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点小故事赚人气,每帖都是原创完结篇(你回帖我还你一个故事)

@山夏海鸣 2592楼 2014-02-14 14:45:00
我更想成为驱魔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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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早说!我特地搜肠刮肚找来个妖精衬托你。。。我琢磨琢磨,把那个幸存的驱魔人写成你吧,怪兽另起个名字。


@李花儿,木,月夜华纱姑娘就这么凭空失踪了。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2-14 17:14:00 +0800 CST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有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保存的时候竟然无意抹掉了一个字,悲了个催的,破坏气氛。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2-15 00:50:00 +0800 CST  
@水墨微凉 2598楼 2014-02-15 12:56:00
唉,年过完??,我的还久久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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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微凉你在群里吗?没找到(⊙o⊙)哦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2-15 22:33:00 +0800 CST  
第一百一十个故事,川上明月

余府此刻如炸了锅似的,眼见连唯一能主事儿的少公子也气血攻心倒地不起,家人丫鬟瞬时乱作一团。最后还是老管家出面安排,让个精明乖觉的家丁悄悄地去将夏蕤公子请来。因为此刻的余家不便与别的官府人家来往,唯有希望公子夏蕤是个特立独行的人物,敢于在这节骨眼上顶风作案,来余家帮忙料理。

家丁去了,却也不敢走前门,怕人家避嫌。只好悄悄绕到后院,在日头下立了半天,才撞见公子夏蕤衣衫不整左右两脚各套了一只不同款的皂靴摇摇摆摆地要去茶楼吃早点。好在夏蕤与别的世家公子不同,总爱独来独往。那家丁见机连忙叫住他,夏公子,夏公子留步!

一连叫了几声。夏蕤这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清楚眼前有个人在喊他。

夏公子,借一步说话。那家丁悄悄地冲他招招手。

见他神神秘秘的,夏蕤就老大一肚子不高兴。不过他风度好,天生懒散性子,打了个哈欠,才道,啥事儿?

那家丁便愁眉苦脸地将余家的事儿都说了,夏蕤淡淡地听着,颇不以为然。直到听说余子安气急攻心晕倒了,他这才着急起来,慌慌张张地与那余家家丁便一起赶来了。至于是否会牵连本家老爷子在朝堂上的立场,这点却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及至来了,夏蕤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余子安倒卧在床上,手上脸上都是鞭痕,火辣辣地肿了起来,紫罗兰长袍上都是斑斑血迹,浑不似平时倜傥模样。夏蕤顿时皱紧了眉头,捋了捋袖子,将右手二指轻轻搭在余子安的脉搏上。良久,他才叹息道,余兄你这是何苦来哉!说完又是一阵长吁短叹,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摇了摇头。

老管家见这情形,以为少公子好不了了。顿时一慌,扑通一声就给跪下去了。夏公子,你可得救救我们家少公子。老爷和大公子如今一去生死未卜,老夫人又整日坐佛堂不理事,这,这可如何是好啊!老管家说着老泪纵横。老奴是看着大公子和少公子长大的,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家人奴仆乌压压地跪了一地,人人都惶惶不安,将眼前的夏蕤视为救世主一般。余家现在的身份颇为尴尬,若在平日,就是去太医院请个大夫也不在话下,可如今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谁还敢来招惹?

这倒令公子夏蕤始料未及。他迷迷瞪瞪地从自家沉思中醒来,就见一屋子的人都跪下了。他挥了挥手,这是做什么!都起来。你们家少公子不碍事的,先前已经喝下半碗参汤,却是不好,将内火都勾上来了。不过也不要紧,老管家,你先起来。他说着亲手扶起了年事渐高的老管家,说道,我与你去后堂一趟,取些常备的药材,煎一晚喝下去就好了。

老管家抹了抹眼泪,领着夏蕤去配药。余家药材倒是备的格外齐全。因前面少夫人嫁过来后就常年抱病,什么稀奇古怪的药材都买了许多,虽然最后人还是没治好,但余家大公子却就此成了一名药痴。精研于各种偏方。老管家一边与公子夏蕤絮叨着这些因果,不觉又悲从中来。想来大公子与老爷这一去是凶多吉少了。虽然私下里老管家一直都很疑心,余家大公子是故意求死。自青梅竹马的少夫人病故以后,几乎就没人见大公子于子清笑过。他想到这一层,老泪便又下来了。

公子夏蕤却没空听这些。活了这么大,他从来也没今天这么忙过。他抓好药后,亲自拿了个小火炉与蒲扇给余子安煎药。然后又着老管家取来家人仆妇的花名册,一个个地按照级别与年限发放遣散费。家人仆妇大多不肯收,跪在地上哭的稀里哗啦的。夏蕤都挥挥手给打发了。

最后一个走的是老管家。老管家原是说什么也不肯走的,一定要随老夫人和少公子到襄阳乡下去。最后夏蕤跟他说,你若真心对余家好,就记住老爷子的高风亮节,拿着老爷子给你的银子去乡下安心养老,与两个儿子三个孙子好好地过日子。否则你年迈老朽,还得你家少公子来分心照顾你。

老管家到底还是去了。临走前,他来到佛堂前,在门外给老夫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又爬起来,理了理衣服,来到少公子卧病的书房。余子安这时已经醒了,挣扎着坐起来,见到老管家,两人都更觉凄凉。老管家絮絮叨叨地吩咐了许多事情,这才哭着又跪了下来,挣扎着要给余子安磕头。余子安连忙挣扎着爬起来,勉强扶住他,眼里虽滚滚落下泪来,却仍勉强笑道,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是我余家对你不起!

少公子你别这么说!老管家说着又要下跪。

这次是夏蕤眼明手快,一把扶起了老管家。行了行了,你也别折腾你们少公子了。现在已经是辰时了,没多少时间,咱们还得赶紧安排你家少公子和老夫人逃亡的事情。你这就去吧。

老管家有三分忌惮夏蕤的身份,更有七分挂念少公子与老夫人的后续安排,絮絮叨叨又道,家里还有四匹快马,虽然没有老爷和大公子的那么快,但也是长安街市上百里挑一的良驹了。老夫人体弱,轿子我已经安排人雇好了,就在小门外候着。少公子你多多保重啊!恕老奴不能伺候您和老夫人了!他说着毕竟怕耽搁时间,还是颤巍巍地走了。一步三回头,老泪纵横。走的时候连背都驼了三分,手里挎着一个青布小包袱,那个老态龙钟的背影不知多凄凉。

这偌大的余家,竟是就此散了!

余兄,夏蕤知道他心里难过,却仍淡淡地笑着。在你病着的这一个多时辰里,我已经替你把这些家人奴仆都散了。银子一共分出去一百一十两。按照账房先生的算法,原本应该是一百三十两。老管家的那份,他死活不肯拿,我给他减去一些,贴了他二十两,给你们留下二十两。你们就此奔赴襄阳去,虽然是避难,但长期寄人篱下却也不是个事儿。等事情风波下去了,你也好歹自立个门户,置办点田地。目前账上剩下的总计四百两,还有些首饰与古董字画,这些你都留着。等风波过了,我再想法替你弄些来。银子的事情你莫要发愁,但是你这锦衣玉食的日子,从此却是要收敛下。

余子安与夏蕤相识近二十年,可谓是自襁褓内两家就交往了。但他从未见夏蕤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且句句条理明晰,都是记账这类他素来看不上的俗务。余子安诧异之余,心下更生感动。他握住夏蕤的手,叹道,这世上的人原都是精明的,只有我一人不懂你们的苦心。

夏蕤淡淡地笑笑。时辰不早了,你我速速去通知老夫人起身吧。包裹与贴身衣物什么的老管家在临去之前都已替你们整理好了,车夫与轿夫也都谈拢了价钱,都在小门外候着,这些他都已与我一一交代清楚,字画古董是我亲自收拾的。量你此刻也没有心思查看帐目,但我还是替你留了一份流水清单,一并塞在紫罗兰色的绸缎包裹内。这些都等你将来安定之后,慢慢查看。若有遗漏的,我再尽量替你筹措就是了。

夏兄,我……余子安喉头一哽,愈加说不出话来。

你我君子之交,不必谈这些的。夏蕤淡淡笑道。倒是速速离去的要紧。他说着便与余子安一同来到佛堂内请余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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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2-16 00:24:00 +0800 CST  
(接上,因为天涯限制回帖字数,一不小心今儿就超4000字了)


我不走。余老夫人端然背坐在内室佛堂,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穿上了一品诰命夫人的全套穿戴,不过与余老爷子一样,外面都披了麻布。余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院子里家人仆妇如此闹腾,她却似乎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又似一切早已明了。子安,我贵为诰命夫人,陪你父亲与你大哥一起殒命,是我一个妇道人家的荣幸。过了一会儿,她又缓缓说道,你父亲方才进内堂换衣服,我就什么都明白了。这套丧服,原本是他当官第一天就备下的。他不止一次跟我交代过,若有一日,他托我取出这套衣服,便是他为这国家尽忠的最后一日,让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我却也是从嫁给他那一天起,就下了决心,自从被他用花轿抬进来,我就是余家的人。死了,我也不出这余家的门槛。

余老夫人,您何苦为难子安呢!夏蕤抢先开口,虽仍是淡淡的口吻,却带了几分逼迫之意。这是余老爷子的意思,女子出嫁从夫,您还是与子安兄一起去襄阳避难的要紧。

余老夫人仍是背对他们坐着,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道,你是夏蕤吧。你是君子,君子之心,耿耿如川上明月。谢谢你替我家子安照顾这一切周全。将来,子安的一切都要靠他自己,我虽……我虽然放心不下,却也无可如何了。我替……我替我们余家……谢谢你。

夏蕤与余子安听出不对,立刻冲到老夫人近前,却已来不及了。他们这才发现原来老夫人早已服毒,口角流出一条殷黑色的血迹。夏蕤这时候也顾不得避嫌,连忙用手搭脉,却发现脉搏渐微回天乏力,老夫人竟是说完这句话,就已昏迷过去。她竟像是算准了时辰,一直等到门外响起余子安与夏蕤的脚步声,这才吞下毒酒。

剧毒!剧毒!这世间竟无药可解!夏蕤愁眉深锁,一脸灰败。他自认是药石中的高手,这毒他却从未见过。更别谈在电光火石内如何解救。

一天之内,同时失去了这世上至亲的三个人。余子安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

余兄!子安兄!夏蕤连忙放下老夫人,抢在余子安摔倒之前接住他。

老夫人的喉口仍咯咯咯地响个不停,似是仍有什么要交代的事情,却再也说不出来了。弥留之际,她的眼神突然又从浑浊恢复了短暂的清醒,见到余子安血迹斑斑的长袍,又是心痛又是悲哀,一时间那个眼神竟让夏蕤久久无法忘怀。那是一个母亲的眼神,也是一位诰命夫人临终前最后的高傲。

娘,娘亲!余子安连跪带爬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老夫人颓然如玉山倾倒的身躯。闭眼之前,老夫人眼中到底还是滚落了一颗浊泪,砸在余子安的手背上,灼热而疼痛。

子安兄,你,节哀顺变吧。夏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地替老夫人整理好衣冠,拱手拜了三拜。然后才道,子安兄,既然事已如此,不如就成全老夫人的心愿,替她,替她就葬在这里吧。

余子安泪水涟涟,心志全失,木然呆滞了良久,这才道,一切,一切仅从夏兄尊意。

哎!这世间的事啊!夏蕤叹息了一声。这才真的犯了难。家人此刻都遣散了,只剩下一个病弱的余子安与自己。他虽擅长骑射,挖坟这件体力活却真心不是他擅长的。好在他踌躇了一会儿,才想起后门有几个车夫与轿夫等候着,给了些银子,让他们帮忙安排了,将老夫人就葬在了后花园。坟头堆好后,余子安免不了又是一阵恸哭。夏蕤也扶冠拜了拜,在坟上插上一炷香。扶起了余子安。

这一耽搁,离午时已经不远了。若老爷子与余家大公子果真已经赴难,那么余子安能不能出城都是个问题。夏蕤犯了老大的踌躇。他思前想后,看余子安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又不忍心叫他,只好将他安排了坐在轿子内。自个儿骑了那匹预备的马,一行六七人,匆匆忙忙赶往后巷那个肮脏的大宅院去寻越女何屈。

——未完待续,要故事的众亲先加入Q群206328518,陌陌一直都在这里等你们。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2-16 00:25:00 +0800 CST  
@随缘大法 2604楼 2014-02-15 22:55:00
才气侧漏,楼这么高了,楼主还一一写故事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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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法啊,我这故事还是要写的。不过欠了一屁股的债,都漏风了,捡进去Q群的朋友们的ID先写。有意向的亲们都赶紧的入群啊!咱也热闹热闹。O(∩_∩)O哈哈~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2-16 00:33:00 +0800 CST  
@星伴月Wish 2612楼 2014-02-16 10:19:00
回复第14楼(作者: @July_陌上花开 于 2013-05-23 19:39)
今天先写“浮沉心自知”吧!长短不一,大家看着玩~
第二个故事,浮沉心自知
小新大约有……
=========故事挺有趣,但还是没看懂最后那句,如鱼饮水,浮沉自知。是指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境况只有自己晓得吗?还有大新和小新的情谊。。。另外请教一下作者如何构思、取材,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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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很有勇气啊,独自骑行。最终到达拉萨了吗?

答问:
1. 如鱼饮水,浮沉自知。这句话含义很深啊,我也是套用一下,装装深沉,呵呵。可以理解为故事中同学情的淡漠,以及小新和大新的人生艰辛。

2. 有关构思和取材。这个故事集的本意就是从各位ID而来,所以构思都是按照回帖人的一个个ID来写故事的。取材么,千奇百怪,有这些年我曾瞟过一眼的书本,也有一些身边的人和事。

感谢亲的回帖,希望继续关注。O(∩_∩)O哈哈~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2-16 10:53:00 +0800 CST  
先爬上来预告一下,待会儿上故事——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2-16 23:44:00 +0800 CST  
第一百一十一个故事,赤语嫣然

在他们离开余府的时候,街市上突然起了一阵喧哗。虽然隔着十丈远,夏蕤坐在马背上也瞅见了御林军的旗子。不好!这恐怕是来余府抄家的。夏蕤心里立时咯噔一声。他当机立断,从马背上一翻身,钻入轿子里。这才发现轿子的不好,应该租辆马车!他打发那个空下来的马夫再去寻一辆马车,轿夫们老大不情愿的,幸好雇了四个人,轿子内还算宽敞。余子安仍未从突变之中缓过神来,昏昏沉沉的,见夏蕤突然进轿子,也是吃了一惊。

嘘!夏蕤立刻堵住他的话。一边又让轿夫赶紧走。

那匹空马幸好是余家养了几年的,背上没人也不会乱跑,就默默地随着轿子或前或后,跟随前行。

隔着轿帘子,夏蕤仍能清楚听见街面上马鸣人嘶,有官兵开道的声音。余子安立刻也觉得了,忍不住想要掀开帘子。夏蕤一把按住他的手。余子安也隐约猜到这官兵八成是来抄家的,看来自家老爷子和兄长果真已经赴难。他心口顿时如烈火灼烧一般,疼痛难止。夏蕤见状赶紧又给他塞了一颗参丸。含着。他短促地说道。

余子安含在嘴里,默默地听那些人马果然往余府去了。夏蕤也侧耳静静听着。不多时他们就离了长安闹市,七拐八绕地,来到了长安街三教九流聚集的巷弄。外面不知何时突然变了天,淅淅沥沥地落起细雨。雨声砸在两人耳畔,都格外不是滋味。夏兄,余子安握住他的手,愀然道,我父亲让我等他们到今夜子时的……

嗯。夏蕤拍拍他的手背,淡淡道,幸亏我们见机的早。若真等到子时,覆巢之下,已无完卵。

余子安静默了一会儿,又道,那瓶毒药,他抬头看了看夏蕤。夏蕤默默点点头,表示明白是指余老夫人用来自尽的那瓶。余子安便又缓缓道,那瓶东西,原是我大哥私下里准备的。自从大嫂不幸病逝之后,他曾将自己锁在丹房内一个月,足不出户。我们都疑心他会想不开做什么傻事。所以,我偷偷爬过一次丹方的窗户,见到过那个瓶子。夏蕤又点点头。余子安便长叹了一声,没想到,原来娘也知道。

夏蕤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沉默地陪着他。

一路摇摇晃晃的,到了越女何屈所在的院落。轿子却进不去了。还是我去吧!夏蕤开口道。你现在病体孱弱,莫要伤了风。他不明说余子安目前是个避嫌的人,家都被抄了,不便在这人多眼杂的场合露面。

余子安冰雪聪明的人,立刻明白了。也很感激夏蕤不说破。他当下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想了想,说道,你若单独去,怕她不来。你将这个一并带去交给她,她就明白了。余子安说着,自脖项里掏出一条坠子来。却原来是一枚古旧的铜钱龟,龟的两只眼睛用红宝石镶嵌,铜钱看上去很残破,串珠却是价值连城的上好白玉,颗颗都浑圆,大如龙眼,隐约透出光泽。夏蕤猜是他与越女之间的信物,也不问,郑重揣在怀里,便独自下轿去了。

这场雨却变大了,突兀地一颗颗砸在夏蕤身上,瞬间将他淋成了落汤鸡。他几乎是小跑着穿过大杂院,好容易找到越女何屈的那扇门。门却反常地关了。夏蕤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即右手食指微弯扣了扣门。过了好一会儿,何屈才来应门。夏蕤逆着光站着,又落雨,天色昏暗。饶是这样,他还是立即发现越女何屈的模样不对,双眼异常红肿,像是刚刚哭过。他踌躇了一下,若在平时,是断断不方便打扰的。但此刻却顾不得了。他佯笑着打了个招呼,何姑娘,我有事找你,咱们进去说。

何屈却也觉得诧异。夏蕤一向是四个公子中最寡言的那个,什么都淡淡的。从来也未曾单独来访。她有意堵在门口。抵不过夏蕤游鱼一般的身子就从缝隙间钻了进去。何屈倒吸了一口冷气,转过身看着他。夏蕤随即反手把门关了。

你做什么!何屈下意识地左手打了个手印,将右手地放在腰间带扣上。那是她的软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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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2-17 00:48:00 +0800 CST  
何姑娘,夏蕤见屋内并无他人,也顾不得身上脸上全是雨水,立刻便从怀里将那只金钱龟掏了出来。

何屈当场怔住。这是师父下山前交给她与余子安定亲的信物,总共一对儿。师父曾说过,若有一日见到余家将这只金钱龟拿出来,便是余子安与她成亲的日子。她原以为是在迎亲那日,会有锣鼓喧天,会有高头大马,会有红绸花轿。余子安坐在高高的马背上,冲她微笑。却原来,是在这样一个落着雨的平凡日子,夏蕤衣衫不整左右脚各套着一只不同款的皂靴就将它拿出来了。他余子安,竟是如此吝啬于一个正规隆重的婚礼吗?——何屈颤抖着双手,从夏蕤手中接过那只金钱龟。师命如山,她不敢不接,却又接的如此委屈。

夏蕤瞅她模样,猜她可能有些误会,便又压低了嗓子,简略将余家所遭受的大难说了一遍。目前只剩下一个时辰不到了。你可有什么法子将他带出城门吗?夏蕤说完,一改平日的散淡模样,双眼清亮亮地看住她。此时此刻,他再也不是平日里那个对什么都懒洋洋提不起兴趣的浪荡公子,而是一位郑重地将多年好友临难托付的诚挚君子。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若在平日,何屈对什么都会事前有点把握再去做。但是此刻容不得她思考。她果断抬起头,迎上夏蕤清亮的眼神,点了个头,随即立刻转身,从炕台上取下那只白瓷瓶,小心地将桃花插入发髻内。也顾不得桃妖在接触她油拉拉的发丝时那个轻微的反抗动作。咱们这就走吧。她抿了抿薄唇,拉开了门。

她原是个随时随地都可以出发的人。在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会安家。所以连行李都不必收拾了。

夏蕤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与她一同出了门。你坐轿子。他低声地说道。何屈便一掀轿帘,见到余子安也赫然在内,愣了一下,但电光火石之间她便坐下了,迅速放下帘子。出了门,会有马车在甲丑巷等着。何姑娘,你多保重了,恕夏某不再远送。夏蕤隔着帘子,故意高高地喊了一嗓子。他口中只称何姑娘,实则句句都是对余子安说的。只有一乘轿子,旁人也看不到轿内是否有其他人。至于轿夫,他早已另有安排。却未曾对他们两人说过罢了。

夏蕤说完,又翻身上了马。却是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去了。他要去茶楼继续喝茶,然后再去秦楼楚馆消磨掉这个下午。他必须继续扮演他的那个对什么都懒洋洋提不起兴趣的浪荡公子形象。也许是这一日,也许是许多日,更或许是许多年。那是他的红尘日子了。

轿内的何屈亦不说话。

你来了。余子安轻声道。

嗯,我来了。何屈应道。

真好。余子安说完,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随即一阵咳嗽。他连忙用丝帕捂住嘴,那帕子上便又多了一条鲜红的血迹。

幸亏外面下着雨,将轿内的一切声响都掩盖了。

你刚受了鞭伤,莫要说话。何屈说完,又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此刻的余子安虽仍穿着他最爱的紫罗兰长袍,袍子上却布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身上带了孝,脸色苍白如金纸。尤其他右边眉梢也刮到了一条鞭痕,整只右眼红肿不堪,竟似是毁了容一般,丝毫找不到昔日走在街上满楼红袖招的那个风流公子模样。何屈忍不住从他手中接过那条帕子,轻轻地给他擦拭嘴角残留的血迹。

余子安略抬了抬眼皮,算是答谢。

两人默默地,出了这杂院,何屈刻意让轿夫兜了一个圈子,趁这段时间仓促地给余子安上了一个老妆。若在平日里,要把个这么俊美的少年打扮成老翁还真有几分难度,然而此刻余子安已是容颜半毁,只需要将左眼也耷拉下来,从自己头上扯下几根发丝胡乱给余子安黏在颌下,又仔细将他的血袍与麻布脱下,卷成一个团,从马车内的无数便服中取出换上一套卖油翁的腌臜衣服给余子安换上。马车内原本什么都备好了。何屈不得不感慨夏蕤这个人在关键时刻的确心细如发,是个人物!她却不知道公子夏蕤原本就有个怪癖,常爱打扮成市井间各种龌龊人物,以便到处讨饭吃,混迹红尘。他备的宝贝儿,比何屈准备的道具都多。

等一切都弄停当了,恰巧也来到甲丑巷。何屈一掀帘子,扶着老病的卖油翁出来了。果然已有一辆马车静静地候着。何屈二人钻进马车。原来的轿夫们便都散去,赶去茶楼找夏蕤公子讨赏钱。

雨仍落个不停,苍天丝毫没有怜悯万物众生的意思。何屈带着余子安出城的时候,果然被叫住了。有官爷查岗,说是每辆出城的马车都要下车搜查。马夫隔着门说道。

何屈便大大方方地打开马车的门,从马车上取出雨篷斗笠与余子安各自穿戴上,这才施施然下了车。余子安在马车上又被喂了半颗伤药,此刻昏昏迷迷,何屈索性就将他挂在自己胳膊上,愈发显得这卖油翁面色颓唐病势沉重了。守城的官兵狐疑地看着他们,做什么的?其中一个呵斥道。

禀告官爷,何屈大大方方地说道,小女子是借住在西市场大杂院里卖杂耍儿的,隔壁这位老伯也是住在大杂院里的,这几日病的厉害,怕是不行了,小女子这是要陪他出城去寻老家的儿孙准备后事呢。

她一说西市场大杂院,那官兵就嫌恶地皱紧了眉头。住在长安街的人都知道,那地方是个下九流才去的地方。虽然仍不放心,但耐不住那卖油翁身上的腌臜味道实在太冲鼻,隔着十几步远都能闻见常年不洗澡的臭味。那官兵捂住鼻子,行了行了,速速去吧。呸,晦气!说完吐了口痰。

是,谢谢官爷。何屈又扶着余子安回马车。却不防余子安此时突然又有些清醒了,猛地一抬头,正看见城门上高高挂着几颗湿漉漉的首级。其中一个怒发迸张,发须斑白,不是老父亲却是谁?他一时气血攻心,哇地一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

那官兵吓了一跳,这别是痨症吧?快走快走,别耽搁大爷的时间!他举起了手中的长枪,极度不耐烦。

何屈怕再耽搁下去,会露出什么马脚。顺势慌慌张张地扶了余子安就赶紧钻进马车。那马儿撒开蹄子,脆蹦蹦地去了。

此刻,恰是午时。

——未完待续,要故事的众亲先加入Q群206328518,陌陌一直都在这里等你们。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2-17 00:48:00 +0800 CST  
第一百一十二个故事 依倾

夏蕤却端端正正地坐在松鹤楼靠窗的上好雅间里,点了一壶上好的渠江薄片。他耐心地把薄片投入盖碗,待第一次气泡冒完后,又等到边缘有点散,即倒掉。第二遍再冲,茶散开后随即再次倒掉,直至汤色橙红明亮,他才惬意地啜了第一口。窗外仍下着泼天的雨。这一切变动都与他毫无干系了。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先前雇去送余子安和何屈的四个轿夫便来了。四人扎煞着手,垂立于公子夏蕤身边。

人都送到甲丑巷了吗?夏蕤漫不经心地问道。

送到了。为首的那个轿夫答道。

可有人尾随?

没有。

你们可看见什么?夏蕤又淡淡的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这个,为首的轿夫沉吟了一下,抓了抓脑袋。小的们没看见什么。就是觉得奇怪,明明先前抬的是一位少年贵公子,怎么下轿的时候就不见了。只看到那姑娘扶着一位老态龙钟的卖油翁出来了。

嗯。夏蕤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看来你眼神还算明白。

这个,为首的那个轿夫摸不着头脑,疑惑地与三位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他三人却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他不得已,小心赔笑道,托公子的洪福,小人虽然虚长了几岁,眼力还是挺好的。乡下人不懂其他,就靠个眼力活赚饭吃。

嗯。夏蕤不置可否,从兜里拿出四锭碎银子,用上好的绢丝手帕包着,放在桌上。你们也辛苦了,一人拿一块回去吧。

谢,谢谢公子!几个轿夫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富贵人家他们在长安街上也常见,但先前老管家余成已经给过定金了,出手就是每人一两。如今这贵公子又特地叮嘱他们事毕之后务必再来领额外赏钱,他们都以为不过每人再加一两那就是破了天的记录了!谁想眼前这位懒懒散散的公子一出手就是每人五两!这可是今天出门踩了狗屎运的节奏啊!四人感恩戴德,口中连连称谢,就差跪在地上磕头了。夏蕤淡淡地看着他们,继续啜他的茶叶。

慢着!

伴随一声笑语娇斥,面前突然出现一位穿雪青色纱衣的俏姑娘。虽然只是娥眉淡扫,却体态婀娜自有销魂之态。乍一看,夏蕤就觉得这姑娘面熟,却想不起曾在哪里见到过。那姑娘也不管他,只是笑眯眯地冲那四个轿夫招招春葱般的小手儿。——回来!

那四个轿夫狐疑地看了看夏蕤,又看了看那穿雪青色纱衣的美女,再低头看了看牢牢握在手里的银子,下意识地将掌心握得更紧了。这四个轿夫却是亲生兄弟,为首的就是兄弟几个的亲大哥。那大哥愁眉苦脸地赔笑道:姑娘有何吩咐?

把银子给我。美女又招了招春葱般的小手,脸上仍是那笑眯眯的模样,双眼弯弯,美的就像夏夜天边的星星一样,一动一动的,魅惑人心。

四个轿夫虽然老大不愿意,但还是禁不住美女那勾魂的笑,乖乖地走到她面前去。那美女笑的愈发甜蜜了。四个轿夫又乖乖地将掌心摊开,乖乖地将银子亲手交给人家。嗯,真乖!美女笑眯眯地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用目光逡巡了一遍。那目光似是有魔力的。不多一会儿,就见四个轿夫迷迷瞪瞪地就出了松鹤楼,面上都嘿嘿傻笑着,像喝醉了酒一样。连进来时撑的油纸伞都忘记拿走。

等那四人都走入滂沱大雨中,那美女才收住了笑,转而看向夏蕤,颇为玩味地看着他,持久而专注地看着他。夏蕤面不改色心不跳,浑似未见未觉,继续冲他的渠红薄片。这茶到第五开,滋味就淡了。他淡淡地、懒散地、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道。

昔日伍子胥过昭关,追兵将至,不得脱。那美女突然在他身边坐下,也装作那淡淡地、懒散地、漫不经心地模样自言自语道。幸而到江边得遇一位渔翁。渔翁渡他过江。伍子胥将身上的佩剑解下来,要赠与渔翁。渔翁不肯收,说愿意渡他只因为敬他是位英雄。伍子胥到底不信。

那姑娘却停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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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2-18 23:40:00 +0800 CST  

夏蕤略微抬了抬眉毛。嗯,这则故事家喻户晓。

那姑娘便朗朗笑道。夏公子这么聪明的人,又饱读诗书,奴婢自然是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不过史书上有说伍子胥就此走了,也有的说,伍子胥就此逼着渔翁,自——杀——了。

最后三个字她故意说得很慢很慢,像一个悠长的关子。

停了一会儿,夏蕤才淡淡地笑道。这茶已经没滋味了。去你家谌公子府上讨他一杯新茶吧。

是的,夏蕤已经记起眼前这姑娘是谁了。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草庐被他们三人撞破春宫的婢女。彼时只见到她一双浑圆雪白的大腿,没看清眉目。但这声音,这体态,他终于想起那日草庐内披着雪青色纱衣施施然离去的侧影。

公子已久候夏公子大驾!那姑娘也笑着盈盈起身。另外好叫公子得知,奴婢贱名唤作向应怜。您唤我应怜就可以了。

向应怜却已将自家马车吩咐了候在门外。出了门才知道,外面不知何时已从大雨转为纷纷扬扬的雪片。衬着黄昏的天色,直昏昏似末日一般。这长安街,四月里竟下起了雪。委实是件不可意思的事!夏蕤懒懒散散地坐在马车内,笼着向应怜早已备好的小暖炉,不时挑帘赏这雪景。

及至到了谌良所寄居的草庐,雪愈发下的紧了。向应怜替他撑起油纸伞,自个儿提着一盏夜灯,晃晃悠悠地来到堂间。谌良正围着貂皮大衣斜躺在太师椅上,颇为无聊地将黑白棋子一粒粒拎起又扔回棋盒内。他那一头漆黑亮丽的长发依然随意披在肩头,丝毫没有梳髻的意思。夏锐眼尖,瞥见案几上果真放着一壶上好的渠江薄片,已冲洗过,汤色橙红明亮。见他们二人冒着风雪而来,谌良又露出那种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夏兄,小弟已恭候多时。

夏蕤懒懒散散地笑道,谌兄你这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窝在你的小爱巢静待夏某自投罗网?

可不是。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夏兄你看我这草庐,用上这句旧诗可合适么?谌良呵呵笑道。

谌兄一向文采极好!夏蕤居然今日也附和他打起了官腔。

一个人心中若有事,必然不会和平常一样的。谌良突然言不及义起来,亲自为他斟上一杯茶,随即又躺回太师椅中。我这身体受不得风寒,夏兄见谅。

哪里哪里。夏蕤接过茶,也随之言不及义,笑着打了两个哈哈。

有些事,你自认为算计的很精确,却不知道凡间事总有漏洞,是这世上再精明的人也算计不到的。因为,天残地缺。昔日女娲补天尚且有残缺,而况于人事。谌良啜了一口茶,这才细细地说道。比如你以为你在西市大杂院里喊的那几嗓子没人在意,却不知道那大杂院多的是是非,颇有几个是朝廷的耳目。再比如,甲丑巷内你安排的那马夫,自认为是你在红尘中觅来的江湖奇人,平生最重义气,危难时此人可以重用。你花费了如此多的心血来培养奇门异士与江湖豪客,却不知,他们中也颇有几个原本是别人的奴才,为了监视你们这种贵胄人家才安插进来的。你认为是你不经意间从砂砾中将此人筛选出来放在眼前,却不知道原本是他们费尽了心机才能让你走入这个圈套。他一口气说到这里,缓了缓,又啜了第二口茶。

你以为,这世间的人原本都是笨的,如你这般聪明灵秀却被扔在太平世界是件不公平的事。你当生逢其时,当为豪言枭雄,当有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却不知,这一切原本都在上苍的安排之内,在六道轮回之常。谌良颇为玩味地看了夏蕤一眼。后者仍继续啜他的茶,浑似未听未觉,面上仍挂着招牌式的懒洋洋的笑容,就好像谌良这一切都不是在说他,都是在说街头巷尾的趣闻一般。

谌良叹息了一声。良久才道,夏蕤,你原本是个心性极聪明的人。这点你自己也察觉到了。只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说的便是像你这样的聪明人。他不再言不及义,不再笑着打哈哈,直接对他称名道姓。这是四人相交以来,谌良第一次如此称呼他。夏蕤终于略微地抬了抬眉毛。

你这双手,原本是极洁净的,是上苍留着让你去做善事的。然而你今日在茶楼内终于忍不住要杀人。那四人是亲生兄弟,不比你我。若接了你的银子回家,此刻早已变成四具死尸。那家人一夜之间同时失去了四个劳动力,剩下一屋子孤儿寡母,该如何讨生活?——谌良堵住夏蕤的话,继续道,我明白你会刻意安排一些貌似偶然的机会,去接济那家人,但是你这双手,却从此脏了。

谌良直到此刻才换上一副冷艳的面孔。我跟你直说了吧。你要杀的人,我已吩咐向应怜那丫头替你都杀了。候在甲丑巷内接走余子安与越女的马夫,也不是你安排的那个。我替你重新找了一位痴汉。只不过那四个轿夫阳寿未尽,我叫向应怜那丫头替你留下来了。这些细节,若你有兴趣知道,我或许会抽空一一告诉你。我今夜将你找来,却只是品茶,你心内不必多疑。救下余子安与那越女,于我并没有什么坏处,他们天命未绝,自然还有别的玄机。

我今夜告诉你这些,谌良冷冷道,并不为了讨好你,或者取信于你。只是要叫你知道,你的手,你的命,都不是你的。上天自有安排。从今以后你也不必再费尽心机去做这些勾当了。枭雄的命,并不适合你。

夏蕤蓦然抬头,直勾勾地盯住谌良。四目相对,都是这世上极俊秀的脸,都是如星子班闪烁的眸子。不过谌良的眼底内有两条活鱼,黯淡了一下,便又灼灼生辉。盯着那样的眼睛看久了,夏蕤浑身都似着了火一般难受。——却不是热辣辣的火苗,而似幽蓝的鬼火,灼人,却没有温度。

你究竟是谁?夏蕤霍然起身,逼问道。你不是谌良对不对?那么,你究竟是谁?或者说,你究竟是人是鬼?

谌良迎上他怒火燃烧的双眼,良久,面上又恢复了他惯常的世家公子玩世不恭的笑容。你也不必追问我是谁。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谌良,却又不是他。今夜在草庐内的这席话,你听得进去也好,听不进去也罢。但自今日起,但凡你若有什么别的勾结江湖豪客的勾当,却是都要毁在我手里的。

夏蕤的面色变了又变,瞬间苍白如纸。他用手指住谌良道,你,你是鬼!

谌良笑了笑,我没有那么低级。我的身份,你前世原本是知道的,不过喝了孟婆汤,将一切都忘了。连我这个曾陪君醉笑三千场的同伴都忘了。你前世手里已经有太多的血腥,人间天上,怨念丛生。这次你能得以投生为人,虽然是你的机缘,私下里却也费了我不知多少唇舌花了我不知多少心思,却不想你这么快就开始故态复萌。他说着,面色竟似也有些黯淡,那笑意颇为凄凉。

放下吧,以你的资质,原本可以有更好的归宿。谌良也站起身来,长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头。他竟终于不敢再次直视夏蕤那怒火迸发的脸。

一如千年前。

他依然是那个一怒之下流血千里的高高在上的王。他的王。千千万万人的王。高高在上,却又如此嗜杀成性。

谌良目送向应怜陪着夏蕤出去,一直目送那个高大的穿着乱七八糟衣服、左右脚永远穿着不同款皂靴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入雪地里,空寂寂的四周不断回响他咯吱咯吱的脚步声。谌良一直目送着,久久不能回过神来。那个人,在战场上兴奋到脸色发青,永远身先士卒冲在第一个,杀入敌阵,身上脸上披满了鲜血,然后在战胜后得意地仰天长啸。那个人面上疯狂的笑意至今令他一想起就浑身战栗。那个人的血液里,竟积蓄了如此磅礴的力量!那个人,那个永远得意的天之骄子,如今在走出草庐后,却终于落寞了下去。并将在这千年后的红尘就此一直落寞下去。

谌良突然怀疑自己这次出山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那双春葱般的小手,从背后替他递过来一只紫金小暖炉。她又默默地弯腰挑亮灯花。

公子。向应怜柔柔地唤道。夜深了,早点就寝吧。

那个人从此必将恨我。谌良却似毫未察觉,苦笑着自言自语道。他曾是我的王,我没想到的是,如今他已转世为一个浑浑噩噩的富家公子,却依然有如此强烈的怨念。我竟不能收服他。我甚至依然不能直视他的脸。

公子这是为他好,日后他自然会明白公子的苦心。向应怜轻声说道。

为他好?呵呵呵。谌良仰天打了个哈哈,笑容如狂。他依然清楚深刻地记得那个人浑身浴血地在战场冲杀的场景,依然记得那令三军血脉贲张的战鼓的咆哮,依然记得那声天子令下众将士一往无前永远不后悔的追随。——他忘不了的,难道那个人,他就能忘得了吗?

甫见天子,誓死依倾!那句口号至今仍响亮地回荡于谌良的双耳。那是他自己第一次被召到那个人阶前十步时的宣言。为了这句口号,他用生命履行了忠诚,甚至为此放弃了千年来无数的投生机会。若王一天不得转生,某将愿终生留于地狱血海之中。——这是当年阎王爷打算召唤他封为阴军将领时他的宣言,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他苦苦等待了千年,他们都苦苦等待了那个人千年。然而今夜他却要逼迫那个人放弃为王的尊严,究竟是对是错?

烛花结了又落,落了又结,向应怜一直默默地守护在谌良身后。蓬勃双翅生长于背后,是夜叉族与生俱来的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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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2-18 23:41:00 +0800 CST  
@我是水龙传说 2639楼 2014-02-20 17:17:00
回复第2624楼(作者: @July_陌上花开 于 2014-02-17 00:48)
何姑娘,夏蕤见屋内并无他人,也顾不得身上脸上全是雨水,立刻便从怀里将那只金钱龟掏了出来。
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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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屈给夏蕤化妆那段,应该是从轿子里取了一套卖油翁的衣服吧,他们那会还在轿子里,还没到马车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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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大大,第一,你把何姑娘的未婚夫搞错了,是给余子安化妆。

第二,到马车上了。

第三,您居然还是看了桃妖 全文,不容易( ⊙ o ⊙ )啊!以为群内男生不爱看这风格呢~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2-20 23:39:00 +0800 CST  
第一百一十三个故事,简单就是幸福

臣妾愿常得鸳鸯戏水,愿常得百花盛开,愿常得君王带笑看。

那夜从草庐内回来,夏蕤居然生平第一次做了一个旖旎的梦。梦中一位言笑晏晏的妃子盛妆装饰了,依偎于他身侧。两人身畔,是绿水盈盈的一湖池水,池内有莲花盛开。依稀有杨柳风微微吹来,是南风了。春光踏波浪轻荡。

在梦里,夏蕤依然能感受到那春风微微吹动衣襟的暖意。还有那妃子的一颦一笑,那痴痴望向自己的眼神。

他猛然惊坐而起。夜,四下无人。窗楞上的白纸簌簌抖动,窗外依然是扑簌簌的雪落地之声。大雪之夜,他披衣静默了一会儿,随即在掌心画了一个圆,口中暗念咒语,施行秘习已久的圆光术。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左手掌心内赫然出现了一面圆镜,大小如边疆巨枣,其中现出了那梦中的长亭与相互依偎的两人,眉目宛然。镜中那妃子正盈盈地舞动长袖,说道,王,如此良辰,如此美景,为何您依然郁郁不得欢喜心呢?

镜中被她称呼为“王”的人,与夏蕤的脸竟颇有几分神似,不过愁眉深锁,朗眉高轩,身上穿戴的竟是武士盔甲。那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朕要御驾亲征,朝臣们却不同意,说是连年征战,于百姓国家耗损甚多!

那妃子便笑道,臣妾不懂这些朝堂上的事。只是这花,这风,这安然无事的太平日子不好吗?大王您已经征服了太多的边疆小国,如今他们年年进贡,岁岁入朝,却不比大王您在大漠风沙中凄苦度日地好?

镜中那人霍然起身,猛地推开那娇靥如花的妃子。你懂什么!他说着怒目圆瞪,朕要的是天下臣服,岂能坐在这里陪你风花雪月!

那妃子张皇失措地滚落于地,哀哀地抬起一张脸悲泣道,王,您难道忘了那地狱血海之苦?日日如被人间普通火、檀林火、太阳火、末劫火的炽热程度依次递增七倍,如是等活地狱整个境域比末劫火炽热七倍,其中众生在烧燃中仍互相残害,又被狱卒砍杀刺割,死后由业力复生,于刹那间万生万死。王,您已受了千年之苦,何必再去寻那条悲伤的道?

住口!

镜中人与夏蕤同时怒吼一声。夏蕤震惊的全身都在抖动,却不是恐惧,而是灼灼燃烧的愤怒之火!他怒吼之后,也察觉到失态。然而更为惊悚的是,镜中那人竟似也听见了他的声音,转头看向他。夏蕤与那人的目光对上。随即便亲眼见镜中那人的脸如烂透的果瓤一般地一瓣瓣剥落,不多一会儿,体内的裂瓣更深更大,以至整个身体由内而外地翻剥出来,更多的内脏冻肉迸裂成十数瓣后色呈青红,肉块上再无躯干头肢之别。镜中只剩下一堆又臭又烂的紫红色碎肉。

夏蕤啊地大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将左手收起。他全身的冷汗都滚落下来。窗外仍是扑簌簌的落雪的声音,寒风一阵阵刮动檐上的青瓦,格楞楞,令人愈发心生不安。他颓然立了一会儿,在房内来回踱步。这不是他的圆光术,必定是有人暗中作法,好让他心生恐惧,断了从前那些念头。

黑暗中,他猛然抬起头,盯住东南方向,冷冷地笑了一声。

东南方,正是谌良死而复生后众人为他寻得的避居草庐。谌良在静夜里也颓然叹了一口气,收住了法术。他也在草庐内来回踱步,一头漆黑亮丽的长发垂于脑后,身上仍披着那件名贵的貂毛大氅。他叹息道,竟连梅妃都无法劝说他!

公子。向应怜柔柔地唤了一声。要奴婢去请梅妃亲自与他相见说法吗?

谌良思索良久,摆了摆手。这件事不可操之过急。地狱千年之苦,他看来仍然记得一些,这就好办,我再寻思一些别的机会吧。

他说完,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昔日自己追随于王的麾下,只要王的一声令下,三军战士都义无反顾。如今那些人又有几个得了善果呢?他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士忠于君王,原是天职!他第一次见到王,彼时王只是一名刚刚登基的稚子,年不过七岁,双目炯炯有神地打量殿下这名向自己投诚效忠的王室成员。按血缘,那高高在上的王还得喊他一句表哥。但他是王。

七岁的王,沉默地良久地用那漆黑不见底的眼睛注视着他。

你能永远效忠于朕吗?七岁的王用稚嫩的童音高声问道。

甫见天子,誓死依倾!他响亮地答道。

甚好!

王悠悠地将身子坐了回去,冷峻优雅,丝毫不似七岁的稚子。

是自那一刻起,谌良便知道自己将终生受命于这个人,并为他的一言一笑誓死追随。从血缘上,他是他的幼弟。从更高的层面上,他是他的臣子。然而直至今日,谌良也不明白,为何当年那个七岁登基的孩子,最后竟造成了天下莫大的杀戮。为何他就是不能去做那安乐天子。——为何他就是不能够明白,简单就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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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2-21 00:35:00 +0800 CST  

我哪知道!桃妖咆哮道。我都被这个越女困了好几天了,每日里都关在那个白瓷瓶内,连伸个懒腰都不行。天知道若是早发现这次私自出来是这个结局,打死我都不来!那个谌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恨死他们了!是人是鬼,都可恨!

嘘!梅妃又温柔地训斥她。要我解救你出来吗?

不行。你的修为不行。桃妖连连摇头。我试过很多次了,这个越女在我身上不知施了什么法术,只要我一动逃跑的念头,就全身针扎一般的疼,疼死我了,哎哟,疼死我了,你停手啊!

原来梅妃说话间已经念动了法术,想将桃妖自那越女的发髻里拔出来。却见桃妖疼的全身颤抖,小脸儿惨白惨白的,一会儿都泛青了。梅妃慌忙住手,我不行呢,对不起桃妖妹妹。她又温婉地道歉。

哎,这次轮到桃妖叹气了。梅姐姐你别永远说对不起,你没对不起任何人。你一个贵族女子,流落于荒山野岭,做了个冤屈的孤魂,还打死不肯投胎去做个盛世的皇后。你说是谁对不起你?

这个不关他的事。梅妃慌忙替夏蕤辩护,随即又哀婉地叹了口气。是我自己不好。她那张国色天香的脸上,似乎又堆满了寒雪一般的忧愁。——桃李莫相妒,夭姿元不同。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

竟连桃妖都看的呆了。梅姐姐,你真美!她瞬间竟忘却了自身的苦难,沉醉于梅妃此刻摄人神魄的依依芳华于瞬间绽放。良久,桃妖才叹了一口气,梅姐姐,这世间的爱情当真如此美好吗?

自然是既美好又痛苦的。梅妃用那天生优雅的美妙嗓音悠悠叹息道,若不然,七娘娘为何执意将众多姐妹深锁于幻海空花谷,闭门不出,从不令你们接触凡尘?就是怕你们动了凡人的心思,到时候却连仙也不修了,毁了自身前程。

但七娘娘对你却是不同的!桃妖愤愤道。

那是因为七娘娘智谋远过常人,能看到你我看不透的宿命。梅妃仍是那副优柔温婉的模样,叹息道,桃妹妹,你这次出来却是不好,违背了七娘娘的禁令。如今七娘娘很生气,你若万幸某天能自越女这里逃了回去,却怕也是要吃罚的。

桃妖一张小美人脸瞬间就绿了。七娘娘那尊玉佛般的模样又出现于她眼前,那座永远云山雾罩的幻海空谷,虽常年寂静如春,伴有流水淙淙,却是一座美丽孤寂的宫殿。七娘娘端坐于宫殿的最深处。没人知道七娘娘活了多少年,只知道自盘古开天辟地一切鸿蒙之初,七娘娘便居住于那座云海深处的空山。不老不死,至少桃妖和梅妃她们从来没见过七娘娘容颜有过任何变化,永远身子绰约,言笑晏晏地抱起一个个初生的小花妖。如今被她盘弄于怀抱间的花妖们大多已修炼成形,有的甚至早已进入瑶池贵为天女,但七娘娘却一直守着那座空山,从不曾离开。

花妖们只见过七娘娘发过一次威。那是有人妄图自失传已久的上古旧书里翻寻到进入幻海空花谷的路径。那人也的确来了。他在云海深处找到了阶梯,背着小竹篓,提着根登山的小棍子,一步步,向幻海空花谷而来。七娘娘端坐于宫殿深处,直到值班的小妖第七次来报,她才淡然说道,让他来。

有了七娘娘的命令,花妖们都不敢拦阻,眼见着那人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宫殿的门外。那人胡须拉杂落魄如乞丐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七娘娘,我来了!那人站在殿外高高地举起了登山棍,兴奋的手舞足蹈。

你来了,嗯,很好。七娘娘缓缓地优雅地站了起来,身姿绰约,看不出什么悲喜。

花妖们都以为自己看错了。七娘娘一向不问红尘世事,最讨厌被人打扰,如今却对一个乞丐般的俗人一路放了绿灯。这莫不是天要变的节奏!

你来这里,走了多少路,花了多少天,爬了多少米?七娘娘仍是微笑着问那人。

我走了七千七百七十七天,刚好是七千七百七十七里路,走到这殿门外,刚好爬了七千七百七十米的山!那人仍未从惊喜中恢复过来,一口气说完,又手舞足蹈地高喊道,古人诚不欺我!这云海深处果然是有路的。这世上,果然是有座幻海空花谷,若到了这里,我就可以不老不死永远得道成仙啦!哈哈哈哈!

那人犹自在狂笑声中。

七娘娘就在此刻发威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她面上仍带着那醉死人的温柔笑意,答道,很好,很好!那么你就从此掉下去吧!

话音还未完全自被百花花藤缠绕装饰的殿门外传达到那个入侵者的耳中,花妖们就见七娘娘脸上的笑意突然间荡然无存。她高高地举起了百花缠绕的权杖,笔直地将那人击落。那人的狂笑声仍未断,不时地断断续续地从那云海里传送过来。从哈哈哈,变成了啊地惨叫声。

一米,两米……七千米,嗯,很好,刚好是七千七百七十七米。一米不多,一米不少。七娘娘脸上仍是那副看不出悲喜的模样,双目中却突然迸射出熊熊烈火,瞬间将权杖上的百花花藤全部点燃,怒火仍在蔓延,点燃了宫殿上灿烂生长的红的蓝的白的紫色的花藤,点燃了离七娘娘身边最近的桃妖的七色彩裙。这一切仍不足以消灭七娘娘眼中的愤怒之火!

我让你得意,我让你爬!我让你以为老娘是好欺负的!

七娘娘傲然站在那宫殿深处咆哮道.

……

那日七娘娘的怒火,烧毁了无数小花妖的灿烂裙角,烧毁了新生的一些小花妖们美丽的脸蛋,烧毁了桃妖那件好不容易修炼成功的美女皮囊,害的她至今幻化成人后都只能保持着一具不男不女的身子!

啊!一念及此,桃妖瞬间心生无数恐惧,瞬间觉得这越女的发髻油烘烘乱糟糟窝在西市大杂院的怪味道也立刻变得好闻无比!

我,我不要回去了。我还是在这里陪伴越女照顾她的余子安吧!桃妖瑟缩地答道。

嗯,也好,我们谁也不敢跟七娘娘提你走丢了的事情。梅妃竟然就此温温婉婉地答应了,温温婉婉地拎起了裙裾。如此,桃妹妹你好生借助这次的机缘修炼,我却是要赶回去了。七娘娘的脾气,我们呢都是惹不起的。

话还未说完,那个永远温温婉婉楚楚可怜的梅妃就此驾着清风逃得无影无踪!

剩下桃妖孤凄凄地留于越女何屈的发髻之内,望着这马车内吐血吐的半死的公子余子安发愁。越女何屈辛苦了大半日,此刻早已与余子安相互依靠着脑袋沉沉入睡,对梅妃的到访竟是一无所知,更加不知道在遥远的长安一切早已不复宁静。

这夜,愈发地深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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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2-24 00:37:00 +0800 CST  
第一百一十四个故事,小七娘

情,是开于百花谷的空海幻花。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梅妃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也收住了镜中的圆光术。

山间不知岁,恍然一千年。她掐指算着苦苦等待那个人出现的日子,依稀仍历历在目。直到那人重新转世投胎,落入襁褓,她都欢喜地在窗外苦苦守候那个贵妇人落草,等待的日子太长久,久到已忘记了那人的一颦一笑。直到看着他牙牙学语,看着他轩眉郎目,看着他重新又成长为翩翩浊浊世佳公子,成为长安街上四大公子之首。在她眼里,他不再是昔日殿前主掌一切生死的那个王。但那份爱恋,却早已在千年的等待中深刻入骨,缠绕如看不见的蛛丝,一寸寸将她蚕食。

为了他,她宁可依附于梅花之下,千年不肯转生,成为游荡于天地之间的孤魂野鬼。天可怜见,终于被小七娘收为一名妖精,锻炼出冰肌玉骨。然而,他却仍然将她一把推落尘埃,愤怒地咆哮。镜中那人的脸,与镜外他在风雪之夜的那冷冷一声笑,都刺痛了她的痴缠爱恋。

发生了这许多事,却不过仍只是人世间的一天罢了。四大公子中余子安家破人亡仓促逃离京城,左知舟佩剑出发远赴边疆,阴曹地府里执掌转生的官司谌良点破转世投胎后夏蕤的野心,这一切的一切,不过只是人世间的一天罢了。

清灵,我想念在小七娘殿下的那些清净日子。梅妃忧愁地来看望桃妖。

夜深了。何屈守着病弱的余子安在马车的颠簸摇晃内沉沉入睡。桃妖仍被插在何屈的发髻上,挣扎不得自由。这时梅妃却依附于清风,不远万里地来看望她,依依地与她诉说那段千年前的尘封爱恋。

桃妖这叫一个气不打一处来!她几乎是咆哮道,梅妃,你能不能有点骨气!这人世间的公子们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凡人俗骨一堆,几十年后就是一堆烂肉。你还恋着那个人做什么?!

嘘,别吵醒了那个越女。梅妃仍是那副优柔温婉的模样,娟秀的脸庞上仍是那副楚楚可怜的神情。可是我的夏蕤,我的王,好可怜啊!

桃妖气的简直连脸都绿了!她抓了抓美人脸,气急败坏地一口气说道,那个人那个人那个人,你口中心中永远是那个人!真不知道当年七娘娘怎么会动了恻隐之心收留了你,还枉费了我们百花姐妹无数的灵气露水,才培养出你这个千年不死的修为。你却居然一见到那个人,就失了魂!你你你你,你对得起我们吗?

梅妃仍是温温婉婉地叹了一口气。七娘娘怎么也不来解救你?

我哪知道!桃妖咆哮道。我都被这个越女困了好几天了,每日里都关在那个白瓷瓶内,连伸个懒腰都不行。天知道若是早发现这次私自出来是这个结局,打死我都不来!那个谌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恨死他们了!是人是鬼,都可恨!

嘘!梅妃又温柔地训斥她。要我解救你出来吗?

不行。你的修为不行。桃妖连连摇头。我试过很多次了,这个越女在我身上不知施了什么法术,只要我一动逃跑的念头,就全身针扎一般的疼,疼死我了,哎哟,疼死我了,你停手啊!

原来梅妃说话间已经念动了法术,想将桃妖自那越女的发髻里拔出来。却见桃妖疼的全身颤抖,小脸儿惨白惨白的,一会儿都泛青了。梅妃慌忙住手,我不行呢,对不起桃妖妹妹。她又温婉地道歉。

哎,这次轮到桃妖叹气了。梅姐姐你别永远说对不起,你没对不起任何人。你一个贵族女子,流落于荒山野岭,做了个冤屈的孤魂,还打死不肯投胎去做个盛世的皇后。你说是谁对不起你?

这个不关他的事。梅妃慌忙替夏蕤辩护,随即又哀婉地叹了口气。是我自己不好。她那张国色天香的脸上,似乎又堆满了寒雪一般的忧愁。——桃李莫相妒,夭姿元不同。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

竟连桃妖都看的呆了。梅姐姐,你真美!她瞬间竟忘却了自身的苦难,沉醉于梅妃此刻摄人神魄的依依芳华于瞬间绽放。良久,桃妖才叹了一口气,梅姐姐,这世间的爱情当真如此美好吗?

自然是既美好又痛苦的。梅妃用那天生优雅的美妙嗓音悠悠叹息道,若不然,七娘娘为何执意将众多姐妹深锁于幻海空花谷,闭门不出,从不令你们接触凡尘?就是怕你们动了凡人的心思,到时候却连仙也不修了,毁了自身前程。

但七娘娘对你却是不同的!桃妖愤愤道。

那是因为七娘娘智谋远过常人,能看到你我看不透的宿命。梅妃仍是那副优柔温婉的模样,叹息道,桃妹妹,你这次出来却是不好,违背了七娘娘的禁令。如今七娘娘很生气,你若万幸某天能自越女这里逃了回去,却怕也是要吃罚的。

桃妖一张小美人脸瞬间就绿了。七娘娘那尊玉佛般的模样又出现于她眼前,那座永远云山雾罩的幻海空谷,虽常年寂静如春,伴有流水淙淙,却是一座美丽孤寂的宫殿。七娘娘端坐于宫殿的最深处。没人知道七娘娘活了多少年,只知道自盘古开天辟地一切鸿蒙之初,七娘娘便居住于那座云海深处的空山。不老不死,至少桃妖和梅妃她们从来没见过七娘娘容颜有过任何变化,永远身子绰约,言笑晏晏地抱起一个个初生的小花妖。如今被她盘弄于怀抱间的花妖们大多已修炼成形,有的甚至早已进入瑶池贵为天女,但七娘娘却一直守着那座空山,从不曾离开。

花妖们只见过七娘娘发过一次威。那是有人妄图自失传已久的上古旧书里翻寻到进入幻海空花谷的路径。那人也的确来了。他在云海深处找到了阶梯,背着小竹篓,提着根登山的小棍子,一步步,向幻海空花谷而来。七娘娘端坐于宫殿深处,直到值班的小妖第七次来报,她才淡然说道,让他来。

有了七娘娘的命令,花妖们都不敢拦阻,眼见着那人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宫殿的门外。那人胡须拉杂落魄如乞丐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狂喜的神色!

七娘娘,我来了!那人站在殿外高高地举起了登山棍,兴奋的手舞足蹈。

你来了,嗯,很好。七娘娘缓缓地优雅地站了起来,身姿绰约,看不出什么悲喜。

花妖们都以为自己看错了。七娘娘一向不问红尘世事,最讨厌被人打扰,如今却对一个乞丐般的俗人一路放了绿灯。这莫不是天要变的节奏!

你来这里,走了多少路,花了多少天,爬了多少米?七娘娘仍是微笑着问那人。

我走了七千七百七十七天,刚好是七千七百七十七里路,走到这殿门外,刚好爬了七千七百七十米的山!那人仍未从惊喜中恢复过来,一口气说完,又手舞足蹈地高喊道,古人诚不欺我!这云海深处果然是有路的。这世上,果然是有座幻海空花谷,若到了这里,我就可以不老不死永远得道成仙啦!哈哈哈哈!

那人犹自在狂笑声中。

七娘娘就在此刻发威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她面上仍带着那醉死人的温柔笑意,答道,很好,很好!那么你就从此掉下去吧!

话音还未完全自被百花花藤缠绕装饰的殿门外传达到那个入侵者的耳中,花妖们就见七娘娘脸上的笑意突然间荡然无存。她高高地举起了百花缠绕的权杖,笔直地将那人击落。那人的狂笑声仍未断,不时地断断续续地从那云海里传送过来。从哈哈哈,变成了啊地惨叫声。

一米,两米……七千米,嗯,很好,刚好是七千七百七十七米。一米不多,一米不少。七娘娘脸上仍是那副看不出悲喜的模样,双目中却突然迸射出熊熊烈火,瞬间将权杖上的百花花藤全部点燃,怒火仍在蔓延,点燃了宫殿上灿烂生长的红的蓝的白的紫色的花藤,点燃了离七娘娘身边最近的桃妖的七色彩裙。这一切仍不足以消灭七娘娘眼中的愤怒之火!

我让你得意,我让你爬!我让你以为老娘是好欺负的!

七娘娘傲然站在那宫殿深处咆哮道.

……

那日七娘娘的怒火,烧毁了无数小花妖的灿烂裙角,烧毁了新生的一些小花妖们美丽的脸蛋,烧毁了桃妖那件好不容易修炼成功的美女皮囊,害的她至今幻化成人后都只能保持着一具不男不女的身子!

啊!一念及此,桃妖瞬间心生无数恐惧,瞬间觉得这越女的发髻油烘烘乱糟糟窝在西市大杂院的怪味道也立刻变得好闻无比!

我,我不要回去了。我还是在这里陪伴越女照顾她的余子安吧!桃妖瑟缩地答道。

嗯,也好,我们谁也不敢跟七娘娘提你走丢了的事情。梅妃竟然就此温温婉婉地答应了,温温婉婉地拎起了裙裾。如此,桃妹妹你好生借助这次的机缘修炼,我却是要赶回去了。七娘娘的脾气,我们呢都是惹不起的。

话还未说完,那个永远温温婉婉楚楚可怜的梅妃就此驾着清风逃得无影无踪!

剩下桃妖孤凄凄地留于越女何屈的发髻之内,望着这马车内吐血吐的半死的公子余子安发愁。越女何屈辛苦了大半日,此刻早已与余子安相互依靠着脑袋沉沉入睡,对梅妃的到访竟是一无所知,更加不知道在遥远的长安一切早已不复宁静。

这夜,愈发地深沉了。

——未完待续,要故事的众亲先加入Q群206328518,陌陌一直都在这里等你们。群内优先还债吖!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2-24 00:38:00 +0800 CST  
晕死,涯叔果然抽风。第一次发的文居然少了最最重要的标题——送给咱群内的七娘娘大人,O(∩_∩)O哈哈~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2-24 00:41:00 +0800 CST  
@何谓爱l何谓情 2647楼 2014-02-22 00:22:00
这。。。是小故事?喵的。。
楼主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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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故事啊小故事,桃妖一不小心盖成了高楼,是送给陌陌故事群的礼物~\(≧▽≦)/~啦啦啦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2-24 01:16:00 +0800 CST  
@川上明月12204 2661楼 2014-02-24 16:54:00
呵呵,俺也要做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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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你已经做主角了,没发现吗?——桃李莫相妒,夭姿元不同。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2-24 19:32:00 +0800 CST  
@水漫撒哈拉 2673楼 2014-02-25 23:22:00
若是没有,我也会来看故事的。
陌陌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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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把群内的债还完吖。。。一不小心就欠了一屁股的债。过年前那段时间太忙了。目前在加紧赶。多谢支持!
楼主 July_陌上花开  发布于 2014-02-25 23:45:00 +0800 CST  

楼主:July_陌上花开

字数:276491

发表时间:2013-05-23 06:00:1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2-28 09:29:45 +0800 CST

评论数:2983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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