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选择决定了你的命运 ,你是放弃,还是坚守?



雪漠

一中的同学里,我最先请的是叶柏生和白生福。

叶柏生毕业于清华大学,后供职于中国社会科学院冰川冻土研究所。在他刚上清华的那些年,为我买来了许多学俄语的书。至今,那些书我仍然保留着,成为我最温馨的记忆之一。

白生福是学地质的,现在兰州。其儿子学习极好,最近也上了清华,据说是省高考第三名。

我和叶白二人关系很好,有时到兰州,我也会跟他们见面。

在上高中的时候,这二人就跟了我,骑着自行车,去二十多公里外的家,帮我家干农活。那时节,我干活不如他们。

我也去过他们家,跟另一位叫徐春年的同学,他们在凉州东乡,现在叫清源镇。那时节,我们四人青春年少,开心无比。多年之前,一辆车呼啸而过后,徐春年死了。我们高中相聚的时候,当然想不到徐春年会在日后死于车祸。春年妈做的面条很好,我们各吃了两大碗。我还想吃第三碗时,半天没动静,忽听得春年大声说他妈,你哪能只给人家准备两碗!又听得他妈叫,祖宗,你悄些声!

这一切,仍鲜活在我的记忆里,但春年却死了。每次想起,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然,春年要是不死,他也肯定是我的东客。



清源同学说话很有特点,他们分不清好多音节,比如s和sh,会将“沙枣子涩酸涩酸”,读为“沙枣质社双社双”。在最早的《大漠祭》中,我就说风沙磨秃了他们的舌尖。同样是东客的雪琪说话也这样。

雪琪也是一位作家,是雪漠出现之前武威最有名的作家。可惜,他后来不写小说了,他的文学感觉很好。要是他写下去,也会成为全国有名的作家,只是他后来进了行政单位,再也没时间执笔了。我一直为他可惜。就是从他的身上,我得到启示,让自己守住梦想,即使后来我调进教委工作,我也时时告诫自己,不要丢下禅修,不要丢了作家梦,要写自己想写的东西,不要迎合市场,不要写那些时尚文章,不要扼杀了自己天才的思维。即使在生活最为困顿的时候,我也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守住,不可动摇!因为,我的很多有才华的文友,一旦进入行政单位之后,就都不写作了,都把文学梦丢了,纯为生存而忙碌了。我之所以能成功,其实很简单,就是我坚持了下来。我常说,人要为自己创造一个灵魂家园,在世俗的生活之上,要有自己的梦想,要有形而上的追求。如果仅仅停留在物质层面,那和动物性的生存没多大区别。人一定要有更高的生命取向,这样,你才能实现升华和超越。


生活有它的两面性,就看你如何智慧地分辨和选择。很多有梦想的人,起初都是踌躇满志、壮志凌云的,但是,随着进入社会,进入残酷的世俗生活,很多人的价值观便发生了动摇和异化。面对比梦想更大的诱惑时,有的人便被牵跑了,走向了另一条路,根本看不透那诱惑背后的真相,即使能看透,有时也无法抵御那诱惑。另一方面,当你一心追求梦想的时候,你是无暇顾及那些凡俗生活的,那么,诸多的嘲弄和挤压会让你喘不过气来,甚至连基本的生存都难以保证,这时,就出现了巨大的考验:你是放弃,还是坚守?这取决于你的选择。你的选择,你的取舍,就决定了你的命运。


我亲自去兰州请叶柏生和白生福。见到叶柏生后,我奇怪地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到我住处来时,我跟他多次谈了开车系安全带的事。我跟他去洗车时,在车上,我还说了一路。他说,不要紧,我开车很慢的。他本来打算开车来武威参加我儿子的婚礼,我叫他坐火车来,不要开车。我甚至提议,叫他次日去刘家峡的罗家洞——这是胜乐金刚圣地——朝圣,发个大愿,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次日,他真去了。但后来我才知道,他没到罗家洞,只是在途中的一个农家山庄里打了半天牌。

我请叶柏生时,希望他能早点到武威,我们好好聊聊。但在几天后,他还是去野外考察了,因为没系安全带,被甩出车外,不幸遇难。

他的死,很让我心疼。

他的死,也给朋友和家人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我曾在《痛说张万雄之死》一文中说过,儿子办婚事前后的几个月中,我就失去了两位很好的朋友——叶柏生和张万雄——可见世事无常。

好多人或许该从这两件事上想一想,明天真像你想象的那样,肯定会来临吗?你的梦想,真的应该活在计划之中吗?我们为什么不在自己还能掌握生命时,就做一些只有活着才能做到的事情呢?比如,好好地爱自己的家人,学一些不学就会留下遗憾的东西,见一些不见就会留下遗憾的人,而更应该做的,或许就是在活着时,改变心灵,自主命运。

你想,叶柏生要是能听进我说的话,改变了心念,至少系上安全带,他的命运就有可能会改变的。今天,他可能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还陪着自己的家人,继续看已经看了一半的《光明大手印:实修顿入》。要是能有足够的时间实修的话,他甚至有可能在活着时,就能了生脱死。可是,只是因为一些看似很小的细节——没提前来武威,去了野外考察,没系安全带,他就像命运中注定的那样,被甩出窗外了。


有时,改变命运,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有时候,
心一变,命就变了。

在《无死的金刚心》中,我写了一个小细节:琼波浪觉和班马朗在雪山里过夜时,琼波浪觉听到了一个很微妙的声音,他心念一动,叫起班马朗,两人提前上路了,不一会儿,他们睡觉的地方,就被雪崩给埋了。要是琼波浪觉不生起警觉,不动那个走的念头,他和班马朗就会死在雪山上,历史上就会少了光照千古的香巴噶举。

后来,叶柏生上清华大学的女儿因父亲的去世,一直走不出来,有自闭症迹象。她的母亲很害怕她会得抑郁症,希望我跟她说说话。我说好。去兰州时,我专门见了她们母女。我发现我的开导起了作用。叶柏生的妻子也开始读丈夫生前读了一半的《光明大手印:实修顿入》,本来,叶柏生想在读完此书后向我请教,但命运却不让他读完此书。好在他的妻子会读完的,也就能走出她生命中的这段阴霾了。

后来,柏生的妻子终于走出了生命的阴影。

也因为这段因缘,她深圳的表哥张树华也开始读我的书了。他是位书法家,专门闭关用独到的书法,抄写了《大手印实修偈颂》。后来,罗倩曼去拍了照,设计成了一部非常精美的偈颂书,和第一辑“光明大手印”书一起,做成了套装。

武威一中的其他同学,我叫学海代请。

自1980年高中毕业分手后,三十二年过去了。好几位同学都死了,王金柏死了,小余也死了。前几年,王开柏也死了。王开柏患了感冒,没注意,等到他注意时,已经晚了。

那些同学死时,年纪都不大,其中有些人,可能在死前,也曾叹息过别人的死去,但自己却也死了。如果他们在叹息时,发现死亡也在不远处候着自己,如果他们知道,一场感冒就能夺走自己的生命,他们会不会有另一种选择?他们会不会开始寻觅?他们在死前,会不会有另一种行为?说不清。

目睹死亡,让佛陀踏上了寻觅证悟之路,创立了伟大的佛教,但同一场死亡,在佛陀身边的那些人心中,却没有激起多大的浪花。这源于不同的两种心,不同的心,导致了不同的命运。

粗粗算来,在当地,还有二十来位同学。当官的当官了,离婚的离婚了,活着的也老了,有的叫人骗了,有的也骗人了。一出校门,每个人都有了相异的人生。心不同,命运便不同。

那时节,我在班上的文科最好,其他成绩一般。文科以外的课程,我总是学不好。后来,我只坚持写作,慢慢就走到了今天。可见,家长们不用逼着孩子把所有课程都学好,而是应该帮助他们找到自己的梦想。

我所在的武威一中十班是当地很有名的一个班,选拔的,都是各公社的尖子生,都是乡里的孩子。

那些乡里的孩子,就是因为进了武威一中,才改变了命运。

—摘自《一个人的西部》
雪漠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楼主 棒棒书香  发布于 2018-02-17 20:00:56 +0800 CST  

楼主:棒棒书香

字数:2935

发表时间:2018-02-18 04:00:56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2-24 14:05:4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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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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