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农村小学教师(真人真事,经历)

暑假结束了,我也回来了:)真的非常感谢这里大家的等待和鼓励。
陕西延安壶口一路的风景很好,喜欢黄土的山和西北的风情。
所以打算明年夏天去甘肃和青海自驾游,呵呵,盼望。

第二部现在开始慢慢更新了。
更新速度不会很快,大家见谅。
另外,谢谢天涯文学邀请签约,也会在天涯文学一并更新。
楼主 直木林  发布于 2011-08-29 13:54:00 +0800 CST  
引子
话说唐玄奘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到达大雷音寺。佛祖出来命阿难、伽叶二尊者传经于三藏。二尊者不肯轻易传经,向唐僧索要人事。三藏无法,只得将唐王赐给沿途化斋的紫金钵盂作为人事送给二尊者,方才换得有字真经。唐僧回归中土,向唐王禀报了取经过程以及二尊者索要人事之经过,并言明佛祖也知二尊者索要人事之事。你想那东土大唐,乃千年之文明古国,唐人心中对佛国圣地原先是无比崇敬向往,自有始言,却以为原来佛国之中污秽之事竟不下于东土。想那佛祖整天讲经说法,弘扬正道,那阿难、伽叶二尊者无时不在座前,非但心中贪念未除,反而利用手中保管佛经之权,公然索要。佛祖知道,不但不予以制止,反而包庇纵容。二尊者勒索之紫金钵盂未见上缴给如来,而是据为己有。从佛祖始尚且如此,可见佛国之中处处无不藏污纳垢。俗话说,好名不久留,恶名传千年。佛国丑闻传播于东土日盛,且影响了东土文明之风,使肮脏之事益发横行。佛祖自觉此弊乃己过而造成,欲惩己以挽救日下之世风,故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燃灯祖佛早知如来之意,曰:“三界中各界不可一日无主,佛国亦然。如来欲罪己,燃灯愿代之。”如来颔首应允,故宣金旨,命观音代送燃灯至东土,投胎凡间,历经十世,受苦受难,备尝人间疾苦。

楼主 直木林  发布于 2011-08-29 13:5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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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式成为“教育革命辅导员”。上任后,暑假还没有结束,我抽了空回到了家里。将担任“教育革命辅导员”的事告诉了父亲。父亲听说后,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说了句:“我知道了。”
说实在的,这么年轻,就担任这样一个重要职务,我心里不免有点志得意满。可父亲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非常表现,我不免有点失望。我总以为父亲听说后应为我高兴,或鼓励我几句。可是只有“我知道了”这么简单的五个字。这不由我想起三年前,我担任“五七学校”校长时,回到家后告诉了父亲,父亲那时也是只讲了“我知道了”五个字。那时并没觉得父亲有什么异样,今天仍是这五个字。细想这么个职务,其他公社没有哪一家不是资深的老校长或德高望重的老教育管理干部担任的,而偏偏我才二十几岁就担任这个职务,这不应该值得高兴和庆贺吗?看到父亲那毫无表情的脸,细想父亲的话语,我冷静了下来。“我知道了”,父亲怎么会知道的?那时不是现在有电话、手机,即使有,谁认识我父亲呢?能将这一消息告诉他?我担任“五七学校”的校长时,父亲也讲了这五个字,那时我只顾高兴,还没在意,也没细想。现在想起来,父亲说这话并不是随意的,好像他未卜先知似的。父亲看我一脸不解的神情,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说:“要想再进一步,那要十五年以后了,那时我不一定看得见了。”

楼主 直木林  发布于 2011-08-29 13:58:00 +0800 CST  
打错了几个字,重发下。

1
我正式成为“教育革命辅导员”。上任后,暑假还没有结束,我抽了空回到了家里。将担任“教育革命辅导员”的事告诉了父亲。父亲听说后,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说了句:“我已知道了。”
说实在的,这么年轻,就担任这样一个重要职务,我心里不免有点志得意满。可父亲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非常表现,我不免有点失望。我总以为父亲听说后应为我高兴,或鼓励我几句。可是只有“我已知道了”这么简单的五个字。这不由我想起三年前,我担任“五七学校”校长时,回到家后告诉了父亲,父亲那时也是只讲了“我已知道了”五个字。那时并没觉得父亲有什么异样,今天仍是这五个字。细想这么个职务,其他公社没有哪一家不是资深的老校长或德高望重的老教育管理干部担任的,而偏偏我才二十几岁就担任这个职务,这不应该值得高兴和庆贺吗?看到父亲那毫无表情的脸,细想父亲的话语,我冷静了下来。“我已知道了”,父亲怎么会知道的?那时不是现在有电话、手机,即使有,谁认识我父亲呢?能将这一消息告诉他?我担任“五七学校”的校长时,父亲也讲了这五个字,那时我只顾高兴,还没在意,也没细想。现在想起来,父亲说这话并不是随意的,好像他未卜先知似的。父亲看我一脸不解的神情,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说:“要想再进一步,那要十五年以后了,那时我不一定看得见了。”

楼主 直木林  发布于 2011-08-29 16:15:00 +0800 CST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断断续续听母亲和长辈们讲过父亲从小到大的一些经历。父亲有时候也偶尔讲讲自己的过去。但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对我讲的最多的是本地的典故和一些传说传闻。在我的心目中,好似父亲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不苟言笑,做任何事总是丁是丁卯是卯。平时话语不多,但真正讲起来时却洋洋洒洒,慢条斯理,长长大篇。现在想起来,我觉得,父亲是个不平常的人,但更主要的是一个苦人,他一生中,吃尽了千辛万苦,好像他生下来,到人间来一趟主要是来受苦受难的。
亲的出生很有一些传奇色彩。
清光绪三十年,这是个龙年。龙,这个中国人崇拜的图腾。这年并没有给国家带来好运,腐败的清政府,已内外交困,当权的老佛爷慈禧也已凤体有恙。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以推翻清政府为目的的革命党已建立。可基层的老百姓,他们不知道什么革命党和皇上,他们只望每天能通过自己的劳作填饱肚子,这就是最大的愿望。
这年的农历七月初四,天气仍然是热得喘不过气来。晚上亥时时分,乘凉的人们已陆续回到自己的茅屋,躺在铺上,摇着芭蕉扇。还有少数人仍在场上纳凉。这时有人看见从西南方向飞来一颗斗大的火球,从半空中向一个叫做绿涛塘,又叫鱼跃河的小庄上飞去。火球的出现,不光惊动了仍在场上纳凉的人,也惊动了刚从场上回家刚上铺的许多人。人们看着那火球落到了庄中间一户三间茅屋的屋顶上,只见毫光四射。这时纳凉的人中有人说:“不好了,那家失天火了。”“快,救火呀!”不光附近纳凉的人们看到了这一现象,连前庄后庄,东庄西庄,仍在纳凉的许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奇观。只见火球落下出火光从天,东庄西庄前庄后庄,已有不少人敲起了锣,高喊着,鱼跃河有人家失火了,救火呀!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那个所谓失火的地方,人越聚越多,不少人手里拿着盛水的器物,锣声不断,人声嘈杂。人们来到了那落下火球的三间茅屋前,茅屋前的晒场上已站满了人,一个个感到莫名其妙,这家的三间茅屋并没有被“天火”烧着,在这接近半夜时分,这地方怎么如此明亮,明亮得如同白昼,明亮得甚至连掉在地上的一根针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晒场上的人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也许是夜半更深的锣声,也许是人们呼救的嘈杂声,惊动了茅屋的主人。不,应该说惊动了茅屋里所有的人。茅屋的大门被缓缓地打开了,突然“哇!”的一声,一个初生婴儿的哭声盖住了场上的嘈杂声,茅屋中那难产了三天的女主人终于产下了一个男孩。人们感到奇怪,明明看到火球落到了这家的屋顶上,可偏偏并没有失火。在这深更半夜,这里为什么亮得如同白昼?难产了三天的女主人为什么在火球落下屋顶时产下婴儿?人们议论着,这孩子恐怕不是等闲之人。也有的说,穷人家的孩子,不会有什么大出息,说不定是什么妖魔降生。既没有失火,聚集到这茅屋晒场上的人们在半夜时分就都散尽,静静地夜里只有那初生婴儿不断的啼哭声。

楼主 直木林  发布于 2011-08-31 10:50:00 +0800 CST  
那婴儿从落地后就一直啼哭不停,婴儿的母亲学着用乳头放进那啼哭的小嘴,那婴儿不会吮吸,仍啼哭不停。天大亮时,周围邻居的女人们都来看望产妇,但谁也无法让婴儿不再啼哭,正在无法可想之际,大门外来了一位老叫化。不少人认得这老叫化已住到庄头上的土地庙里好几天了。他脸上身上长满了疮疾,不少地方还在淌着脓水。老叫化手里拿着一个豁了口的破碗,来到茅屋的门前。主人用铜勺盛了一勺粥给老叫化。老叫化口里叨念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既来之,则安之,哭就莫来,来就莫哭。”说毕端起粥碗,边喝着粥边离开了茅屋的大门。说来也怪,待那老叫化刚走不久,那婴儿就不再啼哭。也许是哭了半夜哭累了,婴儿就在母亲的怀中酣然而睡。茅屋的主人见婴儿不再啼哭,很觉奇怪,难道跟刚才老叫化所讲的话有关。那这老叫化绝非常人。为使大人小孩平安,主人想找老叫化讨教一番,于是走出茅屋的大门,顺途看着各家各户的门前有无老叫化乞讨的身影。直到离土地庙不远,才遇到自己的堂弟,问有没有见到平时宿在土地庙的老叫化。堂弟说:“在庙里呢,你找他做什么?这老叫化是个疯子,我刚才看见他在庙里将一个个屎壳郎捉来,剥去壳,在吃呢。”茅屋主人告诉了堂弟刚才发生的事,并要堂弟同去土地庙,见见那老叫化。那堂弟禁不住茅屋主人的央求,好在土地庙已经不远,于是陪同茅屋主任来到了土地庙中。庙中已不见老叫化的身影,堂弟指了指土地庙的墙角边说:“刚才我还看见他在这里剥着屎壳郎吃,我感到恶心的要命,就急急忙忙离开了,怎么这一会儿就不见了呢?你看那里不是还有一滩刚剥的屎壳郎的壳吗?”茅屋主人走过去,他的堂弟也随即走了过去,仔细看那地上一摊壳子,分明是刚剥下的桂圆壳,那里是什么屎壳郎的壳子。茅屋主人和堂弟愣住了,口中嘟囔着:“我明明看到他在剥着屎壳郎,而且屎壳郎还在他手上动,怎么屎壳郎壳就变成了桂圆壳子呢?”他用手将那摊桂圆壳扒开,那堆壳里是一个个桂圆核历历在目。弟兄二人急忙走出庙门,庙前庙后找了一遍,那里有老叫化的影子。自此以后,庄上再也没有人见过那老叫化,于是有人说那老叫化是仙人。
那茅屋的主人名叫天魁,也就是我的亲祖父,他的堂弟名叫喜魁,也就是我的叔祖父。无疑,那初生的婴儿就是我的父亲。

楼主 直木林  发布于 2011-08-31 10:50:00 +0800 CST  
我的祖父在二圩的季家打半工,所谓的半工,即每年的大忙季节,必须在主家干活,此外每年必须在主家干满六个月。季家是我们那里方圆几十里出名的大户,据说是县城季振宜的后人的一支。父亲出生后不久的一天,祖父曾到前庄出名的算命先生杨瞎子家替父亲算了一命。杨瞎子掰着手指,闭着眼睛,甲子,乙丑,丙寅,丁卯的算了一通后,问我祖父,这是谁家的孩子。我祖父怕杨瞎子不说真话,就哄他说,这是一个亲戚家的孩子。这孩子出生时,出现了一些奇异的事情,人们都说这孩子将来不是等闲之人,这孩子命究竟如何,请先生但说无妨。杨瞎子说,既如此,我就替你爻上一卦,这命就算得更准些。说毕,取出了三枚磨得发亮的小钱,放在手里,双手合拢,口中念念有词,将钱在合拢的手里掂了几掂,哗的一声将三枚铜钱洒落于方桌上。铜钱在桌山跳动,有的在翻转,不一会全停了下来。杨瞎子逐个的摸了摸铜钱朝上的图文,又掐着指头念念有词的算了半天,说:“我算了多年的命,这命还是第一次碰到。这命太硬,年逢七煞,时逢七煞。平时所说命中最差的称为八败命,而此名比八败还多两败,称之为十恶大败,按命中算,此命克父克母,克兄克弟,克姐妹,克长辈,乃真正的孤家寡人之命,如出生在帝王之家,帝王之位非他莫属,其他任何人不可与之争锋。如出生在寻常百姓之家,终生辛苦劳碌,但一事无成。从卦上看,此命前世并非常人,今世是专门来受苦受难的。好在是此命虽硬,但荫及子孙,福泽绵长。”
楼主 直木林  发布于 2011-09-04 16:48:00 +0800 CST  
祖父为父亲算命之事并没有告诉祖母。一天祖父从季家做工回来,祖母告诉祖父,说白天有个算命的在庄上算命,许多人都去算命,说这个先生算得准。她也给父亲算了一命。算命先生说这个孩子命硬,克兄弟姐妹,对上人也不太有利,好在对子孙有利。祖母说,孩子本身没有兄弟姐妹,克也无妨,对上人不太有利,我们反正是穷惯了。人忙的就是为了子孙,既对子孙有利,我看命再硬也是好命。祖父文祖母,是不是前庄的杨瞎子,祖母说不是杨瞎子,杨瞎子是认得的,这个算命先生不是瞎子是个拉着骆驼来算命的。祖父心想,怎么算命的说得这样相同。于是才将在杨瞎子处算命的情况也择其要点告诉了祖母。
楼主 直木林  发布于 2011-09-04 17:02:00 +0800 CST  
祖母生下我父亲后再也没有怀孕,在我父亲三岁那年,祖母不幸一病不起,不久就离开了人间。从此,祖父除仍在季家打工外,在家里既当爹又当娘。大忙季节,祖父要到季家去干活,晚上暗了才能回来。早上天不亮烧上一小锅粥,将父亲往茅屋里一锁。一早,父亲饿了就喝上一碗,直到晚上祖父回来,才能跑出屋外看那天上的星星。谁知到了父亲七岁那年,祖父患了伤寒,也一病不起,自知不久于人世。于是在一天的晚上,叫父亲将我叔祖请来。我叔祖和我祖父是同一个祖父,两人关系密切,如同亲兄弟一般,叔祖没有姻亲,光棍一人。祖父对叔祖说,看来我不行了,孩子就交给你了,我们家老兄弟几个只有这个血脉,还在我走后还有三间茅屋,一亩四分薄地,你就把孩子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今年已七岁了,有钱人家已进私塾念书了。我走后,如有可能,兄弟可将田典出一点或卖出一点,供孩子念几年书,你我一辈子不识字,不能让孩子也当睁眼瞎。另还有一事,我在季家打工,今年离整六个月只差两天,兄弟可去季家将今年的工钱索回。喜魁对天魁所托之事,含着泪一一点头应允。祖父天魁去世后,叔祖喜魁领养了父亲,并典出了一亩地,送父亲到私塾读书。
楼主 直木林  发布于 2011-09-04 17:13:00 +0800 CST  
怎么又要输验证码了呢?
楼主 直木林  发布于 2011-09-04 17:16:00 +0800 CST  
私塾设在庄上武秀才丁海山家的厢屋里。先生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秀才,姓名已无可查考,人们都叫他鬼先生。学堂里只有十七、八名学生,父亲是年龄最小的一个,也是家里最穷的一个。学生中年龄最大的已有十八、九岁,一般的也有十四、五岁。鬼先生教学很认真,每个学生所念的课书都不同。父亲刚开始时念的是《三字经》、《百家姓》,接着念《千字文》、《幼学琼林》,再接着念《论语》、《大学》、《中庸》。父亲的记性很好,像《三字经》、《百家姓》一两个月就背熟了,写字也很认真。鬼先生见父亲年龄虽小,但秉性聪慧,倒也十分喜爱,常将父亲喊到自己身边,单独为其授课。如此一来却惹恼了那些年龄大的学童,且这些学童多是富人家的子弟,有时趁先生不在,或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几个人联合起来殴打父亲。父亲人小且又是一人,常被他们打得鼻青眼肿。每当叔祖问及或先生问及也不敢讲出实情。
楼主 直木林  发布于 2011-09-04 17:26:00 +0800 CST  
一天的傍晚,叔祖喜魁从西北田里劳作后回家,路上看见三个是四五岁的学童在殴打一个个子较小的学童,叔祖走过去一看,被殴打的正是我父亲,脸上满是灰尘,鼻孔已经出血。叔祖不禁大怒,将那骑在父亲身上的三个学童像捉小鸡般拎起来扔在路边,并指着他们说:下次让我碰到你们再欺侮人,我打断你们的脚腿子。那三个学童见这个大块头红脸膛的庄稼汉如此力大也感到害怕,连忙爬起来溜走了。叔祖从地上扶起我父亲,并将他驼在自己背上回了家。第二天一早,叔祖陪同父亲到了学堂,将几个学童殴打父亲的事告诉了鬼先生,鬼先生也很生气,取出戒尺,将那三哥学童每人打了四戒尺。谁知这一打,却又打出一番事来。
鬼先生有个习惯,就是每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到茅房里出恭。武秀才丁海山家的茅屋与庄上普通人家的茅屋略有不同的是除了茅缸外,多了一圈土肧的围墙。我们那里人家的茅缸多是用的大銑缸,大半埋在土里,上面露出地面五六寸高。人要出恭蹲到缸上去,如没有墙或树扶住,还真得有点儿本事。丁家的茅缸也没有树,土肧墙在茅缸的三面,靠得很近,只有一边没有土肧墙,为蹲坑方便,丁家在茅缸前栽了一根手臂粗的木桩,蹲缸的人可以扶着那木桩,既安全,又方便。
那天一大早,鬼先生拎着裤子,直奔茅房,褪下裤子,蹲上了茅缸。手扶着那木桩,刚放了一个响屁,手稍一用力,谁知平时扶惯了的木桩竟一点也不受力,竟然断了,人朝后一仰,跌倒了茅缸里。好在茅缸里的粪昨日丁家的长工已经挑过。即使如此,鬼先生也搞了个满身屎尿,跌了个七荤八素。鬼先生到河边从头到脚洗了又洗,又到宿处换了一身干衣,心里十分恼火,一定要查出这恶作剧的人来,严惩一番。

楼主 直木林  发布于 2011-09-05 18:15:00 +0800 CST  
他吃过早饭来到书房,像往常一样,查问今天谁来得最早,昨天谁走得最迟。学童多说我父亲来得最早,昨天也是他走得最迟。先生又问,谁最后走时上茅缸的,有几个学童指着父亲说是他最后上茅缸的。先生不相信恶作剧的是我父亲,于是明确的说,是谁将茅缸前的木桩弄断的?静了一会,那曾被先生打了四戒尺的三哥学童都说是我父亲弄断的。而且说是昨天放学时三人看到我父亲在茅房里使劲推拿木桩,将那木桩推断后又扶正才走的。先生将我父亲喊到身边,问道,木桩是不是你折断的?你为什么要折断木桩?我父亲想到了木桩被折断后今天第一个蹲缸将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于是并没有回答先生的问话,而是答非所问的说了句:“先生,你没什么要紧吧?木桩断了,不知道的话要跌倒茅缸里去的。”鬼先生不再怀疑,认定了恶作剧者一定是我的父亲,于是从抽屉里取出了戒尺,拉出我父亲的手,狠狠地打了起来。我父亲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任凭先生发泄,手心被打得肿了起来,鬼先省仍不解心头之愤。这时早上晨练后回家的武秀才丁海山见鬼先生死命的用戒尺打我父亲,有点不忍,就走过来问情由。鬼先生将木桩被折的事说了,隐去了自己跌倒茅缸里一节,说我父亲小小年纪就做这样的事,太没出息了。丁海山听说了情况后,对鬼先生说,你搞错了,肯定不是着孩子,你想,那手臂粗的木桩,不要说普通的大人,就连我这武秀才要折断也不容易,这孩子怎么会折得断呢?准是谁有意用东西砸断的,然后诬陷这孩子的。鬼先生听丁海山这一说,这才恍然大悟,重新问了一句,那木桩是你折断的吗?我父亲流着眼泪,摇了摇头说,不是我,但我也不知道是谁弄的。鬼先生扔下戒尺,抚摸着我父亲的头说:“唉,你这孩子,真是……”
直到若干天后,那真正恶作剧的两个学童双方发生矛盾斗殴,才到鬼先生处将砸断木桩之事讲了出来。
原来那三个被鬼先生用戒尺打了的学童,被打后一直耿耿于怀,以前尚可将气出在我父亲身上,可自从被我叔祖遇上后又真的怕被我叔祖打断脚腿子,不敢再在我父亲身上报复。于是三人一商量,决定想办法惩治先生,并将过错诬栽到我父亲身上。其中一为主的学童,约了其他二人带了把铁榔头,夜里偷偷到丁秀才家的茅缸边用铁榔头将木桩砸断,一人砸时,其它二人在旁边望风。那学童砸了十几榔头,终于砸断了木桩,后又将被砸断的木桩扶正扶直,不仔细看,决不会看出木桩已经断了。再说鬼先生每天早上出恭是出惯了的,怎么也不会想到夜里木桩会断,故而发生跌入茅缸之事。当先生第二天查询情况时,三个学童早就串通好了,并暗中又串通别的对先生不满的学童诬栽我父亲折断了木桩,造成我父亲被冤挨打。
从此,鬼先生对我父亲更好了。谁知,好景不长,当我父亲十二岁时,不能再念书了,穷人的孩子念不起。十二岁的孩子已是一个半劳力了。临辍学那天鬼先生抚摸着我父亲的头说,你这孩子聪明诚实,如坚持读下去肯定要远胜于我,可惜这世道不允许。先生无以为赠,今有一书,晦涩难懂,虽然不全,但凭你的聪明智慧,坚持弄懂此书中内容之一二也可作为糊口的饭碗。我父亲拜别了鬼先生,从此跟叔祖喜魁到田间劳作,耕田耙地,推粪挑灰,抛粮撒种,无所不做,闲时取出鬼先生所赠的那本无名且残缺不全的线装书认真研读。

楼主 直木林  发布于 2011-09-05 18:16:00 +0800 CST  
@桂桂子 2011-9-8 10:32:00
鬼先生给你父亲的书是易经吗
开头的一段引子从父亲的故事中开始看出点头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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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呵呵,是一本失传的线装书.
楼主 直木林  发布于 2011-09-08 11:02:00 +0800 CST  
父亲的命运确实多桀,正如杨瞎子给他算的命一样,克父克母克长辈。刚进入十七岁那年的夏天,那抚养我父亲的叔祖不幸也得了重病,自知不久于人世,于是也在一天的下晚,叫我父亲将另一门房叔祖父母请来。这门房叔祖名叫福魁,天魁和喜魁是同一个祖父,而福魁的祖父与天魁喜魁的祖父是叔伯兄弟,因而关系上又远了一层。这门房叔祖父母夫妇二人也无儿无女,家境同样十分贫寒。我祖父母和叔祖还有几亩薄地,而这门房叔祖父母仅有两三亩租田,平时,门房叔祖靠挑担子沿门卖点洋油(火油)赚点儿小钱维持生计。门房叔祖且染上了酗酒的恶 无钱,每天都要喝上二两,不然晚上连觉也睡不着。
叔祖将我门房叔祖父母请至茅屋,临终前将我父亲托付给他们,门房叔祖一生迷糊,见叔祖尚留下三四亩私田和几间草屋,再说我父亲年龄也越来越大,通过几年的劳作,虽虚龄只有十七岁年纪,但田间农家的活计已无所不会,无所不精,且识文断字。再说自己夫妇二人也无后,父亲过继给他们,将来也有人养老送终,当然十分愿意。叔祖在我父亲生日的这一天散暗时断了气,用他对父亲的话说,我选在你生日的这天断气,是让你不要忘了我,每年的这天是我的周年,你要请仙,也不枉我抚养了你十年。忙完了叔祖的丧事,父亲于是又和门房叔祖父母生活在了一起。父亲每天忙于田间的活计,对于当家之事及家中的一切开销从不过问,加之年轻,也不懂得如何过问,每天只知吃饭干活。知道虚岁二十岁那年与母亲结了婚。一天门房叔祖福魁将父亲找来说,你也已成家了,我年纪也老了,这个家从此交给你当,我没什么过高的要求,每天要保证我至少半斤烧酒,下酒菜嘛,也不想太好,鸡蛋、花生米、炒黄豆,三样中每天保证有两样就行。说毕将几张纸交给了父亲。父亲接过几张纸一看,原来是门房叔祖将自有的几亩私田全部典给了人家的凭证,一共是四亩三分,典金四十三个大洋。这些钱已被门房叔祖吃完化光,要赎回这些田必须还清人家四十三元大洋。那时一个壮劳力到人家打一年的长工,全年工钱最高的也不过两元大洋,也就是说如凭到人家打工,必须打满二十几年才能还清所欠人家的钱,赎回自家的田。父亲傻眼了,但也无法,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家,如不这样,让门房叔祖搞下去,说不定连几间草屋也要被他典掉或卖掉,再说他提的要求也不高。为了还清这欠债,今后不知要多吃多少苦了。

楼主 直木林  发布于 2011-09-08 11:03:00 +0800 CST  
年复一年,门房叔祖每天仍是挑着洋油担,走门串户,太阳没下山时就早早回到家。这时我母亲顾不上已有的几个孩子,而是将炒好的鸡蛋、花生米或一些蔬菜端上桌,拎上酒壶,拿好碗筷,给酒杯里斟满了酒。等门房叔祖放下担子,洗好手后,喝酒吃饭。等门房叔祖父母喝过酒,吃完饭,这才有空忙到孩子。家里还养了猪,不养猪是不行的,田虽典出去了,但还得种,再说还有几亩租田,不养猪干什么呢。俗说:“养猪不赚钱,转过身看看田”。为种田省点力,父亲咬咬牙,买了一头牛。每天给牛喂草喂料添窝,忙完这一切,母亲才能自己吃饭,还没吃上几口,这个孩子要睡了,那个孩子要屙了,没有哪一天母亲不到夜半深更,这时还得在灯下做鞋、补衣,夏夜捻麻,冬夜纺纱。用母亲的话说,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在半夜前睡过觉。也许有人要问,你母亲终日辛劳,服侍老的,服侍小的,你父亲呢?父亲为了养活全家老小,为了还清门房叔祖所欠下的债务,可说是尝尽了人间的辛苦。他给二圩季家推过“飞车”,对“推飞车”,许多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时交通工具极不发达,有钱人出门要坐车,而我们农村的车,即是平时用的小车,而小车上绑上车椅,人坐上去,车夫就根据坐车人的需要,叫将车推到什么地方,你就推到什么地方。过去要请人,无论是尊贵的客人,还是先生,或媒人,都用这种方法,只不过在车椅上垫上红毯子,说明是有大喜之事。“推飞车”就是坐车人有急事或在短时间内要赶到某个地方去,按平时的速度,不可能在规定时间到达,这就要请“推飞车”的。坐车人一坐上车,推车人就得推起车飞奔。“推飞车”的工钱往往是平常推车人的两到三倍。“推飞车”很少有人适应,这不光要年轻身体好,而且要有长劲,有时“推飞车”的人要推着车,奔跑着走几十里路,即使现在的长跑运动员也很难做到。然而父亲竟给季家推了近三年的飞车。可是“推飞车”不是每天都有得推的,因而想要靠“推飞车”来还清债务,简直是痴心妄想。父亲也想到,单靠种田多打点粮食也不可能还清债务。于是,他将一半田用来种粮,一般田用来种烟草,用自种的烟叶制成烟丝卖到杂货店去,收入要比种粮好得多。此外,他将多数时间用来做生意,他贩卖过黄狼皮,贩卖过牛,到上海锯木厂做过工,开过猪鬃厂,开过糖坊。家中农田的重活都是抽时间回来没日没夜地干。为了腾出时间做生意,别人推粪 ,一车推两只大粪桶,而父亲推粪时要装上车架,一车推四只大粪桶,也就是一人要做两个人的活。有时白天做了,晚上还做。为使母亲学会驾着脚盆捞水草(捞水草给猪吃),一天父亲在河边对母亲说,你到脚盆里去,我将你装到河北去。当母亲跨进脚盆后,父亲用竹篙将脚盆推到了河中心,母亲慌了,不知如何是好,这时父亲将竹篙扔了过去,叫母亲不要慌,应怎样撑怎样划,就这样母亲学会了在河里撑脚盆捞水草。
楼主 直木林  发布于 2011-09-08 11:04:00 +0800 CST  
又是一个夏天傍晚,门房叔祖福魁,挑着洋油担子,在外面喝得醉醺醺的回到了家。嘴里口齿不清的对门房叔祖母说:“我今天在外面吃得太饱了,喝得太多了,天太热,我要到后面河里洗澡,你去看我游水。”门房叔祖母端了张独凳,来到屋后的河边,门房叔祖父脱去外衣,只留一条短裤跳进河中,在河里来来去去游了几个来回,只见他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门房叔祖母坐在河边的独凳上看着自己的老伴游来游去,见他一个猛子扎进水中不出来,还在叨着:“我知道你水性好,就不要显本事给我看了,早点上来,我还没有吃晚饭呢。”可是好长时间过去了,我那门房叔祖父仍没有露出水面,这时门房叔祖木慌了,于是大声喊叫起来:“救命啊,有人掉进河里了……”左右邻居和家里人都出来了,那里见我那门房叔祖的鞋子。于是有人用脚碰到河里找,直到天暗时,我那门房叔祖的尸体才被找到。
俗说,祸不单行,福不双至。门房叔祖丧事刚处理完毕不久,邻居夫妇二人吵嘴打架,我那门房叔祖母就去拉架,被人家随手一摔,跌了个大跟头,当时就爬不起来,后来请郎中来看,一只脚的腿骨被跌断了,虽经过医治,但终究成了个瘫子,走路时要端上一张独凳代替那断了的脚。庄上人都说我父亲的命太苦,知道一点内情的人都说我父亲的命太硬太凶。自我那门房叔祖溺水身亡,门房叔祖母腿骨跌断后,他俩就有了一个新名字:淹煞鬼老爹,瘫子奶奶。

楼主 直木林  发布于 2011-09-10 12:58:00 +0800 CST  
得知淹煞鬼老爹去世的消息,父亲连夜从外地赶了回来,除了装殓等后事,他翻开了鬼先生赠给他的那套没有封面的残缺不全的线装书,看了一番,掐着指头又算了一通,为淹煞鬼老爹开出了七单和课状,接着又到自家的几处田里走了一通,在高田上选了一块坟地,并做上了记号。按父亲的意思,就不要请阴阳先生了。但这话还没出口就被瘫子奶奶(当时还没有瘫)哭着大骂了一通,说父亲不孝。父亲只好将七单课状等全部收起,请来了附近最出名的阴阳先生大筛子。大筛子为淹煞鬼老爹开了七单和课状,又到我家田里转了一圈,最后选定了高田上地里的一个地方作为坟地。大筛子在那里用箩盆测了又侧,量了又量,最后落实了一个地方说,葬在这里,子孙中要出好几个人物。同去的亲友见选定之地竟与父亲原先选定的地方一丝不差。众人都感到惊奇,送走阴阳先生后,父亲将自己开的七单与课状与阴阳先生开的拿出来一对照竟然也是一模一样。自此以后,亲友邻居都知道父亲会算命、掐八字、看日子、看风水。原来鬼先生给父亲的那本残缺不全的线装书,竟是一本奇书,里面天文地理、算命爻卦、阴阳宅地,内容无所不包,只是那书中由甲乙丙丁,子丑寅卯,金木水火土等字样组成的各种各样的图形,以及各种日期数字等令人眼花缭乱,根本无法理解。我上师范期间以及工作后,曾几次将父亲那个宝贝拿出来认真翻阅过几次,但一片茫然一无所获。有一次我正在偷偷翻阅此书时,被父亲看到了,父亲说,这个书你是看不懂的,要看懂此书先要熟记六十年花甲,弄懂阴阳八卦,我花了多年的功夫,也只懂得书之内容的皮毛,难怪当初鬼先生说此书晦涩难懂,得知书中内容之一二,即可得一饭碗。因书中内容除父亲外无人能懂,后来在父亲去世时,我们讲书放在棺材里,让父亲带走了。
楼主 直木林  发布于 2011-09-10 12:59:00 +0800 CST  
谢谢海风、yanglz924和阿斐,节日快乐,一切顺利!
楼主 直木林  发布于 2011-09-13 13:53:00 +0800 CST  
淹煞鬼老爹去世时虽年近六十也算是不小了。但他是溺水身亡的,属于凶死,,按照农村的说法,凡属凶死的人死后都是要作怪的。人们说他生前是一个迷糊人,只要给他喝上几杯,他就不知天高地厚,甚至连心也可抓给人家。他生前欠下的债都是那三朋四友在一起喝酒,他只要端上酒杯,听人三句好话,一说每次都是他作东。至于欠下那么多债如何去还,他从来没有考虑。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照理说死后就拉倒了,然而却偏偏不然。先是有邻居晚上天散暗时看到他提着洋油担子像生前做生意一样出门向大路上走去,后来邻居在夜里听见有敲洋油桶的响声,特别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外面稍微有点风就听见洋油桶子被敲得咣咣响。基本上周围邻居都能听到。一天,天刚散暗,大姐看见我那刚会说话的二姐坐在爬爬凳上,一动不动的两眼盯着饭桌上。我大姐问她:“你在看什么呢?”二姐说:“看老爹仔喝酒呀!”大姐往饭桌上一看,不知怎的,饭桌上却是有只酒杯。只听二姐还在说:“老爹吃饱了,出去了。”可大姐除了看到桌上的酒杯外,其他什么也没有看见。大姐讲这话告诉了母亲,母亲说:“她不懂,不要听她瞎说。”母亲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也有点不除疑。白天母亲也曾听到邻居在背后叽叽咕咕说听到淹煞鬼老爹回来,敲洋油桶子之类的话。以前母亲每天都要忙到深更半夜,也曾有几次听到洋油箱子响过,那时并没有在意,总以为是猫或老鼠碰到或风吹到的原因。今天听大姐说二姐看到老爹在喝酒,就骂了二姐,二姐笑脸憋得通红,说是真的。她看到老爹每天坐在那个地方,二姐用手指指着贴老爹头贴的地方。按我们农村的习俗,人老了以后,要端三年的饭,头贴是代替那老了的人贴在板壁或帐上,面前放张桌子。桌上放着死者去世时的撑脚筷子,每天的早饭、午饭,全家人吃饭前要先盛上一碗放到那桌上,然后竖起筷子,并在桌下的陶钵或陶盆里化上几张纸钱或锡箔,每天如此,这叫端饭。端饭要满足三年,端上饭碗时,端饭人还要说:“请××吃早饭。”或“请××吃中饭。”二姐年龄小,根本不懂端饭之事,但她却说看到老爹每天坐在那里。母亲说:“不许你瞎说,下次你再瞎说九打嘴。”二姐被我母亲一吓就哭了起来。这时瘫子奶奶说话了:“孩子他妈,你就不要骂孩子了,孩子讲得都是真的,我也看到过几次,还看到过他几次挑着洋油担子回来,没事时就用手敲那洋油箱子。有一次还说你端饭时将筷子给放反了,他是左撇子,你讲筷子竖在饭碗的右边了,那顿饭他说吃得很不自在。我之所以不说,是怕你们害怕,既然孩子看见了,我看也没有什么害怕的。”母亲听到瘫子奶奶这一说,心里也有点害怕,心想,淹煞鬼老爹难道真的回来作怪不成?

楼主 直木林  发布于 2011-09-13 13:55:00 +0800 CST  

楼主:直木林

字数:234491

发表时间:2011-04-18 18:16:4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2-03 09:14:4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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