整座议事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诸位,非常感谢你们的意见。”明空长老低沉浑厚的声音在大厅里响了起来,“不过,对于诸位的意见,我有三点需要声明:第一,我了解萧羽裂大将军,他一向治军严整,且爱兵如子,我相信他的部下绝不会出现那么多逃兵;第二,他骁勇善战,自从进驻九幽城以来,已多次成功阻遏蛮族兵锋,令其始终无法南下一步,所以,若说蛮族人有本事在他眼皮底下杀掉那么多士兵而不被察觉,我想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
然后,明空长老的目光依次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停顿了片刻,接着说:“第三,军队守卫的是我们的帝国,也守护着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命和家园,而现在,当军队需要我们的时候,身为大胤帝国的子民,我们有什么理由置身事外?更何况,光明神也从来没有教我们明哲保身,置他人的危难于不顾。所以,九幽城的事,就是光明岛的事,也是在座每一个人的事,我们所有人都责无旁贷。”
听完这一席话,萧梵尘真是觉得无比畅快,不仅是因为明空长老帮二哥说了好话,更是因为这些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正直、无私和勇敢的力量,不由人不心悦诚服。



楼主 王者觉仁  发布于 2016-08-03 14:59:00 +0800 CST  




“首座,萧大将军在信里还说了什么没有?”寂幻问。
“有。”明空长老点头,“萧大将军还说了另外一件事。”
接下来,明空长老告诉众人,萧羽裂在信中说,就在他接到来信的第二天,九幽城突然发生了一次强烈的地震,城墙被震塌了数十丈,军府、兵营和民宅的房屋也有几百处倒塌损毁,人员伤亡达上千人。这次地震突如其来,在九幽城的历史上尚属首次,城中一时间人心惶惶。萧羽裂不知道这次地震跟那些失踪事件有没有关联,只是觉得最近九幽城发生的一切都太过蹊跷。有鉴于此,他真诚邀请也迫切希望明空长老前往九幽城,帮他查明事情真相。
明空长老说完,众人又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显然对于是否接受军方的邀请意见不一。这时,一个银发白袍、面容冷艳的年轻女子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大厅中央,对着明空长老说:“首座,属下非常认同您方才所说的话,不论别的长老是何意见,属下只愿意追随您,同您一道尽早前往九幽城。”说着,女子右手按住胸口,单腿跪了下去。
这是光明会的最高礼节,充分表明了她的决心。
她这蓦然一跪,厅堂里议论的嗡嗡声更响了。
萧梵尘知道,这个女子是光明会最年轻的长老,叫汲蝶,今年好像只有二十出头。据说她跟别的学子都不一样,是十六岁那年才来到光明岛并进入泗水学宫的。按理说,这么大了才开始学习幻术,通常是很难达到很高造诣的,但所有人都没想到,她竟然一反常理,只用了短短五年就把幻术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灵力之强更是直逼光明会的许多资深长老,因而被明空长老破格吸收,于去年加入了光明会。
对于这种幻术天才,萧梵尘向来只有仰慕和崇拜的份,一点都不嫉妒,因为差距实在太大,他嫉妒不上。倒是姬寒衣,一直对汲蝶充满了强烈的羡慕和嫉妒,而且是浓浓的!
萧梵尘很清楚,从几年前开始,姬寒衣就暗暗把汲蝶锁定为学习的目标和超越的对象。自从去年汲蝶成为光明会为数不多并且是最年轻的女性长老后,姬寒衣更是像疯了一样,每天都把自己往死里练,一心想尽快加入长老会,刷新最年轻女性长老的记录。有时候萧梵尘想,女人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一旦锁定了什么目标,好像连命都可以不要。萧梵尘甚至觉得,自己一直练不成幻术,是否就是缺了像姬寒衣那样的嫉妒心和好胜心呢?
此时,对于汲蝶的当众表态,明空长老似乎很满意。他微微颔首:“汲蝶长老是本会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本座衷心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像她一样奋勇自荐,不论年龄长幼、资历深浅,都能够挺身而出,与本座一起共赴北境,助九幽军方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立刻又有一个年轻的男性长老走到大厅中央,同样手按胸口,单腿跪在了汲蝶身边,说:“属下愿往。”
他叫雍弦,平日沉默寡言,但幻术也非常厉害,跟汲蝶一样都是光明会的后起之秀,同属青年一代长老中的领军人物。紧接着,虚灵和寂幻二位长老也先后举手表了态。然后,虚灵的得意弟子圆观、寂幻的得意弟子澄然,也齐刷刷地跪在汲蝶和雍弦身后。最后,不出萧梵尘所料,姬寒衣和南宫翰也挺身上前,跪在了圆观和澄然身后。
这一刻,萧梵尘感觉自己的腿也生起了一股往前迈的强烈冲动。然而,他也只能是冲动一下而已,什么都做不了。因为明天一早,他就要跟着仇栾回到那个该死的皇极宫了,光明岛的所有事情都将与他无关,更何况那个远在北方边陲的九幽城?
再说了,即便没有这一茬,就凭他那连七岁小孩都比不上的糟糕透顶的幻术,去了北境,恐怕也只能成为别人的笑料和麻烦。一想到这里,萧梵尘就沮丧得几乎窒息,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在干枯的河床上无望挣扎的鱼。
那天萧梵尘没等散会,就一个人默默离开了议事厅。
他感觉走出门口的时候,身后似乎有一双目光在注视着他。
萧梵尘想,那一定是明空长老的目光。
那天他一直没有回头,所以他又想,或者根本就没人注视他,这完全是他的错觉。



楼主 王者觉仁  发布于 2016-08-03 16:19:00 +0800 CST  
@chj0118 2016-08-03 17:58:00
LZ只要一直更新,我就一直追。想看中国人写的玄幻。记得看的第一部玄幻好象是?尘缘?,还不错。希望LZ也写出一部玄幻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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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兄弟~ 只要还有一个读者真心想看,我就会一直更新,握手~
楼主 王者觉仁  发布于 2016-08-04 16:02:00 +0800 CST  






月凉如水。
萧梵尘独自站在缓缓流淌的泗水河边,任夜风放肆地拂动自己的一头长发。
他低着头,看见明亮的月光辉映在清澈的水面上,水中倒映着一张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脸庞。仇栾说这张脸像极了皇上的年轻时候。萧梵尘想他也许是对的,这张脸再过几十年,或许就会和现在的父皇一模一样。萧梵尘还记得小时候,每次父皇喝醉了,都会说他的脸曾经让天下无数的女人迷恋过,还说他就算不是皇帝,也会有很多女人为了他欲生欲死。萧梵尘很讨厌这样的说法,他觉得这种话既庸俗又浅薄。他想那些能为了一张脸就欲生欲死的女人,无疑也是庸俗而浅薄的。
一枚小石子扔进水面,打破了水中那张英俊而忧郁的脸。
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姬寒衣。
“皇子殿下三更半夜不回去睡觉,不怕着凉吗?”
“寒衣我问你,你要是一辈子都进不了光明会,会怎么办?”萧梵尘仍旧低着头,看自己那张破碎的脸在水里扭曲挣扎。
“那我就去死。”姬寒衣走过来,和他一起并肩站着。
果然连命都不要。萧梵尘想。
“对了,”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扭头看着她,“进了光明会一辈子都不能结婚,你不遗憾吗?”
姬寒衣一怔,躲开他的目光,“从没想过,不知道。”
“如果你问我同样的问题,我会很肯定地回答你:不遗憾。”
“为什么?”姬寒衣忽然感觉心里某个地方微微一动,她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老是乱动。
“像我们这种出身的人,结婚有意义吗?”萧梵尘苦笑了一下,“无非是政客们为了交换利益,把我们卖来卖去罢了。”
姬寒衣也是贵族出身,她父亲是朝廷的军部尚书。和他们从小一块长大的南宫翰也是,父亲是朝廷的大冢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然姬寒衣和南宫翰的身份不及萧梵尘尊贵,但是三人的命运大抵相同——在终身大事上,留给他们自由选择的空间几乎没有。
“那咱们就都别结婚,气死那些政客!”姬寒衣狠狠地说。她很少去想这类问题,现在经萧梵尘一提起,不免有些惆怅。她想,要是父亲哪天逼她嫁给她不喜欢的人,她宁可一死了之。可是,如果哪一天自己真的加入了光明会,却又喜欢上了某个男人,喜欢到想嫁给他的程度,那该怎么办?姬寒衣这么想着,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乱了。她抬头去看夜空,想象自己正融入那无边无际的漆黑之中,想象自己变成了一颗星辰,在永恒的黑夜中发出孤傲而自由自在的光芒……
然后,姬寒衣的目光就被夜空中的一处奇异景象吸引了。
那是一颗彗星,位于极北偏西的夜空中,后面拖曳着长长的紫红色的彗尾,把周边的夜空涂抹得诡谲而艳丽。
“太美了!你快看!”她兴奋地抓住萧梵尘的手臂,激动得蹦了几下。
萧梵尘冷冷地看着:“那是诺兰彗星,由西罗大陆的占星师德里克?诺兰于两千八百多年前首次发现,并以他的姓命名。诺兰彗星每七百多年拜访咱们五洲大陆一次,这次回来,已经在天上挂了快一个月了,你都没发现吗?”
姬寒衣压根没听他说话,一直兴奋地看着夜空,“你刚才说它叫什么?”
“诺、兰、彗、星。”萧梵尘有些不耐烦。
姬寒衣喃喃地念着这四个字:“连名字都这么美,诺兰一定是个女占星师吧?”
萧梵尘无奈地向夜空翻了下白眼。
姬寒衣忽然闭上眼睛,扯了扯他的袖子:“快,闭上眼睛,许个愿。”
萧梵尘苦笑:“我只听说看见流星许愿,就没听说看见彗星许愿的。”
姬寒衣不理他,早已闭目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一脸虔诚之状。萧梵尘瞥了她一眼,心想自己跟眼前的这个女人真是两个世界的生物。
姬寒衣许完愿,一睁开眼睛,看见萧梵尘依旧一脸冷漠,突然掐了他一下,“你这个人太讨厌了,一点都不浪漫!你不觉得诺兰彗星就像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吗?还有那长长的彗尾,不就像她正在夜空中燃烧自己的生命和激情吗?”
萧梵尘扑哧一笑:“我只知道,彗尾通常是由尘埃、岩石和冰块构成的……”
“滚!”姬寒衣踢了他一下,“不想和你说话。”
“正好,我困了,你自己慢慢去燃烧激情吧。”萧梵尘觉得无趣,扭头就走。
就是在这时候,萧梵尘倏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顿住了。其实这一个月以来,他一直隐隐约约感觉到,这颗诺兰彗星的出现似乎在预示什么,但他始终没有答案。现在,这个答案仿佛就在眼前,却又像裹在一团浓雾中,让他看不真切。
“快滚吧,滚回你的床上去!”姬寒衣说。
萧梵尘压根没听见她在说什么。他猛然转身,张大着眼睛,死死望着彗星所在的方向。姬寒衣吓了一跳,不知道他着了什么魔。
“你刚才说,它在夜空中燃烧?”
“是啊,怎么了?”姬寒衣莫名其妙。
西北方向。九幽城。失踪。黑雾森林。恶鬼。地震。天空燃烧……
电光石火之间,这一串文字飞快从萧梵尘的脑中闪过。他感觉眼前出现了一块破碎的拼图,只要再加上一点什么,就能让这幅拼图呈现出一个完整的有意义的画面。
萧梵尘抓挠着脑袋,在原地来回走了几趟,接着便突然撒开腿,朝夜色深处的学宫方向狂奔而去。
姬寒衣愣在原地,一脸错愕。



楼主 王者觉仁  发布于 2016-08-04 16:55:00 +0800 CST  




那天深夜,泗水学宫藏书阁的大门被擂得山响。白发苍苍的管理员睡眼惺忪、颤颤巍巍地打开门之后,感觉有个人像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蹭了过去,于是管理员手中那连枝灯上的五支蜡烛,瞬间熄灭了四支,只剩下一簇将熄未熄的烛火在余风中弱弱摇曳。
一排排巨大的书柜蛰伏在幽暗的藏书阁中。书架上一册册发黄的典籍,就仿佛古老岁月里年深日久的一个个秘密。
萧梵尘像疯了一样在书柜间钻来钻去,一本本厚厚的书籍被他抽出、翻开、快速浏览,然后又被塞了回去。身后有好几本书没有放好掉在地上,他也无暇顾及。
老管理员一边从地上把书捡起来,一边摇头叹气。这个书痴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嗜书如命,只是像今天这样疯狂找书,似乎还是第一次。
萧梵尘从一排书架前快步走过,右手的食指顺着书脊一本本扫了过去。然后,他的手指终于停在了一本精装的大部头书上。书脊上印着:历代预言诗集。他把书抽出,迅速翻看着。旁边墙壁上的长明灯,发出昏黄的光线,把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照得闪闪发亮。
翻着翻着,萧梵尘的目光终于驻留在了这本《历代预言诗集》的某一页。这本书他以前曾经不止一次地看过,但总是把它当成民间文学来读。萧梵尘万万没想到,过去漫不经心读过的这几行诗,此刻看来却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当大地崩裂,天空燃烧
黑衣女子在黑雾森林徘徊
士兵们遽然消失
鬼蜮之门终将开启
黑灵重现
永夜将至

大地崩裂,士兵消失。这两个现在都已经应验了,可黑衣女子是谁?她在黑雾森林干什么?鬼蜮之门又是什么地方?它在黑雾森林里面吗?它跟幽冥河那个古老的传言有没有关系?黑灵重现指的又是什么?难道……是历史上早已覆灭的那个神秘的黑灵教?
这一切,跟九幽城的一系列士兵失踪事件有没有关联?
鬼蜮之门开启了又会怎样?
永夜将至又预示着什么?
难道是预示什么可怕的浩劫与灾难?
一连串问题像洪水一样把萧梵尘吞没。他急剧地思索着,眼中闪现出难以抑制的困惑、忧虑和恐慌,心脏也开始突突狂跳。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翻开了下一页:

是时诸神哭泣,群魔狂舞
众生在哀号与绝望中死去
惟星辰之子
可拯救苍生
惟星辰之子
能够迎来涅槃重生的光明

这几行字在某种程度上回答了萧梵尘的问题。诸神哭泣,群魔狂舞,众生死去。这绝对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与灾难。一想到这样的一幅末世景象可能在现实中应验,萧梵尘的手脚就变得一片冰凉。
星辰之子。
萧梵尘的目光最后牢牢钉在了这四个字上。
谁是星辰之子?按照预言诗所说,似乎只有他才能挽回这场劫难并重建世界。可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在哪里?他又要具备怎样的人格、力量和智慧,才有资格去拯救苍生?
合上书本的时候,萧梵尘决定去找明空长老。
即使师父那里没有答案,他也想知道,师父是否早已意识到了这些问题却秘而不宣。




楼主 王者觉仁  发布于 2016-08-04 20:17:00 +0800 CST  




面朝北方的一扇雕花长窗完全敞开着,明空长老一动不动地坐在窗前。
装饰华丽的长方形窗框,正好把明空长老白袍银发的背影,以及夜空中那颗诡谲艳丽的诺兰彗星一起纳入框中,看上去就像一幅西罗大陆常见的静美的油画。
明空长老这么看着诺兰彗星,已经足足有一个月了,就像他一直默默遥望北境的天空一样。而萧梵尘在藏书阁中看得大汗淋漓的那首预言诗,这些日子也已经在明空的心里滚过了千百遍——并且每滚过一遍,就仿佛在他心里犁开了一道深深的血沟。
作为光明会的首座长老,明空太熟悉这首古老的预言诗了。七百多年来,这首诗在光明会的历任首座那里一直是一个禁忌,可明空当年一上任,就把包括这首预言诗在内的很多禁书全部解禁了,并把它们公开陈列在藏书阁,让泗水学宫的每个年轻学子都能读到。尽管明空很清楚,这首诗之所以被禁,是因为它大胆预言了黑灵教的死灰复燃,这显然会引发后人的恐慌,对光明会不利。但明空也深深知道,无论这首预言诗说了什么,它本身都是历史的一部分。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有权力阉割历史,也没有任何人有权去判断后人应该知道什么,不应该知道什么。
这就是明空长老一生坚守的信条。
在明空看来,把年轻学子和一般民众当成幼稚的无法明辨是非的孩子,是身居高位者的傲慢与偏见,更是所有掌权者的自私和愚蠢。所以,他绝不会禁止任何人去了解历史,也不会阻止任何人去看清现实。然而这一个月以来,明空却不无痛苦地意识到,就连他这样的人,有时候也不得不动用首座的权力,去保守某个令人寝食难安的秘密……
门外传来轻微而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声音停在了门口,周遭便又安静了下去。门外的人似乎在犹豫,不知该不该打搅屋内可能已经安睡的老者。
明空知道,是他来了。
在这个偌大的光明岛上,也许只有这个博学、聪明又善思的少年,会循着种种蛛丝马迹追踪到那首预言诗,继而猜透他一直隐藏在心中的秘密。
“想进就进来吧。”明空长老仿佛叹息了一声,“即使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至少可以安抚你焦灼的心。”
门被轻轻推开,如水的月光随着少年的身影漫了进来,屋内的黑暗立刻就稀薄了。
萧梵尘一进门就仿佛看见了一幅静美的油画。他想,明空长老一定在这幅画里度过了许多不眠之夜。
“你肯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不过,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知道,对索耳这个人,以及对黑灵教,你了解多少?”说这些话的时候,明空长老依旧保持原来的坐姿,一直没有回头。
索耳就是那首预言诗的作者,也是七百多年前光明会的一位长老。萧梵尘一边搜索记忆中的宗教和历史知识,一边回答着明空。要说清索耳和黑灵教,必须回到大胤皇朝开国之前,亦即大燮皇朝的时代。在那时,五洲大陆盛行着两大宗教,即信奉光明女神的光明教和信奉黑灵圣母的黑灵教。光明教认为人类的祖先来自宇宙深处,来自一个叫做光音天的世界,那里的生命原本都是天神,之所以堕落到人界,皆因内心的贪欲和恶念,所以,要想让人的灵魂重回天界,就必须信奉光明神,克制种种不洁的欲望,持守内心的善意和正念,从而让灵魂回归纯净。而黑灵教则认为,人的生命其实就来自人的欲望,正是欲望孕育了人的生命,也驱使着人去创造一个能够满足各种欲望的世界,这个道理就像黑夜孕育了光明、黑暗的子宫孕育了婴儿、黑色的泥土孕育了白色的花朵一样,所以他们信奉的黑灵圣母,就是黑夜、子宫和大地的象征。由于这样的教义,黑灵教认为,人非但不该克制欲望,反而应该努力去达成各种欲望,去追求一种合乎自己欲望的生活。
在大燮皇朝的时代,朝廷对宗教信仰采取了宽容的姿态,所以光明教和黑灵教各自发展,都拥有数量庞大的教众,且一直相安无事。然而,当胤朝取代燮朝统治五洲大陆之后,亦即距今七百多年前,一向信奉光明教的胤朝开国皇帝萧擎天便顺理成章地将其定为国教,并宣布黑灵教为邪教,随后调动政治和军队的力量强行取缔了黑灵教,并对反抗的黑灵教众进行了血腥镇压,从而彻底摧毁了黑灵教。
正当黑灵教遭遇灭顶之灾的时候,诺兰彗星恰好光临五洲大陆。光明会的一位长老索耳,突然作了一首惊世骇俗的预言诗,预言覆灭的黑灵教将在诺兰彗星下一次回归时重现于世。这样的预言在刚刚被确立为国教的光明教看来,显然是大逆不道的,于是立即将索耳驱逐出了光明会。不久,朝廷将索耳逮捕,并以火刑将他当众烧死。从此,索耳的预言诗就成了叛逆与罪恶的代名词,遭到了最严厉的封禁。直到明空长老上任之后,朝廷的禁令也早已松弛,索耳的预言诗才得以重见天日,并被放进了泗水学宫的藏书阁中。



楼主 王者觉仁  发布于 2016-08-05 10:46:00 +0800 CST  




萧梵尘一口气说完了这些陈年往事,明空长老才缓缓起身,点燃了屋内的蜡烛,说:“你对宗教和历史掌握得都很扎实,不过,你是否相信黑灵教真的覆灭了?”
“当然,它不是早在七百多年前就被朝廷铲除了吗?”
明空长老淡淡一笑:“年轻人,你必须知道,一个宗教只要诞生,就几乎不可能被真正铲除,无论它是正教还是邪教。”
“为什么?”
“因为人心。”
“人心?”萧梵尘觉得这个词太抽象了。
“宗教植根于人的内心,植根于人类灵魂深处的欲望、情感、恐惧、希望。所以,它是无法被刀剑铲除的。”
萧梵尘似懂非懂,“师父,在您看来,索耳是什么样的人?他为何会作那样的预言诗?难道他可以预测七百多年后的事情,却预测不到自己会遭遇火刑的命运吗?”
“索耳是一个诚实和勇敢的人。他只是把自己所看见的事情说出来而已,至于人们会如何看待这些事情,以及这些事情会给他带来怎样的荣辱和利害,他根本没有去顾及,也不屑去顾及。七百多年来,世人一贯把索耳说成是狂人、疯子,是背叛光明神的罪人,是替黑灵教招魂的倒行逆施者,可在我看来,毋宁说他是个先知。”
萧梵尘顿时一惊:“先知?您的意思是说,索耳的预言都有可能成真?”
明空长老摇摇头:“我不是索耳,我不知道那些预言有多少会成真,但至少在目前看来,索耳的预言已经应验了三条。”
“三条?!”萧梵尘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除了地震和士兵失踪,第三条是什么?”
明空长老沉默了,似乎在考虑该不该告诉他更多的事情。片刻后,他终于开口:“第三条,就是我刚才告诉你的,黑灵教并未真正覆灭。当年,黑灵教的领导机构黑灵会中,有一部分黑灵教士从公开转入了地下,一直坚持传播他们的教义。时至今日,黑灵教究竟发展到怎样的规模,甚至我们身边是否有黑灵教的人,我们都不得而知。索耳所说的‘黑灵重现’,也许就印证了黑灵教仍然存在于世的事实。”
联想到青芒鸟被杀一事,萧梵尘就觉得师父的说法是有道理的——黑灵教的人,很可能已经潜伏在了他们身边。
“索耳说‘黑衣女子在黑雾森林徘徊’,是不是暗示九幽城的那些失踪士兵,是被黑灵教士所杀?”
明空长老迟疑了一下,说:“不排除这种可能。我此次去北境,正是为了查明这一点。”
萧梵尘观察着明空长老的神色,知道师父心里肯定还藏着更大的秘密,却不想告诉他,至少目前还不想。而师父这个人,一旦决定对什么事情守口如瓶,任何人也别想撬开他的嘴。所以,那个“鬼蜮之门”究竟是什么,萧梵尘本来想问,终究还是忍住了。
但是,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他却觉得非问不可。
“师父,索耳所说的‘永夜将至’完全是一幅末日景象,假如……假如他说的成了事实,那我们该如何寻找星辰之子?我们又凭什么知道谁才是星辰之子?”
明空长老顿时失笑:“年轻人,你真的把我这个老头子当成索耳了?”
萧梵尘也忍不住笑了。是啊,师父并不是索耳,我又凭什么认为他应该知道一切呢?
“万一‘永夜将至’真的成了事实,”明空长老收起笑容,脸色复归凝重,“我想,到那时候,每一个正直和勇敢的人,每一个不想被黑暗奴役的人,每一个愿意牺牲自己去拯救苍生的人,都可以成为星辰之子!”
说这番话的时候,明空长老正用他那一双深邃的眼睛,久久地凝视着萧梵尘。
此时的萧梵尘当然不会知道,仅仅时隔一年之后,这个“永夜将至”的预言就将把五洲大陆变成一片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人间地狱;而他当然也不会知道,仅仅时隔一年之后,明空长老就将穿着一袭被鲜血染红的白袍,站在一座满目焦黑千疮百孔的城楼上,大声对他说:“有一种使命,是在一个人刚刚出生的那一刻,就在他的血液之中流淌了,而这个人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听从这个使命的召唤!”
许多年以后,当历尽沧桑、心如止水的萧梵尘终于回到光明岛,并且回到明空长老曾经居住的这个房间时,这个深秋的夜晚,明空长老告诉他的这一番话,还有一年后在战场上说的那句话,依然会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旁回响,也依然会令他泪流满面地回忆起那个充满了梦想、激情和热血的青春年代……
不知何时,明空长老已经斟了两杯金黄色的琥珀酒,走到他面前,“年轻人,当明天的太阳升起,你就将回到皇极宫,而我也将奔赴九幽城。来,干了这一杯,就让我们在这里作别吧!”
萧梵尘接过一只酒杯,扬起脖子一饮而尽,然后用力地拥抱了一下明空长老,随即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这个房间。
萧梵尘走得很快,因为他不想看见师父微红的眼眶,也不想让师父看到自己抑制不住的眼泪。他越走越快,最后竟然开始了奔跑。两旁的树木不断从身边掠过,晶莹的泪水就在这时候溢出了他的眼眶,然后从他的脸颊向后飞去,一滴一滴落在了红线草的叶尖上。

这个夜晚,夜空中的那颗诺兰彗星,正在尽情燃烧着她的生命和激情,并没有看见白袍少年在黑暗中的这一场忧伤的奔跑。只有另外一个银发白袍的女子,远远地站在一棵菩提树后,默默看见了他的奔跑,也流下了跟这个少年一样多的忧伤的泪水。
“想知道我许的是什么愿吗?”
这是在泗水河边,女子对着诺兰彗星许完愿后,想对白袍少年说的一句话。
可是,少年没有给她机会。
“我许的是,希望萧梵尘早日炼成幻术,成为五洲大陆最顶尖的幻术师!”
这个“永夜将至”、秋霜满地的夜晚,姬寒衣就这样独自站在菩提树下,对着黑夜中那个渐渐远去的少年,说出了自己在内心许下的愿望。
可是,萧梵尘并没有听见。



(第一章完;待续)
楼主 王者觉仁  发布于 2016-08-06 11:15:00 +0800 CST  
@chj0118 2016-08-07 12:52:00
楼主又不更了?昨天回的怎么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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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兄弟持续关注,感动中。。。马上更!
楼主 王者觉仁  发布于 2016-08-07 15:06:00 +0800 CST  



第二章 皇子归来




直到萧梵尘回到中土的皇极城,他仍然不知道那一晚姬寒衣对彗星许了什么愿。
那一晚,萧梵尘彻夜未眠。次日晨光熹微之际,他就叩响了姬寒衣的门扉,想为昨晚古怪而不礼貌的言行向她道歉,顺便问她对彗星许了什么愿,然后再跟她道别。可萧梵尘敲了许久,门后却始终无人应答。后来隔壁的同学才告诉他,姬寒衣已经走了,跟首座一起上船去北境了。他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早出发,立刻赶到码头,刚好看见光明会那艘巨大的三桅帆船正迎着浩荡的海风扬帆而去。
萧梵尘感到有点失落,总觉得他欠了姬寒衣什么。
然后,他就看见仇栾那张谄媚的笑脸不迟不早地出现在了眼前。
回皇极城的这一路乏善可陈。
他们先是乘船在东瀛海上航行了五天,接着在中土大陆东北沿海一座叫丽水湾的市镇上岸,骑上马匹,走了三天,到达中土东部最繁华的城市朱雀城;然后在这里换乘马车,又花了三天时间,才于这一天的正午时分抵达紫阳山的洛庸关。到这里,归途才算过半。此前的一路上,各地的文武官员无一例外地举行了欢迎仪式,盛情款待了他们的皇子殿下和宫廷总管。萧梵尘看见所有官员脸上都悬挂着一副跟仇栾如出一辙的廉价的笑容。对于他们,萧梵尘与其说是鄙夷,还不如说是怜悯。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为了头顶上或大或小的乌纱,其实出卖了很多东西,轻则出卖真诚和善良,重则出卖人格与良心。尽管不见得所有官员都是如此,但毋庸讳言,如果他们一辈子都在官场上混,并且一辈子都在削尖脑袋往上爬的话,出卖这些东西只是迟早的事。
跟这些笑不由心、言不由衷的人比起来,萧梵尘更喜欢那些在金黄的稻田里收割庄稼的农夫,和那些在潺潺溪流边浣洗衣裳的妇人,还有那些一边唱歌一边采摘车前子的少女,以及坐在牛背上呆呆仰望蓝天白云的牧童……
当马车从一座座美丽的村庄经过,萧梵尘透过窄窄的车窗,望着远处那些勤劳和淳朴的人们,一种对自由生活的热切向往就会让他目光湿润,而终究无法逃离宫廷的无奈之感则不免令他黯然神伤。

洛庸关是一座雄伟而险要的关城。
它横跨在紫阳山脉中段的一个隘口上,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
当年东夷大陆发生叛乱,叛军越过东瀛海,兵锋一路向西,直指中土西面的皇极城,就是这条纵贯南北的紫阳山脉,还有这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洛庸关,坚定地阻遏了叛军的锋芒,为朝廷军的合围赢得了宝贵时间,最终才将七万叛军聚歼于关城之下。
站在洛庸关前一马平川的大地上,萧梵尘抬头仰望这座传奇的关城,一股金戈铁马的豪情就不由自主地在胸中激荡。许多年后,当萧梵尘率领十万大军日夜猛攻洛庸关,他仍然没有忘记十七岁这一年,自己在这座关城前怦然而生的豪迈与激情。
驻守洛庸关的将领,是帝国精锐玄甲军三巨头之一的雷焱。他早早就带着一队侍卫守候在关前,一看到萧梵尘和仇栾的马车到来,立刻上前见礼。萧梵尘不怎么搭理他,而是先饱览了一番关城和两侧山峰的美景之后,才斜眼打量了雷焱一下。
这是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一看就是个酒色财气之徒,萧梵尘不明白他是怎么混到这个位子上的。这样的人,手下居然统率着三万精锐军团,还把守着天下闻名的洛庸关。此时,雷焱正和仇栾低声说笑着,一派亲密之状。萧梵尘对他越发没有好感,便重重地咳了一声。
两人随即噤声。仇栾赶紧走过来,“殿下,雷大将军已经在军府备下了美酒佳肴……”
“我没胃口。”萧梵尘冷冷打断他,“让他赶紧打开关门,咱们即刻上路。”
仇栾一脸无奈,只好答应了一声,然后冲雷焱挤了挤眼。
雷焱大步上前,双手奉上一把长剑,粗声粗气地说:“殿下,末将日前得到了这把稀世难得的宝剑,自忖不才,配不上这把剑,听闻殿下剑术高超,现特将此剑奉上,还望殿下笑纳。”
萧梵尘本来不想接受他的礼物,可一看到那把剑,目光立刻被吸引了。
这是一把外观并不奇特的剑。它的剑柄和剑鞘皆为青铜铸造,虽然上面的雕纹繁复古朴、做工精细,但在中土,这种工艺考究的剑柄和剑鞘比比皆是,不能说明什么。可萧梵尘却有一种直觉,相信这把剑的剑身一定非同凡响。
果不其然,当他唰地抽出这把剑时,剑身立刻发出一声低沉悠远的吟颤。更让他惊喜的是,这把剑竟然通体纯黑,在正午的阳光下一晃,立刻闪射出无数道摄人心魄的黑亮光芒。
玄铁精石!
精通剑术的萧梵尘自然也精通锻造刀剑的材料。他知道,这是产自南澳大陆的著名的玄铁石。这种东西是从埋藏在地底下的玄铁矿中开采出来的,其重量比石头还轻,硬度却比钢铁更硬。尤其是经过多次淬炼后得到的玄铁炼石和玄铁精石,硬度更是举世无匹。所以,五洲大陆通常用普通玄铁石混合砖石来修筑城墙,用高一等的玄铁炼石铸造铠甲,用最高等的玄铁精石锻造刀剑。如洛庸关的城墙,至少有六成用的是普通玄铁石;玄甲军的铠甲,则全部用的是玄铁炼石;而眼前这把剑,显然是用最高等的玄铁精石锻造的。
雷焱偷眼观察萧梵尘,知道这个向来以清高傲气出名的皇子已经被这份礼物惊艳到了,这显然比请他吃天鹅肉更能讨他欢心。雷焱想,作为剑士,佩剑当然是要随身携带的,今后他每看一眼这把剑,就会想起我雷焱一回,不愁我下半辈子没靠山。这么想着,雷焱就特别感激仇栾,要不是他出主意,自己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怎么巴结这位三皇子。
萧梵尘瞥了雷焱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冷冷地说:“这种用玄铁精石锻造的剑,中土也有不少,我实在看不出它如何稀世难得。”
雷焱急了,当即拔出佩剑,“殿下,此剑如何,一试便知。”说完一剑向萧梵尘面门刺来。萧梵尘随手挥剑一挡,铿的一声,雷焱的剑居然应声而断,半截剑身当啷落地。
萧梵尘暗暗一惊。
紧接着,雷焱又命两个侍卫拔剑,同时出手攻击。萧梵尘手腕一翻,铿铿两声脆响之后,地上便多出了两截断剑。雷焱大为得意,又对身后十几个手持长戈的士兵大声下令:“全都给我上!”瞬间,十几把长戈齐齐刺了过来。萧梵尘轻叱一声,手臂一挥,玄铁剑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光,从士兵们的眼前掠过,然后就有十几截断戈横七竖八地飞了起来,后面是士兵们错愕的脸。
“殿下,您现在看到了吧,什么叫削铁如泥?这就叫削铁如泥!”雷焱哈哈大笑。
萧梵尘缓缓收回长剑,凝视着它:“这把剑有名字吗?”
雷焱刚想回答,仇栾赶紧抢着说:“还没呢,这不正等着殿下您来取吗?”雷焱摸了摸嘴巴,心里不由得又佩服了仇栾一下。
“就叫它紫洛吧。”
唰的一声,萧梵尘把剑送回了剑鞘。



楼主 王者觉仁  发布于 2016-08-07 15:11:00 +0800 CST  




穿过洛庸关向西而行的时候,“紫洛”已经佩在了萧梵尘的腰间。
紫是紫阳山的紫,洛是洛庸关的洛。坐在马车里,仇栾一直夸这名字取得好,既有纪念意义,文字又十分隽永。接着,仇栾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这把剑的来历。他说,紫洛所用的材料并非通常的玄铁精石,而是南澳大陆的奴隶工匠们花了三年时间,从一堆小山一样高的玄铁精石中不断去粗取精、反复淬炼出来的,他们管这精华中的精华叫玄铁魂石。然后才用这些绝对顶级的材料锻造了十把剑,之后又拿这十把剑两两捉对互砍,砍到最后,其它九把全断了,就剩下这把紫洛依旧完好无损。
玄铁魂石?!
这名字取得真好。萧梵尘想,像这样历经了千锤百炼和九死一生才得以诞生的紫洛,一定会生出一缕精魂,也一定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生命。
“知道这把紫洛原来叫啥名字吗?”仇栾仿佛猜出了他的心思,“雷焱就管它叫九死一生!”
萧梵尘哑然失笑。
十把剑砍到最后只剩下一把,的确没有比这更贴切的名字了,紫洛也确实配得上这四个字。
“南澳的奴隶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锻造这样一把剑?”萧梵尘不解。
仇栾嘿嘿一笑:“南澳赤焰城的长官雷森是雷焱的弟弟,这小子想给大哥送一份生日贺礼,便挖空心思弄出这么个东西,反正他也是近水楼台,无非多使唤几个奴隶罢了。”
萧梵尘恍然大悟,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这把紫洛虽然是人间极品、举世无双,但它却是雷家兄弟私欲的产物,上面不知凝聚了多少奴隶的血汗。这么一想,心里不免生出了一丝罪恶感。他想,假如自己不能用这把剑做一些对世人有益的事,那只能算是跟雷家兄弟同流合污了。
出了洛庸关,地势与关前迥然不同,两侧山峰耸立,山谷中道路崎岖,杂草乱石丛生。驾驭这辆马车的宫廷车夫虽然经验丰富,也不免要用力抓牢缰绳。马车前后,各有十名策马而行、全副武装的金甲骑士,他们是从皇极禁军“金甲卫”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专门护卫皇族,属于精锐中的精锐。
从洛庸关往西,大约再走七八天的路程,便可抵达大胤帝国的京师皇极城。此刻,一想到郁闷的宫廷生活即将开始,萧梵尘的情绪愈发低落。他掀开车窗上的帘幕,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让萧梵尘心生诧异的是,刚才外面还是一片杂草乱石,此刻的景色却变得异常柔美:地上绿草如茵,路旁还栽种着成行的芳菲树,树上的叶子姹紫嫣红,美得就像一个梦境。在萧梵尘的记忆中,洛庸关下似乎从未有过芳菲树。这时,马车的速度突然加快,显然是车夫觉得道路平坦了,开始放心驱驰。
“快,把你的扳指给我。”萧梵尘盯着窗外,朝背后伸出了手。
仇栾有些莫名其妙,迟疑着摘下扳指,递到他手里。
萧梵尘立刻把扳指掷向了路旁的芳菲树。
背后的仇栾哎呀一叫,叫声中满是惊愕与痛惜。
可是,此刻的萧梵尘已经无暇顾及仇栾的感受,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景象——扳指击中一片蓝色树叶的瞬间,树叶仿佛透明的水影晃荡了一下,然后扳指就从叶面穿了过去,消失了。
“幻境——”
就在萧梵尘发出这声惊叫的同时,马车的车厢突然飞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仇栾撞在了一起,紧接着又被狠狠甩开,头部重重撞在什么地方,眼前瞬间一片黑暗,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楼主 王者觉仁  发布于 2016-08-07 20:26:00 +0800 CST  
@chj0118 2016-08-08 10:36:00
我不一定每天都回贴,但每天都会来看看。顶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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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兄弟的不离不弃~
楼主 王者觉仁  发布于 2016-08-08 11:25:00 +0800 CST  
@荒漠之中的尘土 2016-08-08 11:33:00
顶帖,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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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顶!多了一位关注的朋友,让我信心倍增~
楼主 王者觉仁  发布于 2016-08-08 16:23:00 +0800 CST  
@ej0246 2016-08-08 16:21:00
哈哈,我也在看。之前看过楼主写的王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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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难得,能在这个写玄幻的帖子里碰上老读者,真是欣慰:)谢谢!

从王阳明到这个玄幻小说,我的跨界蛮大的,还望老朋友能够认可并喜欢偶的新作~


楼主 王者觉仁  发布于 2016-08-08 16:27:00 +0800 CST  






萧梵尘最后的那声惊叫道出了一个事实——他们的确进入了一个幻境。
这是由十名灵力高强的幻术师共同布下的幻境。
当萧梵尘一行从洛庸关出来,顺着山坡往下行进的时候,这十名幻术师正零零星星地坐在道路两侧的岩石上。他们盘腿坐着,身穿黑色斗篷,脸上遮着黑纱,手上全都结着一模一样的手印。然后就有十道水泄般的光芒从他们的手上激射而出,在山谷中交织布下了一个美得像梦的幻境。从外面,可以清晰地看见幻境中的一切,可置身于幻境中的人,却只能看到幻术师想让他们看的东西。所以,当那个宫廷车夫被幻境迷惑,自以为已经走出山谷时,他自然就加快了车速,而结果就是令疾速奔驰的马车一头撞在了一堆乱石上。
拉车的两匹马当场倒毙,车轭砰然断裂,车身散架,然后车夫、车厢、车轮、车轴等等,就都乱七八糟地飞了起来,最后陆陆续续砸下来。当场便有一个金甲骑士被车夫砸到,有两个被车厢砸到,还有一个被一只车轮砸到——他们全都被砸在地上,非死即伤。
那十名幻术师布下这个幻境的目的只有一个:
杀死萧梵尘!
当马车解体、飞起、落地的一瞬间,幻境旋即消失。为首的那个幻术师像一只鹰隼一样从山峰上飞了下来,径直扑向歪倒在山谷中的车厢。与此同时,其他九名幻术师也从各自所在的岩石上纵身飞下,直取那些金甲骑士。
尽管这场袭击突如其来,令人猝不及防,可训练有素的金甲骑士还是迅速进入了战斗状态。离车厢最近的四名骑士快速移动,并排守在车厢前方,四把金光闪闪的长戟直指“鹰隼”来袭的方向,余下十二名骑士也各自迎战其他幻术师。
然而,这几乎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虽然金甲骑士们都是百里挑一的战士,但他们的格斗技能只能在常规的战场上发挥作用。面对幻术师,他们基本上没有还手之力。很快,十六名骑士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鹰隼”冷冷地扫视了战场一眼,慢慢朝车厢走了过去。其他九名幻术师,也从不同的方向围了过来。
之前倒下的那四名骑士中,有一个负伤未死,此刻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的头盔落在一旁的地上,看式样,应该是这支护卫队的长官。骑士站立片刻,看清了眼前的状况后,凄然一笑,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剑。这是一把金甲骑士特别装备的十字阔剑,看上去非常醒目,但在此刻,这样的醒目只能额外渲染出一种悲壮。他用双手紧紧握住手中的剑,低吼一声,从后面朝“鹰隼”冲了过去。
“鹰隼”停住脚步,似乎轻叹了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伸出了一根食指,一簇冰棱旋即在指尖环绕。
“我可以不杀你,让你回皇极城报丧。”
“鹰隼”开口了。骑士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而且还是年轻女子。他微微一怔,似乎在考虑对方说的话,但他只犹豫了短短一瞬,便又嘶吼着扑了上去。
骑士眼看就要冲到女子身边,女子指尖的冰棱倏然射出,洞穿了他的眉心,然后骑士就直挺挺地栽倒在她的脚边。
萧梵尘就是在这时候呻吟着爬出车厢的。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要手脚并用才从倒立的车厢里爬出来,然后翻了一个身,又重重摔在地上。只见他一条腿蹬了几下,便一动不动,连呻吟声都停止了。
“废物!”女子轻轻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
一个身形肥胖的幻术师走到萧梵尘身边,踢了他几下,忽然看到了他腰间的佩剑。
“这可是个好东西。”幻术师笑着,弯腰去解佩剑。突然,他的身体僵住了,因为一把通体纯黑的长剑已经准确刺入了他的心脏。他连哼都没哼就咽了气。
萧梵尘用两只手紧紧握着剑柄,惊恐地看着胖子圆睁的瞳孔。他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杀了一个人。在这之前,他甚至连一只蟑螂都不愿轻易踩死。可现在,他却杀了一个人,一个满面红光、嘴里还喷着酒气的大胖子。
女子和其他幻术师这才意识到萧梵尘是在装死。于是,无数道冰棱立刻朝他飞了过去。萧梵尘只好死死抓住幻术师的尸体,把他肥胖的身躯当成肉盾挡在身前,以致那些尖锐的冰棱全都扎在了胖子宽阔的后背上。
“找死!”女子一声怒喝,右手结起一个怪异的手印。一团火球立刻浮现在她的手掌上方。女子中指一弹,火球轰然飞出,瞬间点燃了胖子的尸体。火焰腾腾而起,萧梵尘大惊失色,赶紧跳开,连滚带爬地蹿到了旁边的一颗岩石后面。
女子和剩下的八个幻术师立刻呈扇形向那颗岩石围了上去,每个人的手掌上都是一颗颗或大或小的火球,看样子非把萧梵尘活烤了不可。
萧梵尘躲在岩石后面,心中一片绝望。
他其实并不怕死,只是不想死得这么窝囊又这么不明不白。
这些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看装束,还有那足以制造出幻境的高强灵力和绝顶幻术,他们极有可能是黑灵教的人。可黑灵教杀我干嘛?我又不是光明会的长老,甚至连幻术师都不是,值得他们如此大动干戈吗?难道……这与光明会无关,只是因为我的身份?因为我是胤朝的三皇子,这些杀手被人收买,出于某种政治目的要刺杀我?可想想又觉得不对,自己长年待在光明岛,跟宫廷少有瓜葛,跟朝中那些大臣更是八竿子打不着,压根不可能有什么政敌,又怎么会有人想暗杀我呢?
想半天没想明白,萧梵尘十分气馁。这时候,他才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他都躲在这里好一会儿了,依那些杀手的行动速度,早就冲过来把他烤成一块焦炭了,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动手?
萧梵尘忍不住偷偷爬到岩石边,往外探了一眼。
这一探,萧梵尘越发惊愕——在那些幻术师和他藏身的这块岩石中间,居然出现了一道深蓝色的幻术结界,而那些幻术师发出的火球,正纷纷撞在这道结界上,瞬间化为无形。
然后,萧梵尘的目光几乎是和那些幻术师一起移动,同时发现了这道结界的来源。



楼主 王者觉仁  发布于 2016-08-08 16:48:00 +0800 CST  




一个约摸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正盘腿坐在不远处的一颗乱石上,双目微闭,右手结着手印,一道蓝光从他无名指的指尖发出,隔空为萧梵尘布下了这道防护结界。
令萧梵尘更加意外的是,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铠甲,戴着黑头盔,显然是驻守洛庸关的玄甲军的一员,而且看他的头盔和铠甲样式,只不过是一名普通士兵。
一个普通士兵,居然会有这么强的灵力和幻术?!
黑衣女子似乎也被这一点激怒了,掉头向士兵杀了过去,其他幻术师也迅速转身,一起对士兵展开了围攻。
年轻士兵仿佛毫无察觉,一直到他们逼近了,才从容收起结界,稳稳地站立在乱石之上。
黑衣女子在奔跑的同时发出一声厉叱,两只手左右开弓,左手的冰棱幻化出数支冰剑,右手的火球幻化成一条火龙,齐齐飞向那个士兵;其他幻术师也各显神通,冰刀、冰箭、火雨、火鸟……从各个方向同时往士兵的身上招呼。
年轻士兵临危不乱,用左手在自身周围布下一个圆柱形的防护结界,同时从右手的五指发出五道蓝色光芒。那些光芒并不直接攻击敌人,而是吸引着对手的“冰系”幻力与“火系”幻力相互碰撞,使其同时湮灭,或者是让那些力量四处乱窜,打到对方的同伴身上。一时间,士兵以一敌九,却显得从容不迫,而那些幻术师反而手忙脚乱、一脸惊恐。
萧梵尘虽然能把泗水学宫的所有幻术法典倒背如流,但全都是纸上谈兵,而且身边虽然也有很多幻术师,却从没见过他们动真格、出真招,不料今日却能在这荒山野岭看见这么多顶尖的幻术师以死相拼,顿时看得眼花缭乱、激动万分。
片刻间,九名幻术师已经倒下了五个,都是被自己同伴的幻力击杀。剩下的四个,包括灵力最强的黑衣女子在内,也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幻术师之间的拼杀,是极其消耗灵力的,尤其像他们这样全力出击,更是很容易在短时间内耗尽元气。反而是这个以寡敌众的士兵,由于巧妙采用了借力打力、以敌制敌的战术,所以有效保持了自身的灵力。当然,经过这一番交手,他的额头和鼻尖也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双方陷入了僵持。
每个人都在利用这短暂的喘息时间,尽量恢复自己的灵力,以备下一刻殊死一战。
萧梵尘忍不住从岩石后面站了起来,不无担心地望着站立在乱石上的那个士兵。忽然,他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就在此时,洛庸关方向传来了滚滚的马蹄声,连脚下的土地都微微震颤了起来。萧梵尘掉头看了一眼尘埃漫天的关城方向,料想这是雷焱带着他的玄甲军过来了,而且看这阵势,来的骑兵至少在千人以上。他不禁松了一口气,替自己,也替那个全力保护自己的士兵。
黑衣女子和三个同伴悚然一惊,意识到今天的战斗必须结束了。
“走吧,趁现在还来得及。”士兵淡淡地说。
黑衣女子死死地盯着士兵,从面纱后面射出的目光仿佛刀子一样落在他的脸上,“告诉我你叫什么?”
“苍锷。”士兵平静地说,仿佛是在告诉一位朋友。
“我记住你了。”女子说。
“那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苍锷说。
女子一怔,似乎没有料到他会反问。此时,来自东边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其他三个幻术师的眼中都已露出惊恐之色。离女子最近的那个凑近她,低声说:“左使,快走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你叫左使吗?”苍锷忽然问。
女子怒视着身边的幻术师,那人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低下头。
女子把目光转向苍锷:“我们还会见面的。”
“我很期待。”苍锷点头,“不过再见面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实名字。”
女子忽然一笑:“为什么?你是想死个明白吗?”
苍锷也笑了笑:“看来我猜得没错,左使不是你的名字,它应该是……你的职务。”
女子似乎意识到被这个叫苍锷的人诓了。她有些羞恼,却又无从发泄,只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才对同伴下令:“撤!”
四个人迅速撤离,朝最近的山上奔去,速度快得惊人,几乎不亚于方才下山之时。
苍锷一直目送着他们消失在一道山梁后,才从乱石上跳了下来。然后,他弯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微微露出痛苦的表情,额头上不断渗出一粒粒豆大的汗珠。
没有人知道,在刚才的拼杀中,他那貌似滴水不漏的结界,已经被黑衣女子的一支“冰剑”穿透,刺伤了右腹。如果援兵没有及时赶到,下半场的厮杀恐怕凶多吉少。所以,适才他与黑衣女子的一番对话,与其说是在斗嘴,不如说是为了掩饰受伤真相而进行的斗智。



楼主 王者觉仁  发布于 2016-08-08 17:16:00 +0800 CST  

今天都没人来看??
楼主 王者觉仁  发布于 2016-08-09 20:55:00 +0800 CST  




萧梵尘用力从车厢中把仇栾拉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个老家伙早就醒了,却一直躲在里面装死。仇栾一爬出来就到处找自己的扳指,却对躺了一地的尸体视而不见。萧梵尘忍不住骂他冷血,骂他死财迷。仇栾一直嘿嘿笑着,好久后才叹了口气说,老奴这辈子见过太多死人了,见多了也就麻木了。说完赶紧别过头去继续找扳指。萧梵尘心里忽然动了一下,有点怀疑这个老宦官借口找扳指其实是在掩饰内心的伤感。
雷焱满头大汗赶到后,看着横七竖八的尸体顿时脸色煞白,直到看见萧梵尘和仇栾都安然无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然后拼命说自己罪该万死,一定把那些刺客抓回来碎尸万段,最后恨不得给萧梵尘跪下磕头。萧梵尘淡淡说算了,反正你也送了我紫洛,就算你功过相抵吧。雷焱感激涕零,赌咒发誓说今后生是三皇子的人,死是三皇子的鬼。
那天士兵们清理战场时,萧梵尘一直在帮忙抬尸体,雷焱一再阻拦,萧梵尘说这些金甲骑士都是为我而死的,我必须这么做。雷焱无奈,只好吭哧吭哧地跟他一块抬。
那天夕阳西下的时候,累得浑身无力的萧梵尘才最后走到苍锷面前,郑重地对他表达了感激之情。此时军医正在帮苍锷包扎伤口,天边的余晖斜射过来,勾勒出他脸庞的侧影,使他的脸部线条越发坚毅和硬朗。萧梵尘看着这张沧桑而略显熟悉的脸,一直在回忆究竟在哪里见过,然后他就听见苍锷平静地说:
“殿下,我终于还您一条命了。”
至此,萧梵尘才猛然想起了这个人,笑着往他胸口捶了一拳:
“苍锷!”
那是一年前的夏天,当时萧梵尘还在皇极城,日子过得无聊透顶,一天早上实在憋不住,就跑到校场找那些金甲骑士比剑。校场边上有一座行刑台。萧梵尘一到校场,就看见有个人被五花大绑推到了行刑台的铡刀前。他跟旁边的骑士打听,才知道这个人叫苍锷,是金甲骑士团的一名百夫长,因告发上司吃空饷、贪污军费,被上司以诬告的罪名鞭笞一百。苍锷不服,直接上告军部,军部却把诉状打回给他的上司。上司被彻底惹毛了,把苍锷扔进禁闭室,还带上十几个亲信去围殴他,不料最后被抬出来的,竟然是奄奄一息的上司和亲信。由于上司被打残了,后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军部便以故意杀人的罪名判处苍锷斩刑。
萧梵尘听得义愤填膺,说这充其量就是防卫过当,怎么能判故意杀人?而且又没打死人,凭什么就斩了?骑士苦笑缄口,不愿深谈。那天萧梵尘血往上涌,硬是从铡刀下把苍锷救了下来,然后直接找到军部尚书姬彦廷,说这个人你要敢杀,我马上让你乌纱落地。姬彦廷苦笑了半天,最后说既然殿下都发话了,老臣岂敢不遵!后来萧梵尘听说苍锷被开除出金甲骑士团,发配到了戍外军团,可具体去了什么地方,他并不知情,也没有去打听。
这件事很快就被萧梵尘淡忘了。因为,这种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事情他从小到大都没少干,干完就忘记了,从没放在心上。可他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在这里遇见苍锷,而且还是在必死无疑的情况下被他所救,这种命运的巧合实在是让萧梵尘欷歔感慨。
那天暮色四合的时候,两人并辔而行,随大队人马返回洛庸关过夜。一路上两人聊了许多。苍锷说他被发配到玄甲军当了一名普通士兵,准确地讲是当一名巡卒,每天负责在关内这一带山谷巡逻。这是没人愿意干的苦差事,可他觉得能捡回一条命已经不错了,为此他特别感激萧梵尘,总想日后有机会一定要报答这位三皇子,不料今日就撞上了这场刺杀。他赶紧让同僚回关城搬救兵,然后就出手了。起初他并不知道这些幻术师要杀的是什么人,直到方才双方僵持之际,萧梵尘从岩石背后站了起来,苍锷才看清他的脸。
萧梵尘听着,觉得人世间的缘分真是不可思议,然后就问了苍锷一个困惑许久的问题:“这么强的幻术,你是在哪里学的?”
苍锷的回答让萧梵尘大出意料之外,他居然说他是在光明岛学的。萧梵尘努力搜索自己的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光明岛何时有过这号人物。苍锷的灵力,已经远在姬寒衣和南宫翰之上,估计比汲蝶、雍弦他们还要强一些,恐怕都快赶上虚灵、寂幻这一辈长老了。如果光明岛曾经出过这么强的学生,就算没有被吸收进光明会,也会被泗水学宫传为佳话,萧梵尘又怎么可能从没听说过他呢?
也许是察觉了他的困惑,苍锷又解释说,他比萧梵尘高了好几届,而且只在光明岛待了两年就离开了,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
萧梵尘问他为何离开。苍锷神色一黯,说父亲重病,他必须回去尽孝。
萧梵尘仍旧觉得不可思议。即使是汲蝶那样百里挑一的幻术天才,也必须在光明岛苦修五年,而且灵力还比不上苍锷,他怎么可能只用两年就练到如此境界?萧梵尘猜测,苍锷一定是在离开光明岛后,又得到了某个世外高人的指点,或者是通过什么神秘方法获得了高强的灵力。
依稀看到洛庸关的城墙和灯火时,萧梵尘终于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苍锷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说:“殿下,你肚子饿吗?我可是饿坏了。”
听见这句话,萧梵尘叹了口气,只能把疑惑埋回心底。



楼主 王者觉仁  发布于 2016-08-09 21:14:00 +0800 CST  

楼主:王者觉仁

字数:114215

发表时间:2016-07-28 00:48:21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9-21 10:02:3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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