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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个故事,舍爱惜情

沉沉的夜,沉沉的风,沉沉的眼皮怎么睁也睁不开。余子安努力地想睁开那沉沉的眼皮,却又昏沉沉地使不上力气。耳边响起一阵潺潺的流水声。有一双手在给他擦拭伤口。伤口的血早已经干了,却还刺拉拉地疼。那手的触感干燥而温暖。他下意识地抓住那只手,抓的很紧,像是生怕再次失去。他努力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够将那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娘,娘亲,你莫要离开我!

那手明显地僵硬了一下,却没动。任由他抓住,任由他贴在脸颊上,任由自他眼眶内流出的眼泪将其沾染濡湿。

余子安的脸颊很烫,这几日既伤又病,竟然发起了高烧。

何屈忧愁地看着他。自从逃离长安那座鬼城,已经四天三夜了。他们此刻已经到了咸阳的郊外,一路平稳地奔襄阳而去。这四天三夜,她一直苦苦忍受着余子安身上这套卖油翁行头的腌臜味道,就怕不小心露出马脚,所以竟连马车都不敢下,连吃的喝的都是马夫买好了送到车上来。好容易憋到今天,她偶然挑起帘子,发现官道边竟然有一座绿森森的小树林,林中赫然有一泓潺潺溪水。她喜出望外,立刻抱起余子安就奔这座小树林而来。却没想到,刚给余子安洗完脸,他就抓着自己的手躺下稀里糊涂地睡着了。早知道,该给自己先洗把脸的!何屈愤愤地想着。

哎呀,你该先给我洗洗脸啊!小桃妖清灵不平地嚎叫道。这些天我都快被你们两个臭死了。给我口溪水喝喝。

你闭嘴!何屈一肚子正没地方发。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小桃妖清灵愤愤地扭曲了一下身子,却果然不敢吱声了。为了表示愤慨,他有意将何屈的发髻弄得更加难看了些。

呵斥了小桃妖后,何屈就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坐在溪边草地上生闷气。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察觉被余子安抓住的手有些酸麻,低头一看,余子安竟然沉沉地睡着了,苍白俊秀的脸上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眉梢那道鞭痕落在如此俊美的公子脸上,实在有些暴殄天物。她叹了口气,轻轻地将手抽出来,然后将余子安的脑袋搁在自己双膝上,替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溪边景致却好,潺潺流水声,伴随林间一种不知名的鸟儿的啼叫,阳光照在身上很暖。

这些天,何屈实在心力交瘁,竟未察觉到伴随这不知名的鸟儿啼叫声之外,多了一丝丝的风声,是有人衣袂带风穿梭于林叶之间直奔他们而来。她只觉得很累,心上那些悲伤沉重的往事一件件奔涌而来,在摧毁她的心志。有一种淡淡的花香,伴随这危险的风,萦绕于她的鼻端心上,诱惑她一件件地去想,一层层地倍感绝望。小桃妖在她发髻里努力蹦跶,想要提醒她即将到来的危险,然而她却终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手脚也渐渐瘫软下来,浑身一丝力气都无。

待到风停住的时候,她眼前赫然多了一位披着黑色大氅的女子,冷冷地注视着她。何屈努力地想看清楚这女子模样,却听到这女子一声冷笑,好一对偷情的野鸳鸯!可惜老娘生平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种卿卿我我的小情人儿!那女子左侧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自额头一直划到嘴角,将整张脸的皮肉都翻卷变形。这一笑,愈发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看什么看!那女子说话间恶狠狠地用手抬起了何屈的下巴,冷冷地上下打量了一遍,随即不屑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算了,你也就长这模样。老娘没毁容前可比你美多了!也就这腌臜的卖油翁适合你!她说着不屑地放下何屈,从腰畔拔出了一把亮晃晃的长刀。你俩如此恩爱,就送你们一起归西去吧,成全你们!

何屈急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然而她不知中了什么迷香,手脚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那女子随意一推,她就倒在草地上,丝毫动弹不得。余子安也从她怀抱里滚落,露出了那张俊秀的苍白带伤的脸。那女子咦了一声,刀就落不下来了。她似是极其诧异,停了一会儿,用刀尖挑起余子安的衣服,将那件卖油翁的行头划拉开,里面赫然是一件玉白色的蚕丝长袍,做工精致,长袍锁边却用的是极其香艳的紫罗兰色。

那女子再仔细打量了两人,诧异道,哟,还是一对落难的公子小姐啊!老娘今儿还真是走了眼。随即又端详了一下余子安,啧啧啧,这张小脸儿长得还真是漂亮,就此杀了可惜了。这却如何是好?

那女子来回踱步,似在考虑一件极难的问题。过了片刻,她终于拍了拍脑袋,仰天大笑道,也好,老娘山上正缺个汉子,抢去做个压寨夫人也是好的!

何屈听了一口气差点晕过去。从来只听说这世上有山大王抢媳妇的,却没想到这林子里竟然蹦出个女大王来,还要抢亲!她却抬不起手来,否则非得扇这女子一个大大的耳光!

那女子似也注意到了她眼里的怒火,冷笑道,哟喂,你这小丫头还不服气!就你这模样,是陪你家公子私奔的吧?她片刻判断出何屈不是个富贵人家小姐,头发乱糟糟,浑身都是江湖气,估计是个哪里来的野丫头,骗了富贵公子要私逃。她却管不了许多,一把扛起余子安驾在肩头,临走的时候又看了一眼何屈,还是提起了刀。算了,杀了你,也省的你念想,下辈子你再去找你的公子吧,哈哈哈!

伴随着狞笑,那把刀就落下来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七彩光环,何屈头上竟然多出了一朵硕大的七彩花朵,美丽绝伦。不许你动她!花环里多了一把娇嫩欲滴的声音,却看不到模样。只听到哐啷一声,那女子的刀就被弹落在地上。

那女子吃了一大惊。你竟然会妖术!那女子扛着余子安后退了两步,看了看何屈,和她头上那朵奇怪的硕大的七色花,又看了看余子安那张极其苍白俊秀的脸,瞬间哗啦啦如鸟儿一般倒退着飞逃而去。

快,快救余子安!何屈挣扎着蠕动双唇,却发不出声音。小桃妖清灵威风凛凛地叉着腰站在何屈头上,对那女强盗逃走的身影怒目而视。良久,小桃妖才听到何屈貌似在说话,却听不清。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道,那个人有什么好,一天到晚又是吐血又是发烧,命都掉半条了,不要也罢!他竟是替何屈着想,丝毫不理解人世间的夫妻情爱。

何屈直气的脸都青了,却莫可奈何,眼睁睁看着那阵风带走了女大王和余子安。四下里又恢复了潺潺流水声,此刻听来却再也不可爱了。连照射在身上的这阳光,都瞬间变得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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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2-26 01:16:00 +0800 CST  
@墨滴点点 2677楼 2014-02-26 03:28:00
第一次在天涯回帖子,楼主很喜欢谭岑啊,有什么原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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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被你发现了啊?O(∩_∩)O哈哈哈~。故事里的谭岑,是我认识的一个人。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2-26 10:20:00 +0800 CST  
第一百一十六个故事,凉白开


等啊等,从漫天阳光一直等到了星星布满天,一颗颗大的像要砸死人。何屈就这样躺在地上,简直快被小桃妖清灵给气疯了。然而就在这时候,那个笨拙的马夫终于找来了。见她独自躺在草地上,吓了一大跳。那马夫先还不敢认,提着灯照了半天,直晃得何屈眼睛生疼,才听到那马夫怯怯地问道,姑娘,您这是累着了?咋不躺在车上歇息呢?

放你娘的屁!何屈怒吼了一声,响彻整片树林,震的林间木叶扑簌簌地一阵抖动。何屈这才发现迷药的劲已经过去了。她伸展了一下四肢,稍微活动了下酸麻的筋脉,一骨碌爬起来,对那马夫怒目而视。这么长时间,你就不能早点来下车找找?

这个,那个,马夫被她的怒气吓了一跳。小的来之前有位姑娘叮嘱过,说一路无论发生什么样奇怪的事都不让小的过问,不该看的别看,不该懂的别懂。小的想,俺本来就是个笨人,又口拙,从来也不敢过问姑娘和您乡亲的事情。

他口笨舌拙地说到这里,才发现一路被何屈搀扶着的那个腌臜卖油翁不见了。哟,那个老伯呢?地上凉,莫要睡冻着了。小的看那老伯又病又残的,别是不行了,被姑娘您给埋了吧?小的虽然笨点,体力活还是有的,姑娘你该喊上我帮忙,一个姑娘家挖个坟头多累啊!

放你娘的臭狗屁!这是一天内何屈第二次骂脏话。她简直快被气疯了。想了想,见那马夫被她骂的既惶恐又委屈,又叹了口气,说道,算了。那老伯本来就不行了。我给他埋了。你也不必送我们去襄阳了。你的车钱我先结算给你。

不行啊,小的不能要。那马夫连连推却。小的来之前那位姑娘已经给了很厚的赏金,还答应给小的闺女在她家贵公子府上找份事做。小的不能再要您的银子了。不过话说回来啊,这老伯既然一心一意要去襄阳投奔他儿子去,老了是不是也该拖到襄阳去葬啊?人老了,都讲究个落叶归根。

何屈翻了翻白眼,也没空仔细去听他唠叨。自然也没明白他口中说的那个善心姑娘是谁,以为这车夫是夏蕤安排好的,打发府上婢女去雇的。却不明白马夫早就被谌良掉了包,安排向应怜给找了位特别老实忠厚的庸人。她勉强忍住没发火,面上尽量保持着微笑,说道,这却是天热了,尸首不好处理。我回头给他儿孙捎个信,若他们真有孝心,再来这地儿处理后事吧。我却不需要去襄阳了,你先回去吧。

那马夫依然好心好意地替她安排着,姑娘,你一个人若要赶回长安,坐小的车回去也是一样的。

不需要!何屈几乎忍不住要咆哮了,也不管小桃妖清灵在她发髻里偷笑到手舞足蹈。我还有事情要办。你先回去吧!

小的回去却不好交差啊!马夫终于把实话给吐出来了。那姑娘叮嘱了一定要送您二位到襄阳城内陈府上。这才走到咸阳,人都没了,小的如何是好?

行了行了,你就说本姑娘一手给安排了。何屈实在怕跟他烦,瞪大了双眼,叉腰凶道,你走不走?你若再磨磨唧唧的,本姑娘就直接去夏府告你的状?

那马夫吓了一大跳,摸了摸脑袋,俺记得俺闺女去的是谌府啊?

我管你是哪个府雇来的!你走不走?何屈彻底崩溃了,一双铜铃般的圆眼赫然现出了隐隐的绿光。那马夫受了惊吓,揉了揉眼睛,确认是绿光,立刻明白之前那姑娘交代的果然不错,原来安排送的这人有古怪。他立刻屁股尿流地逃了。

何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才放松下来,眼里的绿光也渐渐退了。完了,你身上果然有神兽的血!桃妖清灵等那马夫走远了,才小声嘀咕道。方才你发怒的时候,你身上简直烫的要命,我的灵识都快被你烧死了。

提起她的身世,何屈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夜色深沉,她独自想着如何去把余子安给救回来。那个女大王的武功不弱,却也不是打不过,只是不知道那座山里究竟有多少山贼。她方才将马夫赶走,其实就已经动了回去搬救兵的念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越女门下从不私自下山,也不过问世事红尘。如果要兴师动众地请婵之门下的师姐妹们来,却必须要先得到师父的首肯。她琢磨来琢磨去,到底不敢对师父开口。——不如,贸贸然上山闯一次,探探虚实?

对了,我刚才救了你一条命,你是不是该以德报德把我给放了?小桃妖清灵兀自也在动自个儿的心思,讨好何屈道。

不行。何屈回答的斩钉截铁。也对,有你在,你就陪我一起去山上闯一闯吧,把人给救出来再说。

我不去。桃妖清灵发现自己的释放请求给拒了,瞬间老大不乐意地嘟起了嘴,立刻也斩钉截铁地答道,就算你拖着我去了,到时候我就睡觉,我才懒得管你们死活。那迷药不是寻常物件,像是只对血肉之躯有魔力,我却幸好是个无情物修炼出来的,对它免疫。但天晓得她山上是不是还有专门对待我这种花花草草的毒药?万一陪你去救那个半死的人,连我也挂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却提醒了何屈。她虽然精通术法,却对药石不擅长。根本不能破解这迷药的危机。她看了看四周,决定再次做法,唤来六个阴兵问问。兵符画好了,咒也念了,四下里却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气急败坏地又加了一道催命符,良久,才见到为首的那个阴兵慌慌张张地在夜风里露出半张脸,只来得及说一句话:姑娘现在不行啊,我们在开年度绩效大会,一年到头的辛苦就靠这个评估了。回头找你!

话还没完全说完,就见那阴兵的脸刷拉一声从风里凭空消失了。来无影,去无踪,走的还真不是一般的快。

何屈气的直跺脚!这阴间也搞什么年度绩效评估,简直就是官僚!她气愤愤地跺了跺脚,又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完蛋了!眼下她可谓真的是孤立无援。阴兵来不了,花妖不肯帮忙,她自个儿又不会破解迷药。要说到迷药,她脑海里瞬间闪过了夏蕤,不行,那个人也来不了。他得在长安坐镇,观察风向,好给他们安排在襄阳的后续事项。再其次就是婵之门下的几位师姐了。她们中有人修药石,且遍尝天下药草,颇知其中义理。不知她们有没有人肯下山了?

其实何屈心里知道她们必然是不肯的。但她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决定拼了!她跺了跺脚,又踩死了草地上的几只蚂蚁。这才念动五行速走符,贴在膝盖和手腕上,瞬间威风凛凛,如清风一般,一日过八百里。人潮里只见到一阵黄沙卷着风过,却看不清风里原来有个发髻乱糟糟的姑娘在拼命狂走。

这一生,何屈何曾为了谁如此狼狈过?都说那人是她下山后的夫君,她却不知道,原来这段姻缘也如此辛苦。

爱是什么?她依稀记得下山前某日她曾心虚地问师父。

师父彼时正在用一把很破的葫芦瓢舀溪水,一勺接好了,瓢内清澈可见随溪水被打捞上来的小鱼苗。师父听了她这问话,良久,才微微抬起那枯木般的脸,没头没脑地答了一句。爱?就是这瓢里的凉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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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2-26 16:45:00 +0800 CST  
第一百一十七个故事,行方

天山。细淙淙的流水,千年万年不变的亘古苍天,甚至连这白云苍狗也是千万年如一日寂寞地流淌。整座山都是苍苍茫茫的忧愁的白雪。每次来到这里,何屈都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仿若她天生就属于这里,仿若她从未离开过这座,折罗漫山。

也许是奔波的太累了。她一个趔趄,跪倒在雪山脚下,蓝天高云笼罩着她。她竟掩面,自心头泛滥起一股不可遏制的忧伤,哭的无声无息。

门关了。那条通往越女山门的路长满了杂草。遍寻不着旧日痕迹。她一边仓惶哭泣着一边寻找下山时的路径,那年她被师父收留的山门,却真的消失于这座漫无边际的折罗漫山。如一滴露珠消逝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毫无踪迹。——师父送她下山之日,就断了她回家的路。

何屈终于明白,原来那日她被指派下山去大唐,便不再属于这座折罗漫山,也不再属于修仙路上的弟子。她有了名姓,在红尘里有了牵挂,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也寻不到山门内的师姐妹们。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久到双腿酸麻,手也因为不停地挑拨路上的杂草而布满血泡。但师父当真撵了她。她被抛弃了。偌大的世界,竟再也没有一个旧相识。这种空茫的寂寞如整座雪山压在心头,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抓不着。直到夜色黑下来,覆盖四野,空气里盘旋着苍鹰翅膀划开高空的刺啦刺啦的伤口。她跪了太久,也哭了太久,看日升月落于茫茫雪山,数了三天三夜的时光。在一片昏沉中,她做了一个短暂的梦,梦里是热闹的长安街西市,有隔壁卖杂耍的吆喝声,有妓女沿街泼水的哗啦声,有小孩子奔跑于走街串巷的杂货郎屁股后头要糖吃的甜甜童声,最后是那张玉白狭长的脸,那双俊秀深沉的黑眼睛,沉默地久久地凝视住她。她陡然惊醒,决定只身返回咸阳城外那座不知名的山。哪怕这个世界都荒漠了,还有那个人,还有红尘里那份古老的承诺在等她兑现。

她走的与来时一样飞快。

三天三夜了。余子安一直穿着大红喜服沉默地坐在女山大王的床边,不说话,也不吃喝,只是沉默地坐着。女大王刚开始还很有耐心地等他说话,等他吃饭,等他醒来告诉他前因后果,后来索性直接吩咐了俩山贼给余子安迅速梳洗换上衣裳,也不管他姓甚名谁,到底愿不愿意,三天后就要正式拜堂成亲了。

此刻,余子安就这样坐在喜堂内,还是一言不发。女大王在拜堂前特地梳妆打扮了过来看他一眼,很疑惑自己是不是抢回来一个哑巴。但她嘟囔了很久,余子安也不搭理她,她越发火大,怒道,奶奶的,就算你给老娘发疯发痴装孙子,老娘也娶定你了!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娘我玉娇娘的名号,我啥时候怕过人?!啥时候说出去的话不算话!老娘我请帖都发遍整座山寨了。今儿无论你愿不愿意,老娘都要先娶了你,大不了过几天享用完了再杀掉!你最好给老娘放聪明点,牙尖齿利说不定还能在老娘手里多活几日!

她发她的火。余子安依然静默地看着她,那双深沉不见底的眸子里有什么光芒闪动,却不是愤怒。玉娇娘看不懂那样的眼神。她懊恼地瞪了回去。看什么看!老娘不过是被刀划破了脸,早几年绿林里想嫁老娘的美男子多了去,老娘都看不上。今儿是你小子走运,奶奶的,也不知是你走运还是老娘走眼!算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就等着拜堂成亲吧!

玉娇娘一跺脚,愤愤地披着大红喜服出去了,凤冠在她那样的人身上原本不配,叮叮当当撞出一阵乱响。

从头到尾,余子安没说过一句话。他只是没想明白一些事情。几日之内,他所有的挚交都已远隔天涯,他的双亲与大哥已然赴难。他从一个长安街上满楼红袖招的贵公子,沦落为满身伤病的亡命之徒,且被一个破了相的野蛮女贼抢来做压寨夫君。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够荒谬。都不足以令他心志丧失。——但他的确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所有的变故。他心底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然而他仍未决定。所以玉娇娘说什么,做什么,其实都与他无关。他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灵魂藏在眸底的深处,隐忍愤怒,却正在茁壮成长。

早在随越女一路逃亡奔波的马车内,余子安就发现了一件莫大的秘密,但他没说,没跟任何人说,甚至连那越女也没说。他那日在长安西市从脖子内解下的古旧铜钱龟,曾交予夏蕤去与越女何屈提亲。在逃亡的路上,何屈曾亲手替他将那只铜钱龟重新挂在脖子上,藏于贴身小衣内。这龟原是他们的定亲信物,一人一只。余子安那几日流了许多血,常处于昏睡中。某次他醒来的时候,觉得咽喉处炽热不适,就在那时候,他一低头,发现了铜钱龟的双眼赫然在转动。血红的眼珠子,转动的很慢,却很执着地看着他,似有话说。余子安不发一语地也回望那对眼睛。何屈却疲累地睡着了。马夫在前面赶车。车内幽暗的光线内,余子安发现那对眼睛赫然发光,且越来越灼热,颜色不断变幻,渐渐从血红色变为灼灼的绿光。余子安就一直盯着那双眼睛。……不知过了多久,那龟缓慢地动了动。这次不光是眼睛,是整只金钱龟在动,贴紧了他的咽喉,然后借由余子安的声音,慢慢地说道,我原是上古神物,被封印于这对金钱龟内。这一对龟,原本都是我的元灵。永不可能复原。但你的热血激活了我灵识中的一部分记忆,暂时可以有一段时间的法力。用你们人类的话说,这段时间内暂时你是我这部分灵识的主人。你可以命令我做任何事,直到我被你热血唤醒的法力用完为止。若你想长久地拥有我,也可以持续不断用你和你子孙的鲜血奉养我。但我只有极少的一部分灵识,力量远不如从前。这龟的形状限制了我,我也无法恢复真身,你可以考虑,这笔交易是否值得。若觉得值,从今日起,每夜子时你喂我一口血,我便可以成为你的式神。

余子安一念及此,虽依然静默着,穿着可笑的做工粗糙的大红喜服,眸子里却忍不住泛起一阵冷冽的寒光。玉娇娘想娶他,正好,他需要用这女人的血,来试探他豢养的式神——行方。




——未完待续,持续更新中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3-03 22:35:00 +0800 CST  
第一百一十八个故事,峥嵘

吉时到!

余子安来了几日,已发现这座山寨的奇特处——这座山寨除了玉娇娘,竟再也无一个女人。密密麻麻的男喽啰们,一个两个都长得天残地缺,奇形怪状。偶有长得还算正常的,却有一副天生老鸨儿的嗓子。此刻扯着嗓子扮演喜婆的,就是这个长得还算清秀但声音不男不女的角儿。

两个小喽啰搀扶着余子安,给他胸口挂了一朵硕大的红绸花,拿跟红绳牵着他往喜堂内走。所谓喜堂,也就是这座山寨的聚义大厅,此刻摆满了一百桌酒席,酒坛里的香味飘散四方。更有老牛肉的醇香,伴随嘻嘻哈哈满堂的嬉笑声,仿若真的在办一场喜事。余子安冷冷地看着,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眸子里隐藏着更冷的笑意。玉娇娘一身大红喜服,箕踞而坐,右手一拍虎皮云龙纹交椅的扶手,大笑道,今儿老娘逢喜事,众兄弟们都尽情乐一乐。赶明儿就将这哑巴新娘子给剁了,咱们再喝顿酒,吃口热乎乎的人心肝儿。

好!众喽罗们鼓掌大笑,笑声里有人已经拍开了酒坛的封口,酒香味散播的更浓烈了。比那日树林溪水边散播的花香味还要浓烈。这酒香里,竟也有玉娇娘的看家迷药。不过想必是吃不死人的那种药,给喽啰们提提神,权当兴奋剂而已。

余子安的心神却冷冽的很。不知为何,玉娇娘的迷药似乎对他毫无效果。那日在溪水边他只是夜夜喂养式神行方失血过多昏厥过去,却不曾着迷药的道。与之相反,药味越浓,他的眼神就越清醒,浑身血液都如同进入了一座冰雪天地的地窖内,深沉不见底。在玉娇娘和这山寨的众喽罗们眼里,他已是一个死人。

待俩喽啰将红绳牵到披着整张虎皮的玉龙纹宝座前,玉娇娘才慵懒地放肆地大笑着接过红绳,戏谑地看着余子安俊俏苍白的长脸,有那么一会儿,看的几乎就要进入余子安心底的那座冰窖。然而她就在那时掉开了眼睛,大笑道,这双招子却亮!可惜了,是个哑巴。老娘不耐烦每天跟个哑巴说情话!

此时余子安距离玉娇娘只有一丈不到的距离。他突然笑了笑,眼睛也盯住玉娇娘,说话了。他的声音哑而魅惑,说话很缓很慢。——玉娇娘,本名张玉凤,农家女,年二十六,入山为王已有十一年。手里欠下人命共计46条。其中包括一名尚在母亲怀抱中的初生婴儿。

他说一句,玉娇娘便变一次脸。直至他说完,玉娇娘已经站起身来,面色苍白如纸,刀疤突兀地涨成紫色。亏她仍能勉强笑道,你这人,究竟什么来头?与我山寨可有前仇?

不曾。余子安的声音依然极其哑而魅惑,每个字都说的很慢。这不是他的声音。式神行方再次借了他的嗓子说话。行方低沉地笑道。在我眼里,你们每个人都不过是只活一季的蚁虫,不可语冰。我的名姓你不配知道。即便去了地府,你们这些蚁虫也打听不到我的来历。不过我好心送你一句,去地府后记得多熬点苦头,或许来世还可以转做一头猪狗,被人杀来吃个四十六次,或许就能偿了你的罪。

放屁!玉娇娘的脸色已经惨不忍睹,但她仍怒着拔出了刀。那把亮晃晃的刀,刀锋就近在眼前。她一个女娃娃十几岁就能占山为王不是凭空靠运气赚来的,她对自己的刀法颇有信心。况且她还有防身的铁甲,日夜穿在身上。至少能在眼前这个怪人手里讨个不败,能逃了出去,将来青山不改流水长流,复仇的事再从长计议就是了。她对这山寨的家事与众喽罗的性命倒是看得很淡。

呜呜呜一阵奇怪的吼声。

将四下里的酒桌都掀翻了。将玉娇娘的大红喜服都掀飞了。将这整座山寨内的天地都掀转成昏暗。不见天,不见地,四下里都是浓烈的血腥味。玉娇娘震惊地在大风内摇摇晃晃站住脚,才发现这阵奇怪的兽一般的吼声竟然出自抢来的这个俊秀公子的口。但她也只来得及看到这点。随即她的喉口就被一阵剧烈的风沙灌入,呛得她想流泪,咳嗽却又咳不出来,整个肺部都被刺穿,血如箭一般自她体内奔射而出。她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子,如一只被刺穿了的破沙袋,淅淅沥沥,喷涌出无数的鲜红的血。再看她那些喽啰们,前一刻还在酒桌前谈笑言欢的数百兄弟们,此刻也与她一般,成了被利剑刺穿的破沙袋,密密麻麻的血,满堂的血,到处都是血。

最后一眼,玉娇娘眼前出现了如注的血光,喷涌奔腾在眼里。她还想挣扎说说什么,到底再也说不出来了,就那样不甘地伸出右手食指指着余子安,扑通一声倒在聚义大厅内。

余子安静静地站在所有风暴的垭口。整座聚义大厅内,瞬间多了几百具死尸,鲜血汩汩流淌成一条河,渐渐淹没了他的皂靴和大红喜服的袍角。他低头看了看,又看看聚义大厅内四仰八叉散落各地的酒坛与菜肴,心下起了一种莫名的感受。这个式神行方居然很好用。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然后,他踏着那些血迹缓缓地走出了聚义大厅,随手扯下被血污染成殷黑色的大红喜服,扯下胸口那朵硕大的大红绸花,扯下头上奇怪的做工粗糙的喜帽,哈哈哈仰天大笑出门去。

一把火,将这一切都烧了吧!他手里举起火把,丢入山寨。大厅内本来许多酒,噼噼啪啪烧的很烈。猎猎腥风,浓浓血雨。他自喉咙口陡然冒出一阵咯咯咯的怪笑声,摇摇摆摆,大笑着下山去了。



——未完待续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3-05 23:25:00 +0800 CST  
第一百二十个故事,樱花树下的熊

——送给群里的熊奶奶,重口味香艳故事


六哥一向没有这么乖。左知舟心底突然起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那预感却不能确定,只听见战鼓声愈来愈强烈,逼迫的他坐立难安。他终于还是起身,临走,想了想,从墙壁上取下一条马鞭,佩戴好长剑,悄悄地只身来到后堂安排余子安沐浴更衣的地方。

后堂,很小的一块地方,却有个天然的热水温泉。这是左知舟私藏的宝库,也是平常他和小家奴六哥专享的爱巢。这里一向都只有军营内最高长官可以使用,自从左知舟上任后,他索性连站岗放哨的兵士都给打发干净了。论武功,左知舟自问天下无人可出其右。论机智,他若排名第二,并列第一的也没几位。所以他放心大胆地霸占了这块风水宝地。

热水腾腾的,却没有雾。余子安已钻入温泉池内,放松地享受这一具皮囊,喉咙口微微有些耸动。是余子安的式神行方,在同他一起享受这难得的片刻轻松。六哥站在身后,长发也解开了,披散至腰,脱的只剩下一件月白色的贴身小衣。他在伺候余子安擦背。余子安的肌肤原本就白,经受了这一个多月的奔波流离,变得有些脆白,仿佛一掐就能碎掉。六哥的手指细长柔软,捏在余子安的背上,着力点恰到好处。余子安不觉微微闭上了眼睛,喉咙口咕咕咕发出一连串轻微的响声,似是享受至极。

左知舟进来的时候,恰好看见六哥的手在给余子安捏背。他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咽下一口口水。六哥原本是某偏远驿站的面首,常年卖身,却只爱官家子弟。若不是遇见左知舟,他想必还在那个荒凉的驿站翘首等待他心中那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但左知舟来了,将他自烟花巷内解放,自此两人形影不离。对外都只说是他的家奴。无人知晓他们的私情。也无人知晓左知舟对这小家奴的迷恋已达到不可自拔的地步。就如此刻,他只是看到六哥穿着贴身小衣的侧影,那一头瀑布般的黑色长发披没入腰,便已觉得胯下微微发热,几乎挪不动步子。

六哥却没发现背后的左知舟。他只是专注地给余子安捏背,仔细观察余子安的脸色,见他似乎睡着了,才轻轻地在余子安耳边唤了一声,余公子,余公子?

余子安没有答应,仿佛真的睡着了。

六哥的手就停下来了。细长柔软的手指缓慢地自余子安脆白瘦弱的背部往上移动,动作很轻柔,看的左知舟都嫉妒了。然后那只手挪到了余子安的咽喉处,轻轻地缓慢地上下抚摸余子安的喉结。喉结很鼓。也许是余子安骤然变瘦的缘故。那只手留恋了一下,随即突然紧紧捏住喉结,想要用力捏碎。

仓啷一声,左知舟的剑出鞘了,抵住那只细长柔软的曾让他无限迷恋的手。平滑的剑尖闪着寒光,却不知为什么在微微颤抖。放开他!左知舟的声音也在颤抖。

那只手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六哥转头放肆地望着左知舟,不惊不慌,反倒甜甜地笑了。宝贝儿,你想自己动手么?也行,我留给你。他捏着余子安的喉结,那个人的生死命悬一线,他却反而加紧了力道。

左知舟的剑抖动的更厉害了。放开他,我没想过让他死。

六哥索性将身子往剑尖上靠了靠,眼波流转,笑道,原来宝贝儿更狠,竟想将他押送进京。那不是更要活活地受许多罪。倒不如拿了他的首级去领赏来的干净。

为,为什么?左知舟的剑抖动不停,根本杀不死人。连他自己都明白,这剑在他手里是废了。他也明白六哥的答案,却不愿意去听,更不愿意去想。

然而六哥还是亲口说了出来。这个人是朝廷钦犯,任何人都想置他于死地,我不过是替宝贝儿你领个功而已。你的手这么干净,杀人这种粗活还是留给我这种家奴来做的好。

又是仓啷一声。左知舟索性将剑收回腰间,尽量平复语气,脸色苍白地说道,你杀不死他的。他虽然是个纤弱富贵公子,捏喉结这种小孩子把戏还是不能将他杀死的。

我知道。六哥微微眯起了细长的丹凤眼,眼波流转如一池被投入石子的春水,波光闪动。所以我方才在池子里也下了药。这药不毒,却能自肌肤寸寸侵入人体内,直至五脏六腑。所以,这人已经是个死人了。他说着索性也放开了手,拍拍跪了半天有些发麻的膝盖,缓缓地站了起来。

你,你……左知舟一跺脚,突然自腰畔将那条乌黑的马鞭抽了出来,刷拉一鞭子下去,抽在家奴六哥的耳畔。你大胆!竟然敢擅自杀人!

六哥吃痛,反手捂住伤口,反倒笑的更加妩媚了。好多年不玩这套鞭子,原来宝贝儿很擅长这套功夫,却不早说!六哥什么都肯陪你玩的。

又一鞭子下去。

左知舟气的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一鞭接一鞭地抽打,他已经丧失了那个常年冷静挂着笑容的贵公子形象。关心则乱。他甚至都没想到先查看余子安此刻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死掉了。他抽的毫不留情,直至六哥终于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漆黑长发散落如一朵盛开的黑色大丽花。左知舟一脚踏在六哥那张如花般擅解风月的脸蛋上,恨道,你究竟为何要下此毒手?你竟敢犯上!

六哥的嘴角流出许多鲜血,呛的他咳嗽不止,但他面上却仍挂着那种媚笑,淡淡地说道,因为我爱你。

放肆!左知舟的靴子踩踏的更重了。与这种家奴,是谈不上什么爱情的。左知舟心底很清楚这种迷恋始终是红尘内的一场游戏,丝毫没想过他的宠爱会给了这家奴如此胆子去杀人。此刻听见这几个字从家奴嘴里冒出来,他简直像受了莫大的侮辱,靴子下咯咯作响,六哥的脸蛋算是毁了。

良久,左知舟才如梦初醒一般,赶紧放下鞭子和六哥,跑过来搀扶仍泡在毒水池子里昏迷不醒的余子安。余子安的脸上简直毫无血色,眉间一道旧伤痕触目惊心。但除此以外,毫无中毒的迹象。左知舟大惑不解,仔细搭了搭脉象,确认余子安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慌慌张张地抱着余子安往自己的卧帐跑。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3-12 00:49:00 +0800 CST  

等他安置好余子安后,这才想起不妙,六哥却还没断气,若是这件事泄露出去,或是他将余子安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其他人,却不是连左知舟的乌纱帽都保不住,还要牵连左家在长安的族人。左知舟一跺脚,果然关心则乱,他对于这个六哥却是疏忽了。他一路小跑着回到温泉池内,方才躺在地上一身血迹的六哥果然不见了。左知舟蹲下身子,摸了摸地面的血迹,仔细嗅了嗅,很新鲜的血液。一路滴滴答答延伸至帐外。那厮果然告密去了!左知舟提了提腰间的剑,一路轻轻地追踪而来。

血迹到了军营外就突然无影无踪。说来也不奇怪,玉门关这地方到处都是风沙,无论人或兽,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很快就都被大自然的风沙给掩盖了。有时赶上风口,连具尸首都留不下。他却诧异,询问站岗的兵士,都说看见家奴六哥不知为什么全身的血摇摇晃晃一个人出了大帐,别人问他,他也不搭理,因他是左知舟贴身的人,也没人敢拦。左知舟蹙眉心想,这下可坏了!不知那厮衔恨会做出什么报复来!他一面又暗恨自己为爱痴迷了双眼,竟然被一个出身烟花巷的面首给乱了心志,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他是已经起了必杀的心。

塞外风沙大,天黑的早,天边早早挂了一轮巨大的圆月。左知舟抬头看看天,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细嗅地面残存的血迹味道,终于追索到离帐外很远的一个沙丘后面。他停了下来。沙丘后面原来有一株奇异的树,缤纷开满了粉红色的花。他却不知道原来这里可以长树,且是一株开花的树。树下半依半躺着一个人,穿着月白色小衣,斑斑点点沾满了血迹。见他来了,那人也不抬头,只是咳嗽,持续地咳嗽,吐出许多血来。左知舟拔剑对住那人的咽喉。

他已经不认识树下的这人的脸了。半边脸都毁了,肿胀不堪,眼睛里全都是鲜血。那人却还勉强笑了笑,门牙都左知舟踩掉两颗,很丑陋的一张脸,眼波却还是悲哀的春水,盈盈点点都是血,掺杂着眼泪。六哥笑笑地看着眼前拔剑对着自己的人,又是一阵疯狂的咳嗽,半晌才笑了,带着眼泪,和眼眶迸射出的鲜血,笑笑地问道,宝贝儿,这棵树可美么?我发现很久了,一直私藏着,想哪天等你终于开口说爱我了,我就带你来这里。

左知舟这次的剑却没有抖。他只是咽了一下口水,艰难地掉开头。

宝贝儿,你爱我吗?六哥仍勉强笑着,止不住的咳嗽淹没了他下一句话。

你这是何苦!左知舟仍是不看他,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是我的朋友,我虽不能护他平安终老,却也不能让他死在我手里。

我知道,六哥一阵咳嗽,随即气若游丝地说道,所以我替你下手了。

放肆!左知舟再次大喝。什么时候轮到你替我做主了?

宝贝儿。六哥仰头笑了。他笑的很温柔,也很凄凉,望向左知舟的眼神无限恋慕。那池子里的水,的解药,在,在我怀里。等我死后,你就可以赶回去救他了。他终于说不下去了,剧烈地咳血。左知舟是常年习武之人,那几十鞭子不仅伤了他的身子,也伤了他的心肺。六哥也知道自己是没救了,却不开口讨饶,也倔强地不肯流露出一丝可怜的样子。他淡淡地说道,宝贝儿,若我死了,你可会更爱我么?

左知舟却听不清楚。他犹疑地看了看那双微微翕动的唇,带血的话语,和天边那轮硕大的令人心生不安的月亮。他终于还是决定收起剑。然而就在那一刹那,六哥猛然拼尽全身力气往剑锋上一撞,鲜血瞬间如花瓣四下喷射,染红了树下的风沙。

你……左知舟心神一颤,慌忙丢下剑,将六哥抱在怀里。六哥却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悲哀地无限眷恋地望着他,似乎想伸出手来抚摸左知舟的脸,却终于没了力气,那只细长柔软的曾令左知舟也无限迷恋过的手就此垂落。再也没了鲜活的温度。

椛躌!

在最后一刻,左知舟终于唤出了这个名字,弯腰疯狂地吻住那双已经渐渐凉却的带血的唇。人心就是如此的怪。若他不死,左知舟一定会亲手杀了他。然而他终究还是死了,以如此决裂的方式,这结果早在左知舟的意料之中,然而他还是哭了。一个出身富贵不可一世的长安街左知舟公子,此刻哭的如一只受伤的熊。一阵风过,树下摇碎一地缤纷的淡粉色的花瓣。

只有那一轮硕大的月,看惯了人世间千百年来的离别,冷冷地不发一言。


——未完待续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3-12 00:50:00 +0800 CST  
第一百二十一个故事,小蛮


余子安醒来的时候,看见左知舟正守着自己坐在床榻边发呆,那个颓废的身影仿佛藏了无尽心事。余子安有那么一会儿,呆呆地看着天,然后叹了一口气。左知舟闻声回过头来,双目布满了血丝,嘴角勉强挂着笑道,你醒了。

窗外突然一声惊雷。是夏天的雨,倾盆。余子安愣愣地看着左知舟血红双眼,愣愣地看着他下意识将左手一直扶在剑柄上,半晌才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左知舟嘴角仍挂着牵强的笑。

就在这时候,有兵士进来报告。左知舟匆匆给余子安掖好被角,走到门边与那兵士低语了几句,然后回头笑道,不好意思余兄,蛮子居然来了位公主,不知道什么意图。我去看看。

余子安默默点了点头。

左知舟便匆匆出去了。待到得堂前,就闻未语人先笑,一串叮叮咚咚的耳环挂坠相互碰撞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串脆生生的笑。我要见你们管事的!

左知舟抬头望去,便见到一个环佩叮当蛮夷打扮的女子,肌肤胜似白雪,笑起来嘴角两个酒窝,正盈盈地望着他。——你就是这里管事的?那女子问他。

是啊,左知舟扯了把椅子坐下。


(开个头,各位我要消失十来天吧,家里有长辈过世,回来接上。))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3-29 09:10:00 +0800 CST  
@司空羽瞳 2753楼 2014-03-18 00:30:00
回复第1楼(作者: @July_陌上花开 于 2013-05-22 22:02)
第一个故事,玉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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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看了楼主这么好的故事,我也来调戏一下楼主。
“待到这陌上再度花开,我便回来。”他轻抚她的面颊,吻干她的泪水,留下这么一句轻飘飘的承诺,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此后,她便日日在路口守望,只愿待到七月,看他在桔梗花的簇拥下缓缓而来。这一等,便不知蹉跎了多少年华。终于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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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我居然被人调戏了????看来我果然心不在焉,到今儿才发现,O(∩_∩)O哈哈哈~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4-08 18:11:00 +0800 CST  
亲,俺今天不是来填坑的,发个昨晚新写好的都市爱情短篇,亲们别砸!( ⊙o⊙ )我打算续写上三年前的一个姐妹篇。——好吧,砸也等看完再砸好不好?呜呜呜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4-10 10:15:00 +0800 CST  
陌路桃花——送给群里的“皇上_小光头”


第无数次推开门从那个昏暗的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王勋额前的头发照例又被寻欢后的汗水打湿。他苍白着脸披衣出来,边走边麻利地扣好衬衫纽扣。室外阳光仍昏昏,约莫是下午四五点钟。他走到堂前的沙发上,坐着点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如几年前他第一次单独约到李微的下午。那天下午,李微高傲地翘起二郎腿坐在他对面,手中握着一杯半冷的咖啡。你找我?是为了我姐姐事情吗?她问道。

不完全是。李勋玩世不恭地转动咖啡杯,眯起眼睛细细打量对面的姑娘。她有着与姐姐李梓一模一样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她在瞪着他,这神情就更像了。他朗朗地笑了,我找你,自然就只是找你本人。

李微皱了皱眉,手指夹了一根细长的女士烟。她抽烟。李梓不抽烟的。王勋心里默默评判着。两人都不再说话,沉默地各自吞烟。偶尔那烟雾缭绕到半空,浑浊了这城市午后宁静的时光。我姐姐后来已经不恨你了。或许,她从没真的恨过你。李梓吐了一口烟圈,平淡地说道。那天回去后,我仔细想过你的话,恋爱里的女人都是傻子。也许她只是爱你。哪怕你王勋是个混蛋,她依然爱你。爱了一个人十年,再怎么错,都已成为习惯。

王勋默默地听。他并非完全为了李梓而来。眼前这姑娘,有七八分神似他的初恋情人李梓,却又具备李梓身上没有的冷硬强势。她比李梓更具有质感。如一根冷硬的刺,刺入他深藏多年从不吐露的心。他也是有心的,只是藏得太深,藏得太久,藏到连他自己都以为早已丢失。那次见到你之后,王勋也开口了,不知为什么我开始频繁梦见你姐姐。见李微抬了一下眉,王勋笑道,我这里没有触犯你的意思。更不想触犯你的姐姐。无论你信不信,我是爱过你姐姐的,也许至今还爱着。她是我的一部分过去,也是我的一部分现在。我像心疼自己那样心疼她,心疼我们所共同度过的十年。

李微便不再说话。两个人沉默地坐着,三月的风很香,温柔地拂动李微肩后清汤挂面的漆黑长发,也吹动王勋额前的一小缕发丝,吹动他们之间的沉默,带来淡淡的咖啡香。这座城市的午后,街面上清冷冷的没有什么行人,连空气都倦怠了。

不知什么时候,手里的咖啡彻底凉了。走吧!李微抿嘴说了一句,站起身拉开椅子。王勋笑了笑,很自然地替她拿起大衣。李微看了一眼,竟没有反对。李微工作的电视台离这里不远。两人安步当车,谁也没提那些不开心的过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李微是愤怒的,指责王勋是个王八蛋,抛弃了她的姐姐。但这次,她没再提。王勋自然更不会主动说。两边的法国梧桐绿叶抽的正嫩,遮住了街道。就那么平静地走着。王勋偶然指给她看这城市新开的一家小小的甜品店,介绍她说这里的布丁很不错,适合女孩子们做下午甜点。李微也顺着他的手势看,笑笑,听了。

到了电视台的楼前,李微止住了步。王勋便将大衣递给她。一切是那么的自然而然。李微顿了顿,伸手捋了下发丝,笑道,谢谢你的咖啡。

在阳光下,王勋微微眯起眼,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笑道,丫头,以后无论什么时候你想喝咖啡,都可以call我。

你想泡我?李微也眯起了眼睛,本能地后退了小半步。

王勋看在眼里,不觉也笑了。你若不喜欢,我便不再出现。一切随你的意。

李微动了动嘴唇,最终没说什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王勋的回忆。李微从房间内探出头来,身上的白衬衫还没扣好,露出一大段麦芽色细腻的脖子和肩颈。脖子上仍留着王勋的吻痕。明儿我要去陕西出差。你替我看看洗手间的衣服都烘干了没?她语速很快地说完,又钻进房间去套牛仔裤了。

王勋掐灭手里的烟蒂,懒懒散散替她去收拾衣服。衣服都干了。他一件件仔细地拎起来,替她折好,然后抱进房间。

李微已经收拾妥当,正将一头长发梳成马尾辫。见他进来,两人快速地亲吻了一下。然后他便看着她麻利地从柜子里拖出行李箱,将他折好的衣服都一股脑儿塞进去,顺手又丢了一双球鞋。王勋撮了撮牙,有点心疼他方才的劳动成果。这些衣服都很昂贵,却被她这么胡乱丢进去,乱了痕子。但他不敢说出来。李微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一句话不合当场就会翻脸将他从这间屋子里赶出去。他倚在墙边,默默地看她收拾东西。他们两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连他都忘了。

自那次约李微喝完咖啡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李微都没理他,他也没主动约过她。求爱这种事情是讲究节奏的,对待李微这样的姑娘,急不来。那段时间里,王勋依旧按部就班地过他的日子。上班,下班,整理文件,做案子,接受各色法律咨询。他渐渐地忘记了人潮汹涌里有那么一个跟李梓很像的姑娘,如今也正鲜活地走在这城市的大街上。——直到某个深夜,他从睡梦中被电话铃声惊醒。看见电话号码,他略微有些意外。竟然是李微!她电话里噪音很大,大意是说她在另一个城市遭遇扒手,身上的钱包和身份证信用卡都丢了,幸好手机还揣在兜里。王勋你赶紧开车来接我!她麻溜地一口气说完,命令道。

王勋对此很是震惊。彼时他与李微只有两面之约,更没什么亲密关系。但他没说什么,只让李微在那里等他,两人说好了具体地点,王勋便一咕噜爬起床,捏着车钥匙风风火火地赶赴另一座城市,去接他落难的姑娘。

高速公路的夜,灯火嶙峋阑珊。王勋一路飞奔,怕她手机再没电,就彻底断了联络了。好容易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他找到独自蜷缩着坐在街角的李微的时候,天色已发白。李微仍然是一身衬衫牛仔裤,蜷缩着坐在那里,似乎睡着了。她额前的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半边脸。她睡着的样子很像李梓。姐妹俩都喜欢蜷缩成一团睡着,仿佛觉得这世界很不安全,很需要另一个人来保护。王勋的心突然动了一下,抽的生疼。他轻轻拍了拍李微的肩膀,微笑着唤她,丫头,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万一遇到坏人多危险?

李微被惊醒,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瞬间如奔跑的小鹿般撞入他的心。没办法,谁让这破地方连个24小时营业的店都没有!李微不自觉地撅起嘴抱怨道。我跑了多少天了,这下可好,连采访的资料都丢了!回去还不得给骂死!这该死的小偷!她自顾自麻利地语速很快地说下去,冷不丁王勋突然吻住了她的嘴。两片温热潮湿的唇。李微震惊了,随即慌乱推开他。你做什么!你这个王八蛋!她甩手给了他一巴掌。

王勋转过脸,平复了一下方才莫名的心动。再转过脸的时候,他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懒洋洋的玩世不恭的半带职业性的笑容。笑笑地看着她,说道,丫头,火发完了?

王勋你这个王八蛋!李微依然怒不可遏。她的声音不再如平常那般具有与年龄不相符的平淡,提高了几个八度,尖叫道,你这个色鬼!

王勋耸了耸肩,依然笑笑地看着她。直到她骂完了,火气也消了。他才玩着手上的钥匙串淡淡笑道,回家吧。回去的路上有三个小时,由你慢慢骂。

我不要你送我回去。李微再次赌气道。

也好。王勋懒洋洋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就在她方才睡着的街角,抬头微微笑着看她。她笑起来的样子与李梓有七八分相似,但发火的时候却截然不同。确切说,他从没见过李梓真的朝他发火。记忆中李梓永远那样温柔如水地凝视着他,仿佛永远也不会对他恼怒,什么都忍下了,包括他的浪荡,包括他的不肯结婚,包括他的所有过错。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眼眶竟然湿了。有一滴泪顺着眼角滑下来。竟然被盛怒中的李微看见。李微愣了愣,终于停止了责骂。她沉默地捋了捋发丝,然后突然仰头看天,淡淡地问道,我长得是不是很像我姐?

王勋没说话。

李微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后来在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车厢内那狭小的空间,李微就坐在副驾看着窗外,不发一语。王勋也沉默地开车。朝阳自两旁的田野升起来,不时折射在前窗玻璃上,在李微所凝望的侧窗玻璃上,在两人沉默的眉梢眼角上。他始终没开口问她,落难的时候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想到找他。她也没解释。两个人沉默地坐在一起,气氛却不尴尬,反倒有一种莫名的心安理得。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4-10 10:18:00 +0800 CST  

是自那次以后,李微不再排斥他。他渐渐地开始约她出去吃饭。两人因为职业的关系,偶然也会有相交集的朋友圈。第一个知道他们两个人在拍拖的,是老许。——王勋你这家伙不够意思啊!谈了女朋友也不告诉我。某次在酒吧,老许似笑非笑地促狭地捶了一下他的肩。

王勋已喝的半醉,笑道,你别瞎说,我们不过是比较谈得来的朋友。

还朋友?你拉倒吧!老许又灌了一口酒,乜斜着眼笑道,都三十岁的人了,你还想骗我这世上有纯正的男女之间的友谊?

王勋不再辩解,借着酒意,唱起了歌。他唱的是当年校园里那首《流浪歌手的情人》。彼时校园内白衣飘飘,大把的男生坐在夜晚的草地上抱着吉他给心爱的姑娘唱情歌。王勋那时候也混迹其中,苍白的脸,拨动琴弦唱给女生楼那朵最漂亮的花儿——他的李梓听。李梓那时候总是害羞又忍不住想从女生宿舍二楼的窗户探出头来听。最疯狂的那次,他就那样坐在草地上唱了一夜,身边是无数被惊扰了清梦的学生丢下来的汽水瓶。

那夜醉后,王勋再次做了一件疯狂的事。他摇摇晃晃,一个人,沿着马路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李微上班的电视台楼下,痴痴地站在路灯下等她。李微还是个实习记者,常常倒夜班,总在凌晨的时候还在校对稿子格式。他并不知道会不会等到她。但他那晚等了。站在路灯下,抽了半包烟,终于见到李微扛着个小包睡眼惺忪地从楼里出来。他果断地冲上去抱住了她。那个拥抱来的太突然,让李微再次措手不及。

他们虽然已经开始不定期地一起吃饭,半真半假地约会,但彼此从未挑明过。那个东方发白的清晨,王勋一把熊抱,将两人关系带往不可逆转的高速狂奔。——那夜,王勋带着半醺的酒意,和错落十年已不可挽回的心事,满满地抱住了李微。

之后的那夜,李微收留了他。第一次的时候,李微依然有些本能的抗拒。她推开他很多次,但每次王勋都会爬回来,带着半醉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看的她心里发慌。李微紧紧咬住嘴唇,王勋,我们中间隔着我姐。

我知道。王勋依然是那半醉的眼,依然是那苍白的脸。他温柔地亲吻她的脸。喃喃说道,我爱你,也爱着她。你们都是我生命里最爱的姑娘。

你这混蛋!李微再次抽了他一耳光,眼里却有不争气的泪水滚下来。你也不会娶我的对不对,你最终也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我不会。王勋依然喃喃。宝贝儿,这次我不会。除非你先离开我。

李微哭的很低,如同一串破碎的风铃。这哭声王勋异常的熟悉。当年他的李梓,也是如此这般的低声抽泣,那哭声一直流淌进他的心里,最终融聚成了神圣不可触碰的一面湖水。三十岁了,他以为他都忘了。他以为,他都没有心。他以为,那座湖水早就干涸成为过往。孰料,过去的从未曾过去,而未来却依然未来。他就在那哭声里吻了她,在那哭声里要了她。他们身上沾染了两个人的眼泪,分不清是他的,亦或她的。



想什么呢?李微微蹙起蛾眉,疑惑地看着站在墙边发呆的王勋。

没什么。王勋再次回过神,淡淡地笑着抱住她,亲吻她的脖子脸颊。宝贝儿,我最近不知为什么总是很担心你会离开我。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李微好笑地看看他,又习惯性地捋了捋发丝,这才语气平淡地说道,我说过很多次了,暂时我不能结婚。

嗯。王勋闷闷地应了一声。

王勋,你别这样。李微伸手轻轻推开他。我要去赶飞机,你也快点收拾,送我去机场。

好。王勋便放开她,叹了口气。替她拎起沉重的旅行箱。李微骨子里到底是个和李梓不一样的女人。她更爱在外面跑,在各个不同的城市乡野的路上奔走,在不同人不同圈子里寻找新鲜的讯息。她骨子里不属于他。王勋不知为什么一直有种很清楚的预感,却不敢说破。他就像一个初恋的男生那样,眷恋着眼前这个女人,却说不出口。

在去机场的路上,市政种下的桃花都开了,夕阳下纷纷扬扬随风谢了一地淡粉色。梅子酸心树,桃花短命枝。他微笑着指给她看,她也笑笑,兴致颇好。

冷不丁地,王勋突然抓住李微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心口。李微,第一次见我,你就骂我是个混蛋。但现在这个混蛋动了真心了,你还会离开我吗?

你做什么!李微本能地抗拒,迅速将手挣脱开,然后生气地撅起嘴瞪着窗外。好好开你的车,又发什么神经!

王勋呵呵地笑了。继续平稳地开他的车。阳光越来越淡了,天色已近黄昏。他戴了墨镜,所以李微并没有看到方才他镜片后莫名涌现的泪花。她很好,他也很好。这段爱情很好。苦的不过是这段流年罢了。

不多一会儿,车便到了机场外面的路。王勋平静地泊好车,替她拎起行李,目送她一直走入机场,如这几年中的许多次一模一样。李微梳起马尾辫儿的高挑身影在人群里如此匆匆。她走的很快。每次大大小小的离别,她都不会回头。王勋静静地立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手里捏着那串车钥匙反复把玩。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红尘浪迹多年后,竟突然有些倦了。



——完——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4-10 10:19:00 +0800 CST  
以下是三年前的姐妹篇,好吧,这个作者也是我。老ID的密码忘了,涯叔不让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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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
七月祭 作者:唐宛儿
2011-04-14 13:41:51

人心是这世上最最矛盾的东西:譬如在进退之间。就好象某日心血来潮,开始玩电脑游戏,玩了半天,觉得有些累了,想暂停,却在按“退出”的时候发现一个提示框——现在退出,之前所有积分全部为零,甚或倒扣分。你说,你该继续呢?还是结束?

露露对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我正在打游戏,边敲击鼠标边漫不经心地点了个头。你并不信我,她哀哀地埋怨道,漂亮的脸上有很厚的粉。我终于抬头望了她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吸了口气,欲言又止。勋,我爱你。

我也爱你,乖。

我松了口气,继续奋战于解密游戏。游戏房间里有太多障碍,不断发出攻击信号。我渐渐忘记了露露的存在,等到我终于暂时离开电脑,准备去厕所,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走了。留下她坐过的咖啡色吊椅,仍微微地晃动、

下午三点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穿进来,看上去有点惨淡的黄。也许是打游戏累了,我揉揉发酸的眼睛,背有些疼。露露是我的一个客户,后来吃过几次饭,然后顺理成章地就成了朋友。有时她也在这里过夜,但只是偶尔。我知道她有老公。

与露露之间,也只是一场游戏。



下午五点,收到一个老同学的电话,约我出去喝酒。“有几个80后的姑娘,你来不来?”对方笑得贼兮兮。

我也笑,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当然来啊。”

第一眼在茶吧里见到李微,我略微觉得有点意外。按道理,这样不施脂粉的姑娘在晚上十点后是该待在家里的,何况她还穿了件封闭性很强的黑色高领上衣,一条磨得半旧的牛仔裤。无论怎么看,都不如旁边那几个姑娘鲜艳。

老许带来的几个姑娘都很年轻,据说是学生。我冲他笑笑,彼此心照不宣。老许是学工程出身的,毕业后却头脑一热搞起了艺术,自己折腾了一个摄影棚,据说有时也帮大型电视剧接接活。有了这层关系,认识美女的机会自然很多。

“王勋,帮你介绍下。”老许笑容可掬地大手一挥,逐一介绍了一遍。我也逐一含笑点头。“这位是李微,电视台的实习记者。”

我略微愣了下,举杯笑道,“失敬失敬。”

“王勋么?”她微微眯起眼睛,“我认识你。”

“哦?”

老许打岔,“王勋,什么时候认识了李微同志,也不向组织老实交代。来来来,罚酒。”我按下酒杯,“要喝也不该我一人喝啊,来,李微同志,我敬你。”

“你忘了。”她脸上略微有些失望,但只是一闪而过。“对不起,我不喝酒。”她举起杯子,里面是白色的酸奶,“算我敬你吧。”

我笑笑,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含糊几句喝了酒。那天的酒席上我一直不怎么自在,凭着在律师事务所混过多年的经验,我觉得这个叫李微的小姑娘一直在观察我。那眼光却没有丝毫的暧昧,反而让我觉得有点冷。

饭后我送她回去。刚走到街上,她就长长地松了口气,“重新介绍下,我叫李微,是你多年前的校友。”

“哦。”我笑道,“出落得这么美丽了,不记得了。你是哪届的?”

她抬头瞥了我一眼,“我是李梓的妹妹。”

我突然沉默下来,李梓这个名字从多年前的尘埃里掉出来,令眼前的世界显得有些光怪陆离。“怪不得有点眼熟。”我勉强笑笑,“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家。”夜深的早春还是很冷,我伸手叫了辆出租车。

“姐姐去年结婚了。”她的声音很平淡,有点不衬她的年纪。“她曾经说过,你是她一生里最爱的人,所以我想替她看看你,你是否依然活得很好。”

“她,结婚了?”我掉头看窗外,橱窗里的景色依旧,这条街以酒吧著称,所以即便在凌晨一点,灯火依然通明,看不出经济萧条的迹象。再转过脸来的时候,我尽量平静地对她,“现在你看到了,我很好,代我向你姐姐说声恭喜。”

“王勋,你这人有心吗?”李微显然有点激动,“姐姐为你什么罪都受过了,背井离乡,众叛亲离,结果你一句分手了就让她回家,她回家的时候甚至还怀着你的孩子!”她的眼睛发红,看上去似乎一头悲伤的兽。

“我没资格做那个孩子的父亲。”我淡淡地应道,在后视镜里对上出租车司机的眼睛。“分手的时候,我劝过她把孩子拿掉。”

李微低头不语,“姐姐她很傻。”

我微笑,“恋爱里的女人都是傻子。”

“够了!”这句话终于彻底激怒了李微,她叫住车,“我在这里下车。”我帮她打开车门,很绅士地递给她纸巾,“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笑起来更好看。”她愤怒地甩开我的手,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泪水闪烁,“姐姐真是瞎了眼!”她踩着高跟鞋独自离去,走路的姿态象极了一个人。

“不,梓儿的眼睛没有瞎,黑白分明,和你的一样漂亮。”我坐在出租车里,轻声地说了一句。这洋酒的后劲真他娘的大,腹内开始翻腾,喉间开始发出声响。我喉头有些哽。

“哎,要吐到车外面去吐。”司机很不客气地提醒了一句。

“没事。您继续开您的车。”我笑笑。

车子风驰电掣地开过去,似乎在沿着时光追赶记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会儿笑成弯弯的月牙,一会儿酸成了苦涩的杏子。她站在梅树下,一身淡绿色的衣裙。我双手攥拳,突然一阵钻心的疼。

和李微的相遇,让我想起了李梓。确切说,是又想起了她。



关于李梓,需要追忆么?

李微的话仍历历在耳,我手里翻弄着李梓当年留下的照片。李梓是个很美的姑娘,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笑的时候有如月牙。很多人都如此形容过自己心爱的姑娘,然而李梓不同,李梓,……我扔掉烟蒂,二十四楼外的月光如此明媚。

二十四。

“二十四桥!”李梓欣喜地指给我看。

我笑,二十四桥没有她美。海景也没有她美。她倚靠在不知来历出处的石头边,脚下是海边栈道。风缓慢吹动她的刘海,如情人的手。我们安详地对视,十指紧扣。仿佛下一秒,睁开眼睛还会见到这个人。就如同过去的十年一样,有一种自欺欺人的天长地久。

李梓的个性很平和,甚至有些懦弱。但凡我说的话,她绝对不会反对。但凡我做的决定,她也一向无条件支持。——包括分手。

“分手之前,陪我去看一次海吧。”她一定哭过,漂亮的脸变得苍白。“然后,我们就分手。”

“好。”那是我自己的声音。

时至今日,我已经忘了为何一定要分手。但是,我们的确分手了,并且从此了无往来。一直到李微来找我,告诉我,我的前女友已经成为别人的妻。

当然,毕竟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

又到了周二的下午。露露照例来到我的房间,她穿了件很性感的黑白格子长裙。纯正的黑色与白色令我兴奋。“勋,你在想什么?”露露的双手似蛇,在我身上游走。她轻声细语地说,“你爱我吗?”

“爱。”

那天,露露入睡后哭了。 她嘴里一直在含糊不清地和人吵架,细瘦的手臂间或抓向空气。我冷冷地看着她,不知为什么,吵到最后,她突然开始哭泣。哭声很小,如同破碎的风铃。那声音,令我想起李梓。

这个念头令我抓狂。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开始做噩梦。李梓常常造访我的梦境。有一个夜晚,我甚至再度梦见了那个医院。她蹲坐在医院门口,脚上一双白色凉鞋。她在哭。我耳边一直是那断续的哭声,声音很小,但是撕心裂肺。

我负她。但是如今就连这份愧疚,也已划上句号。作为一个还活着的二十九岁的年轻人,我打算为自己做点什么,以便将来老了的时候留作纪念。





露露仍然每个周二的下午都会来。

李梓,仍然每个夜晚会在梦里准时赴约。

作为一个新篇章的开始,我决定开始约李微。那个姑娘,有着一双与李梓极其相似的眼睛。而这段故事,可以花费下一个十年。——我很期待。




时间:2009年7月31日
故事标题:七月祭
口述人:王勋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4-10 10:24:00 +0800 CST  
第一百二十一个故事,小蛮(接上篇)


哟,你这管事儿的长得小模样还不错!那个蛮夷公主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咯咯娇笑起来,笑的花枝乱颤,身上环佩叮当响做一片。

左知舟定定地看着她,深褐色眸子里一片冰冷。许久,才淡淡道,笑完了?敢问公主,本官模样有何好笑之处?

蛮夷公主却丝毫不生气,大咧咧地一挥手,道,我是来与你们谈生意的。

哦?如今两国交战,有何生意可谈?左知舟淡淡地挑了挑眉。

正是两国交战,所以你我之间才有大好的生意可谈。蛮夷公主晃了晃手里乌黑的小马鞭,狡黠地眨眨眼。

笑话!左知舟愤怒了,拍下桌角。瞬间两旁站立的兵士都哐啷一声拔出了剑。寒光林立。那蛮夷公主却不屑地笑了笑,你待我说完再发作也不迟。况且,她悠悠地笑道,我既然敢来,自然不怕你动粗。

左知舟微微眯起眼,片刻后,摆了摆手,让两旁的兵士都下去。你的人也下去吧。他冲这位蛮夷公主微微抬了抬下颌。

好。蛮夷公主也摆了摆手。

瞬间她身边只剩下一位双唇紧闭的年轻侍卫。

左知舟以目示意。蛮夷公主笑道,他不同。

左知舟便默认了,站起来,对这位蛮夷公主做了个请的姿势。蛮夷公主便随意地坐了下来,美目流盼。半晌才抿嘴笑道,我这门生意货物不多,价值却是倾国倾城的。

哦?左知舟挑挑眉。

因为这货物本身,就是我自己。蛮夷公主得意地笑了。如今我们两个国家打得不可开交,表面上是我族赢了,但这些年我族连年征战,国内贫瘠的很,常有吃不饱饭的老弱妇孺饿死街头。男子都去打仗了,生计无人料理。我与父王进谏过无数次,就算此次我们打赢了,赢得大唐半片江山,却如何管理?还得应付无数的反叛。我们是游牧民族,只擅于马背上征战,桑蚕生意却是一窍不通。莫若见好就收,以后你我两国联姻,世代友好。你们供给我们粮食蔬菜,我们也愿意就此停手。管事儿的你看这主意可行得通?

她一路说,左知舟一路皱眉听。这公主说话半文半白,话语粗俗,意境却不俗。她竟是顾念两国百姓,想拿自己做政治联姻的工具。左知舟皱紧了眉头,心里不知对这姑娘是敬意还是笑意。他缓缓开口道,如此说来,公主是愿意进宫做我大唐的妃子?

是。她回答的很干脆。

左知舟便犯了踌躇。如此,下官不便答复。这几日朝廷就要派钦差来,公主为何不与我大唐钦差提及此事?

不知道你们那钦差是来割地的还是来送银子的,那蛮夷公主不屑一顾地摇摇头,说道,我们自然是要银子的,地也要。但如果能和亲,最好能和亲。至少在我有生之年,可以保你我两国的黎民百姓几十年安稳日子。

左知舟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对这位蛮夷公主作了一个揖。公主心怀黎民苍生,甚是慈悲。公主的美意,下官也会禀告钦差大人。到时候成与不成,却要看钦差回到长安后圣上的旨意。

明白。那公主懒洋洋地站起身,瞥了左知舟一眼,那眼神也不知是慈悲或是嘲弄。她笑笑道,如此,我便回去了。记住我的话就好。

下官谨记。

左知舟一路将那公主送到帐外。那公主临去前突然回眸一笑,用马鞭指点这帐外的苍山莽莽,说道,你看,这大好河山,却总有这些王图霸业。她话并未说完,转身与那双唇紧闭一直不发言的年轻侍卫匆匆地跨马去了。

左知舟一直恭敬目送他们一行人的背影。直到尘烟消失,他才叹了一口气。

这公主是个很特别的人。

他背后有人说话。

左知舟惊觉回头,发现余子安不知何时已经起来,此刻就立在自己身后。余子安那挂着伤疤的脸看上去憔悴无比,却懒洋洋有一股不知名的嘲讽意味。昏君不死,苍天竟然派了这位蛮夷公主来救他。余子安冷笑。

你我进去再说。左知舟拉了拉他的衣袖,微皱眉头。



——未完待续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4-17 13:35:00 +0800 CST  
@雪海深仇 2831楼 2014-04-21 10:18:00
陌陌来的已经么有我勤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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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我来了,酒醉归来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4-23 12:17:00 +0800 CST  
第一百二十二个故事,人畜无害的小脸(番外篇,夏蕤王的前世爱恋)



是下着雨的春夜,四野寂寂。云妃坐在高塔上,长发垂地,一袭华美的紫罗兰长袍随风四处摇摆。紫色罗裳与她的心一般,在这雨夜随风四散。王此刻就睡在她的卧室内,鼾声微甜。她耳畔听着那人的鼾声鼻息,目光却在高塔下流连,似乎那人未曾到来的日子。银色软皮面具覆在脸上,令她感觉不到别人目光里的温度。

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次在金殿见面,王坐在高高的椅子上问她。

她微微抬起头,倨傲,不发一言。

王颇带玩味地用目光探索她面具后的脸。她亦从面具后冷冷地对视。许久,金殿上连两侧臣子们的呼吸声都能听见。然后毫无预兆地,王突然朗朗地大笑,你这女子,目光如天上的流云一般漂流不定,朕就赐你为云妃吧!

她冷冷地看着王那张年轻英俊的脸。这是位番外小国的王,四海皆流传他的勇敢善战,有关他的传说可以汇编成册,让本族海边织网的老婆婆细细地编织成一个绳结又一个绳结,告知彼时年幼的她。她是本族最年幼的巫女,天生一双淡漠的褐色双瞳,发色在阳光下微微泛起紫色。她可以轻易预见未来,也可以判断人的生死,但这些本领却不能给她带来幸福或自由。在成年后,她便在一场战争后作为谈判的附属品,进宫成了王的妃子。——他赐她,云妃。

诺。

金殿上,她淡漠地吐了一个字。声音如金石之音,如云端裂帛,带有金属尖利悦耳的质感,划伤这场沉闷的金殿空气。

她看见王明显增加了眉眼间的笑意。他甚至没要求她摘下面具。可见他对她的容貌并不感兴趣。他只是接受了这个小族的议和,也顺带接受了他们上交的一个贡品,并随口封了她一个妃。她没有可居住的宫殿。她甚至没有伺候她的奴婢。他在金殿上似笑非笑地看透她的冷傲,以此作为回敬。

云妃从金殿退出来,发现没有人可以引领她下一步的去向。她淡褐色的眸子里有那么片刻,锋芒一闪即逝。然后她默默地立在金殿外的玉石台阶下,一身月白色的长袍,深紫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闪耀如金属。风很好,带有这个番邦小国的花香。她伸出手,刻意分开五指,任由风自她的指缝间温柔穿梭而过。她微微仰起脸,银色软皮面具后看不到悲喜。

退朝的臣子们陆续走过她身边。没人敢看她。但他们的眼角里有余光在打量她,着迷于她月白色的长袍和那银色面具后的脸。他们在猜,她究竟是个美丽动人的仙子,还是个面貌平凡的女人,亦或满脸雀斑伤痕累累?云妃旁若无人地立在殿外,对这一切收入眼底,却又似乎什么都未曾在意。

那一天,她一直站在金殿外等到夜深。王并没有派人来招呼她。他甚至没有兴趣来临幸这个新纳入的妃子。他有更多的异族蛮帮要征服,而这些异族蛮帮有更多的美女进贡,他享用不完。云妃一直等到天边发白,云雀快乐地啼叫,看到树梢上的露珠一颗颗清澈滚动,有一滴露珠滴下来,落在她深紫色的发梢。她突然无缘无故地笑了。随即伸展开双臂,无缘无故地,在清晨第一缕天光下旋转舞蹈,深紫色发梢瞬间如瀑布般四处飞散,空气里传播的全是香气。但这次不再是这个异域小国的花香,而是她的香气。淡淡的,撩人的,神秘的巫女之香。

在那片深紫色的瀑布里,天光如粼粼波光一般闪动,碎片砸入夏蕤王的眼帘。他立在自己的寝宫内,居高临下地注视这名冷漠不知礼的巫女。他昨夜并未临幸她。他独自在寝宫翻阅完竹简以后,不知觉便已天亮了。然后他便自窗户看见了她那不知名的舞蹈。月白色的长袍素净到毫无装饰,连束身的腰带都无。她全身素净的,简直像个被俘虏的女奴。然而这舞蹈却莫名震动了他。

如果早一刻,或者晚一刻。或者他不曾见到这场舞蹈。也许他们之间后来便不会演变成这样的收稍。云妃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她敏感地抬起头,淡褐色的眸子里映入窗后王那张英俊的脸。他这次看她的时候没有皱眉,也没有挂着那种嘲讽的笑意。他在她的注视里缓缓地离开窗子,片刻后,出现在她面前。清晨的金殿玉阶下别无他人。他们静静地对面站着,彼此目光在试探,在逡巡,在玩味,在研究,也在交锋。云妃惊诧地发现,王的眸子深处居然也是接近于透明的冰褐色,冷血如一只捕猎的兽。

是她先伸手触碰了他。轻柔地,以手覆盖于他的发梢。王显然并不习惯这样的触碰,却没推开她。她的手有一种奇特的香味,淡淡的,类似于一种药。再次放下手的时候,云妃的目光里突然多了一丝迷惘之意。

王并不知道为什么,却能感觉到她在怜惜他。如一位成年的母亲在怜惜孩子。他皱了皱眉。

王,她再次开口了,以她悦耳的金石之音。你是个会入千年血海的人。

你诅咒我?以你巫女的身份?王虽然仍微微皱眉,却多了丝嘲弄。

她便不再说话。

久久。

久到她以为他会再次弃她而去。王却突然朗朗地笑了。他拉起她的手,凑到鼻端,嗅那奇特的淡淡药香。随后,便牵着她入了寝宫。

从头至尾,他没问过他的本名,也没想过要摘下她的银色面具。

云妃淡淡地笑着,用柔软的身体拥抱了他。

自此,这个国家便真正多了一位云妃。且被置放于高塔之上。这座高塔与王的寝宫对面,原本是收藏王最珍爱的机密之所。这次,王收藏了一个女人。且是一个神秘的永远戴着面具的异族女人。



王的呼吸之声伴随着雨夜,缠绵于她的耳畔。她夺了他的心。这个国家如是流传。然而云妃却明白这世间并没有谁能夺走王的心。他有他的春秋霸业,有他的千年血海,也有他的欢喜悲伤。她不过是陪伴他短暂一段路程的女子。是的,很短。第一次触碰到他发梢的时候,她便已察觉,她不过是他生命里的夙愿。在相遇之前,他内心渴念一朵静默的解语花。于是他们便相逢了。——上天待他真好。

云妃叹息起身,披衣走到高塔的窗边,任由那寂寞的风来回吹动。她一双玉白的长腿不时被春风撩拨,露在袍外若隐若现。直到他冷不防突然自背后抱住她。朕不许这春风来触碰你!他略带醋意地说道。

云妃淡淡地笑了。她知道他看不到自己的笑容,便转过身来,目光锁住他那张英俊的脸,以手指轻柔抚摸他挺拔的鼻,那一根根蹙立的眉,以及那绝情的薄唇。他亲吻她的指尖,拥抱住她笑了。朕想再看你跳一次舞。他在她耳畔轻柔说道。

云妃便离开他的怀抱,在这春雨汤汤的夜,无声地起舞。她深紫色的发浓稠如一场化解不开的忧伤。银色面具,淡褐色的双眸,和他赐给她的一袭华美的袍。王双眸微缩,恨不得将这一切记入脑海,永不遗忘。

在将指尖伸向苍穹的时候,云妃突然莫名地笑了。以那金石之音。她笑着解开了长袍,在夜色里裸舞。深紫色的发随即蔓延伸展,渐渐长成了藤蔓,一丝丝一根根倔强地爬入王的心里,并在那里茁壮生长。王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她,将脸埋入她的脖项后面,不许她掉头看到他的脸。

明日一战,朕会胜么?王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恐惧的颤音。

在王的字典里,从没有输这个字。云妃并不拆穿他,反而温柔地伸展开双臂,回抱住他。王,今夜是赤裸的我。她淡淡说道。

然后,她推开他。

王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才明白她口中的赤裸之意。就在刚才拥抱他的时候,她竟第一次摘下了银色面具。是一张素净的脸,并没有美到倾国倾城,也没有满脸雀斑坑坑点点。只是很素净的眉眼,如初见时她那身月白色袍子一般。他不明白这个举动对于她的意义,却也猜到和方才他问到的明日之战的结果有关。她是下了什么决心么?

王,果然她淡淡笑道。

第一次,他看到了她的笑。

明日之战,王会凯旋而归,斩获无数头颅,拖在王的马尾之后,顶在王的御辇之前,在一片血海中王的功绩永不可磨灭。云妃淡淡地笑着,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字。多过于这几年她所说的话语之和。

云妃!王突然有种要失去她的错觉,试图伸手抱住她。

然而她却仰面大笑着推开他,全身赤裸,一头深紫色如藤蔓的发丝。王,让你的云妃最后为君王舞蹈一次。她看到他脸上的惶恐,于是在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言语,伸展开双臂无声舞蹈。雨水打湿了她的发丝,打湿了她的臂膊,也打湿了他和她的脸。在那舞蹈里,她默默地在心里说完了她不忍心当他的面说完的话——王,你若得到赤裸的我的血液,将永无止境地在血海杀戮,且将永远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在那舞蹈最美的一刻,她突然毫无预警地后腰一翻,柔软的身体自那高塔上滑落,如一只无翼翅的飞鸟。

啊!王冲到塔边,怒吼声划破了金殿沉闷的空气。

地面上,都是她的血液。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5-03 11:48:00 +0800 CST  

在他冲到塔下的时候,她的身体已不复人形,居然是一只残破的飞鸟。洁白的羽毛散落一地,尖利的朱红色鸟喙,的确是一只鸟。——原来,在她摘下面具的时候,她便已决定为他奉献真身。

王呆呆地立在那具尸身面前,脑海里突然飘过与她族人征战的时候,依稀曾听说那是个世代出凤鸟的奇异种族。总有一些美丽的女子,会在死后现出凤鸟的本相。他那时候嗤之以鼻,对说话那人一剑劈下。那人的脑袋倒在尘泥与血泊中。那是她的族人。然而最终她却以凤鸟之血,替他祭奠上苍,给了他终生永不会战败的荣耀与王图霸业。

雨水湿哒哒地打在他脸上。紧接着,在这春雨汤汤的夜,竟无端起了一团烈火,火焰只落在凤鸟之身,熊熊烈焰。他甚至不能够扑灭。闻讯赶来的宫人侍从将他们的王从火焰里救出。然而王却疯了一般地一次次冲入这团火,试图以血肉之躯将这火掩盖下去,从这火苗里救下爱人的尸身。他不许春风碰她,不许这烈焰碰她,甚至不许侍卫们用拎来的水桶里的水触碰她。他在那烈焰里蒸发了所有的热泪。

直到他第无数次跌坐于地面,那火焰如来的时候那般,突如其来地灭了。地面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那头深紫色的藤蔓一般的发,还有那张素净到直视人心的脸,连同这几年的春梦一般去时了无痕。

你的眼眸如天边流云一般飘散不定,朕赐你为,云妃。那天他在金殿讲过的话仍历历在耳。

那一对眸子透过银色软皮面具,赫然盯住他。

诺。

是那奇特的金石之音。

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语不发地上了高塔。留下无措的一干侍卫宫人,在雨夜里默默守候至天亮。

第二日,王与最野蛮有力的族交战。王身先士卒,举剑厮杀,军旗所到之处,三军尽皆追随,一举攻破敌人阵营,势如破竹。王最终凯旋而归,斩获无数头颅,拖在王的马尾之后,顶在王的御辇之前,在一片血海中王的功绩永不可磨灭。

一切皆如那女子所言。

那个凤族巫女,以凤鸟真身的鲜血,祭奠了这段被千古传诵的爱情。也终于如凤族预言中一般,若族人被诛杀,必有一位最年幼的巫女以生命复仇,将那人堕入千年血海。那个下着雨的春夜,究竟是爱情,亦或复仇,这个答案在夏蕤王的心里永恒都是前者。他果真感念她,哪怕在千年后的血海,哪怕在千年后的大唐他身边拥有无数莺莺燕燕,且个个倾国倾城。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儿永远落在了他冰冷嗜杀的眸子里,恒久如初。——春雨汤汤,一时无涯。


——完——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5-03 11:48:00 +0800 CST  
@李大树老婆的炮友,
2013年答应某天涯ID的同名贴,终于在两年后的某个雨天,由尊敬的何小爷替我代笔完成了……爷,520快乐!@何屈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5-05-21 14:01:00 +0800 CST  
《李大树老婆的炮友》


“约么?”两个字,一个问号,言简意赅,内涵丰富。“约”,是浓厚厚的情欲、赤裸裸的勾引、羞答答的邀请,“么”是轻柔柔的疑问,带着一点点试探,一点点不确定,还有一点点期待。如果用语言说出来,配上几分炽热、几分挑逗、几分含蓄的眼神,轻轻幽幽得说出来,有特别的魔力。

此刻,“甲醇”在键盘上敲下这两个字,按下回车键,双眼紧盯着屏幕,希望这两个字载着自己那百转千回的心念顺着细细的网线送到屏幕那头。等待的过程是漫长而令人抓狂的。她会有什么反应?是在网络那头大骂我是个无耻之徒?是鄙夷的耻笑我精虫上脑?是暗自得意?还是……她故意多拖延一会想吊我胃口?或者是得意的手舞足蹈忘了给我回信息?又或者……只是去上洗手间了?

终于回来了。一个捂着嘴笑的表情。对方看到自己前一条消息了。那她什么态度?什么意思?约不约?啥态度?甲醇肚里惴惴的心就像只思春的猫儿,又叫又挠,撒泼撒野,满地打滚,惹得他坐立不安,又不敢急吼吼的追问人家。短短几分钟竟像过了几个世纪。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佝腰驼背的老头儿。那边又来了一条信息:“你受得了么?”附上一个媚眼。他怀中的调皮捣蛋的猫儿顿时成了受惊的小鹿,扑棱棱的乱撞。整个人也顿时从七老八十穿越回到现在精干的壮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要你想要,我就一定给,为了你,我愿意精尽人亡!

甲醇是一个在读博士生,和许许多多的博士生一样,他研究生毕业那年工作不怎么好找,同期的同学们纷纷各显神通,有的依靠家里帮忙,有的去考公务员,甲醇什么都没有,一咬牙一跺脚,干脆再混个博士得了。身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甲醇也有自己的需要,怎奈恋情不是说有就有,眼缘不是说来就来,“约么”成了暂时舒缓情欲的解药。这种事很普遍,他告诉自己。

甲醇看着手机里的照片。那真是一个美艳的少妇。皮肤白皙柔嫩、身材玲珑有致、五官精巧分明、长发柔软飘逸,活生生的一个大美人儿。面对这样一个尤物,甲醇不禁浮想联翩。她为什么要出来约呢?这女人单身?不可能吧!就算没老公也该是有男朋友,再不济也有情人吧。为什么要在网上打野食?莫非这女人处于空窗期?或者……她天赋秉异,要求特别高?

一路思忖着,来到了女人住所。这女人真能躲。幽会的地方竟然在市郊的一山上的别墅里。地方是难找,可好在清静,不会有人打扰。据那女人说,这是她自己的房子。一个女人住着独栋别墅,真是个富婆!突然一个不祥的念头像游魂一样缠绕上他的大脑:这女人会不会是个又老又丑的老太婆?她那照片是浓妆加PS?或者只是从网上借来的图?可是……都已经到这里了……不管,如果真是个富婆,我就要一笔钱!摸了摸兜儿里的安全套,嗯,幸好多备了几个,再不济套上几层呗。一咬牙一跺脚,正如他当年敲开博士生大门一样,他按响了门铃。他万万没想到,这两次咬牙跺脚,竟然在他平淡的生活中抹下浓烈的色彩,一辈子都洗不掉。

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门开了。女人笑盈盈的站在门口,穿着一身水粉色的修身款吊带真丝睡袍。甲醇顿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眼里只有这个女人。她皮肤白如凝脂,身材堪称完美:胸部波涛汹涌,腰部盈盈一握,臀部浑圆丰满,两臂如水蛇般柔软婀娜,双腿似杨柳状亭亭玉立。再看她的脸:鹅蛋脸上两道柳叶眉直插云鬓,一双丹凤眼勾人魂魄,唇红齿白面含春。甲醇顿时被她迷住了。

女人笑靥如花,仿佛早就认识他似的,一点儿都没有害羞生疏的样子。她纤腰一扭,款款的转身向内走,浑圆丰满的臀部随着轻盈的步子微微的扭着,把甲醇的魂儿勾着一起,晃晃悠悠。他就那么痴呆呆的跟在她后面,竟忘了关门。女人扭身,一双媚眼拂过甲醇的那一副痴相的脸,抬手掩口,嗤嗤一笑:“把门儿关上呀,你希望有人闯进来坏了咱们的好事?”那句话儿就像得道高人的招魂幡,一下子把他的魂魄遣送了回来。他赶紧抹了一下嘴角,仔细的关上门,打量着这栋房子。

房子的装修别具一格,既非豪华的欧式装修,也非简约现代美式装修,更不是异域风情的地中海风格,而是传统的中式装修。可不是么,眼前的这位尤物不就是典型的古典美人儿么?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这是一点儿都不违和。女人说,平日这里有几位佣人,她今儿把佣人都遣散回家,今天这里就他们俩。

接着,女人拿出青花茶具,给自己和甲醇各倒了杯茶,坐上红木沙发,先是告诉甲醇,开始幽幽的诉说自己的故事。几年前,她嫁了个暴发户,自从蜜月之后,老公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赚钱上,成天就东奔西跑的做生意,难得回来一趟也几乎不碰她,碰了也是草草了事。起初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慢慢地才知道,原来这男人不行啊!

女人初尝性事的美妙,就开始守起活寡,所以也没有孩子。“唉,这日子可怎么过哦。”说着,女人幽幽的叹口气,一副娇柔哀怨的样子。甲醇心中大喜:“天降艳福也!不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心急追不到有钱富婆。这个空虚寂寞的富婆需要温暖,我应该用温情去感动她,这样她就能对我死心塌地。”

如是想着,甲醇轻轻握起女人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深情款款的说:“别难过。你那个老公真是暴殄天物。换做是我,怎么舍得让娇妻独守空房?”女人抿嘴一笑,两朵粉霞飞上脸,娇嗔道:“讨厌!”说完,女人把他推进浴室:“去洗个澡。”甲醇乐呵呵的冲个澡,心花怒放,出来以后直奔卧室。这厢女人已经紧闭窗帘,在屋里点了香薰,半躺在床上等他。暗红的灯光下美人儿玉体横陈,柔嫩的胳膊软软的搁在枕头上,修长美腿从裙底露出来,好一副春色撩人。

甲醇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受控制了,像一袋面粉似的被扔到了床上。两人云雨一番,甲醇意犹未尽。女人倚在他怀里哧哧的笑,用涂着猩红蔻丹的指甲轻轻地刮擦他的胸膛,撩得他皮痒心更痒。女人娇喘道:“你好厉害哦,比我那个死鬼丈夫强了不知多少倍。”甲醇一把握住她的手:“是吗?要不要再来一发?”“讨厌哦~”女人嘴上娇声的嗔怪,身子却坐到甲醇腰上。

两人又是一番云雨,甲醇已经气喘吁吁,女人也是面露红霞。趁着甲醇喘气的当儿,女开始说笑:“我那个丈夫,那方面不行,名字取得倒是好,叫李大树。嘿,怎么不叫小草?”说完,两个人都哈哈笑起来。

从此以后,甲醇与李大树老婆一勾即搭,一拍即合,两人如胶似漆。甲醇一有空就往李大树家跑,女人是全职太太,成天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如此一来二往,女人越发滋润美丽了,越看越像吸饱了营养的蜜桃,白里透红,水灵娇艳,嫩的似乎一捏就能流出水来。反观甲醇,倒是日渐体力不支,精神萎顿。

他是在与人打篮球的时候发现自己不行的。正当同伴传球给他,他竟然一时恍惚,身子反应不过来,眼睁睁看着篮球像慢镜头一样飞过来,准准的砸在自己鼻梁上,酸疼火辣的,两股热流呼啦一下子淌下来。同伴吓坏了,赶紧带他去医院包扎。一阵折腾,同伴笑着问:“你小子今天怎么回事?阳痿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甲醇脑子里突然轰隆一声。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变成这样?除了身体反应速度变慢,还有大脑越来越不好使。经常遗忘事情,还经常大脑一片空白。

甲醇开始细细回想自己的生活细节,一想到李大树老婆,他就忍不住胡想连篇,那双摄人心魄的凤眼,那娇柔的嗓音,一双玉臂像蛇一样勾着他的脖颈,还有那双腿,修长有力,紧紧夹着他的腰……想着想着,他感觉一股暖流直向身下冲过去。他当即抓起电话打给李大树老婆。电话那头似乎正在等他,女人咯咯地笑着:“早就知道你回来。”

甲醇的症状越来越严重。直到有一次在跟导师一起做课题的时候,他竟然走神了。导师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别人见导师愤怒得快要爆发了,赶紧过来推了推他,才把他从失魂的状态拉回来。甲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思绪又不知道神游到哪了。导师怒哼一声,说道:“你去外面看看,还有哪个导师像我这样认真?在我这里不老老实实的学东西,想什么心事?没睡好就回家睡觉去。”说完,导师就夹起材料走了,把他一个人晾在那里。

说实话导师是个好老师,依旧兢兢业业的带他做课题,也不像别的老师忙着赚钱叫学生帮着写论文,就是脾气大了点。甲醇被这么灰头土脸的一训,加上科研室里还有其他人,他更觉得端不住面子,也灰溜溜的走了。他越想越来气,忍不住又给李大树老婆打了个电话。不待他开口,女人只是咯咯咯地笑,他双腿就不听使唤的向她家走去。

完事之后,女人照例躺在他怀里,用手绕着发丝玩。她头发乌黑油亮,雪白的肌肤,让人想到是白雪公主下凡。她把头发攥成毛笔状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弄得他心里痒痒的。他忍不住把自己的遭遇告诉女人。女人又是掩口一笑,轻轻抚着他的胳膊,柔声说:“你那个导师是不是更年期到了?”甲醇也笑了:“导师是个男的。”女人笑的更开心:“男人也有更年期。而且发作起来比女人还厉害。”甲醇从心底感到高兴了:“还是你对我好。”“那你要常来啊……”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5-05-21 14:03:00 +0800 CST  
一天,甲醇去浴室洗澡,见了一个朋友,对方愣是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小子怎么成了这样?”甲醇诧异:“怎么了?”“你自己看看!”熟人把他拉到镜子前。那人手不重,可是甲醇只觉得自己像只小鸡一样被他拎着跑。到镜前一看,他自己也吓了一跳:竟然瘦得脱了形,面黄肌瘦不说,头发还又枯又黄,他用手一摸,竟然脱落一大把。“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熟人关心的问道。甲醇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回到宿舍,他左思右想不得其解。这时候,女人主动打电话来召唤了。他又心猿意马的跟了过去。这一次他想着心事,只是草草了事。女人担心的问是怎么了。甲醇便说自己最近太累。女人笑了:“你最近都没主动跟我联系,我就料到你会这样。”说完就去厨房拿出一碗汤让他喝下去,一边说这是滋补的好东西。甲醇觉得这女人对自己真体贴,高高兴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喝完才觉得嘴里有丝丝淡淡的腥味,女人解释那是加了点猪血,大补的。说来也奇,那碗汤刚下肚,甲醇就觉得身上又有力气了。两人又快活了一阵子。

那次甲醇回来以后整整睡了一天。醒来后,他脑子稍微清醒了点,仔细回想与李大树老婆交往的过程,越想越不对劲。这女人从来没告诉他自己的名字。而且自己这个样子以前从来没有过,全是跟那女人交往之后才发生的。更可怕的是现在每往她那跑一趟,身子就虚弱一分。以前体力好不觉得,现在竟然要休息一整天才能勉强恢复一点点。想到这里,他就吓出一声冷汗。

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他已是惊弓之鸟,一下子蹦起来。再一看是那女人打来的。甲醇冷汗滴滴答答掉下来。电话似乎不知疲倦,不停地响。过了一会,电话无人接听超时自动挂断了。没几秒钟马上又响了起来,一声声像催命一样。如此好几次,终于不响了。甲醇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从鬼门关爬回来。

没高兴几秒钟,一条短信发过来:“甲醇,我知道你在。想你了,来吧。我这里有秘药,能让你生龙活虎。”甲醇更怕了。又一条短信紧接着来了:“你必须过来。我已经把我们的事拍下来了,你不来我就发到你学校的网上。”甲醇吓得浑身哆嗦,他从来没告诉女人自己在哪所学校。正想着,第三条短信来了:“呵呵,我知道你在XX大学,在读博士,你导师是XXX。要是不想身败名裂就给我过来。亲爱的别怕,只要你乖乖的,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你不是也很享受么?”

甲醇硬着头皮,坚决不理她。第二天就受到了一封快递,寄件人地址不详。打开一看,是一张光盘。他的心一紧: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不会是那女人寄来的吧……这女人!竟然装了针孔!!!不对,也许不是她。若不是她,那又会是谁干这种无聊的事儿?他趁没人的时候悄悄地将光盘放进电脑,一打开,唉玛!竟然真是自己和那女人第一次激情的视频。手机响了,一条短信跳进来:第一次。每一次我都有录像。你再不来,我就寄给你们学校。

甲醇怕了,真的怕了。他哆哆嗦嗦的到女人那里。女人像掐好了时间,不等他按门铃,门就自动开了。女人花枝招展的在门里等着他。一见他,温柔的说:“亲爱的,你几天不跟人家联系,人家等你等得好苦哦。”说着就把甲醇往房间里拉。甲醇双脚不听使唤,任由她拖来拖去。女人又从厨房端出一碗汤。笑嘻嘻地说:“来,小乖乖,喝了它。”甲醇看着女人的烈焰红唇,过去那双唇是多么美,性感撩人,如今看着却像血盆大口,似要吞了他。甲醇不敢反抗,乖乖的喝了下去。

女人见他喝了个底朝天,很高兴,把他拉进浴室洗鸳鸯浴。不知怎的,那碗汤一下肚,甲醇就更觉得四肢乏力,下身一股股热流奔涌不断,他感觉整个身体的精力都涌向了那边,仅仅是为了伺候那个女人。而女人,越发美艳动人,而且越来越索求无度。甲醇心里害怕,嘴上不敢说一个不字,就算有心躲避却也无力阻挡。女人似乎知道他对自己又惧又怕,只是呵呵一笑,不争辩也不反驳。

甲醇怕了,一向不惧怕牛鬼蛇神的他真的怕了。上哪找那些个高人呢?跟人说自己约炮遇到鬼了?谁信?这话要是说出去还不被人笑死!他能想象的出来,那一帮狐朋狗友肯定哈哈大笑:好你个风流鬼!这么个美艳的尤物,怎么不给我们哥儿几个介绍介绍?不能吃独食啊!你看看,吃独食把自己吃撑了吧!

可是……这样下去自己真的要死的呀!如果不陪那女人,一旦自己的信息全部曝光,那身败名裂,生不如死。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一咬牙一跺脚,不是说我佛慈悲么。大不了我皈依佛门!正想着,甲醇决定跑去寺庙求庇护。

他急吼吼的拽住一个僧人的衣角,像拽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也不理会人家错愕的表情,只一个劲儿的念叨:大师救我,佛门慈悲……好心的僧人把他带去方丈那里,他断断续续哭哭啼啼的说清了自己的经历,最后干脆跪了下来:大师救我,只要能救我,让我做什么都行,我愿意皈依佛门,出家当和尚做苦力都行!年迈的方丈古铜色的脸上一丁点儿表情都没有,活像个佛像。许久,睁开紧闭的眼,叹道:孽缘啊。也罢,我跟你走一趟去看看吧。

有大师保护,甲醇心里有了底气。管你什么牛鬼蛇神,我都不怕!两个人一起来到那女人的住所。方丈皱了皱眉,双唇紧闭,什么也没说。甲醇突然蒙了。以前轻车熟路的,这次怎么找不到了?他们所处的地方只是一座荒山,山上野树林立,杂草丛生,草丛里躲着各种见不得人的蛇鼠虫蚁,幽暗暗,黑漆漆。绕了一圈又一圈,哪有什么别墅?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那个别墅、美艳的少妇、那个叫李大树的商人?难道这一切都是一场春梦?可是他这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回去后,甲醇的网络签名改成:“网络有风险,约炮需谨慎。”夜深了,是谁还泡在网上寻找猎物?谁是谁的猎物,你分得清吗?


by何屈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5-05-21 14:04:00 +0800 CST  

楼主:July_陌上花开

字数:276491

发表时间:2013-05-23 06:00:1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2-28 09:29:4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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