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追魂寒冰剑》,息壤发书,已签约(转载)

川渝东南,武陵山深处,有一溪水流经万峰之间,俗称酉溪,又称酉水河,酉水为九江之一,初出酉源山,至沅陵入洞庭,经千余里,沿途峡险林秀、岩绝水幽,奇观异景,各各不同,泛舟河上,宛如游走在百里画廊之中,风景绝佳。
河水两岸,偶有几处村寨吊楼,稀稀落落,掩在丛林之中,或处崖堑之上,显得僻荒而又神秘,吊楼之中,住着九溪十八峒的苗民,他们依山而居,凭水而栖,世世代代,在这里繁衍生息。
酉水千流百转,经高秀山时,在一个古老的圩市处,和梅江交汇,穿圩而过,折而向东,那圩市就是石堤,石堤坐落在青山绿水之间,清江明月,木舟古渡,又兼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世人皆称之为蜀东要塞。
宋末时,元军铁骑转战千里,灭了南宋朝廷,迅速又征服了江南江东,紧接着,便遣大军征讨西南诸夷,九溪十八洞的苗民在苗王的率领下,集数万之众,设伏险要,以大弩竹尖等抗击元军,石堤便是苗人抗击元兵的主战场。
那一场大战,双方死伤惨烈,苗民虽然悍勇,却因寡不敌众,被元兵残杀无数,不得不丢下一片热土,落荒而走,或逃入深山老林,或躲进绝崖孤洞,以图保全,他们败走以后,屋舍被毁,田园皆成废墟,大量汉人客商和流民随之迁入,安家落户。
冬去春来,年复一年,不经意间,已过去了数十年,石堤又经历了诸多风吹雨淋,世代变迁,大宋早已灭亡,而元人横征暴敛,恣意盘剥百姓,弄得民不聊生,十室九空,朝廷内部又争权夺利,互相倾轧,征战不断,很快也走上了衰败之路。
岁月悠长,难说山河无恙,当年的石堤经历了一番大战之后,几被焚毁净尽,再也不复喧嚣繁华,酉水之上,时有三三两两的蜒民渔夫,放舟而过,看着冷清落寞的下码头,以及那座迎风傲世的石洞门,想起当年的惨烈战事,无不心下惆怅,凄怆长叹。
又是一年盛夏,天气变得非常炎热,一日上午,离石堤不远的山道上,四乘马自东往西,急驰而行,踩得路上黄尘飞扬,如此盛夏酷热天气,不管是江湖豪客,还是行旅商贾,寻常所见,大都喜欢缓赶慢行,似这般急驰狂奔,却并不常见。
这几名骑者皆是身负刀剑的女子,当先一女颜容清丽,英气勃勃,身穿一袭淡红裙衫,年纪在二十左右,此女名叶婉瑜,是辰州大侠叶锋岳的长女,江湖人称雪凤,她这次离家出门,是为追赶两个江湖贼盗而来。
时近晌午,天上烈日如火,闷热异常,四女路过石堤时,也是直驰而过,并不下马歇息,马背上一个小姑娘功力尚浅,炙热之下,渐露不支之态,抬手抹了一把汗,眼望那座孤零零的石洞门,大声问道;“姊姊,我们都追过了几百里路,怎么还没见那川北双盗两人的踪影呀?这可累死个人啦!我不要追了,我要在这里歇息一下!”她说的一口地地道道的辰州口音,声音清娇,甚是好听。
这小姑娘只有十二三岁,头上梳着双髻,一张脸秀丽绝俗,颜如春花,凝脂般的雪肤之下,隐隐透出水亮之色,她是叶锋岳的小女儿,据说出生之时,天清云淡,虹霓隐现,因此叶锋岳给她取了个叶婉霓之名。
这叶婉霓年纪虽小,又好嬉闹,但功夫却俊,一手家传剑法使得像模像样,尤以轻身功夫更是出色,身似鸾凤,灵动无比,人称飞凤,小小年纪,即已名扬辰州,同龄少年大都望尘莫及,叶锋岳夫妇不免溺而爱之,自少娇惯,渐渐惯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公主,颇为刁蛮任性。
叶婉瑜听到抱怨之声,却充耳不闻,装做没听见,她身后的姑娘回头看了一眼,取笑道;“三丫头,平时里娇惰怠懒,不肯好好练功,这下子挺不住了吧?叫你留在家里,你偏偏不肯,死活都要跟了来,现在可尝到浪迹江湖的滋味了么?”
这姑娘是叶锋岳的二女儿,青凤叶婉滢,她年纪看起来比叶婉瑜还小得一两岁,眉目清秀,温婉端丽,三女年纪相差不少,但五官却颇有些相像,走在路上,任谁见了,都知是亲姊妹三人。
原来就在十日之前,辰州出了个劫案,一色目人在朝廷为官,暮年告老还乡,路过辰州时,却被人抢去了毕生积攒的资囊,这官员手无缚鸡之力,自知难以追回,绝望之下,竟然举家上吊,刚好被一采菇妇人救下,那妇人心慈,见他悲愤难抑,便指点他去求辰州大侠出面,追讨被劫财物。
这劫案出现在辰州地界,叶锋岳自然不会不管,但见对方是色目人,便有些谨慎,怕被人视作元人鹰犬,落个口实,只好借口刚刚和人印证过武功,受了些内伤,还没痊愈,难以亲自出马追查,请来了辰州各门派的掌门人商议。
辰州的武林豪杰向来看重江湖道义,自然都容不得如此行径,但各门派掌门都和叶锋岳一般心思,都有一番说辞,皆不愿出面,几经商讨,也只遣了一些门人弟子,探寻劫匪踪迹,并飞马传迅,请川蜀武林中的名家大侠协助追查。
过得几日,终于有人查得线索,原来是川北双盗所为,一些血性豪杰便去追讨,不料川北双盗不仅不归还财物,反而破口大骂,指责他们为虎作伥,欺压汉人,双方动手斗了几场,川北双盗武功颇高,辰州豪杰反而伤了好几个,这几人个个在江湖上都有名望来头,岂知这次败在川北双盗手上,坏了一世声名。
余人听到消息,自忖武功名望比之他们尚有不如,更别说和川北双盗去比了,强自替色目人出头,也是大大不智,何况动起手来,自己没有三分胜算,只会大失颜面,假若讨不回被劫之物,自有叶锋岳他们几个成名高手去追讨,自己吆喝几声,马马虎虎得了,因此很多人改了主意,开始虚与委蛇,敷衍了事。
这叶婉瑜虽是女子,但却性格豪迈,颇有须眉豪杰的侠义气概,平时也最爱管闲事,好打不平,加上武功高强,天不怕地不怕,眼看别人虚情假意,敷衍塞责,便去向爹爹请缨,要和二妹一道,讨回川北双盗劫去的财物。
叶锋岳对家传武学颇为自负,觉得此行不过是替人讨公道,和川北双盗并没生死宿怨,料来他们也不会使下三滥的手段,两个女儿同去,就算不敌川北双盗,也不至于吃个大亏,而且自己交游广阔,和川蜀武林人物也是声气相通,好朋友众多,女儿此行,强助也是不少,因此就没有反对。
出门数日,叶婉瑜她们便在入川之地,找到了川北双盗两人,当即向他们索要所劫财物,川北双盗眼见不过是几个女子,自然没将她们放在眼里,双方一言不合,便开始以武论输赢,但双方武功相当,斗了几次,均没分出你胜我负。
川北双盗也非泛泛之辈,生性滑溜,眼看两女武功高强,难以取胜,想起辰州可有几个武功非同小可的成名人物,真若激得他们出来为难,自己两人可没胜算,脑子里又想起武林中一件大事,便不跟她们纠缠,立刻进了蜀地。
叶婉瑜两人和川北双盗斗了几回,没落半点下风,这一来信心大增,看两人遁去,更加穷追不舍,誓要讨回被劫财物,方才善罢甘休,她们风餐露宿,快马加鞭,只几日,便追到了石堤。
这次追贼,叶婉瑜本不欲带叶婉霓,但这小丫头兴致很高,仗着宠爱,便去央求爹娘,不知她用了甚么大招,不是软磨硬泡,便是撒娇耍赖,爹娘居然点头答允了,叶婉瑜见爹爹发了话,只好不说甚么,带了她和史婆婆,一起出门,哪知还没入蜀,这小丫头便已开始怨天尤人。
最后一骑是个妇人便是史婆婆了,她见叶婉霓汗水满面,发鬓浸湿,很是心痛,连忙说道;“三姑娘,你年纪太小,要是累了倦了,就别跟着两个姊姊啦,史婆婆这就陪你回家去好不好?回去可就清净啦。”
这史婆婆年近五十,穿着粗布裙衫,生得脸阔而短,身形略胖,背上负了双钩,看样子武功也颇不弱,她是叶家的仆从,因夫家姓史,大家便都叫她史婆婆,她在叶家专门照顾叶婉霓的饮食起居,叶婉霓离家,她自然也跟着来了。
叶婉霓听了二姊和史婆婆的话,却涨红了脸,大声道;“哼,我才不是怕累呢,我只是担心江湖道远,茫茫无涯,倘若追到明年后年,也寻不到那该死的川北双盗两人,讨不回财物,可就不好跟爹爹交代啦。”
叶婉滢看她认真,口里嗤的一笑,道;“三丫头,你不要担心,据可靠消息,那川北双盗也是刚入蜀地,从辰州入川,自古就是一条路,他们还能往哪里逃?”
叶婉霓仰起小脸,分辨道;“川北双盗功夫也好,又很奸诈狡猾,就算追上他们,你和大姊要是打不死他们,也是枉然。”史婆婆心里偏袒她,一听此话在理,也帮腔道;“是啊,川北双盗若是死乞白赖,决不肯退回财物,我们取胜不了,确也拿他没有法子。”
叶婉瑜回过头来,说道;“他们仗着武功高强,就能赖了过去么?川蜀武林中,自有和爹爹交好的前辈高人出来主持正义,你们若是不信,就等着瞧吧,到了青城,我定教他们抵赖不成,乖乖退了财物。”
叶婉霓不知青城是武学门派,但想既能称城,应是座大城,只怕好玩之处必多,好吃之物必广,心里一喜,便问道;“大姊,青城比辰州还大吧?一定有很多好吃好玩的地方,到了青城,我们不如先玩几日好不好?”
叶婉滢又是嗤的一笑,连连称有,说罢扭头掩口,嘻嘻又笑,叶婉霓看她神色,脸上嘻笑,眼中又多有揶揄,也知二姊是在哄骗自己,便撅起了小嘴,委委屈屈地骑马跟着,史婆婆在后,不住安慰哄劝。
四骑马奔行如飞,顷刻间又离了石堤,渐见峰峦如聚,松林夹道,四女纵骑而入,林中山雀噪动,鸣蝉鼓风,行人却变得稀少,驰行良久,才见两个山民樵夫,负薪而来,身着粗布衣衫,分不清是汉人还是苗民。
正驰间,忽听得左前方脚步声乱响,七八个汉子自左边峰上飞奔下来,都是劲装结束,身负兵刃,奔行甚急,瞬息之间,已在路上。
叶婉瑜看对方出现得太突兀,又不是山民,以为遇上了强贼,口里清叱一声,勒住了马头,在道旁站定,凝神戒备。
叶婉滢骑马迎上几步,和大姊并绺而立,两双清水般的杏目一眨不眨,看着对方,静待对方说出拦道行劫的狠话来,便即拔剑动手,史婆婆却横过马头,拦在叶婉霓之前,以防有甚么不测。
谁知那些汉子并没过来,也不说半句狠话,只是远远看了她们几眼,颇有些惊讶,可能见叶婉瑜两人是妙龄姑娘,目光中还流露出几分艳羡来,叶婉瑜两人神色不动,手按剑柄,全神以待。
几个汉子凑在一起,低语了几句,旋即又出声呼喝,转身飞步入林,就见他们身形跃得几跃,霎时之间,又消失在林中,不见了踪影,居然人人都是身手矫捷,轻功了得,绝非寻常的江湖汉子可比,出没之处,惟有林壑迎风,清溪悬泉。
眼看对方突兀奔来,又瞬息而去,处处透着怪异,四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大惑不解,叶婉霓忍耐不住,好奇问道;“大姊二姊、史婆婆,他们都是些甚么人?怎么从山上冲了下来,拦住我们去路,却又不说几句开山栽树、要人钱财的话?”
她曾听一个来家里拜会爹爹的江湖前辈说过,大凡是强盗,拦住了人的去路,抢掠财物之前,一般便会开口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之类的话,自吹自擂,自居大功,方便抢起财物来,拿得出几分硬道理,可以理所当然地肆意掠夺。
叶婉瑜摇了摇头,柳眉轻蹙,目视前方,纳闷道;“我也猜不透原委,他们并没有拦我们的去路,只怕不是强人,看他们的身形步法,也不是同一个门派,嗯,这些武林人物聚在一起,却又不拦路剪径,倒真是有些邪门。”
叶婉滢哼了一声,道;“剪径劫单人,方才好下手,我们如今有四人作伴,又带着刀剑,可谓是人多势众,量他们也不敢来轻举妄动。”
史婆婆探头看了看前路,问道;“莫非是哪个山寨派来踩点的,或许已认出了我们的身份,这才不敢过来打草惊蛇么?”叶婉霓噗嗤一笑,横目嗔道;“史婆婆,你才是蛇呢,你是又粗又长的婆婆蛇。”史婆婆呵呵而笑,也不争辩。
叶婉滢心细,轻声问道;“会不会是川北双盗的帮凶?想在此处拦住我们呢?”叶婉瑜略一沉思,说道;“不管他们是甚么来路,我们走我们的道,不要理会,路上见机行事,小心点就是。”说罢,扬手一鞭,抽在马腹上。
胯下马振鬣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往前飞蹿,带得她一头柔丝高飘飞舞,玉颈显露,肌肤如雪,煞是动人。
叶婉霓心下紧张,只好不再提及要歇息的话,一言不发,纵驰紧跟,唯恐拉开距离,不多时,四人骑马穿过松林,眼前出现一片开阔河湾,有三个负剑男女站在路边,手搭凉棚,正自极目远望。
听到马蹄声响,那女子转过脸来,冲他们笑了一笑,轻声问道;“借问一声,你们可曾找着甚么新洞么?”
叶婉瑜见对方虽然问得古怪,但同是女子,倒也不好不理,便勒住马头,反问道;“找甚么新洞?”女子一愣,旋即又笑道;“哎哟,原来你们不是来找洞的,我可问得唐突啦。”摇了摇手,便转过脸去,不再理会她们,神情有些轻慢。
史婆婆眼皮一翻,便欲发作,叶婉滢忙使眼色制止,史婆婆兀自脸色不忿,嘴里小声咕哝道;“找甚么找?你身上不就有么?”
她是叶家的仆人,平时和那些丫环男仆混在一起,嬉笑打闹是家常便饭,粗话痞话说得惯了,虽然当着三个小姐的面,不好过于放肆,但仍是忍耐不得,说了一句含沙射影的话,去讥讽对方。
叶婉瑜咳了一声,假意没听见,口里吆喝,策马又行,不料怪异之事一起接着一起,不到一炷香功夫,她们便到了一个地方,此处正在路边,有一大块草地,草地上站着两群人,围了个大圈子,堵了去路,一群光头僧人,一群挽髻道士,均背负刀剑,圈子中隐有衣襟带风之声传出。
四女眼看情形蹊跷,纷纷勒马,远远站住,叶婉瑜手按剑柄,做好了防范,一个五十来岁的道士听到动静,转过脸来,见了她们几个,也不行礼,大声问道:“请问几位姑娘女侠,可曾发现甚么新洞……”
史婆婆听对方口称姑娘女侠,显然又忽视了她这位老妇人女侠,她虽是叶家仆人,不便和主人平起平坐,但想对方素昧平生,如何便知端的?分明是以貌取人,存心藐视,心中立时来气,也不怕道士众多,打断对方的话,没好气道:“在后面呢。”
叶婉瑜和叶婉滢知她脾气,定然还在生那女子的气,这时听她出言顶撞道士,不禁暗自好笑,也不好说她,叶婉滢出声答道;“这位道长,我们不是来找甚么洞的,你要想找洞,还是去问问别的人吧。”
道士微笑点头,又转过脸去,伸脖张头探望,似乎在看甚么稀奇事儿,叶婉霓好奇心重,大声问道;“咦,你们这些和尚道士,都站路边做甚么啦?”道士微微转脸,伸出手指嘘了一声,眼光却仍然盯着人群中,一眨不眨。
叶婉瑜四人不知他们在搞甚么玄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不好轻易过去,稍顷,叶婉瑜眼见无人来关注自己几人,暗中丢了个眼色,史婆婆会意,骑马走近过去,伸头一张,立时惊咦一声,睁大了两眼。
三女不知情由,见了史婆婆这副神态,也都诧异,缓缓策马过去,一看之下,也是惊奇不已,只见草地上有僧道两人,正挥拳踢腿,纵高伏低,貌似在比武过招,只是两人相隔了丈许之地,各据一方,遥遥出拳发掌,并不近身相搏,倒像是自家练拳演武一般,各打各的,情形十分怪异。
叶婉瑜留神看了几招,眼见两人你来我往,各出招式,比武不像比武,打架不像打架,心中莫名其妙,又见身旁道士尽皆凝目而视,神态专注,便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请问一声,两位前辈大师是在演练武功么?”
旁边一道士看她是个年轻女子,便摆了摆手,低声应道;“无疤道长正在与老和尚比试武功,你别胡乱出声,乱了他老人家心神,那可不妙。”
叶婉瑜听得骇然吃惊,心想;“ 这般打法,武林中前所未见,难道今日机缘巧合,竟在此处遇到了绝顶高手?这僧道两位前辈看来已练成了极高深的武功,能在一丈之外,以无形内劲伤人。”再定睛一看,僧道两人拳来掌往,招数紧凑,却又有攻有守,攻守兼备,果然是在比武。
那老和尚须眉皆白,年事颇高,但身手着实不凡,出拳飞脚,招式凌厉,绝半点无拖泥带水,每出一招,那老道都凛然而避,寻机又出招反击。
老道脸上有一道大疤,从眉到脸,赫然入目,分明是个有疤老道,不知为何,居然却叫了无疤之名,道名也着实透出古怪。
这时,林中又有几个道士钻出密林,跨溪跳壑,飞奔下来,也站在路上围看,老和尚见状,发了几招,突然住手,叫道;“无疤道长,你我已比了三百余招,兀自不分胜负,不如就以和局收场如何?”
无疤老道笑道;“和局就和局,不过那宝剑和寒冰丹如何分配,却要请你觉月大师先行示下才好,不然你我僧道两家,终究要分个胜负的。”
叶婉瑜听得更加纳闷不解,眼看僧道两人既不是仇家,也不像好友,却要分派甚么宝剑和丹药,心想;“你们都是前辈高人,武功不相上下,要以胜负来分派宝剑和丹药,那谈何容易?倒不如分别派出几名功夫好的弟子,各使绝招,三打两胜,或五局三胜,分个强弱高下,胜过这般僵着了。”
觉月老和尚呵呵笑道;“阿弥陀佛,追魂夺命寒冰剑,一出江湖不容情,神剑出世,定然轰动武林,老衲早已有言在先,敝寺德薄望轻,绝不敢生出觊觎之念,只求道长抑己从人,赏赐几颗灵丹即可。”
叶婉瑜虽不知两人说的是甚么宝剑,但她自幼练剑,剑术精妙,听到“追魂夺命寒冰剑,一出江湖不容情。”时,也不禁为之侧目,有心想问个究竟,却知和尚道士必不肯透露详情,何况这僧道两人如此功夫,自己差的太远,问来也毫无益处,因此尽管心中极为好奇,也只好强行忍住。
无疤老道摇头道;“这却有些难处,贵寺剑法冠绝川蜀,强过了峨眉,胜过了青城,岂能以德薄望轻而自谦?以老道看来,贵寺正该得到神兵利器,以作镇寺之宝,我三清观人人清静无为,极少涉足江湖,宝剑拿来便无甚用处,只望能得到几枚寒冰丹,老道便可强身养性、以保天年。”说罢,脸上微微而笑,言下之意,却是不愿答应。
觉月老和尚双目大睁,眉毛颤动,说道;“阿弥陀佛,道长既然如此吝啬,老衲无可奈何,只好再来领教你的道门高招了。”
无疤老道见他说话之间,已然双拳虚拟,似欲出招要攻,不敢大意,忙斜身而立,双掌在胸前相交,护住周身要害,道;“甚好甚好,我们还是如方才那般,只比试招式吗?”觉月老和尚道;“大家既已说好,今日便只较量招数,不比别的,莫非道长有胆子反悔,要凭真实功夫分个高下么?”
叶婉瑜本以为遇到了绝世高人,哪知这和尚道士却只是比拼招数,不免大失所望,暗想;“原来自己只是瞎猜,大师和道长并没有练成无形劲气。”摇了摇头,便欲离开,但她自出世以来,就没见过这般怪异非常的比法,不仅闻所未闻,听来也是匪夷所思,纵然心中失望,却有更多好奇,实舍不得就此离去。
无疤老道笑道;“不敢不敢,大师一番善意,老道哪有话说?那就继续比试招数吧,大师请先出招。”觉月老和尚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突然间踏上一步,伸臂出击,这拳打出去,呼呼有声,势如张弩,但仍是和对方相距了一丈有余,也无内劲发出。
和尚们见了,尽皆出声喝彩,就听无疤老道叫道;“好一招罗汉擒虎。”身形微侧,右掌斜斜挥出,出招下压,只见他憋气鼓劲,架势周全,便似寻常百姓逢年过节,摁肥猪宰杀一般,众道士哗的一声,也纷纷叫起好来。
觉月老和尚笑道;“好一招潭渊缚龙。”说罢,又是一拳击出,叶婉瑜见无疤老道一本正经,隔了丈余,挡开对方一拳,立时又挥掌往前方拍出,但他掌力拍出,既没劲力,又离得很远,前面风波平静,草不摇树不动,分明是在装模作样。
叶婉瑜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觉得这老僧老道身为出家人,又年纪一大把,却在这路口打着好玩,当真是稀奇古怪,前所未见。
两人拳来脚往,斗了十余招,觉月老和尚又闪电般往前踢出一脚,这一脚仍是离对方身子有丈许之地,但脚法飘忽,凌厉非常,着实当得起武学高手,若是寻常打斗,对方只怕早已中了他一腿,躬身捂腹而退。
无疤老道赞道:“好一脚马前踢!”身形一旋,立刻以攻为守,挥掌抢攻,却见觉月老和尚也是如临大敌,不敢大意,叫道;“好一招无声掌。”往旁边侧身闪避,动作迅捷,似乎生怕中对方一掌似的。
四女中以叶婉霓年纪最小,功力肤浅,少不更事,眼见觉月老和尚往旁一闪,不知是用力猛了,还是脚下踩着了甚么绊物土坎,身子一歪,似欲摔跌,情形颇有些狼狈,一时忍不住,“咭”的一声笑了出来。
一众和尚闻得笑声清脆,目光齐齐射过来,十余双僧眼圆睁,甚是不快,叶婉滢知道妹子触了江湖禁忌,见状忙喝;“三丫头噤声,别放肆。”叶婉霓也知不妥,吐了吐舌头,便不敢再笑,伸长了脖子,假装心无旁驽,专注地看。
叶婉滢扭身又冲和尚们抱了抱拳,以示歉疚,和尚们眼看发笑之人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小施主,少不更事,甚么也不懂得,倒也不好跟她去一般见识。
方才发问那道士见叶婉滢颇知礼仪,便转过头来,低声道;“无疤道长虽是只跟老和尚比招数,又是离身相斗,但各逞平生绝技,堪比真正动手过招,他们二人无论是谁,只须有一招不慎,那便是输了,输家就得离开此地,再也不能去寻找山洞。”
叶婉滢心中也是不以为然,轻笑道;“多谢见告,道长要是不明说,小女子可当真看得莫名其妙啦。”叶婉霓大眼忽闪,好奇问道;“他们既是比试武功,怎不真正凑过去打一架?却这般假眉三道,做张做势?”
道士脸色略微尴尬,忽地抬头,往远处峰上望了一眼,低声道;“小姑娘,不知者莫问,不知者莫问。”
叶婉霓童心无忌,仍觉奇怪,哪里藏得住话?正欲再问,叶婉滢拉了她一下,连使眼色,她留意到这道士望向峰上时,眼里微露怯意,似乎峰上隐藏着甚么吓人的东西,心里隐隐觉得,这帮和尚道士不真打实斗,可能和那峰上之物有关。
比斗的僧道两人却顾不上这些,目光炯炯,只盯着对方出招,闪过对方一拳,当即还去一掌,两人虽然离得甚远,拳脚不触,虚攻假打,但都神情凝重,没有丝毫怠忽,便和平日里贴身肉搏一般无异。
无疤老道大袖飘飘,出招柔和,招数忽快忽慢,慢似江上渔人撒网,快时却如追风赶月,觉月老和尚招数大开大阖,束身而起,展身而落,刚强威猛,宛如雷霆电击,两人你来我往,忽守忽攻,倒也斗得激烈无比。
围观的和尚道士无不耸然动容,叶婉瑜看了,也不禁大为叹服,过不多时,忽见无疤老道招数一变,双掌上下翻飞,有若风飘芦絮,飞翔灵动。
觉月老和尚似乎识得厉害,嘴里低喝一声,双拳呼呼,接连打出九拳,威猛刚劲,毫无颓势,和尚们见了,采声又起。
无疤老道急忙撤招换招,右掌五指虚张,有如钩爪,闪电般抓出,似是要擒扣对方臂上要穴,觉月老和尚见状,陡地里化拳为掌,右掌也往前迎去,若是实打,此刻应双掌相击,定然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但纵然是虚打假斗,两人也似真打一般,双掌相对而立,胶在空中,彼此都逞斗力之状,虽相隔一丈开外,却也昂然不动。
僵持中,觉月老和尚抬眼就见路旁多了几个骑马的妙龄姑娘,顿时有点惊愕,两臂微微缩了一缩,无疤老道当即收掌后跃,哈哈笑道:“承让承让!”觉月老和尚随即收掌,也道:“阿弥陀佛,承让承让。”
无疤老道双目大睁,喝问道;“是你和尚大师承让,老道承让甚么?”觉月老和尚神色不动,微笑道;“道长抢先撤掌,自是内力不济,老衲说声承让,可不是虚言打诳。”无疤老道质问道;“胡说八道,方才是你和尚大师亲口言明,大家只是比比招式,甚么时候又比过内力了?”
围观众道士齐声喝问道;“老和尚存心撒赖,甚么时候比过内力了?”“是啊,说好的只比招数,谁跟你比内力啦?”“就是要比内力,也是你老和尚输了,我道家内功,博大精深,神妙绝伦,可比你们强的太多。”
觉月老和尚不慌不忙,环顾众道士,道;“方才老衲两人双掌相对,难以解开,就如平时比拼内力一般,先撤掌者真力不济,大受内伤,自然为输。”无疤老道双足不丁不八,用眼斜睨着他,嘴里嘿嘿冷笑,似是不屑与辩。
和尚们却也帮腔,道;“就是,比到那个时候,就如比拼内力一样了,先撤掌为输。”“可笑牛鼻子老道输了又不认,无赖之尤。”“牛鼻子瞎三话四,胡说八道,我佛家内功,才是天下第一,并世无双。”
众道士不甘示弱,纷纷怒骂;“你骂谁牛鼻子?你们才是一群秃驴!贼秃驴!”和尚们协力同心,立时反骂;“你们就是一群牛鼻子!”“哼哼,我就说你是牛鼻子了!你又其奈我何?”
“呸!贼秃驴!”“呸呸!牛鼻子!”“呸呸呸!牛鼻之子,全无廉耻!”“呸呸呸呸!秃驴之贼,当之无愧!”“牛鼻子!”“贼秃驴!”
数十个和尚道士,人人都似受了莫大委屈一般,揎拳捋袖,又愤又慨,各逞口舌之雄,片刻之间,场上骂声纷起,骂不得几句,便已扩而展之,众道士呵佛骂祖,诸和尚诋道毁仙,彼此都骂不可制,相互间狗血淋头。
偏有几个僧道木讷得很,天生笨嘴拙舌,略输三分口齿,又兼迟头钝脑,稍逊几许伶俐,骂不得两句,脑子里便是一片大白,嘴里吭吭哧哧,懵然忘词,自知骂之不过,无奈住了嘴,甘拜下风。
但听别人骂声铺天盖地而来,句句恶毒,声声入耳,心中却又郁结难抒,怒火冲顶,愤愤之下,只好正人君子动口,和尚道士动手,少不得要以己之长攻他之短,挥拳踢腿,动起了拳脚功夫来。
楼主 萧朔1111  发布于 2020-12-26 13:02:16 +0800 CST  

楼主:萧朔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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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0-12-26 21:02:16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26 14:48:3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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