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货没有洋货质量好这是不争的事实，这源于工业底子和整体实力的差距。可也离不开国货相对好欺负，谁也别笑话谁，各地都有垄断的事情，起码这些年每每抵制洋货，黄亚明都能大发一笔，这也是他这次被举报的罪行之一。
如此一看这里面还真有安禄海的影子，没他配合黄亚明一个商人根本玩不转。曹老烟不禁暗自摇头叹息，官不官商不商，官商勾结的这算他娘的怎么回事。
黄亚明不愧是做生意的，八面玲珑谁也没怠慢了，更何况这些警察是来保护自己的。换一些没脑子的暴发户，只怕这时候就拽的不行了，凶手放了话，警察全力保护，这要是出了事儿济南警察的脸可就丢光了。但人家黄亚明不傻，说别的都是假的，命是自己的，万一惹得这群警察老爷不高兴，一个疏忽自己可就完蛋了，到时候说啥不也晚了。
“曹警长，久仰大名啊。”找了个空，见完了生意上的朋友，跟其他几个警察唠了几句，黄亚明这才不露声色不惹嫉妒的凑了过来：“刚才实在是怠慢了，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啊。”
“黄老板客气了。”曹老烟满脸堆笑道，只要不牵扯罪犯他还是挺会来事儿的。
黄亚明往前引了一步，避开众人随后问道：“曹警长，接下来咱们可有的打交道了，咱俩年岁差不多，叫我声老黄就行。”
曹老烟一笑：“那我不客气了，您叫我诨名老烟儿就行。”
“老烟儿？”
“唉，老黄。”
两人相视而笑，生疏消散不少，黄亚明皱眉道：“老烟儿兄弟，你给我撂句实话，这真是天道教说的还是别有用心的人讲的。你知道我们做生意的难免有几个嫉妒眼红的人，为了耽误我这边的生意，万一是.......”
曹老烟摇摇头：“这事儿不敢说死了，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而且我们警察没外面想的那么无能，据我们调查和街面上扫听得来的消息，的确是天道教发的声。昨天也有人挟持了几家报社的记者，然后向他们曝光此事，据悉那人就是多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的确，今早报纸一出来就瞬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了。记者口中那个嗓音沙哑的人根据身高体征描述应该就是神使，而报社的记者要的是报纸卖的好不好，可不管社会影响。前一阵子被《大东报》抢了风头，现在可得捞回来，于是争先恐后纷纷刊登此条消息。百姓们对花边小报可能还将信将疑，但对这几家相对正统的报纸还是很相信的，于是现在闹得警察更加骑虎难下了，上头下了命令不能让黄亚明出任何危险。
黄亚明眉头紧皱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这不是无妄之灾吗，老烟儿你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谁知道呢，天道教不是一群疯子吗，他们做事自然不能用常理推论。”曹老烟摇头苦笑道，但眼角却在暗中观察着黄亚明的表情变化。
黄亚明好似浑然不知，磕出来两根烟，他们一人一根对着洋火点燃，突然曹老烟问道：“黄老板跟广聚钱庄的刘掌柜认识吗？”
黄亚明艮都没打直接点了点头：“不光认识，还有关系。你别惊讶，老安那老狐狸早跟我说了，说你已经知道了他的事情，否则我也不会跟你直接交底。”
曹老烟顿时恍然，这么说起来安禄海所言的一切都是真的了。黄亚明继而道：“你说这次出事的人都是跟安禄海有关的人，难不成这事儿是冲着老安去的？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或许吧，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能随意杀人，这给济南府带来了不小的影响。黄老板您接下来一定要配合我们的工作，无论是否是有人举报您，但天道教这么说了，一旦有什么差池，他们就好像一语成谶言出必行一样。到时候济南府要是人人互举，那还不得乱成一锅粥。所以，接下来我们尽量不打扰您，可您也要帮我们，帮我们就是帮您自己，千万不能擅作主张啊。”曹老烟反复交代道。
黄亚明点头笑道：“那是自然。”
两人又扯了一阵，说起了济南的一些往事聊得可是尽兴，若不是黄亚明晚上有安排了，便真要跟曹老烟喝上一派子一醉方休才是。

待黄亚明回去准备装扮一番再去见客户了，孙成涛才凑了上来。专案组那边案子还得破，天道教也得抓，所以警察厅和警察署各留两人，黄亚明这边是真是假也说不清楚，故此保护任务交给曹老烟这个行家和专案组的孙成涛或许就足够了。
“师傅，您跟黄亚明认识？”
曹老烟摇摇头，随即说道：“涛子，你知道我什么脾气性格。你最近可做的有点过，有些钱能捞，我不捞是过不去自己这道坎，但你身在公门内做什么师傅我理解，可有些钱你也得问问对不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和良心。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莫要到了最后让我拼了这一身剐大义灭亲。”
“我记住了。”孙成涛低着头说道。不少人不知道，却也有不少人知道，警察厅的孙成涛是跟着曹老烟学出来的，破案立功的本事曹老烟倾囊相授，所以年纪轻轻便混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正因为这个，先前在警察厅他才敢不怕得罪人的说涛子年轻，比不上孔云等人的话。
见曹老烟不说话，孙成涛试着对这个他心中敬佩甚至有些畏惧的老师说道：“这次正缺人手，也缺自己贴己的人，师傅您怎么不让常生进来？”
“别瞎操心了，好好布防吧，黄亚明这次无论在家还是外出不能出一点儿错。拖，拖到破案咱们就赢了，到时候流言蜚语不攻自破。”曹老烟顾左右而言他道。
孙成涛应了一声，看出师傅心思不在便匆匆忙忙的走了。曹老烟何尝不想让常生进来，这孩子品性纯良，自己带了这么多人，有些跟曹老烟反目成仇，自己落难时他们还落井下石，好点的也成了点头之交，只有孙成涛等少数几人还算不错。人都是会变得，或许真到了那一天，嫉恶如仇的常生也会变得市侩功利吧，可现在起码他是好的。
想起常生，曹老烟不禁眉头紧皱，自己这几天要去看看常德贵了，他有问题！不光是他，黄亚明也有问题，安禄海也有问题，刚才黄亚明所说的他信了那才见了鬼了呢。

黄亚明刚才的抱怨是真的，或许他真的怀疑是安禄海那边出了问题，可事情绝不是报复安禄海这么简单。安禄海做的生意秘密，即便告诉黄亚明也不会尽数吐露，不管关系如何这根本没必要，再说黄亚明现在被死亡威胁便是更不能松口了。
黄亚明当时的确有点恼了，他的抱怨既是装的也是真的，他眼神中的怨意和眉头的抖动瞒不过曹老烟的眼睛。关己则乱，他在怒气中暴露了一件事，他怎么知道剩下的人跟安禄海有关呢？
黄亚明说出事儿的人都跟安禄海有关，这不扯淡吗？要是光刘广聚，那为啥不说是刘广聚而是一棍子打翻一船人？那个饿死的人还有程大庄，难不成这些人也跟安禄海有关？而黄亚明他究竟在恼怒着什么？
言多必失，当时安禄海说的看起来无懈可击，但现在细细想起来却也有问题，尤其是他提到了常德贵，看似是佐证但实际却露了马脚。程大庄、安禄海、黄亚明、贾登、王思明包括常德贵，他们几个人在时间上有重合的地方，尤其是做生意或者发迹的时间，恰此时他们大多都被牵扯进了这个案子，这难道不奇怪吗？
当然黄亚明这个人在自身细节上也有问题，边想着曹老烟边往外走，孙成涛虽然把他的本事学了不少，但他还是不太放心，自己到底在前清有抓过江洋大盗的经验，还是查缺补漏的好。
走到后门的时候却见两个警察正在盘问一伙儿人，眼见着就要放行，曹老烟眼中却精光一闪默默退回院中，片刻后在曹老烟的招呼下十几人聚了过来。
“动手！”（完）

第三十一回 扮身份痴心妄想，刘院长大显神威
“放开我！”几个人吼叫着却被警察们如同叠罗汉般死死按住，很快揣在身上的家伙被收了上来。
曹老烟蹲着一手抽烟一手扒拉着地上的那些东西：“呵，小攮子，嘿，精钢线，哎呦，还有土枪。你们这帮人准备的可够齐全的，别说杀个人了，就是发动一场突袭都够了。不对啊，你们神使不是向来都亲自上阵吗，怎么这次我们布下天罗地网他自己不敢来了就让你们来当替死鬼了？”
“你在说什么，我们听不懂。”一个人拧着头说道，显然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恐慌，难不成真是如眼前这个老头儿所说的那样，这次他们当了别人的替死鬼。这怎么可能，神使是上天的使者，怎么会骗他们，有史以来第一次他对天道教产生了怀疑。
“听不懂？”曹老烟冷笑道：“真听不懂我就不会让人抓住你们了，你们装作送菜送肉的进门这没错，大户人家又是大冬天的，送货上门不是问题。可你们带这些家伙儿就不对了，带两把菜刀不一样吗？就算是带菜刀，你们是送去厨房，又不是在菜市场卖菜，还能少了刀具？你们不是歹人还有没有天理？”
曹老烟说着几个警察已经五花大绑的把那几人捆了起来，曹老烟继而道：“其实这都是后话，你们落到我手里不冤，别不服气。光看你们外观就露了马脚，我索性也让你们死个明白。第一你们太过消瘦，厨子不偷五谷不丰，所以只要不是大荒之年，厨子一般都是肥头大耳的。给大宅门里送菜的也是如此，毕竟想要贪点东西上下打点是肯定的，送东西的饿不着。可你们呢？面有菜色，看来天道教的日子不好过啊。
再有大宅门送菜的都是固定商家，米面油菜肉都送，就如你们现在一样，成筐的往里搬。可有时候东西堆得高容易挡住视线，提在前面脚下也不留神，两个人提着占路太宽。万一磕了碰了或者撞到人你们可吃罪不起，所以干这行的伙计都用肩膀扛。送得多了久而久之肩膀的衣服就容易磨烂，就算磨不烂也硌得慌，所以肩膀上得有补丁，而你们身上补丁不少，肩膀上就......嘿嘿。”

曹老烟拿着手在鼻子前面忽闪了一下说道：“最后就是你们的味道和指甲出卖了你们，行了，说的我口干舌燥的，你们差不多死个明白就行了，带走吧。”
有几人把这些天道教徒押走了，他们没有反抗或者说被曹老烟看的透透的后就再无了狡辩反抗的心，人的心理防线一旦击溃就再也难以燃起斗志了。
“曹师傅，味道和指甲是咋回事儿啊？”剩下的警察问道。
曹老烟却脸色一沉面如铁青，这多简单的事儿啊。大户人家规矩多，给他们送东西起码要干净利索，否则浑身是味儿的也会遭人嫌弃。即便送东西的多是走后门进后厨，但保不齐会遇到这家大奶奶等女眷，要是臭烘烘的岂不是惹人不快，而这几人少说十几天没洗澡了。
而所送的米面菜油肉需要品相好，送东西的伙计就需要帮着掌柜的提前处理，扒扒菜叶子扣扣虫子眼是肯定的，指甲缝里难免沾上菜汁和泥土。再看这几人，脏归脏可指甲缝里都是泥垢，哪里有一抹土色和绿色。
不过曹老烟哪里还有心思跟他们胡扯，看着这群警察一幅不当紧的样子，顿时是气不打一处来：“什么都让我告诉你们，自己长脑子干啥呢。要不是我凑巧过来，这几人就混进去了，到时候会有多大乱子！涛子呢！”
孙成涛此刻已经到了，慌慌张张的跑到曹老烟面前，他还真有点怵头自己这个倔驴一样的老师。不过这是对曹老烟，对那俩险些放人进来的警察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都是你们无能没盘问清楚，害得自己吃瓜落儿了。往日里孙成涛睚眦必报的赫赫威名仅次于荻忠，这俩警察岂能不害怕这时候都哆嗦成一个个儿了。

曹老烟冷哼一声，对孙成涛道：“这就是你说的天罗地网？行了，继续加紧防范，不能再出岔子了。另外，我已经让人把后厨的人控制住了，你让人带走，里应外合是跑不了了。送货的那边也找人抄了他们，我不信他们一点都不知情，跟天道教肯定有联系。涛子，你跟我来。”
两人到了一边没人的地方，曹老烟才说道：“那个神使很聪明，要么此举并非出自他手，要么这就是引蛇出洞之计。咱们里里外外这么多人不是瞎子，他们就是混进来又能怎么样，刺杀和谋杀是两回事，神使闹得清楚，除非咱们动弹不得了。涛子，一会儿吃什么？”
曹老烟猛然问了一句，孙成涛突然明白过来愤恨的说道：“我一会儿就把订好的酒楼给抄了，想给咱们送下了料的菜，真他妈活腻歪了。”
曹老烟笑了笑：“有些人自诩聪明想要从天道教中获利，往往被人拿捏住了把柄，很多事情就不得不做了。涛子，这些人的事情也该让你警醒了，别贪小便宜吃了大亏。不说这个了，咱们都莫要学他们在阴沟里翻了船。给警察厅那边继续要人，我还会从警察署抽调一支人手过来，有个想不到的也不至于让人钻了空子。不过今天帮不上你的忙，你把这边看好了就行。”
“您带人去干什么？”孙成涛问道。
曹老烟还没回答，就见一人匆匆跑来报了信儿。
程大庄的身份显露后，警方有线索的进行了排查。当时发现程大庄的尸体，除了中毒这个线索一直在往下追踪却并没有什么结果外，实际上还有两个疑点。一个被曹老烟当场指出，是脚后跟被人拖行以及被害大致范围的问题。
后来询问了四周住户并进行了摸底排查，想要进一步找到案发现场。毕竟即便那时候程大庄被攻击或至昏迷，但后来灌下毒药缝合嘴巴制造扣肉的手臂等行为还是需要有地方来做的，神使他们即便再是大胆妄为也不敢在大街上干这种事。
天道教与警界的关系发展到如今这步，没人会放水拖拉，只是能力有限，所以直到荻忠接手过来才逐渐拨开了迷雾。

“就是这儿，这些人真敢想啊。”荻忠一脸灰黑。
第一案发现场应该就在剪子巷，当时发现了零星痕迹但因为现场破坏严重已经没了查下去的价值，通过对周围住户的查访得知，他们也没听到动静。当然说的神乎其神信誓旦旦宣称听到动静的也有，只是一问起来便前言不搭后语，或者吹得过了冒儿弄得天花乱坠的，难不成合着就他听见了人家都是聋子，显然这是胡诌八扯呢。
这几天荻忠追查此事，一怒之下扒了三个三等警长的皮，让他们滚蛋回家了。说起来实在是窝囊，剪子巷在哪儿？杜康泉边上，那杜康泉在哪儿？省会警察厅烧水都用的趵突泉或者杜康泉的水，走路三五分钟的事儿。发生了命案，竟然没由省会警察厅管，南辕北辙的去找更远的商埠警察署，这不是扯淡吗？手下那群蛀虫光知道捞钱，出了事儿了一个个都不顶用。
让荻忠更加窝囊的是，神使控制住了程大庄后，竟然是在省会警察厅的排污口做的一切，就在一帮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打掉了程大庄的下巴灌下了毒药，眼睁睁的看他中毒，给他缝了嘴巴挖了窟窿。若不是实地测验过，即便是扯着嗓子喊警察厅也听不到什么大动静，荻忠还真以为是有人里应外合呢。
曹老烟倒是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只是不断举着手电筒搜索着。排污口不小，容得下七八个人站在那儿。正如先前广智院那个假装连环杀人的案件一样，省会警察厅也是通着山水沟的。而警察厅的污水排放就是排入山水沟中，在这里他们做好了一切，顺着山水沟用船从水路到了杜康泉，然后把人放在了杜康泉中。
在现场凶手没有刻意的打扫过，排污口墙壁上的鲜血，缝合剩余的线头都没有收拾。曹老烟看了半晌，便站起身来拍了拍荻忠道：“行了，估计也没啥了，留几个人找找就行了。你能想到水路一路找过来也不赖了，眼都熬红了。”

荻忠冷哼一声道：“能得你曹师傅一句夸赞累点也值了，我也明白，这些人既然不收拾就没什么可收拾的了。现如今程大庄死因明确，身份明确，光靠案发现场想要推论出动机只怕很难。对了，那边你去了吗？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听说有点眉目了。”
“还没，先来的你这边，这就去。”说完曹老烟也不客套转身就走了。
他去哪儿了呢？济南的城门大多都不是正西正南正北的，东南方向就有个中山门，这倒不是因为中山先生而取的。出了门就是华北中学，在学校后头的球场边上，有人发现了拉车的牲口。
不养牲口的人除了能分清颜色，或许连是骡子还是马都分不清楚，可养牲口的人别说专职贩卖的，就是赶大车的也能一眼瞧出来。程大庄是赶大车的，往日里离不了牲口和大车，平时他在六里山忙活回城的时候都是自己赶着车回来，出事的那天车和牲口却不见了。
虽然车是破车，马是驽马，但好歹也值不少钱，无缘无故的没了自然不合适。可济南府繁荣之地就不小，到了城外和商埠区外那就更大的没了边了，曹老烟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人去寻找。
根据几个与程大庄认识的车把式描述，他们做出了外行人容易判断的一些标记。自安禄海的全面配合以来，各地都在寻找，当然往往是空欢喜一场的居多，这些标记外行人能看懂自然重合度也比较高。
这次却没错，黄安带人确认过了，的确就是程大庄的马。曹老烟到的时候，残废院的刘院长已经在哪儿等了，这几天他到处跑，主要是给政府要钱还有就是想把残废院改成残疾院，但这俩事儿不管大小都没人理他。发现马的地方离着残废院很近，早上有个孩子出来玩儿恰巧发现的，告诉刘院长后他便报了警。
“发现啥了没？”曹老烟一去就直接问道，黄安张张嘴本想说啥也没发现，却发现这话根本不是问他的。
刘院长撑着那条假腿站了起来：“有点问题，马蹄上沾的泥土好像是北边的，济南府南北泥土略有不同，而这里的泥土颜色和带有的气味，好像是来自北边。”

曹老烟蹲下，此刻马已经被人抬起了蹄子，不过马匹情绪比较稳定，曹老烟也不怕它突然撩了蹄子，看了半晌后用手抹下来点儿东西才说道：“的确，南边林子多草地少，北边草地林子都多，这马掌上的泥土颜色和味道的确像是北边的。”
刘院长笑道：“不光这个，你看看剩下三个蹄子。”
“哦？”曹老烟一愣让人依次抬起这匹马的剩下三个蹄子，观察一番后大吃一惊。
随即冲刘院长点点头道：“那啥，你去忙吧，这儿交给我了。”
“行。”刘院长一瘸一拐的走了。
黄安挠挠头道：“刘院长我也见过，没想到有这等本事。都说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所以我这次才代表警察署进的专案组，现在看来是真的了，我是真不明白。”
曹老烟笑道：“你也别妄自菲薄，在警察署你有能力才会派你去，不然不是情着丢人吗。不用跟他比，他跟我一起长大的，我会的大部分他都会，后来我当了捕头也没事儿跟他聊天，破案也少避讳他，有时候他还能帮上一把。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要论推论揣测他不是我的对手，我就是坐在家中听案情也能想出个道道来，可现场勘查我就不如他了。”
“那刚才刘院长是啥意思？”
曹老烟解释道：“马蹄上如果有粪便这很正常，不慎踩上一个半个的谁也保不齐。可四个蹄子都有那就太巧了，这么一想再一看，这简直就是在粪山上走啊。蹄子四周都有些许粪便的痕迹，而且消磨的差不多，应当是同一时刻踩上的。只是看痕迹已经过去许多天了，若不是那老小子谁能发现得了。”

“粪山上怎么可能.............您是说北边粪场？！”黄安说着说着突然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找不到车了，如果这车跟粪场有关系，那么车上的痕迹肯定过于明显。拉粪的车哪怕是拉过一次半次的，也很难掩盖气味刷干净，与其这么麻烦不如直接劈了烧柴。”
曹老烟笑道：“聪明。”
“不过曹师傅，既然如此他们为啥不把马也杀了，毁尸灭迹岂不是更好？”黄安不解道。
曹老烟叹了口气：“说得对，但我也说不清。你看，马的缰绳是被砍断的，这是为什么？或许是有人想杀马，有人想放了马所以一刀砍断了缰绳，马受了惊自己跑了。神使在天道教一手遮天这毋庸置疑，连我给他添了这么大麻烦他都能迅速处理好，是谁会忤逆他呢？难不成，神使不是一个人？”
曹老烟自言自语着，过了半晌才摇摇头：“算球，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了，咱们去粪场一探究竟！”（完）

第三十二回 曹老烟粪场探案，王思明拜访老友
赶赶活活的从东南边的华北中学赶到北边粪场，这时候才下午三点多，粪场里还有人忙活着。还是那句话，得亏是冬天若是天热一些了，那且得顶风臭十里呢。
一票警察稍微一问就把门房的李老头给控制住了，李老头都吓蒙了，整个人脸色煞白浑身哆嗦。黄安趁着他害怕单刀直入直接问天道教的事情，结果李老头浑然不知唠唠叨叨的快把自己五岁偷看隔壁邻居家二婶洗澡的老底儿都交代出来了，唯独对天道教一无所知，只是说自己听人提过两嘴，哪有什么关系。
“还不老实是吧？行，行，行，你骨头硬，带回去！”黄安一挥手，两边警察架起李老头就要带走，李老头整个人都散了架，被人拖着就走，霎时间李老头哭得都没个人样了。
曹老烟有心再问几句，单刀直入的问是没错，可看李老头的样子应该是真不知道，那就不如问问关于程大庄车的信息了。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曹老烟也不好贸然发问驳了黄安的面子，反正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有他在应该不至于冤枉了李老头，且带回去慢慢问就是了。
“黄警长，黄警长！”一个粗壮汉子匆匆跑了过来，黄安和曹老烟都看了过去，这人他们认识是粪场股东商埠区的粪王梁有道：“抽烟抽烟，到底出啥事儿了，曹警长您老也来了。”
黄安把事情简单一说随后道：“基本就是这么个事儿，出入粪场的李老头不知道不可能，有些细节我们需要把他带回去调查一番。”

“天道教？那伙儿在芙蓉街放火的疯子？这李老头吃在这儿住在这儿，按道理说是不可能跟天道教有瓜葛的，除非是粪场里有人糊弄了他。您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前几天有人大晚上的来粪场拉粪，李老头一时间起了贪念，就偷偷卖了一车。结果没过多久的工夫就有人翻墙进来，询问刚才拉粪的车去哪儿了，还拿着刀子吓唬李老头。后来李老头就吓病了，躺了四五天，倒是没撒谎给我说了这事儿。当时我还心里嘀咕，不过是一车粪，怎么会引来这事儿，您看会不会和您想查的案子有关？”梁有道说道。
曹老烟问道：“有这么回事儿吗？”
李老头连连点头哭道：“有有有，是有那么回事。”磕磕巴巴的把事情讲了一通，说到关键的地方曹老烟反复的询问，结果李老头越说越乱，前言不搭后语的听得黄安眉头紧皱。
听完一切，曹老烟拉着黄安到了一旁，黄安蹙眉道：“这个李老头说的不利索，您看是不是有问题？”
曹老烟摇摇头：“吓成这样了，要是再说的流畅无比那才是真有问题了呢。除非是咱们这种人或者是记者之类的特殊职业者，一般情况下反复阐述事情都会出现纰漏。但李老头的问题是出现的都是些前后顺序错误，关键的地方没有什么错，即便我反复诱导他也没出岔子。依我看不像是假的，当然了也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玩儿了一辈子鹰最后让小家雀啄了眼睛的事儿也不是没有过。”
“那我把李老汉带回去再审审？曹师傅，您可得多帮帮我，咱们警察署这次把我和黄明宇派出来，黄明宇那小子有点本事不假，可成天见不到人，您要不帮我这次丢脸的可是咱们警署。就是不论公论私，我黄安也是很崇拜曹师傅您的，以前咱就不提了，待这案子结了以后，我黄安唯您马首是瞻......”黄安喋喋不休道，也不怕别人听见丢脸。
曹老烟笑道：“都是吃公家饭的自家兄弟，你别跟我整这片儿汤汆丸子的。聊正经的，这几天派几个人盯住粪场这边，看好了李老头，他接触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儿都得注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懂得。”
“懂，那这边就先这样。”
“先这样吧。”

两人过去卖了粪王梁有道一个面子，还说让他帮忙看着点，留意那些陌生的拉粪车，随后就走了。
刚刚有点头绪的线索到这里便又断了，不过李老头说的事情倒是有点意思，前后来的两个人他虽然没看到长什么样子，可嗓音却与曹老烟他们知晓的神使大相径庭。目前关于神使，曹老烟他们只能知道个大概，第一嗓音极其沙哑，第二身手很好，第三面部毁容。
关于神使身上的功夫，据魏秉坤所说好像有点少林的底子，后面的本事颇杂跟魏秉坤很像有点自成一派的架势。天下武功出少林，倒不是说少林是鼻祖而是少林的俗家弟子极多，能打少林拳法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加之早先很多拳法招数都是跟人换来的，故此能扯上边的那就不计其数了，顺着这条线往下查纯属白费功夫。
前几天，铁路方面传来消息声称常生他们遇险的那趟列车的确有个乘警失踪了，据悉那人也是去追了当时另一个制服歹徒的乘客。前后一联系一切就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那个人必定就是神使。
按照这些分析，此人心狠手辣，不说他杀了这么多人，手段何其残忍，就是那个询问的乘警也应该是惨遭毒手了。那么是什么人放过了程大庄的马？挟持李老头的又是何人？

按道理说程大庄人被杀了，车与马应该就是落到了神使手中了，可那个随后而到前至粪场的人是谁，他和天道教有什么关系？曹老烟边想着边带人朝着城里走去。
德生绸缎庄今天买卖不错，马上该过年了，大门大户谁不添置点儿衣服，赶着有人情味儿的老爷连下人的衣服也都包圆了。普通人家也会买上几批粗布棉布做上一两套，总之整的散的今天来了不老少。
“老常，你家那俩伙计呢？”一个相熟的管家谈完了事儿抽着烟坐在那儿喝茶。
常德贵从一旁陪笑道：“回老家了，来福来喜他俩是哥俩，家里出了丧事，我想着多放他们几天假，等过了三七再回来。”
“倒是有人情味儿，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大个买卖就雇俩伙计也是没谁了。多少再找上俩人别这么累，还想攒个金山银山的留给常生啊。”
“哈哈，兵荒马乱的生意不好做，少找点人不是少点开销吗。这哥俩也走了不少日子了，算起来就这一阵就该回来了。”
“少跟我哭穷，那天我家老爷还说你常德贵家业可不少，不比他差多少。那你忙吧，我也不多坐了，回头你让人把货送到我们府上，我让账房直接给你结了，也省的你临年前再跑一趟了。行了，走了。”
“谢了谢了，再坐会儿吧。”常德贵连连道谢客套着送着那位管家离开了绸缎庄。
这下午头里渐渐就人少了，常德贵转身朝着店里迈步，一个身影紧随其后跟在常德贵身后进了店里。常德贵好似浑然不知，他的身子有些佝偻了，看起来就是个小老头，可猛然间他挺直了腰背，身体骨骼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他一把抄起了柜台上还没收起的大剪子，突然转身朝着后面刺了过去。

常德贵的身后的确有个人，他戴着帽子，帽沿压得很低，他跟的很近，这一剪子下来猝不及防，连忙往后躲却难以躲开。剪子尖端就在他面门前停下，常德贵的眼睛聚焦了许多下，终于缓缓放下剪刀随手往柜台上一扔说道：“老王，要不是几年前在大街上碰见过还识得，我他妈这一剪子就下去了。”
“哈哈哈哈，老常，你这老小子功夫不高阴人的本事却不差。我刚才跟在你身后心里那个酸楚啊，只觉得岁月蹉跎你我都老了，看你背都弯了。结果真没想到，你是装的啊，成天看起来磕磕绊绊脚下没根的，谁知道你要是狠起来，没人比得上你。”王思明笑道。
常德贵也微微一笑随后道：“听说你被通缉了。”
“你觉得是我做的？”
“当然不是，当年刘老大都那样了，你不还是全力支持吗？你的忠心耿耿没人怀疑，说你杀了刘老大，我常远山第一个不信。”常德贵道。
王思明笑道：“亏你还记得你叫常远山，不得不说，还是你聪明啊，即便知道了一切都无后顾之忧了，却还是毅然决然的隐姓埋名，叫了什么常德贵，要不说怎么你是军师呢。”
“是谁在报仇？”
“不知道，很可能是当时咱们没能斩草除根。”王思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暗淡。
常德贵摇摇头道：“早就说劫财就劫财，没必要害命的，结果非不听，闹得如今这般下场。”
“当时露了真容，就算他们是个破落户咱们劫了财也没命去享，老大其实说的没错，再说你当时没杀？”王思明道：“算了，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那你这次来是什么意思？咱们哥几个这老胳膊老腿的估计也折腾不动了，况且敌在暗我在明，想找人家也找不到啊。”

王思明一脸正色道：“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你藏得够深，他们不见得能挖出你来。我知道你为什么说话夹枪带棒的，没人跟着我，这点儿本事我还是有的，他们不会顺藤摸瓜找上门来的。曾经跟咱们几个干活儿的兄弟都死了，就剩下咱们几个领头的了，老大也是知道了消息撑不住了才跑到济南来的，谁让老安现在混成了官家的人了呢，再说你们都在.........”
“我们万一出了事儿他也好警觉是吧，倒是好算计，可万没想到刘老大他自己先死了，不过人死灯灭就不跟他计较了。”常德贵道。
“如果那人抓住我，我不会出卖你，如果那人找上门来，能阴他就阴，阴不了就跑，保重老常。”
“你也是。”
王思明压了压帽子转身而去，常德贵在背后叫道：“等等。”
“怎么？”
“拿匹布，装成买货的，别跟我扯上关系。”
“操，老谋深算。”
几分钟后，夹着布的王思明离开了德生绸缎庄，刚走出没多远便在大街上与常生来了个面对面。
（完）

第三十三回 常生路遇王思明，老烟梦起鬼脸曹
除了老荣（小偷）谁走在大街上会没事儿乱寻摸人，可干一行爱一行，有时候倒不是发自肺腑的爱，而是职业习惯。比如现在常生就喜欢看看有没有扒手，反正便衣组没什么事儿，闲着也是闲着，故此这些日子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雪，他都风雨无阻，弄得老荣们都心慌不已，心道最近倒是不见曹老烟了，可谁知道又来了个比他还倔的常生。
常生倒不是倔，主要是心里憋屈得慌，案子到现在没个头绪，自己还压根都参与不进来。往日常生只会觉得自己不够格，不参与也就不参与了，可如今这事儿牵扯了自家，不参与进来心里实在发虚。
而曹师傅也对常生视而不见，简单的任务也不带着他，还说的好听什么便衣组就拜托给他了。以前常生觉得曹老烟是头有本事的倔驴，现在看也是个老狐狸，反正邪火都发泄给了老荣们，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除了抓老荣小绺子们，常生毕竟是德生绸缎庄的少东家，见到有人夹着一匹布赶路，自然多看了两眼。两人就这样擦肩而过，错过去四五步后，常生突然打了个激灵，这人好生眼熟。
常生看过王思明的照片，年轻时候的看过，近些年的只要有的也看过，可照片和真人是两回事，真人常生没打过交道。常生觉得真的很眼熟，于是再度回头见那人还在步伐稳健的走着，他突然追了上去叫道：“站住！”

王思明回过头来，笑道：“有事儿您说。”
“从哪儿买的棉布？干什么用？”常生问道。
王思明笑得更欢了：“您瞧您说的，这条街上肯定是选德生绸缎庄啊，那里的布物美价廉，买棉布自然是做新衣了，不然能干啥。还没请教，您是？”
“我是警察。”常生拿出来自己的小本本晃了晃，随后道：“你是干什么的，住哪儿？”
“原来是警察老爷，失敬失敬了。”王思明立刻显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连连点头哈腰道：“小的姓王，叫王洪涛，家住太平寺街，我是当铺的摺货。”
常生上下打量左右观瞧，也实在是没看出啥来，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自己找着面子：“走吧走吧，以后别贼眉鼠眼的。”
“是是是。”王思明转过头去的时候笑了，真像老常啊。
王思明走了，常生也转头而去，越走他脑子里越不住的想，这人到底是谁，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王洪涛，王思明，对，这人就像王思明！妈的，这老小子太猖狂了，这时候还连姓都不换，常生再度调转头去，哪里还有王思明的身影，照着他离去的方向追了很久也没人，常生顿时顿足捶胸气愤不已。
“爹，刚才王思明来了？”常生一进绸缎庄便问道。
常德贵一愣，满脸的纳闷：“谁？”
“王思明，聚财钱庄的襄理，那个被通缉的人。”
常德贵脸上表情变化极其复杂，他猛然一拍大腿叫道：“怪不得我刚才看那人这么眼熟，对，就是王思明，快去追啊！找曹师傅，让他来查。”
常生狐疑的看着自己爹的表情变化，实在拿不准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过了半晌他叹了口气：“算了，来就来了，反正人也跑了，知道的人多了咱们家反倒是择不明白了。”

“不是这事儿啊，常生你说会不会是你跟着曹师傅办案，所以人家来报复咱了。”常德贵满面愁容一副胆怯模样，常生只得安慰道：“或许只是恐吓，现在我不管这个案子了，应该不至于。爹，您小心一些，我这几天也早回来。对了，来福来喜啥时候回来。”
“快了快了。”爷俩说了几句，常生就去烧火了，准备着晚上凑活一口。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常德贵不禁暗笑：臭小子，跟我动心眼儿你还欠点。
街上夜黑风高，院内灯火通明，黄亚明晚上在家宴请宾朋，顺道还叫上了孙成涛和曹老烟一起。两人不敢多喝，生怕酒多误事。
“头儿，第二波了。”一个警察趁着曹老烟放水的时候汇报道。
曹老烟点点头道：“抓住人了吗？”
那人摇摇头：“没，那些人都警惕得很，可能是上午咱们逮住一波的缘故，都是稍有个风吹草动拔腿就跑。咱们兄弟们听您的话，没去追，便宜这帮天道教的孙子了。”
“嗯，穷寇莫追小心他们调虎离山，这边你也帮忙多看着点，以前咱哥俩搭班可没少抓住江洋大盗。咱们别小看天道教，却也不能老了老了胆气都没了。”曹老烟笑道。
那警察也笑了，聊了两句便出去安排了。
说是不多喝，可毕竟年纪大了，喝了也就半斤曹老烟就有点头发沉了。黄亚明给他和孙成涛安排了屋子，两人进了房里，那升的滚烫的炉子热乎乎的烤在人上，顿时让人困劲儿上涌。
“师傅，您睡会儿，这儿我盯着，有事儿我叫您，白天您也忙了一天了。”孙成涛道。
曹老烟没有拒绝，就这精神头的还不够耽误事儿的呢，于是点点头苦笑道：“老喽，不中用了，行吧，辛苦你了。”
“应该的。”
昏昏沉沉的，曹老烟睡了过去。年纪越来越大，不光身体有些旧伤发作，头脑精神也不顶以前了，可越是老了越容易想起曾经。是因为曾经的辉煌吗？还是因为那时候的单纯......
暖炉的温度带着曹老烟进入沉睡，也回到了他的童年第一次感觉到温暖的时候。那一年，他跟野孩子们在打架中被砸破了头，从小他性子倔，没名没姓的也就被别人叫做小倔驴。作为一个孤儿，依附是必然的，曹老烟只是倔不是傻，他没笨到跟随那些让他们当叫花子从中得利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