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李荀的这个现场勘察做得很仔细，一直从上午10点做到了午后。只不过是一辆车，李荀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平面都没有落下。他先是用炭粉把车里外所有的光滑面撒了一遍，尽可能地提取留存的指纹。在车把、后车门、后备箱等地方取得完整的批纹五枚，残缺的指纹十二枚。
取完指纹后，李荀又把车里的尘土、纤维、毛发，以及所有的角落里的纸片都提取了回来。S市森林公安局没有完整的痕迹分析检测仪器。李荀又把样本带到S市公安局去痕迹对比分析。尘土的成分检测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这些尘土含有铁、磷等成分基本可以断定来自南方。毛发、纤维的DNA检查结果得迟两天。
李荀知道专案组在等着结果，催不了DNA结果，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指纹比对的电脑前，希望指纹库里能找到与样本相一致的。
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刘树银的指纹。这些完整的指纹中有三枚是刘树银的。其它两枚指纹在整个库里比对了三遍，依然没有找到匹配的。阆辰对所有的象牙进行逐一勘定了之后，初步认定其中有10公斤是上古的猛马象牙，其中的204公斤为现代象牙。
证是假的，人嘴又撬不开。那边车辆是套牌的，这边除了刘树银之外又没有找到其它人的指纹和生物学样本信息。所有的线索就指着倪虹和封路这条线。
可是从S市赶到F市三百多公里，倪虹和封路赶到宜丰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趁着相关部门还没有上班，他们找了一个地儿胡乱吃了点饭，就直奔了F市森林公安局。很快就在F市房管局查清了其余四处与叫李守成、李攻成的重名的房产均不是刘树银本人的。而那个李荣清的和刘树银的房产，虽然不是同一个共有人，但使用的相片却是同一人，初步断定两处房产为刘树银同一人所有。
“看来这个刘树银还有重婚罪。你们看，这结婚证的复印件都在这，一个人两个身份，分别与两个女人结婚，太能享福。这样子，咱们先去趟民政局，查查他的婚姻状况。复印证虽然在，但我们还是得见着真证再说。他这才是造假的专家，说不定连结婚证也是假的。”
果不其然，民政局只查到了刘树银名字的结婚证，而那个李荣清的结婚证居然是假的。
“现下怎么办？”F市的陪同工作人员很茫然地问。
“有什么难办的。我们肯定是先去他的外室嘛。他既然肯花心思办一个假结婚证，就说明外室更看重嘛。这下子趁着他不在，正好可以让那个女人认清自己的婚姻只不过是一场精心的骗局。不论这个女人这里是否能打得开缺口，但估计会有好戏看。”
李荣清的这处房子处在F市郊镇的一个集市上。穿过一条充斥着烂菜叶的菜市小街，再拐进一条弄堂，就是李荣清的一处二直三层的自建房。在来此之前，他们已经摸清了这个被李荣清骗婚的女人叫张素芳，现年三十二岁。她与李荣清育有一子一女，两人已经结婚十年了。站在这个房子前面，一股悲凉由脚底升起。

26
孩子们已经放学了。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也是刚到家。两个孩子欢天喜地地扔下书包，在厅堂里跑动起来。女人忙不迭地转进后屋去，把才刚接孩子时顺带买的菜拿进厨房。她得急着给孩子们做饭。
天色不早了，看着就是一家人的晚餐时间。如果这个时间这几天身陌生人闯入这个家庭，他们的夜晚将会是怎样一种局面呢？骗局被拆穿后的痛苦和绝望将立马充斥这栋房子，哭泣将会响彻这片小小的天空。寻找一个真相很难，可是面对真相会更难。这就是为什么郑板桥先生晚年书下难得糊涂四字会成为天下聪明人的座佑铭。
“封路，等等。”倪虹叫住了走在前面的封路，封路和F市配合工作的民警即刻停下了步伐，两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错愕地看着倪虹，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回来吧。或许我们应该想个更好的办法。”倪虹拿出手机来开始拍摄。封路凑过去，看到她正在拍视频。
视频里两个打闹玩耍的孩子们，欢声笑语透过屏幕那样沁人心脾。女人忙进忙出，一会儿管孩子们做作业，一会儿又去后厨忙活。她系着围裙，忙乱的双手张罗着一个家庭的安宁和幸福。
她拍了一段5分钟的视频，然后直接发给了尤超。接着她还发去民政局出具的假证证明材料，还有刘树银之于另一个女人的合法结婚证。
“把这些材料给他看。问问他，我是该进屋还是该转身离开。全看他的选择。我只给他10分钟时间考虑。”倪虹给尤超发去了这段文字，然后示意封路他们，一起退到屋角去。
自上午一个交锋之后，刘树银除了闭目养神就是闭目养神。他心里惬意得很。心里想着，先前那么大的架势，以为这两人多厉害呢，也不过虚张声势罢了。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不过两天，他们就得放他走。可是他的如意算盘打空了。他被尤超一把拍醒，“来看看吧。”
刘树银揉了揉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尤超递来的手机。视频里那两个孩子，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孩子。还有那个忙进忙去的女人，是他心头温温的暖。这两个警察还真是贴心，瞌睡就送枕头。可是喜悦的只维持了几秒钟，他马上意识到了寒冷。这种冷也只一会儿。可是他的侥幸也只不过一秒而已，他马上被更巨大的寒冷的击中了。视频之后展现在他眼前的是那些令他不寒而栗的书证。
“看完了没有？我的同事问你，他是该进屋，还是该转身离开，全看你的表现。”尤超夺过手机逼视着刘树银。
刘树银不说话。
“你统共只有10分钟的时间，已经过了7分钟，我的同事可等不了那么久。只要她进去，你还会再添一个新罪，重婚罪。而且你的这个家，将不会再属于你。她们仨个的宁静幸福，倾刻间就会被击得粉碎。你如果想不好怎么选，就让我的同事来帮你选。”
尤超开始佯装拨号。
“等等，我说。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们，请你同事千万别告诉我女人真相。”
“那得看看你的料能不能让她回心转意。我的同事会一直在你家门口等着的。”
刘树银开始倒豆子。和他一起押运这批象牙的是一个湖南人，这些假证来自广东。象牙是湖南人的，外号叫大麦，大名叫李力山。至于那辆奥迪的车牌号，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个李力山是早年间办理身份证明时认识的。多年的交情了。这个李力山什么证都能办，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办不到的。这次和他一起运送象牙，他只负责开车，送达目的地后，收取每公斤100元的佣金。至于这批货是送给谁的，得问李力山。这批货的来源也得问李力山。
“你平时是干什么营生的？娶了两房老婆养两个家，就靠着这几块佣金的话，应该没少帮李力山跑货吧？”
“运象牙这真是第一回。之前就是跟他买证卖证。”
“都买了哪些，卖了哪些？一五一十说来听听。”
“帮人办假身份证明500块一份，驾驶证分几个等级。摩托车的1000，C证5000，B证80000，A证那得20000。另外还有行驶证1000一份，其它各种证也都有各种的价格。你们想问什么？”
“那就说说这个象牙的运输证吧，多少钱一份？”
“这份运输证是李力山自己办的，我也不知道。”
“其它的运输证呢？野生动物其它制品、野生植物及木材运输证以及其它各种证什么价格？”
“这些证的价格不贵，六百块一份。”
“这些证你每份挣多少钱？”
“这些运输证都是成本成本卖进来的，买进来时是六百块钱一本，身份证是200块一份，驾驶证价格越高的，挣得越多，差不多一份证能挣20%吧。”
“你一年能挣不能钱吧？有没有明细的账目？你都卖给了谁？”
“这个哪有记账的，等着被抓嘛！”
“你的假证仓库呢？你的老婆张素芳知道吗？”
“求你们不要去打扰她了。她什么都不知道。我的这些东西都存在我的大老婆杨春秀那里。”
“既然如此，那就讲讲你的两个老婆吧。”
“这个，警官你们可以不提这茬吗？不是说放我一马，不提重婚这事吗？”
“重婚罪是自诉案件，只要你的老婆们不计较，我们也管不着。”
“还是让你的同事先去搜集证据吧。”
“管好你自己的事，这事用不着你操心。”熊仁进来，斥了一句。
“倪虹和封路已经去杨春秀那找了。”熊仁对尤超说。说完之后即刻转向刘树银：“老实交待你的问题，别避重就轻。但愿你别让我同事失望。”
很快关于李力山的身份就已经查明了。侦察员把李力山的身份信息拿给刘树银确认，居然是全是真实的。这个李力山用的都是假的，自己的身份居然是真的。
既然办理了二代身份证，怎么会指纹库里没有样本呢？可能是领证的时候，让人代的。
李力山的身份确认了，找他就不难了。把他的身份证号往住店系统一输，马上就给确定他在Y市的住店情况。可是，这个李力山也留了一手。显然他没有用自己的身份证登记住店。系统里没找着他。赵欣只得改方向，采取大海捞针方式。把李力山的头像输入天网大监控系统，进行人脸识别比对。人脸识别系统比对说起来牛得很，但若论起准事来，也得看运气。因为这个系统对人脸的拍摄角度、光线、相素都有要求。放进去的是正面照，如果拍不到相对正面的照片，对比成功的概率就很小。
这个杨春秀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暮气沉沉的，神色无光。她是一个微胖的女人，长得也不算难看。这样一个女人，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大娘才有的气质。这或许就是刘树银无法忍受的根由吧。
她的房子也不小。一直三层。进门就是一个瞩目的佛堂。倪虹他们进来还没有介意来意，她就直接领着往楼上走了。一直到了三楼的一个储藏间。屋子乱糟糟的，落满灰尘。废纸片散乱一地。剥开那些牛皮纸包着一捆捆的包裹，里面都是些成本的文书。成本的木材运输证、检疫证，还有成沓的假发票。
“就这些？还有其它的吗？”
“全在这里了。”
“他的事，你全都知道吗？”
“正是因为知道他在外面作孽，我才每天在家里帮他礼佛。”
“佛祖也管这个吗？”
“佛祖管不管我不知道，我只管自己心里好受些。”
“那他在外面养女人的事，你应该也知道的吧？”
“我不会生养。也怪不得他。”
“你们怎么没有离婚呢？两个女人这样不尴尬吗？”
“尴尬也只是我一个人的尴尬，那个女人她过得好着呢。”
“也是。你是怎么忍下这口气的？”
“他不休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我哪还敢报怨。”
“他为宁愿背负着重婚的风险而不和你离婚呢？”
“他是一个重情义的。”
“说来听听。”
原来这个杨春秀比刘树银大两岁。两人是同村人。早年间杨春秀为了嫁给他，跟父母离翻了。跟父母断绝了往来。可是，后来刘树银因为打架斗殴被判刑入狱。岳母找上门来，再次要求女儿离开刘树银。为此母女俩吵了一架，岳母在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死了。这个女人等刘树银回来后，一句怨言也没有，继续跟他过日子。这样的一个女人，无论如何也撕不下脸来提离婚。所以，当他在外面有了女人，而是悄悄地办了假证，给那个女人另外安置了一个家。他会定期隔三差五来她这一趟。她也不怪他，谁让自己肚子不争气，不会生孩子呢。她也不跟他添乱，一心过自己的清心寡欲的日子。
“你到底爱他什么？”
“我只是为了最初爱上他的那一刻的感受。这么多年了，也无所谓爱不爱的。反正都是一个不会生育的女人，跟谁都不会有未来，就这么将就着过吧。”
同样的女人，千样的不幸。倪虹叹了一口气。

27
找不到李力山，案子无法推进。
可这个李力山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哪哪都找不着。就连那辆套牌的奥迪车也不见踪影。Y市的交警撒去出找了一整天，愣是没有一点线索。
实在不行，熊仁建议还是用刘树银的手机拨打一下李力山的手机，万一他没有关机呢。
“咱们得给自己一点可能，也得允许敌人有一疏漏嘛。”熊仁让刘树银打开手机给李力山打过去。奇怪的是没有声响，如此一段时间之后，电话莫名就断了。
“估计连手机都扔了。”
“手机关机了也是能追踪到位置的，让赵欣定位一下。”
“已经追到了，在Y市的河里。”
“刘树银，你仔细想想，这个李力山可能会在哪里？”
“不知道。想不出来。”
“跟李力山一块儿的那些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我事先根本不知道还有另外一伙人跟着我们。”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让程冰想办法请Y市的地方派出所对有的小旅馆查一遍。特别是那些没有接入住店系统的小店。”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让赵欣黑进Y市所有酒店大的监控系统进行人脸识别。”
尤超和熊仁正讨论着，于远的电话来了，让他们俩到会议室开会。
开啥子会嘛，有两组外勤未回来。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到了会议室。
于远让他俩两组汇报最近掌握的线索。
“让赵欣扩大排查范围。首先到考虑到李力山可能再次换牌，他既然可以套一副牌，就可以套多副牌。所以不能一味查找那副车牌。另外，还要查所有Y市出口。说不定他们已经出了Y市，我们还在Y市找，那无异于南辕北辙。还有，就是要放开找全国其它省份的住店信息，不排除李力山在其它省份出现。还有那个刘树银的话也不可全信，建议对他的手机做全面取证。阆辰你明天回南森一趟，把手机拿回去取证，顺便把这些象牙的鉴定报告做出来。这些假证的鉴定也得做出来。你的工作量很大，跟鉴定中心做好协调工作。让他们尽快出结果。DNA和指纹的样本比对不要停，不排除会有新的样本入库。”
于远布置完，几个人分头领任务走了。刚走到会议室门口，李荀接到了S市公安局物证中心的电话。库里多了一份样本，李力山的DNA被对上了。远在200公里之外的N市人民医院收治了一个车祸重任的患者。
专案组如获至宝。兵分两路，一路倪虹他们就近赶往N市人民医院。这边李荀和熊仁、尤超即刻赶往。于远已经通过G省厅的关系，要求N市交警对相关人员严密管控。
推开病房的门，里面是两个浑身上下插满管子的人。他们车上一共三个人，这两个能躺在这里已经十分幸运，另一个正孤零零盖在太平门冰冷的柜子里。
“哎，人生就是无奈呀，为了逃避警察却找上了阎王。鬼门关走了这一遭估计这两人这会肠子都悔青了。”
封路皱了下眉，好看的脸上是哀其不幸的惋惜。倪虹看着这个年轻的部级机关的处长，没想到他还有这么玩世不恭的一面。
“其实不然，我觉得他们俩这会儿应该满心感激。感谢阎王爷给了他们向我们悔罪的机会。接下来我们的工作会很顺利。”
“这个样子不像哦，等他们俩能开口说话，估计也得一两天。”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破案也得讲运气，大海捞针捞不着，他倒自己撞里网里来了。”两人退出来，在门口的椅子坐下，分头看案件材料。
交接工作的交警很配合，把他们目前掌握的案件材料都向他们共享了。封路虽然官职高，但在倪虹面前还是保有年轻人的谦虚。两人搭档外调，封路主动把自己放在下手的位置上。与李力山一同躺在里面的名叫郑怀西。封路第一时间就把郑怀西的信息发给了赵欣，让她核实情况。
“车在哪儿？我们想去看看。这里你们可以多派几个人来守吗？在正式的移交手续没有办之前，还是要麻烦你们多辛苦。”这一番话把交警小哥说得胸口一阵发堵。昨晚打了一个通宵，今天又得热报销在这里。这个女领导说话不软不硬的，容不得辩解。他张了几次口，最终还是拿起电话如实向队长作了汇报。
“无条件配合专案组工作。我马上派人来支援你。另外你让专案组的领导到大队部来，那辆车已经拖回来了，我在队里等他们。”
“如果嫌疑人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谢谢你。”
“辛苦了，兄弟。”封路在倪虹说完之后，拍了拍交警小哥的肩膀，才算是把小哥的一番哀怨之气给抚平了。
交警队事故中队的罗队长带他们去看了这辆被撞得面目全非的车。
“除了能够证明人员身份的证件，我们其它都没有动，直接就把手给拖回来了。大晚上的，我建议两位领导还是等到明天再做勘察。如果连夜做的话，工程量太大了。放心，车会封存好的。”
封路向着倪虹。车被撞成了一堆废铁，前引擎被撞得凹了进去，像猪八戒的丑嘴似的豁着。车门被撞得卡进了轿厢，那个人能够救出来，估计也是费了好一番力气。
“行。那就依罗队长的。”倪虹表了态。
“那好，你们还没有办入往吧。这样，两位你们先住下，明天一早我在队里等你们。”
“我们还是回医院吧，你们已经够辛苦了。”
“别别。医院那边我已经派人过去增援了。你们放心。就是案件移送办好了，像这些基础性的小工作也应该由我们来协助。”罗队长说得很诚恳，倪虹也就不再推辞。
他们找了一个在交警与医院中间的宾馆住下来等李荀他们。
李荀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2点左右。李荀本来是要叫醒倪虹他们一起开个碰头会的，被尤超打断了。
‘“大家都休息一下吧。明天一早起来不耽搁工作。倪虹他们俩马不停蹄，比我们还累。”
第二吃早餐的时候，尤超特意选了倪虹对面坐下来。这个女人，昨夜肯定没有睡好。脸色发黑，憔悴得像一朵被霜打蔫的花。他现在有点怪老王了，怎么就不肯放过她呢。他喜欢看到她悠闲的样子。这两年呆在学校，她的状态好了很多。白了，也比之前在边城时胖了一点。上前在学校偶遇，他眼前一亮，感觉她好像比之前更显年轻了。她现在留着警校女生一样的齐耳短发，咋一看还以为是学生，满满的青春感。可是这几天的劳累，她脸上的胶原蛋白流失得厉害，两腮瘦得咀嚼时看得到颌骨的轮廓。眼窝深陷，额头的皱纹也钻出来了。
“今天你和封路休息吧。我们三人去做现场勘察。你太累了。”
“这样吧，倪老师你上午休息。我一个人去医院，如果嫌疑人醒了，我再通知你。”封路马上给尤超补台。他也觉得倪虹太累了，需要休息。
“赵欣那边核实了郑怀西的身份吗？我建议对郑怀西的手机做取证，趁他还没有醒来掌握更多证据，有利于接下来的审讯。”
“行。等下我拿去寄，阆辰今天应该已经回到南京了。我会跟他说的。赵欣已经确认了这个郑怀西使用的假身份。信息库里没有与他身份信息完全一致的人。”
“我想去医院跟医生谈谈。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早点醒来。我们这么多人等在这，他们不能一直这么晕着。”
正说着，封路的手机响了。电话是交警小哥打来的，李力山和郑怀西都醒了。
两人的身体都很虚弱。主治医生不允许专案组即刻对病人进行问话。“醒来是一回事，但他们的意识和身份远未达到可以接受讯问的地步。请你们不要干扰医生的工作。”
尤超拉着倪虹走出了医生办公室。“不能审，你就先回去休息。我和封路在这里守着就行了。”
“那我就回车里打个盹。”倪虹从封路手中接过钥匙，揉着脑门走了。
两人望着倪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到了病房。到了病房恰巧碰到护士抱了一堆衣服。这些东西是医生在抢救病人时扒下来的。因为没有通知到病人家属，护士只能把这些东西抱回病房。
封路看到这些东西，伸手就要去搜，被尤超制止了。他出到门外把值守的两个交警叫了进来。在得知他们之前没有对嫌疑的身体进行过搜查时。尤超让他们俩打开执法记录仪，对这些衣服进行搜查。在裤兜里找到了两个钱夹子、几张餐巾纸，还有一个老式的诺基亚老年机。
尤超想把手机打开，才发现手机没电了。封路自告奋勇要去街上买充电器，又被尤超止住了。尤超看着封路，打量了一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凭你这样的颜值条件，我相信一定能在护士站借到一个充电器。”
“这种老年机，不一定会有。”
“相信我。像医院这种地方，经常会有病人遗落的充电器，而且多半是这种老人机的品种。毕竟老年人才是医院的常客。”
“有道理。”封路立马转身去了。没一会儿就带着一个充电器回来了。
手机充上电，就能开机了。手机一打开，很快就响起短消息的提示音。一阵接一阵，叮叮响个不停。这些信息全是同一个电话打来的，提示的是这个人打来的电话详情。从未接电话到电话提示，一共有四十几个来电。

28
于远这两天也没有闲着。这个S市的上访群众也不知是哪来的信息，居然打听到了专案组的消息。李荀电话打来的时候，他正在接待一个几十个人的上访团队。
一群农民，都是些五六十岁的男子。他们穿着朴素，面露焦急，七嘴八舌地吵个不停，却没有一个能把问题说清楚。本来于远是的不必理这些事的。可是他们直闯了会议室而已，S市的两位主官，这见到这阵仗，忙不迭地把他们往外轰。可是这些农民却并不理两们领导，他们只直奔了于远而去。
很快就有民警从其它办公室奔到会议室来，帮着轰这些上访群众。可是这一群泥腿子，说起来话来蛮横不讲理，行起事来也毫不手软，推推搡搡地，眼看着就发引发再大的肢体冲突。人群后面几个貌似没有参与冲突的，正拿着手机在专心致志地拍着呢。
看来这些人是有备而来的。于远叫住了正被围得狼狈不堪的书生样的王局长，“让他们进来吧，有什么事坐下好好说。”这一句话，即刻就把王局长从人群中解救出来。人群听到于局长的话，都撒了手，趁着王局长愣神的功夫，水一样地涌进了会议室。
“都坐下说吧。来给老乡们泡杯茶。”这群才刚还气势汹汹的农民，被突然而至的礼遇弄得愣了，一时局促起来，讪笑着向于远问好、羞涩地坐下来。
“说吧，这么执着地肯定是有大事。你们谁来说，挑一个人说。七嘴八舌地不容易说清楚。”这些刚刚还特有表达欲望的群访者，这会子反倒推脱起来，你让我，我让你。
“来，给老乡们散烟吧。大家都抽烟的吧？”一个年轻的民警拿了于远的烟轮流给各位老乡散烟。这下子，这帮泥腿子们都服了下来，腼腆地就差脸红了，口里喃喃地低语着这怎么好意思呢。
于远见大家都点了烟，气氛都亲和了起来。他才开始说话：“这样吧，我先跟大家商量个事。今天大家来找我，显然是信得过我。既然信得过，这些小视频就不必留了吧。这样，你们给我信任，我也相信大家。刚才拍了视频的那几个老乡，把刚才拍的都删了吧。然后咱们有什么事再好好商量。”
那几个也没有料到于远会有这么一手，面露难色，一齐望向其它人，不知该怎么办。
“你们看，热热闹闹地跑来了，这会下让你们说，你们又不说，让你们删又不删，这哪里是解决问题的态度。我们专案组很忙的。”正说于此，李荀的电话打来了。
李荀那边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他们几个有个大胆的设想，派封路卧底去Y省会假证供应商。
“你们那边的取证都弄妥了话，就把人带回来，咱们面谈。”
“人带不回来。那两个有伤得很重，至少要在医院里躺一个月……”
“我等会给你们回电话，这事容我再想想。”于远挂了电话，望着各位上访群众。
“再不说的话，我就要处理其它事了。怎样，你们想好了吗？”
那两个拍了视频的老乡期期艾艾地把视频删了。然后一个看上去，稍有文化的说起了来意。
是一个特大的滥伐积案。这些农民所在的村庄有一片公益林，被当地势力庞大的家族砍伐。这个案子发于五年之前，当时S市局是立了案的。可是，案子立了五年，肇事者依然逍遥法外。马上村里换届又要选村主任了，这家人如果还继续当选的话，以后村里的林木恐怕就要被砍光了。
“你们是想换主任，还是想严惩肇事者？如果想换主任，你们大可以不选他，他自然当不了。如果是想严重肇事者，就必须配合调查。”
“我们一直都配合调查，可是他们立而不查，那个幕后老板天天在外快活，他们就是不去抓。”
“砍伐的事，你们今天来的都知道详细情况吗？比如是否有人帮他砍过树，或者有人帮他运过树，再或者是否知道他这些树卖到哪里去了。我们公安抓人是讲证据的，不能单凭你们的三言两语。还有你们既然认定有幕后老板也得把那个供出来，不论是来自哪方的消息，都必须向公安如实反映。”
老乡们被于远一番话说得愣住了。其实在座的各位都是知情者，甚至有不少还是参与过砍伐的。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怕日后被报复，所以等到公安去调查时，反而都推三阻四地不配合调查。
“如果你们之个时候还这样顾虑来顾虑去的，谁也帮不了你们。这样，你们自己再想，要配合调查就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把知道的情况跟这两位警官说清楚。”于远说完，示意那个年轻警察，起身就往外走。见于远要走，老乡们又骚动起来，纷纷起身要去拦。
“你们这个案子，我管定了。只要你们把事情说清楚。放心。我有件紧要的事情要处理。”见于远是真的有要事处理，这些乡民只得坐下来，一五一十地提供证言。
原来，和李力山一块儿出车祸的郑怀西才是这批象牙的货主。而假证的是李力山从Y省的一个制假商那里买来的，象牙则是从Y省的另一个老板那里买来的。郑怀西是李力山的合伙人。郑怀西是一个雕刻匠人，这批象牙是他从之前的老板那买来的。就是怕在路上被查，才特意找了李力山一起合作，用假证庇佑。
“现在Y省那边的假证商和象牙商知道这边的事了吗？”
“象牙已经知道了。假证还不知道。”
“你们是准备让封路去买证？”
“是的。我们几个人商量了下，综合了大家的形象，一致推荐封路。他最合适。”
“Y省的高层我来协调。你们自己把握好分寸，让封路卧底我同意。兵分两路，一路查假证，一路象牙。需要技术支持的，我让赵欣来做。”
“你不亲赴Y省坐镇吗？”李荀打趣地试探。
“我就不去了，电话联络也是一样的。你们去Y省碰到需要我协调的事，随时跟我报告。我这边得主持一个信访积案。”
“你还管这事？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嘛。”
“这些百姓看得起我们专案组，巴巴地赶了来，总不得让他们白跑一趟吧。群众是把我们当了回事的，我们也得把他们当回事。”
“领导你真是心系百姓啊。那我们就直接去Y省了。还有就是这两个嫌疑犯，还得你跟Y市协调好，让他们多派些人看护。一旦符合收监条件，立马收监。”
“好，我来协调。你们这次出去，你来是领头人，大小事务你拿主意，特别强调一点的是要注意安全。千万切记。”
李力山手机里那几十个未接来电，正是那个假证制造商打来的。那日象牙被查后，李力山第一时间给外号叫证公的人打去了电话，问询情况。那边拍着胸脯，说运输肯定没有问题。这些假证，他卖出去不是一份两份了，同时供应了全国十几个省市的货主，从来没有出过事。他这才稍稍安了心。可是在S市等了一天一夜，张荣清并没有放出来。预感到大事不好。而且听郑怀西说，象牙这种东西，在市场上是很难搞到正经的证的。国家是限制象牙交易的。也只有他的老师那样的大师的大厂子里，才能办到象牙的运输证。而且能力到的量很少的，都是一证叠加用的。两人一商议，牙一咬索性认栽，这批货不好了，连夜走山路逃了。谁知，山路陡峻，逃跑不成反把半条命都搭了进去。
“给他回电话。照我说的做。你说昨晚喝醉了，手机没听到，一直被他打到关机。告诉他，证没有问题，货已经放出来了。这证这么好使，你还给他另外介绍一个客户。这边的象牙老板还想再买一些这样的证，因为他有大批的象牙要走货。表现得好，抓住了他，你就算立功。”
李力山依着尤超的话，给证公回了电话。他的那伤后虚弱的声音正好用宿醉掩饰，那边居然没有丝毫怀疑。
“我就说证不会有问题嘛。我特意找朋友拿了一份真证过来比对，一点差别都看不出来。比真的还真的。”
“所以才给你介绍生意嘛，我这边的老板以后有很多业务跟你合作。我已经把你的号码给了他。他明天就会派人去Y省G市找你。”
“行。生意成了，给你提成。等会你把来人的姓名和手机号发给我。”
挂了电话。尤超一把夺过手机。让封路给对方发信息。
身份是临时从张荣清收缴假证里面找了一个年纪三十五左右的男人的身份证，叫秋强。再用这个秋强的身份证申请了一个新手机号。
“不能太痞也不能太正，要给人一种有钱又见过世面的气质。穿得不太花哨，但必须有品味，最好戴一副墨镜，加一个象牙挂坠。要和自己的职业契合。自己做象牙生意，身上应该热爱象牙的气质。”
“到哪去弄象牙挂坠？”
“去淘一个假的牙尖挂坠。那人对证件了解，对象牙不了解。只要你足够自信，假的也会被误认为真的。有那么点意思就行了。”

29
G省Y市距Y省G市近一千公里，几个人轮流开车，足足开了一个通宵。连着一个星期的劳顿，倪虹已经累得没了人形。年纪大了女人，累熬不得夜。虽然在车上也打了盹，可终究是半梦半醒，后视镜里是一张蜡黄的脸。倪虹一把后视镜旋开了。
“一路上让你别看看案卷，你偏偏看。熬得不成样子了。等会儿，你先去住下。案子的事，我们去就成了。”尤超话音刚落，那边李荀便投了一个诧异的眼神。可惜他俩都没有看到，
“李政委，累了一夜了。咱们先休息行吗？G市的早茶天下闻名，以前只是听说，今天可否空出一个上午时间来供大家休闲娱乐吃早茶。”倪虹看了尤超一眼，心里暖暖的，面上却表现丝纹不漏，而是转而为大家谋福利。
“封路，你给那边打电话，看看他什么时候见你。今天就紧着你的事，象牙的事下午再去摸情况。”
封路打了电话过去，作了自我介绍了后，那边答应请他吃早茶。这一说大家来了兴致。正可选在证公约封路的地方吃早茶，好有个照应。
一行人找了个四星不足三星有余的酒店，梳洗了一番之后，把行李扔在酒店，然后分头打车去了证公指定的“客香楼”。倪虹尤超李荀三人先到，点了一个靠里向外的位子坐下，眼看着封路踏入门来。人长得帅了，怎么打扮都遮不住。
“我看男人就是要穿戎装。试想一下，如果他一身常服进来，这会子估计整个大厅都要被照亮了。”倪虹由衷地赞美了一句，引得尤超侧目，瞟了她一眼，没有作声。倒是李荀打趣起来，开了一句玩笑。
“倪老师原来也有一颗少女心啊。我们还以为只有我们男人对女人有欣赏美的需求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追求真善美可是人类最终极的目标。李政委不会这么不善解人意吧。”
“说来，我们也还没有见过你穿警服的样子。你今天若一身警服进来，估计这个厅堂也要被亮瞎了。”李荀笑笑说。
“改天咱们一起拍个常服的合影，省得你俩猜来猜去。再说哪有人穿常服会不好看的。”
尤超话里有点不悦。刚刚一把蔫草似的女人，这会子聊起小鲜肉帅哥来，眼睛都发亮了。哪里还像之前在边城认得的那个严肃而枯燥的女人。看来，南森的这两年图书管理员，已经让她渐渐走出之前的阴影了。可既已走出来了，为何总是对他若即若离、忽远忽近，令人捉摸不透。
被尤超这么一抢白，大家都不再打趣了。由倪虹点餐，尤超和李荀似有若无地巡视着封路。封路找了一个靠窗向门的位置。他今天穿了一件暗花色的衬衣，外套一件奶咖色的便西。衬衣的扣子解着两粒，里面一个精致的牙雕挂坠若隐若现。他摘下墨镜，脸上彻夜狂欢后留下的疲劳。可是，尽管面带疲色，却难掩公子哥的气息。不得不说，这个封路还真是一枚帅哥。就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把自己倒饬得还像那么回事。看来，这家伙不愧是刑警学院侦查系的高材生，化装侦查的水平也是一流。一点即把住了人物的灵魂。这个子，这颜值，这才华，当警察真亏了，应该去作演员。说不定早就红遍大江南北了。
想到这里，尤超突然心尖一颤。他扭着看了一眼正专心点餐的倪虹，心下一个念头闪过。不过这个念头停留很短，只几秒就被他自己给否了。封路不过三十岁出头，倪虹比他大了太多，不必过虑。他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等来等去，封路约的人一直没有出现。倪虹这边已经点好了餐。累了一个通宵，也饿了。早茶点心一上来，几个人也顾不上那么多，拿出吃货的专业水准来，埋头吃起来。这个时候，倪虹收到了封路的信息：爽约了。
倪虹把手机盖了，低声跟他俩说，安心吃吧。封路得一个人吃了。吃完之后，他三人就又先离开打车走了。
车行到半路，他们就又接到封路的信息，证公约他吃午饭，另外改了地点。他分析那人应该到了早茶点的，只不过是在暗处观察。为防引起对方怀疑，他直接就赶过去。
倪虹把信息拿给李荀看，李荀叫停了出租车，三人一时拿不定主意。
“让他发个位置，我们赶过去。”
“不妥，如果我们再出现在封路周边，肯定会引起怀疑。只是不知道他的身手怎么样？”
“我觉得这会子也用不上身手。对方这个时候能换地点再与他会面，肯定是已经打消疑虑了。依我看，他是安全的。我们回酒店等消息吧。”李荀和尤超讶异地看着倪虹，这个女人当直是临危不惧。这才像之前的她。尤超有些恍惚。他弄不清楚是现在的这个她，还是之前的那个她更令他安心。
回到酒店，倪虹并没有依他俩的要求回自己房里去睡觉。
“到你们谁那里坐坐，咱们看看案子吧。这会子谁也睡不了。”
“也好，那咱就议议郑怀西的事。你睡着那会儿，赵欣已经把他的个人资料和他师父的资料都发来了。”
倪虹拿了资料来看。郑怀西的师父是一个全国闻名的牙雕大师，人称李白，这是业界对他在象牙雕刻界的至高的评价。在牙雕界有黑白两种制品。黑色即为犀牛角，白色即为象牙。这两种名贵的材质，雕刻起来不论是手法、技艺还是力度、构思都是有区别的。而这个李大师，就是象牙界的第一人。他名下有一个全国闻名的象牙雕刻加工厂，本人是身份过亿的大老板。传闻2008年从国外拍卖得来的6000吨象牙，有20%的货是供应了他的公司。
“乍一看，这个李白大师好像完全是合法经营嘛。怎么郑怀西要办个假证呢？”
“象牙市场往往是披着合法的外衣，行着非法的勾当。谁知道他凭着一张合法的证走私了多少象牙。”
“依这么说来，我们要去查他，他肯定是会配合调查的。”
“这样直接去，我觉得也没有什么意思。不仅打草惊蛇，而且也令他有了准备。我们分两个思路吧。一方面把他近年来办理的合法手续全调出来，另一方面查他出货的情况。进出之间，就能查清他到底有多少猫腻了。”
“你和尤超两人去他公司瞧瞧去，记着两人打扮得要像有钱有闲有品味的收藏爱好者。他公司在天河古玩市场有一家很大的门面，你们去逛逛。我跟赵欣那头远程调查资料。等你们好消息。另外，我还要去一趟Y省厅，于组长已经联系好了省厅。我得去接个头，你们和封路如果出了万一，也好请他们及时出警相助。”
天河街的古玩市场热闹非常。尤超和倪虹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名叫柏雅雕心的铺面。铺面三直里面宽敞而典雅。里面的货物品种多样，摆在镂空的百子柜阁里，一眼看去，很是有艺术感。倪虹凑近前去，略看了看，暗自吐了舌头。好贵。这些雕品有高档红木料的，海黄、越黄的不在话下。崖柏、紫檀、酸枝的一应俱全。还有更珍贵的沉香，陈列在带着锁的抽屉里，暗色如糕，隔着厚厚的玻璃仿佛都能闻得见隽永的香味。
一直绕着看进去，再就是象牙制品。这里都是些小件，但样样雕工不凡。有握在手里把玩的佛手、钟馗、抱狮、核桃、知了、貔貅金蟾等。样样雕得精致而生动，再衬以象牙洁白如瓷、温润如玉的质地，当真是极好的东西。下一个柜台就全是首饰制品。有项链、戒指、手镯、挂坠，也都精美出尘，比任何金银珠宝毫不逊色。再过去便是高档的文具制品。古书的文房四宝有之、现代制品的钢笔、签字笔也有，还有笔筒，非常精美高档。
倪虹看得眼花缭乱，在心里慨叹，难怪不过二十年间，世界的大象存量就足足消耗了一半，怪只怪它们长了一对这么精美的牙齿。这些牙齿被精心打磨、雕琢的艺术品，摆在任何一个世人面前，怎能不动心！如果她不是森林警察，且有足够的消费能力，会不会也对这些精美的牙雕制品怦然心动呢？
正当她看得兴起时，已经转到了正柜。柜后的案台上陈列着一对保存完美的形态完好的象牙。两根牙齿对插在一个紫檀的底座上，构成一轮明月。这副象牙的颜色很特别，并非一般的奶咖色。似乎是淡绯色，细看好像还透着细细的血缘。莹润如玉质地、暗粉如绯颜色，使这轮牙月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温暖的光。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血牙了。血牙非常难得，传说是趁着大象还活的时候，把它的牙齿拔了下来。因为血管和神经未死，血丝倒流，丝丝缕缕渗进了牙齿，便得到了这稀世难得的血牙。因为近年来非洲大陆加强了猎杀大象的打击，现在能够从活着的大象身上拔下完整的全副牙齿，已经非常稀少了。所以这副血月牙当真属稀世珍品。倪虹端详着这副精美的血牙，眼前现出一只被活拔牙齿的大象可怜而血腥的场面。那是一只雄性的非洲大象，它被盗猎分子击中后，还没来得倒下，就被另一伙人拿着大刀生生撬下了它的一对精美的牙齿。她心头涌起一丝干呕，感觉那血腥味都已经涌到口腔里来了。她强压下不适，换上一副爱不释手的喜悦来。
在这副象牙的背后墙上挂着一张营业执照，正是合法经营象牙的证照。
等他俩看够了，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姑娘笑吟吟地迎过来，问他俩需要点什么。
“这些东西真是精美，真不愧是大师的作品。太美了。只是价格实在太高了。我们今天来并不是买些小玩意，而是要大收藏。我们老板想收一些大件的雕品，小妹可以带我们看看吗？”他俩早就商量好了，如果是女招待就由尤超出面对付。男招待就由倪虹出面。
这个小姑娘听了尤超的一席话，笑得更灿烂了。倪虹只得淡定地绷住扮女土豪。女孩把他们迎进了一个内间，里面摆着琳琅的大件雕品。有如意、佛像还有笛子、屏风摆件、帆船模型、莲花……雕得美轮美奂。这些东西的标价，高到了吓人。倪虹看得仔细，在心里默默地数着后面的零。居然都在些六位数以上。外面的那些小件动辄三五万，可里面的却动辄数十万，这价格也太高了吧。
“看来看去，都不如前面柜台上的对一对血牙。”
“对不起女士，那是非卖品。是我们的镇店之宝。”
“我听说每逢周三李大师都会亲自在店里坐镇。他今天来了吗？我想当面跟他谈谈。只要价格合适，李大师的作品我是很有兴趣收藏的。”倪虹摘下墨镜，淡淡地说，把女收藏家的那份霸气拿捏得很到位。
那小姑娘犹豫了一下，带着他们转了一圈，到了后堂的一个隔间里。在对面的一幅壁画似的墙面上轻叩了三声，门打开了，站着一个衣着朴素的老人。花白的头发、一身麻制的素色唐装，戴着一副样式老旧的眼睛，一身的粉屑。

30
李白摘下老花镜，不明所以地望着眼前这两个陌生的来客。能够被引进这个房间的，基本都是被导购员认定为比较有潜力、有实力的大顾客。
倪虹也摘下墨镜，很热情地伸出了手。没给大白质询的机会，她就热情地展开了社交。
“大师您好。我们是慕名而来。刚才已经全面领略过您的高超的雕刻艺术了。我家祖上就有牙雕的收获传统，今天能得尝一见大师风采非常荣幸。”她紧紧握住李白手，一边就往里面闯。
不得不说一个成熟的女人，她热情的魅力是很难抵挡的。她笑容可掬、优雅知性，身上的那种腹有读书气自华的知性气质，瞬间就打消了李白的疑虑。李白让出身形，把倪虹和尤超迎进了工作室。
工作室很简单，就是一张巨大的案板。案板上摆满了象牙。有整支的、有零碎的；有雕成的、有未完工的。大件的小件的，形态各异，但都雕工精致、形态生动。纵使是那些初雕好，还未经过打磨的，也有一种质朴的天然美感。在工作台正中的一个工作位，摆着一尊正在雕刻的观音。尊观音已经完工了，体态婀娜、神情清妙，捧着净水瓶，挥着垂柳枝，立于莲花底座上。非常美。观音的旁边放着几张极细的打磨砂纸，看来李白正在为它完成最后一道工序：抛光、打磨。
在倪虹和李白周旋的时候，尤超以最快的速度在工作室里面转了一圈，对工作室的布局、结构及所陈列的制品进行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他在心里估算着这里大致的象牙数量。
参观了一番之后，退至外间喝茶。倪虹表示很喜欢刚才这尊观音，问询价格。
“还没有完工，而且这尊观音我还没有想好是否要出售。它的牙质非常难得，我雕刻了一个夏天，倾注了非常多的心血，舍不得卖。”
“你喜欢的东西，随时可以重新雕，不在乎这一件。恳请您把这件观音出让给我，价钱可以谈。”
“我雕刻多年，碰到自己喜欢的材质也不多了。特别是近年来好的牙材越来越少了，只要是珍品我都想自己留下。”
“这样吧，您也不需求即刻表态。我会在G市再呆几天，请您再考虑一下，我是真的非常喜欢这个作品。如果您想通了，可以和我联系。对了，您电话多少？我打给您，咱们互相留一下联络方式，您想好了的话，我们再谈好吗？”
李白还没是不表态，他拿着手机开了锁却没有报出自己的手机号码。倪虹走到他身后去，“那您打我电话，”然后她报出了一串号码，正是她今天新开的手机号。李白拨了号，却没有打出去。倪虹在身后冷不丁伸出手指一戳，电话就拨通了。倪虹趁势记下了他的号码。
“我真的非常喜欢这件观音，是要送给我母亲的。我母亲是一个很虔诚的佛教徒，她很喜欢象牙。请您一定要给我一个孝亲的机会。”
正此时，尤超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很简短地答了两个好之后挂了电话。然后附在倪虹耳旁低语了几声，倪虹向李白告辞。他们快速离开了古玩店。在街拐角处正好看到李荀一副淘爷打扮，带着几个淘客款款而来。两行人马交换了一个眼神、擦肩而过。
绕过几条街，回到了办案车上，尤超把一个微接收器插进电脑，柏雅雕心内的所有言行举止就在电脑里一览无余了。
“马上追踪这个手机号码，所有的通话和社交软件记录都必须监控。”倪虹敲下一串号码给电脑对面的赵欣。
“这个需要与之前郑怀西提供的号码进行串并联吗？那个号码追踪了几天，没什么发现。不过说实话，这个李白真的堪称大师，这些作品着实优美。”赵欣一边工作，还不忘赞美。
“估计是没有什么串并联的价值。不过，你要对比这两个号码有没有交差联系人。而且我估计，就是刚才这个号码人家也很快就要弃用了。所以，你在着重盯死他是否还会换新的手机往外联系。对了，你能截获他家店里发出去的任何网络信息吗？包括使用另外的联系方式？”
“姐姐，你以为是FBI啊，哪有这么牛的技术。我有这个技术，早就国安部工作。对了，我已经对他从2008年以来所有的象牙审批和运输文件进行了核查。他2008年一次性得到1200吨象牙指标，近10年来，他每年保持办出去的指标10吨。而他在北京、天津、福州、上海均有直营店，我查了这些店每年的销售情况，远远超过这个数量。按照他这些店的总销售速度，1200吨的限额早就消耗完了。现在他这些店里的存货的来源都无法自圆其说。哎等等，他在一个叫作牙牙学语的群里发信息了。”
“说什么了？”
“等会，我正在同步他的消息。哦，没说什么。只是问了一下，最近有没有行动。还有他的另一个手机开始联系了，给郑怀西打电话了。”
“那怎么办，先别接……”
“没事，我已经让程冰接了。我做了声音处理，包准他听不出一点破绽。”
“你太牛了。”
“他又在群里发消息了。说了最近预感不太好，让大家都小心点。无论是哪个地方只要一有事，都必须尽快通知大家。”
“他这些群里都是些什么人？”
“这个群里都是象牙销售、雕刻界的大咖，遍布全国各地。我马上对这些进行全程追踪，肯定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如果能把这个群里的人都查一遍，估计全国2017年底就真的能做到全面退出象牙市场了。”
“查他们不难。只要你把信息梳理出来，咱们可以把线索分发全国各地的森警一起查。肯定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你能黑进他公司的账户吗？最好能把他进出货的账目都拿到手，省得到时候费口舌。”
“放心，他名下公司下的所有进出账流水我都已经拿到权限了，很快就能弄清楚。哟，这个大师还挺忙的，他手机里有一条信息进来。明天晚上，浅水湾接货。看来，你们明天晚上又有事儿干了。”
“对了，封路那边怎么样，今天都没顾上他。”
“他这一天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潇洒。中午在G市最高档的酒楼吃饭喝酒至二两多，然后就是去泡脚。现在估计又在去吃晚饭的路上，晚上的生活肯定更丰富。哎，真为他难过。”
“你这话说得语无伦次的，一会儿说他潇洒，以会儿又替他难过，至底是羡慕还是难过啊。”
“我听说G市的夜生活很丰富的，也很考验人的。我怕他一夜 之后再不是一个纯洁的人，哎以后怎么面对嘛。”
“关于这一天一夜的经历，咱们以后必须为他准备一场大酒，让他酒后吐真言。”
封路这一天过得那叫一个累。单单中午的那顿酒喝得就已经醉 得七蒙荤八素。封路是青岛人，山东人喝慢酒全国闻名。当封路看到证公带来的那一桌子人时，心里是自信满满的。可是北方人爱喝高度酒，南方人爱喝低度酒。虽已过金秋，Y市的温度却不低，这里的人素爱喝啤酒。一桌人坐定定，每人脚边是一箱啤酒。
证公也不作介绍，也不谈生意，招手叫来了服务员，把每人脚边的啤酒全都打开来。封路只得根据坐次和众人对他的态度来确定，那个穿着一身卫衣，剃着平头，劲子上挂一个翡翠玉蝉的男子，应该就是证人。这个男人约摸四十二三岁，有着南方人特有的咖啡色的方脸，一双阴郁的眼睛深陷在他的高眉深框里。嘴唇很薄，说话带着浮浓重的南方口音，听起来很吃力。这帮人不时用南方话交谈，他们以为封路这个北方佬肯定听不懂。封路想到这里，即刻暗骂了自己一句，秋强，时刻记住你现在的名字。
先是三杯一小组，先连了三组之后，才停下吃菜。G市的菜天下闻名，可吃到封路嘴里没有一点味道。鲜是鲜，可是味道太淡了。最要命的是，见不得一点辣子。按说他一个北方人，也没有吃辣的传统。可他家是例外。他母亲是重庆的，嫁到青岛后，成功地培养起了他全家对辣椒的喜爱。他现在是无辣不欢，这些菜肴吃到嘴里，也只能算是菜，算不上美味。
三个小姐喝过之后，就是交叉喝。一喝就是三杯，几轮喝下来，喝得肚子里全是水，嘴里不停地冒泡泡。封路感觉自己像一只溺水的狗，在拼命地呛水。这样喝有意思吗？干脆就拿瓶喝好了。
封路站起来，开始还击。一直被他们追着打，现在他决定掌握主动权。他们按小组喝，他就拿瓶吹。先是连着敬了证公三瓶，然后沿桌每人敬过去，一人一瓶。这一圈下来，一箱酒就只剩下一圈空瓶子了。
从酒楼出来，封路感觉肚子都快涨破了。“看来秋总身体不错，两箱啤酒下肚，席间居然没有上过一趟厕所。我必须带秋总再去见识一下G市的费肾场所，身体这么好，不去太浪费了。”
可是封路脚都不开了。他踉踉跄跄地，直接就趴在一个胖子身上开始吐。吐得那叫一个狼狈不堪，秽物沾了人家一身。那人捏着鼻子，恨不能直接就把像一件破衣服那样扔掉。
“大哥，他这个样子，就是给他一个妞，估计也上不了了。要不咱们找个地方睡会儿。”
“行，那就去洗脚城。晚上再去洗肾。”
“大哥，一个普通的客人，怎么这么费心费力。他很有钱吗？”
“我跟你说，他是做象牙生意的。这种证是我们最挣钱的，一份就能卖几千，而且做起来又容易。这样的生意我们必须牢牢抓住。”
“靠得住吗？”
“怎么靠不住。人家就是刚走成了一单象牙之后，才慕名而来的。”
“这么说好似是大主顾。”
“而且我听说像他们这样的象牙走私全国都有一个行业圈子的，以后他还可以经我们介绍更多的生意。你说我要不要好好招待他？”

@hotgun78 2018-09-26 23:57:02
感觉很厉害，支持楼主，已赞盼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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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路一觉醒来，又是在车里。他只记得中午喝醉了之后，迷迷糊糊地吐了某人一身。然后就被拉到一个地方，把他扔在一个榻炕上，好似是有人在给他泡脚、捏脚。本来就已经晕晕乎乎的，如今这脚一泡上，再被人一阵通体捏敲，没两下子他就睡着了。连日的劳累，都被这一场宿醉浸淫成一场深浑浑噩噩的深睡眠。
晚上又要喝酒。无须打开，单单只看到酒瓶子，封路都想吐。中午实在是喝高了。这一觉到睡七点多，醒来又被拉上了酒桌。他一再央求证公别再让他喝酒了。可哪有这等好事。证公还是叫了酒上来。晚上喝的是白酒，是深受市场宠爱的梦6.酒是好酒，只是一开瓶，那醇香的酒味飘来，封路直接就是一阵干呕。
可是呕归呕，酒还是得喝的。拿证公的话来说，晚上就是毒药也得喝下去。无骨无刺的，只要嘴一张，酒就会滑进喉咙的。经不住劝，也拒绝不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喝。不过，证公也不是太过霸道的人，晚上一桌人只喝了两瓶酒便罢了。拿证公的话来说，晚上喝的那叫回阳酒，不宜多喝。把阳气收回来，晚上有大用处，带封路去洗肾。
早就听闻G市有诸多标志性的服务，这种服务已经风靡全国。实在有伤风化，不然都可以申请国家专利了。封路听得脊背一阵阵发凉。如果真把他拉到这种场合去，他要如何脱身呢？幸好晚上酒没有喝成中午那样，不然就是自己意志再坚定，怕是到时也会因为没有力气反抗而失身的。
封路开始想各种办法企图逃避。先是跑到路边绿化带去可劲地呕吐了一番，可是吐够了，他们还是不依挠的坚持要去。走到半路的时候，他又借口胃痛、肚子痛。坚持要去医院。
“不用去医院。我们去的地方，有中药养生按摩调理，没几下包准你舒舒服服，百病全消，生龙活虎。”
方法用尽，他依然还是被拉到了一个会所。从被迎进那一刻起，他的脑子就半刻也不敢懈怠，这些女人实在太漂亮了。身高都在165以上，年纪大多只在20－26之间。肤白貌美、气资如兰，个个都笑得那样真诚而温暖。传闻这种地方的女人，都是浓妆艳抹、俗不可耐的。可是这些女人却看上去，跟江南水乡的走出来的画中人似的，既有邻家妹子的乖巧，也有大家闺秀的典雅。当这些女人挨身上来，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他腿开始打颤了。
可这还没完。穿过大厅，来到一间大包房里。里面灯光旖旎而温和，闪着迷幻的光晕。这些才刚风情款款的女子，居然开始一件一件脱身上的衣服。她们一边舞蹈，一边脱。一支舞还没有跳完，身上已经没有一丝遮挡了。封路只觉得脑子一阵轰鸣，满脑子都是马蜂鸣叫，脑仁都被这轰鸣声炸得发痛。
这些女人一边舞，还一边贴身上来。在他们身上又蹭又撩，那些男人早就按捺不住了，趁势就在她们身上摸、捏、啃，场面目不堪睹。面对贴上来的女人，封路连连后退。可是，他越退，她越近。退无可退，他已经被女人逼至屋角。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扭动着一身傲人的资本，将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逼退至屋角，那场面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危险有多危险。
封路这一刻感觉到的不是性感而是恶心。他之所以躲，不是怕自己控制不住，而是怕与女人有身体接触。因为她一丝不挂，就连拒绝和推挡也只能被赤裸的肌肤侵略。先前那么美的一个女人，脱了之后赤裸裸地进行性欲表演，原来是这么龌龊而下贱。
女人完全误解了封路的意思。她看封路斯斯文文的，长得又年轻帅气，以为他是个雏，这是难为情呢。顿时涌起一股征服天下为己任的豪气来。她步步紧逼，使出了看家的本领，立志要把封路拿下。男人不就那么回事嘛，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还没有人能抵抗得了她的魅力。她见封路被逼至一个屋角无处可躲时，一个蛇形就要缠上去。封路无计可施，又不能伸手去推。而且推也来不及了，那具炙热而滑腻的胴体距离他实在太近了，近得令他不敢动弹。稍稍一点细微的动作，他都怕引得女人更肆无忌惮、擦枪走火。
他闭上眼睛，从齿缝挤出了一句恶狠狠的话：“我为你感到惋惜！”屋内放着撩人的音乐，封路的话声音虽不大，但发自肺腑，女人听得一清二楚。她柔滑如蛇的身姿立时僵住了。这是她没有料到的。这种场合的男人，不都是来消遣她们的身体的么，怎么还会有人感到惋惜？难道这个是男人故交，她被认出来了？女人顿时无地自容，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己给活埋了。
封路感觉女人那热腾腾的气息远了，知道是自己的话奏效了。他睁开眼睛看着女人，灯光那样暗，他还是看清了女人眼里的羞愧和难堪。
“脱光了不是性感，那是肉欲。而肉欲并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的。你长得这么漂亮，气质也很好，完全可以让很多好男人爱上。为什么要这样作贱自己？人生的路很长，你以后怎么面对今天的自己？”
女人被他羞辱得快哭了，双手捂住了胸。捂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够，腾出一只手去捂下身。
“你是谁？求你别把我的事告诉别人。”女人低声哀求。
封路这才明了，女人之所以停下来，是以为自己是她的旧识。封路将计就计，说：“好。只要你不引起他们注意，我会替你保密的。我们到那边的沙发去坐，你别再跳舞了，去把衣服穿起来。”
“在没有完钟之前，我们是不许穿衣的。”
“怎样才算完钟？”
“客人们离开。”
“我离开，你就可以完钟了是吗？”
“这一屋子的人一起离开，我才算完钟。”
“客人可以做什么？”
“只要你们想，什么都可以做。”
“什么意思？没有限制的吗？”
“只要不杀人放火，其它想干吗都可以。来这里不就是找乐子的嘛，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在这里就没有不可以做的。”
“大庭广众之下？”
“也不算大庭广众吧，屋子里也没有几个人。”
“丧心病狂！这是谁发明的，人怎么可以堕落至此。他们就没有羞耻之心吗？”
“没人顾得上看别人。你看，他们一个个多投入，根本就没有人顾得上我们。等他们完事了，我们就可以下钟了。”
封路依言瞟了一眼，马上就收回了目光，臊得面红耳赤。这个地方如果不取缔，将是G市的耻辱！封路暗下决心，此生必须扫净这些肮脏的会所，摧毁G市的标志性服务。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喘得封路透不气来。他起身躲进了卫生间，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那些男女们开始穿衣服。封路作势继续装病。他捂着肚子，脸上非常痛苦。
“怎样秋总，今天爽不爽？”
“爽是爽了，就是胃不行，更痛了。看来兴奋不得，太伤身。”
“男人的肾就是拿来这个时候用的嘛，不然岂不浪费啦。这样子，身体实在不行的话，我们今天就早点回去啦。你的事，我们明天再说啦。”
“是啊，稀里糊涂地浪了一天，正事都没有谈。这样子，明天我作东，咱们正经谈生意。”
“好的啦。走吧。”终于可以走了，封路松了一口气。
从会所出来，证公坚持要送封路去拿药。封路扯了个谎，说自己宾馆里带了药，且只认准这一种药，是处方药，外头的药店买不到的。证公这才放弃了。证公把他送到酒店。在封路的再三推辞下，才没有坚持送他上楼。
封路上了电梯，坐到了12楼。然后出了电梯走楼梯下楼。从后门出打了个车回到了倪虹他们住的酒店。其实封路完全可以不必回到大队人马集中住的酒店来。为防证公倒查，他在刚才下车的那个酒店也开了房。他打开房门，尤超居然也没睡。见到他回来，一个挺坐下了床，迎上来把封路给拦下了。拉着他，把屋内所有的灯都打开了，然后近距离仔细地端详他。
“你干吗？”
“看这一天把你给累的。今天去的那些地方想不失身都难吧。喝酒、泡脚、G式服务，享受了一天，你怎么跟受难回来似的。”尤超意味深长地坏笑着。
“可不就是受难嘛！要不明天换你去试试。太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明天我还得回请人家。”
“喝酒是辛苦了点，其它的事虽然也辛苦，但毕竟还是有享受的成分的嘛。”
“享受个屁，老子遭不起那个罪！”封路也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没由来的暴粗口。他甩开了尤超进卫生间了。洗澡的时候，尿意来了。他这才发现小腹不是一般痛。那种涨涨的痛，痛得小便都出不来了。妈的，这种地方再去几回，老子就要废了。这种害人的地方，必须想个办法，把它给一锅端了。

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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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路虽一夜记挂着证公，起初根本不敢睡踏实，怕一觉醒来错过了证人以的交易。没想到在一阵乱糟糟的高三模考前夜的噩梦之后，他居然沉沉地睡死了，像模考当天一样，每每都要踩着点才够跑进教室的时间。一觉醒来已是午饭时间。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推送显示一片空白，还好没有错过。他悠悠地洗漱，这才想起，今天是他做东请客的日子。明知我今天有事，也不早点叫醒！他在心里怼了尤超一句，急冲冲地穿戴起来。
此时门铃响了，是李荀。“不急的，G市的夜生活者，早晨都是从中午开始的。”李荀得知他的用意之后，不紧不慢地打消了他的疑虑。
“而且据我们分析，你今天也是去吃喝玩乐。为了节省点开支，我建议你约晚上的时间。常年在外面走的老板，得有派头。晚上我们都准备出场给你撑场面。这会儿一起陪我们去演场戏。”
“演什么？”封路停下忙乱，换成慢动作，慢条斯理起来，警惕地看着李荀。他已经预感到这一趟门就是一个坑，他的任务就是不断地被他们扔到刨好的坑里填埋。
“放心，你也不过是群演，不用做主角。”李荀把他最后一粒衬扣扣上，拍了平整，揽着他往外走。哎，年轻资历浅的上级，在这些老油条的下级面前，完全没有做主的机会。封路乖乖地随了李荀出门。
出了电梯，他一眼就看见大堂里有一个非常艳丽的女人，看着眼熟，又看着不像。女人穿一条深V的红色包裙，大波浪的卷发很得体地散落于肩脖，把前胸衬得若隐若现的性感……她化着很优雅的淡妆，与她这一身娇艳不相符的是向封路展露的那个笑，显得羞涩而局促。封路惊地停住了，果然是倪虹，她打扮起来真不输名媛贵妇。
“走吧，咱们陪倪虹出个场。”倪虹踩着一又恨天高娉娉婷婷走过来，轻轻地伸进他的臂弯，挽着他，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他本能身子一僵，退了半步。
“今天你是我的面首。别一惊一乍、噤若寒蝉的，要热情。”
“为什么是我？”封路吓了一哆嗦。
“知足吧。我们把巴巴把机会让给你，你还挑三拣四。”李荀打趣地抛给他一个艳羡的眼神，打前引路。
“怎么不叫尤局，你们俩更有默契，况且我们更般配。”
“群演还想抢男主角的戏，你别为自己加戏好不。他是我的合作伙伴，人这会子已经在跟大师谈笑风声了。呆会我们进去后，你就坐在我身边，埋头吃饭，少说话多观察。”
屋里的男人清一色唐装打扮，就连尤超也穿了一身宽垮的唐装，手上戴着一串莹白如玉的牙球手钏。见倪虹来了，赶紧起身迎接，坐在上首的一个老者也只是向倪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人们一一向倪虹打招呼，就是没有理他。他今天白衬衣扎进小西裤，一副活活成成的小白脸写照。他这才注意到李荀穿的也是一身唐装，就他例外。
饭吃得很沉闷，大部分时间都在聊天，说的都是附庸风雅的雕刻艺术，偶尔敬酒也是蜻蜓点水，完全没有中国拼酒的粗俗气息。从昨天那样接地气的中国式酒桌穿越到今天这样假模假式的假鬼子气息来，封路冷不丁还真有些汪适应。他牢记倪虹的嘱咐，做一枚安静的小白脸，时时抱以温和的微笑，浅尝辄止地吃东西。

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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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到一半的时候，每人上了一份炖品。早就听闻广东人最喜欢的就是炖品、例汤。相传，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吃的。很考究的小炖盅揭开盖子，飘出来的是一股无法言说的香味。这种味道，似腥似鲜，有禽类的腥香，细品之下还有中药的甘味，封路以为是鸽子。心下正思忖广东人真讲究，炖个鸽子还花这么多心思。他已经从捞起物中认出了其中有虫草、天麻、红花、燕窝……这是认得出来的，认不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些什么。
封路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远不及闻起来那样诱人。禽类的那种腥味很重，而且似乎不是家禽也非飞禽，这种腥味是水禽特有的。见封路停著，一个大佬模样的男子，开口了，“倪总，你的这个小助手看来吃不惯。也是嘛年轻人，身体好，不需要吃这些。到了我们这把年纪就知道隔三差五吃一回的妙处了。”说罢，在场的男子都哈哈大笑起来。倪虹懂得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壮阳汤了。广东人总是想方设法寻摸各种壮阳物，似乎他们的生活除了壮阳就没有别人的重心了。她嫣然一笑，“我们内地没有你们这么丰富的夜生活，体力消耗不大，所以没什么需求。话说，G式服务取缔了之后，各位大佬们依然有地方卖力走肾啊……”说完，她咯咯笑起来，笑得怡然大方，既不羞赧也不放荡，似乎她讲得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段子，而是一件真心有趣的、可登大雅之堂的事情。
“男人不走肾不如木牛牯，在走肾这条道上，男人的想法女人永远不会懂。是男人都一样。无论权位、金钱，只要条件允许，没有男人不好这口的，除非他不行。”说这话的是一个年纪约摸三十五六岁上下，长着一张南方人典型的高眉深眶的脸。肥胖使他的黑脸膛发出油亮的光。说毕，哈哈大笑起来，并向倪虹投了一抹淫邪的觊觎之光，衬得那张难愈发丑陋。封路看得胸腔窜起一股邪火！他怕倪虹难堪，群狠环视，说的虽是男女之事，实则是在消费对她的意淫之心，她怕是如坐针毡吧。
没想到，倪虹并不恼反而盈盈地接了话茬。
“食色性也。孔老圣人都如此豁达，像我们这样的普通饮食男女概难免俗。看来，你们广东人是真的懂得了人生之要义、儒家之真义啊。”她说得风轻云淡，一副口角噙香的样子，那些男人听了却都收敛了浮躁之气，陪以礼貌的呵笑。
封路不得不佩服。这一招是真高，话说得不带骨不带刺，听得人却都感觉到了锋芒。
“这么好的汤，不应该只局限于南方，北方也很合适。不知道洪总能否透露一下方子，我也好回去也搞一个私房养生会所，专门给东北的那些糙老爷子们也补补肾。”李荀见气氛有点僵，另挑起了一个话头。
话题一回到养生，这个被李荀唤作洪总的胖子就关不上话闸了。
这例汤名叫一品凤求凰，是一款男女阴阳汤，主材是夜鹭，男汤佐以人参、虫草、鹿茸、天麻；女汤则配以燕窝、红花、阿胶、雪蛤，补肾壮阳、养颜延寿之佳品。男汤叫一品雄凰，女汤叫一品鸾凤，合在一起就叫一品凤求凰，长期饮用此汤，会让女人离不你。洪胖子说完，又瞄了倪虹一眼，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
“夜鹭是一种什么鸟？常见吗？北方好找吗？”李荀假装不懂又很关切的样子。
“再怎么常见的鸟，被你们这么热爱之后，也会变得珍稀的。看来，今天洪总是花了心思招待我们，太丰盛了，谢谢。”没待洪胖子说话，倪虹拈起酒杯敬向了他。这下子把他给高兴得忙不迭举杯，且欠起身子来和倪虹碰杯，然后一仰脖把酒全喝了。
“倪总是大师的尊贵客人，能赏光我的内宫膳食是洪某的荣幸。这夜鹭虽不是什么寻常的鸟，于我们而言也非难事。只要李总真心想合作，以后就由我来提供。我们有专门的渠道，成本比市场上低很多。”
夜鹭是江南一带特有的水鸟，游弋于芦苇荡，以捕鱼为食，晚上则栖于树上。必须是那种大型的湿地草洲才能留得住它们。倪虹刚刚收到李远发来的讯息，S市森林公安局刚截获了一集装箱夜鹭－－数量达上万只，全部是运往广东的。
数万只夜鹭被从栖息地捕来，经过几千公里的辗转，只为成为桌上的一口汤！倪虹突然觉得这些名目高大上的汤，充满了血腥味。她再没法喝下去。难怪候鸟最远也只飞到江南，两广实在太危险了。谁知道它们巴巴飞行了几千里路，等待它们的是油锅还是炖盅……
“如果能这样真的是太好了。洪总，我来敬你。我的这个朋友李总是我多年的合作伙伴，他主攻玉器、古玩，有很广的人脉市场。如果你们能够建立合作联系，以后我们大家就又多了一条赚钱的路子。预祝合作愉快！”倪虹站起来，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那个洪胖子嘴巴都笑到耳朵根去了，不仅把自己的酒喝了，还另外补了半杯酒又一口喝了。在场的其它人，在李白的提议也都站起来，把杯中酒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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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周流敏  发布于 2018-10-02 18:24:5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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