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我吗？”世剀突然这么问，我愣了一下。
就在他准备甩门离开的时候，我整个人扑上去抱住他，靠在他的背上。“对不起，我……”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他转过身来，半边脸已经全是黑色花纹了！
我搂住他的脖子，把唇贴上他的，在阳间，人们肯定认为这能够缓和爱人的情绪，而在我们这里，这只是我把魔性吸过来的手段而已。
“亲爱的，我爱你，真的，不要不开心好不好？”我轻声哄着他，看黑色花纹慢慢退下。“我……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爱你。你，是因为徐鬼王而生我的气吗？我那样对他说话，不是旧情难忘，只是想给他足够的面子。你能理解吗？”
他喘着气，黑色花纹再次升起。“不能！你最好别让我再做出让你后悔的事。”
“世剀，别这样好不好？我心里真的只装着你一个，不管你信不信，就只有你，以前、现在、以后，都只会是你一个。”
我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好话，慢慢的所有黑色花纹才退下。
从他怀里抬起头的时候，他眼里开始有了笑意，我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贴着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慢慢睡去。

今天是圣诞，长子独自一人在角落里喝酒、抽烟。
血族狂欢的日子，他却如此落莫。原本想要带世剀和囡囡过来的，没想到女娲族根本没有这个节日，于是也没有相应的假期，中午刚回来，马上就被传过去研究所了。
我一个人无法带着囡囡，因为世剀属水，囡囡离开地狱，需要世剀才能存活。
安吉丽拎着酒瓶四处卖弄风骚，看到我的时候，忍不住给我倒了满满一杯香槟。跟着世剀，喝惯了清酒，此时此刻香槟的味道反正是有那么一点小温暖。
我们站在阳台，冷风对我们并不造成任何影响。
“今天是个大日子，你夫君居然不陪你回娘家。”安吉丽故意抱怨着。
“没事啦，他忙嘛。”我倒觉得无所谓，向来就不喜欢要求世剀必须做什么事。
“你总是这么没有底线，难怪把他宠坏了。”安吉丽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得一副白牙发光。
“他是我夫君，我不宠他，难道宠别的男人吗？不过，他似乎并不珍惜我的宠爱，有时候，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说你聪明，倒也笨。”
“求指点。”
“去问长子，他跟你夫君比较有共鸣。”
我摇了摇头，如果长子不问起，我是不会主动向他说明我与世剀之间的微妙关系的。

“到屋里坐吧。”长子出现在我身后，我点了点头。
还没到沙发处，长子突然转身把手伸向我，我以为他喝醉了，没想到他伸出食指，探在我的鼻间。
我看了他食指上有血，愣了一下。
“流了几次？”他这么问我。
“距离上次，加起来总共7次了。”我习惯地扯过餐巾纸，捂着鼻子。副作用之一，间歇性流鼻血，只是没有一次被世剀发现，都是我独处的时候，忽然就流出来的。
“你的身体越来越糟糕了。”长子说。
“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回来睡棺材。”我轻笑着，早已看穿生死，再不惧怕任何东西。
长子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回到地狱，老妪正拿着布料和绣花针，说她想做衣服，可是老眼昏花穿不了针线。我接过来，熟练地穿针引线，照着她要的样式给她裁衣服。
“多做几件小朋友的好吗？”她这么问。
“小蛋蛋长大了，囡囡不用衣服。”
“你们不打算再要一个吗？”
“我怕你一个人照顾这么多孩子，会很累，而你又不是一个懂得偷懒的人。”
“不累不累，越多越好呢，我还想要一个小小蛋蛋。”
“再生一个女娃娃呢？”
“都好，也是你们的孩子，我们家的宝贝。”
“婆婆，你人真好。”
“那也要你这个媳妇能懂得我的好。”
“知道啦，你想要多少宝宝，都可以，生一打让你喂小猪好不好？”
“这个可以有。”老妪鲜少开玩笑，每一次看她眉开眼笑，我也感觉很幸福，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不管对身边任何谁。有时候我觉得，一个人心胸豁达对自己才好，不管什么仇恨，都能放下，给别人一条活路，给自己一个出路。
从竹林放监后，黑熊精说还有一个惩罚，世剀有点不满，毕竟我已经辞职了，黑熊精还紧追不舍。
结果，这个惩罚是黑熊精私人给的，他拿了一块布料，叫我学习绣龙凤，还让老妪监督我，要我在短短三个月内绣完。
第一天，我在家里穿针穿得快要变成斗鸡眼，这其中的痛苦绝对不亚于当初在竹林抽竹丝。好多针，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线，让我有种上吊的冲动。
第二天，我瞪着布料想哭，一直扎不进去，这是什么布料！？
第三天，我一针一线地照着黑熊精给的图纸绣上龙凤。
三个月后，龙凤绣完了，发现没眼睛！老妪说，图纸上就没眼睛。我不管了，反正已经绣完了，难道叫我重新拆了吗？
黑熊精来取作品的时候，看着龙凤，眉毛皱成一团，我不敢抬头看他，因为我绣出来就像小鸡吃虫子，没有龙凤的气派。
“这么丑。”黑熊精摇了摇头。
“爱要不要。”我气不打一处来，可怜我那僵硬的手指和快要变形的眼球。
“这么难看，等下你夫君会很失望的。”
“他才不在乎！”我假装不在乎。
“真的吗？那我等他回来，给他看。”
“黑熊精，枉我跟你哥们一场，你这样对我是什么意思？真想要破坏最后的情谊吗？”
“我跟你哪有情谊？没有开始，哪来最后？”
“你！”我一怒之下，掌心全是火焰，一排绣花针马上烧得通红，往黑熊精的方向飞去。
黑熊精倒也不慌不忙地躲着，好像故意跟我玩闹一样。
突然看到门口一个身影，世剀回来了，我把绣花针收回来，整齐地码在针盒里。
“讨个老婆这么泼辣，都说婚前婚后不一样，总算见识到了。”黑熊精跳到世剀旁边，取笑着我。
我站起身，五个手指摆动着，绣花针开始颤动。只见世剀轻笑出声，“你要谢谢黑熊精。”
“为什么？他惩罚我，还笑我。”我把头扭一边，不想看黑熊精那讨打的嘴脸。
“三个月让你学会新的物理攻击，难道不应该感谢他吗？”世剀反问。
“新的物理攻击？”我望了望绣花针，想起当初在竹林练鞭子，心里涌出热浪，作为哥们，黑熊精还真够意思。“呃，难道你不觉得，我穿着血族的皮衣皮裤玩绣花针很不搭调吗？”
“东西文化结合，有什么不好？”
“是吗？很好对吧？那你来体验一下吧！”无数绣花针变得星火飞向黑熊精，他大笑着往门外跑，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后来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是那块布料，已经被裁成一个红色的小肚兜，黑熊精说这是送给我肚子里小宝宝的新礼物。
看到羊皮上的火星文，突然觉得浑身血液都往脑袋上冲。
老妪笑嘻嘻地取过肚兜，说：“虽然是难看了点，不过是你亲手绣的，宝宝应该会喜欢的。”
“婆婆，你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有孩子？
“怎么不可能？”老妪得意地把肚兜收起来，然后取出一副金环，递给我看。“这是给未来孙子的见面礼。”
“婆婆，黑熊精开玩笑的。”
“我可不管，反正我要等孙子。”
“那你有得等了。”我不想去看老妪那一脸期待的样子，虽然我也很喜欢自己与世剀的结晶，可是有一男一女了，还要？到时小孩满屋子跑，人生果真没有自由了。
“你说他为什么叫你辞职？”老妪在背后问。
我转过身，表情开始扭曲。“他早就知道了？”
“他跟我说，你前面一段时间很冷淡……”
我的脸刷下红了，这世剀真是的，床第之间也告诉老妪？
“他忍不住就去查了下原因。”老妪继续笑着说。
我低头看着肚子，已经很久没生娃了，还要补充产蛋的知识吗？

世剀回家后，见我一脸很郁闷的样子，关心地问我怎么了。
“你都知道了是不是？”我欲哭无哭。
“你不想要我的孩子吗？”世剀冷下脸。
我知道，他有时候冷下脸，都是故意的，不是生气，只是他掐到我的死穴，知道他一生气，我就不敢怎么样，基本上就变成他说什么就什么。
“要……我喜欢……”
“那就行啦？一副苦瓜脸什么意思？”
我马上笑开了笑，只是两条眉毛尾部向下垂了。“我……我……”
“你什么你？怀个孕就结巴了？”世剀毫不客气地望着我，坐在沙发，拍了拍旁边的位子，叫我过去。
我坐在他旁边，“我没想过……”
“没想过什么？”他的侧脸真好看，虽然略微着着怒气，如果能开心一点就好了。
“没……没什么。”我摇了摇头，反正已经有了，总不能不要吧？
“以后好好待在家带娃，不要老想着出去外面建功立业。”
“你故意用小孩绑着我！”
“那又怎么样？”他挑高下巴，一脸对我不满。
“那……”那当然不敢怎么样了，我像斗败的公鸡一样，还是回楼上睡觉吧。

血族召唤我，安吉丽说有个任务想请我执行，本来内定是安吉丽，结果她说自己想跟无尘一起去做蜜月旅行。
蜜月旅行！？听起来多么有趣的事儿。
呃，再有趣，于我而言可是一点也不有趣！血族任务书里面，提到上次我引渡过去僵尸王，听说是清朝一位亲王，叫玄魁。因为自己的孩子冤死在刺客刀下，一口怨气咽不下，加上王亲贵族都葬在风水极佳的陵墓，一不小心就变成了僵尸王。我以为真的只是不小心，结果发现是他兄弟故意把风水做坏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变成僵尸王，他日能够复仇。
其实要变僵尸，非常难。否则，每个人死后都变，这个世界该多神奇？
僵尸在我们血族，属于很低级的，像机器人一样，高级的僵尸可以放下手走路，更高级的不怕太阳光。
我望着眼前穿着清朝服饰的僵尸王，他嘴里的獠牙更长了。
“上次给你看的徐鬼王僵尸，我们打算换成这具。”安吉丽说。
“什么意思？用僵尸王来做实验？”
“此次实验非常重要，长子希望你能来帮忙。”
“然后呢？”
“如果你夫君也能一起来，就更好了。”
“别把世剀拖下水，他现在平平凡凡的，我很安心。”
“你把他当孩子一样保护着，有必要吗？很多事情，一旦要发生，谁也拦不住。”
“过一天，算一天。”我转身看向安吉丽。

我以为自己的权限比世剀高，我以为前一段时间是我对世剀冷淡了，我以为真的如同他所说是因为怀了蛋蛋了。
世剀的世界，远比我能看到的还要深，如果他不愿意，我根本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今天中午，黑熊精过来了，跟我交接竹林的工作，他本意是希望我回去，可是世剀不同意，我还是要尊重世剀。黑熊精蛮失望的，他很不希望世剀的这种大男人主义，世剀一转身，他就给我洗脑，女人应该如何独立才能更好地抓住丈夫的心。我没有那么多的手段，也无从知道世剀在想什么，我能做的，就是听他的话，不管是对的还是错的。
玉松鼠是黑熊精指派过来接我任务的人，其实他很不愿意的，于是出现了一个芭蕉精，他倒是还挺想接我工作的样子。我们在芭蕉林用膳，吃的是煸豆炒肉末，鱼头茄子煲，猪颈肉——全是素的，味道跟真肉一样，黑熊精可开心了，不用违规就能吃到这样的口感。
黑熊精其实是一个性情中人，只是皈依佛门，尤其是作为竹林的训导主任，必须带头遵守制度，他时常向我表达多么喜欢为妖的日子，特别怀念阳间的精彩生活。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跟黑熊精成为好朋友，因为我会带他上阳间吃喝玩乐。话说这也奇怪，我几乎没有朋友，男女都没有，竟然就跟黑熊精混得特别熟，好像我们就应该在一起一样。

回到家后，世剀告诉我：“研究项目停止了，女娲宫想调我回去。”
我愣了一下，心想，他还是想要做回自己。如果我真的爱他，就不是把他压制在我想要的世界里，不能帮助他，起码在精神上要支持他。
“夫君，我希望你是工作得开心的，如果你真的想要回女娲宫，我不会再阻止，关键你得真的喜欢。”很久没有这样环着他的腰身了，怎么突然间有点不习惯？先前那段时间，分别得太久了吗？
“没有所谓的开心不开心。”
“那是为了什么？为了让我乖乖待家里，你就要逼你自己去奋斗吗？我可以做一份简单的工作，这样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龙鳕，这么多年以来，我认为你该了解我的。”
我歪着脑袋，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老实说，我害怕看到他这样的神情，浓浓的失望。
“你爱我的，不是吗？你听我的话，无条件承受我对你的伤害，不是吗？”
“是啊，我当然爱你，所受的伤害已经过去了，你不需要内疚。”
“你以为我真的内疚吗？”
我松开他的腰身，开始不解。“夫君，是不是我最近做错什么了？”按道理，我有宝宝了，他应该对我更好才是。
“你有没有发现，你很自以为是呢？”
我不吭声，沉下脸望着他。
“你以为你是真的爱我吗？你以为我要的什么呢？你确实明白我要的是什么吗？”
“我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夫君，我很蠢，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所有的判断，都是来自从你所说的、所做的。”
“你不用怀着一颗救世情怀的心来爱我的。”
“夫君……”我真的不明白，他经常会做一些我很不明白的事。
“我不想让你怀孕的，我也不想去女娲宫的，但我只能这样做。”
“你不想，我们可以不要这颗蛋。你不想，那就别去女娲宫。谁敢强迫你？我找他算帐。”
“你！”他似乎想要翻脸的样子，我吓了一跳，下意识护着肚子。

“你知不知道，当你一步步爬上去的时候，我有多么恐慌？因为我一直停留在原地，我跟不上你。”
这样的话，不会从世剀的嘴里说出来。是的，他没有说出这样的话，因为，他转身就不见了，莫名其妙！我坐在楼下，老妪从我身边来回走动，我都不知道。
这句话，是从老妪的口里说出来的，她说，世剀没有安全感。
我愣了一下，什么叫安全感？无论如何，我一直在他身边不是吗？只要他一句话，我就算是爱上别人了，还是回到他身边，再重新爱上他，不是吗？
“他从来不想要得到任何人的同情。”老妪坐在我身边，一脸凝重。“可是，偏偏你就同情他了。我应该说你粗线条呢，还是你根本就在装傻呢。你总以为你的权限已经比世剀高，他无法窥探你的心事，结果呢？你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之前一段时间，不是你冷淡了，而是他在逃避你。他告诉我，他越来越无法面对你。当年，因为你的接近你的善意，他以为他得到了爱，于是他义无反顾地爱上你，一切变好变坏，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明知道，你是血族献出来的一具机器，本不应该有爱的存在，可是他的爱，才是真正赋予你生命。恨有多大，爱就有多深。”
老妪的话，让我全身血液凝固，原来世剀这趟水这么深，我竟然天真地以为我们都瞒过去了。

“你身体里面的芯片，血族写了一道程序，称呼为爱。可是，这道程序是失败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爱，你仍旧是一具机器人，主人是长子，他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而世剀的爱，给予了你自由，你开始有了自主思想的能力。可是，你内心真正喜欢谁？恐怕你自己还不清楚。”
“我真正喜欢谁？”我真的不知道。
“前段时间，你脑海里在想什么？”
我不敢说话，怕掉进老妪和世剀的圈套。
“但说无妨。”老妪一脸严肃，倒是把我吓倒了。
我摇了摇头，“婆婆，你只要告诉我，我怎么去讨好世剀就行了。”
“他要的不是你的讨好！”老妪突然变脸，脸上竟然像地震一样土地表面裂开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在地狱，已经见惯了各种神奇，我会像阳间的人遇见鬼一样恐慌。
“你爱的根本就是徐鬼王，因为任务，因为同情世剀，你强迫你自己待在世剀身边。”
“婆婆，怎么你们俩个都怪怪的。”我一定是在做恶梦，我居然伸出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却没有醒过来。
“这一段时间，你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如果有得选择，你多么想和徐鬼王在一起，你们俩一定会很幸福！龙鳕，你真的很笨，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
“婆婆，为什么你不早点提醒我？世剀一定伤透了心。”
“本来他想和你说清楚的。他希望你跟着自己的心走，你可以放弃小蛋蛋，放弃囡囡，放弃一切，去跟徐鬼王在一起。但他知道你不会，你不想伤害元心，你更不想伤害世剀。你跟他在一起，不是出于爱，而是竹林打在身上的一颗丹元，叫做善心。”
“丹元？”
“当年你把自己的丹元献给西遥，菩萨趁着这个机会就给你打了一颗善心，这颗善心，是世剀仅剩的良知。”
“越说越乱。”我根本不明白。
“你知道世剀为什么离不开我？为什么为了我会选择牺牲你？因为我真正能够感受他的感受，能够永远呆在他身边，不会动摇！”
我动摇了吗？我真的动摇了吗？
“在你权限低的时候，你封住了所有的想法，做一个一心只爱他的傻女人。这一切，他都知道的，可是他假装不知道，以为你会改变的，你会真正爱上他的。”
“我要去找他。”这一切太不可思议，到底还要有多少的刺激呢？我真受不了。
“在你去找他之前，问你自己，你真的想要跟徐鬼王在一起吗？如果是，你现在大可离开我们，去追寻你自己的幸福。”
闻言，我以为我会哭的，从头到尾，我没有一滴眼泪，却感觉很冷，一种谎言被拆穿的冷。

“婆婆……”我郁闷极了。
“等你想清楚，再来这么叫我。”老妪难得对我如此正色发声，转身窝进厨房了。
我望着不知所以然，游来游去的囡囡，想着西海里囚禁自己的小蛋蛋，还有肚子里那颗刚刚有的蛋。
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跑去找了长子，他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他，很多事情，他都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
“还有多少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望着长子，有些迷茫。
“生活，简单幸福就好。”他竟然这么说。
“世剀不高兴了。”
“你难过吗？”
“我习惯了他。”
“仅是习惯吗？”
“不知道，我头脑通过对这一切的判断，认为徐鬼王才是最适合生活在一起人，因为他懂得付出、退让、牺牲，性格稳定、温和。在我心目中，世剀是一个很可怕的人，我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下一步想做什么，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或许是因为他的出身，我已经把他定位在一个魔鬼的角色，好像无论如何，我都会防范他会突然转变。他就像一个谜一样，从一开始，我以为他是霸道自私的，可是后来发现他还简单的，连跟我搭讪都用了那么蠢的方法，接着他又给了我很多的惊喜，或者说，更多的是惊悚。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成了什么，好像就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他要我来就来，要我走就走。偏偏我是知道不能靠近他的，结果非得靠近他，还认为这是我的任务。”
“你说了这么多，结论是什么呢？”
“如果他要我留，我就留。他不要我留，我就走。前提是我得知道他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如果只是想要放我去追寻自由，我会赖在他身边的。”
“他不需要你的同情。”
“这不是同情好不好？我不可能因为同情一个乞丐而去跟人家过日子，我也不可能因为任务而为一个魔头生儿育女，我更不可能因为成就自己的功德而大发善心去感化他。虽说我一开始是非常讨厌他这种人的，可是他在改变，他能给予的爱，比我想象中更多。你说爱只有一次，却是他让我相信了永恒，不管多少次改变，永远都在。他是我的安全感，悲剧的是，我却无法让他拥有安全感，他的难过，我一直没有感受到。”

世剀一个人躲在他那小小黑屋里了，只有一扇窗的那个地方，全是书的地方。我以为他不让我进去的，结果发现，真的进得去。
挽着他的手，却进入不了他的眼里，更惶论让他心里再有我。
他不理我，就不理我。不管我做什么，他就当我透明一样。
好，没事，只要他不把我赶出去，我就能在原地自娱自乐。我就对着他，跟他聊天，自言自语，唱歌，跳舞，看书，做一切自然的事情。
我不知道的是，我转过身没看到他的时候，他的嘴角是抽搐的，估计以为我很脑残吧。

真难以想象，因为他，我变得不再是最初的自己，却又做到了最初的自己。
从一开始对他的恐惧，接着是排斥，然后是接受，深爱，不理解，到现在对他痴缠。真是一个神奇的自己！
这段时间真的是费尽心机，哄他开心。每天都围着他转，黑熊精找过我四次，跟我谈了竹林的难题，希望我能回去帮忙，我坦白说世剀可能不太愿意，结果黑熊精竟然说：“你再这么说，我就拆散你们俩！”
我能理解黑熊精对竹林的感情，只是于我而言，世剀远远重要过我的功名舞台。我对黑熊精是感恩的，正是因为如此，我曾毫无怨言地为他付出。世剀没有安全感，他何尝不需要另一半的协助？否则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接受西瑶的馈赠。为了让世剀更有安全感，我才那么努力地去学习，改变自己，而最终仍旧是希望好工作带来彼此更好的生活，只是我脱轨了，为了工作忽略了生活。
世剀还是不愿意和我讲话，但是不会再推开我了，我现在就躺在他怀里，他在看他的工具书，我在用平板电脑写东西。不得不说，他在睡眠这方面还是很依赖我的，因为工作压力，他常会失眠，不管是一个拥抱，一个小时的按摩，还是我轻声细语地说着生活无关紧要的东西，更甚，低低哼唱着各国的歌曲，都能让他安然入睡。他曾坦言，迎娶西瑶后，他几乎没好好地睡过，总是睁着双眼到天亮，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是目标如此明确地他，总是劝自己，捱过去就好了。

囡囡长大了，血族本来想把囡囡要回去的，可是世剀舍不得，别看世剀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他抱着囡囡的时候，那种珍惜的眼神，连我都觉得妒忌。
囡囡很笨，话很少说，事很少做，总喜欢在空气中游来游去。今天元月带着元门的密令过来，说元门想把囡囡纳为羽翼下，这点我倒是非常神奇？毕竟小蛋蛋是在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后，才得到元门的认可，为什么囡囡像个小傻瓜，元门也要？不会想耍什么阴谋吧？
我把我的顾虑向世剀提出疑问，他说要相信元门，我相信世剀，他相信元门，那我也只好相信世剀。
因此，囡囡进入元门，赐名元宵。

最近常吃汤圆，尤其是芝麻口味的，我超喜欢。
今天又在家里煮了，每人四颗，世剀很少吃甜的，我把那份也包了。
囡囡一直盯着汤圆，她说长得真像自己……好吧，胖胖的，白白的，嫩嫩的，还真像她。
她问我：“娘，这是什么？”
“汤圆，外面是糯米面，内馅可以是芝麻、花生、红豆沙等等。”
“嗯，汤圆有个学名叫元宵。”世剀一边看报纸，面无表情地说。
我分明看到囡囡一脸僵硬，“我是叫元宵吗？”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笑，真的很不客气地笑出来。
“就像人参果，它长得像人，但它不是人。意思是一样的，明白吗？”
“我要吃虫子。”囡囡突然这么说。
“为什么？”吓了我一跳。
“像蛇，像龙。”

肯定是当当这只小海龟，老是跟囡囡说人间有多好玩，最近囡囡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缠着我带她上阳间玩。
“你去问爹爹。”我最喜欢让世剀做坏人了。
“爹爹肯定不让。”
“你还小，去阳间不安全，等你像小蛋蛋一样长大了，娘会带你去的。”
“可是娘……”
“你看小蛋蛋，就是因为不听话才犯错，现在关在西海，你觉得好吗？你想去陪他吗？”
“不想。”
“在家里看阳间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去？你去了，也只能变成水里的一条鲤鱼，玩不了什么的。”
囡囡一脸难过，看了真心疼，她很少提出什么要求的。正因为如此，我决定跟世剀商量下。
世剀到家后，我在他耳边提起这事儿，老妪肯定持反对意见，世剀比我想象中要疼囡囡，迟疑了一会儿就答应了。

我们把当当和囡囡放在口袋里，来到地狱的中心，青铜树下有个小洞，里面是水，能通往阳间。没有通行证的当当和囡囡，只能这样非法带出去了。
当当看来已经跑到阳间很多次，一直叫囡囡跟在他后面，两人摇晃摇晃往阳间游去。
这个洞真是恶心，黑水发出浓烈的臭味，我都怀疑自己要吐了，可是世剀强调要保护他们俩的安全，我不舍得让世剀钻这样的洞，只好亲自上阵了。
到达阳间后，我们是从山上的湖底冒出来的，然后再往下游，可怜我是一条多么神奇的龙，竟然变成小蛇，跟在一只小龟和小鱼后面，游到了人间的公园。
囡囡和当当非常开心地游荡着，阳间的水质并不是很好，尤其是人们老丢饲料，味道好臭，我要晕了。
囡囡说小也很大，对比起旁边的鲤鱼，显得她好壮硕，游客老把饲料往她身上扔，她乖乖地按照约定，不能吃人间的食物。
我静静地待在水底，望着当当和囡囡非常快活地看着周边，突然，囡囡跑到池边，冒了个泡泡，结果有条狗竟然一把将嘴伸过来，我吓了一跳，以为狗狗要咬囡囡，没想到一鱼一狗竟然接了个吻！晴天霹雳！

我不知道回地狱的时候，怎么跟世剀交待，难道要这么说吗？“你女儿被一条狗亲了。”
想想都两腿发麻，亲了就亲了，要是不小心被咬上一口，我就完蛋了，肯定会被世剀恨死的。
一定是我想太多了，两孩子亲个吻算什么？还真碰巧！作为一个母亲，我一直想着要如何保护好囡囡，就像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梦想，把最美好的所有第一次献给最钟爱的男人。
“囡囡和狗狗亲嘴了。”当当竟然说出来了！
“没被咬就好啦。”世剀竟然面无表情！难道真是我想太多啊？
“给一条流浪狗耶。”
当当，你说够了没有？我提着当当的尾巴，往外面一丢，马上就清静了。
“是哮天犬。”世剀说了什么？
“二郎神那个小伙伴？”我惊讶地问。
世剀点点头。“他和囡囡也算有缘，不过，孽缘就是了。”
跟一条狗有缘？我不想要一只狗当女婿！

今天收获非常大，我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又跟元心待在一起喝茶了，原因是我把世剀给惹毛了。
他天天跟我抱怨工作，我却一直没法帮他。偶然有个女同事对他好得不得好，我又表明态度，希望他别伤了人家。他享受这样的待遇，这是在我身上得不到的。
他说了：“爱情是什么？不是说得多好，织了多少梦，而是你不说，却一直在做。”
是否我因为工作而变得如此冷漠？只学会了油嘴滑舌？或者是，我本性如此？
世剀不想和我说话，他说自己很累了。
我一转身就离开了，一是怕自己这种强硬的态度继续让他烦燥，二是有点赌气吧。
“好啦，都老夫老妻了，耍什么脾气？”元心就像个大姐姐，竟然开导起我来了？
“为了不烦他，明天他若不来找我，我就不跟他讲话。”我扯着竹叶，心里确实有点不爽，但更多的是愧疚，我竟然无法让世剀快乐。有时候真的觉得好累好累！到底两个人在一起这么累，有意思吗？
“人心不可试，不要用话跟动作去试一个人的心。”元心搭着我的肩膀，“想想你们俩在一起多不容易，经历多少风雨，怎么能败在自己手上呢？他要的也不多，只是你的温柔。你一开始给他织了梦，怎么能让梦就这么碎了呢？”
可能有了宝宝，更容易哭了。作为了一个血族，我怎么能哭得这样唏沥哗啦呢？“他跟我讲过一句话，如果爱就一直爱下去，不要半途就跑了。”
“就是嘛，好好关心他，像最初那样，多倾听他，多安慰他，多鼓励他，他要的就只是这个而已，从来没让你出去拼命挣钱，也没有打你骂你。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对哦！”我恍然大悟。“元心，你好厉害！”
“旁观者清，他也只是想要安全感而已。”
“感觉你好像他肚子里的虫。”
“我跟你当初曾经合为一体好不好？”
“他爱的是你，根本不爱费雪。”
“别乱讲啦！”
“而我爱的是徐鬼王，不爱他。”
“你再乱说，后果自负哦！世剀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好啦好啦，谢谢你！真心感谢你！”
“人非草木，在一起久了，就顺其自然了，规划的再好，也不如变化的快。世剀是个好男人，善待他。”
“你竟然会觉得他是好男人？”
“呵呵，大家都说他是魔鬼，可是谁能想到，他从小就受到这么多不公平的对待？”
“这点我明白，后来他的所做所为，我也可以理解，可以包容。可是，你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呢？”
“御骁，龙鳕，费雪，你这么多的名字，你这么多的变化，你是我见过的最复杂最矛盾的一个人，可是，却只有你一个人，承受得了世剀的百般伤害。”
“我受不了！我随时都想放弃你知道吗？”
“然而你终究没有放弃，不是吗？你心疼他，一旦他向你低头，你马上就回到他身边了。这就是他爱你的原因，无论如何，你都会在他身边。我做不到，真的，徐先生给我的感觉太美好，我不想离开他。”
“嗯，徐先生确实很好。”
“有时候我真的挺妒忌你的，因为你只是跟徐先生在人间相处了那么一小段时间，他却永远记住了你。我知道他从来不说出口，可是他偶尔见到你，看你的眼神总是不一样的。”
“他的眼神总是充满恶心是吧？我竟然盗了他老婆的身体！”
“好啦，别嘴硬啦，也别安慰我，我看得开，真的。否则怎么好好过下去呢？”
“元心，真的很感谢你。”
“能够走到今天，我们都不容易，世剀他从小便不一样，多包容他，保护他，好吗？”
“我会的。”

对于徐先生，我始终保留那句话：“如果我能爱上你，多好？你一定不会伤害我。”
可是时光不再，他还是爱上了留在他身边的人。
折腾了这么久，有意思吗？谁都只是想找个有安全感的人，前提是，你能否给别人安全感。
世剀比我想象中更脆弱，有时候可能我一句话都不用说，微笑着待在原地就好，只要他知道，不管他什么时候转身，我都会等他。
人们总是衡量自己的付出是不是正确的，就怕浪费了时间精力，想速战速决。可是每个人都不喜欢吃方便面？总是喜欢慢条斯理地磨出咖啡，才觉得有味道。
大大地呼出一口气，试图放松自己。从明天开始，好好地改善自己，好好地爱世剀。晚安，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