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枭雄之天涯大镖客:连载中——同时寻求出版渠道

1

又是黄昏,太阳未完全落山,旷野里的风依然刮得很猛。大风将沙尘连同一些蝇虫蛇蚁一齐抛到空中,然后再恶狠狠地扔下来。野草在风的怒啸声中战栗着。白云底下有一两只无助的孤雁在哀号,接着惊慌失措地飞远了,好像担心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剪掉它们不太漂亮的尾巴。
苍茫的大地上,一条人影也看不到。到处是风在怒吼,到处是各类小动物残留下来的肮脏的死尸。那条几乎无人行走的古道,一直延伸到天的尽头。尚未完全咽气的鼹鼠从古道旁边的黄沙底下钻将出来,睁着腥红的眼,抖掉身上的泥,用舌头磨利了牙齿,之后便扑向了它们同伴的内脏,张开血盆大口无所顾忌地噬啃起来。
没有人会认为这样的地方是一个好地方;这里,遍地死亡。
当大风将一阵嘹亮的号子送过来,或多或少,的确给这片旷野带来了那么一线渺茫的希望,希望尽管渺茫,但它毕竟还是希望。
有人在喊号子,仔细听听,喊的是‘天涯’。
准确一点说,应该说是有很多的人在用号子喊:‘天涯——天涯。’
‘天涯’、‘天涯’——后面的还是天涯。
他们的号子压下了愤怒的风,像穿破黑夜的电。
一支镖队出现在那条遍布死亡的古道上。从规模上看,这确实算得上是一支不小的镖队。浩浩荡荡三十六辆大马车,全敞开了顶篷,所有的马车都装满了鼓鼓囊囊的麻袋。每辆马车由四匹健马费力地拉着。车队足足摆开了两里多地。在每一辆马车的旁边,分别配了两个腰悬弯刀的护卫,一名驱车赶马的趟子手。车辕上,小小一面三角杏黄旗儿迎风招展,小旗上‘皇盐’二字分外的醒目。走在最前头的几辆马车的车篷顶上,多出数面稍大一些的蓝底白边方形旗帜,方旗上绣着红色的月亮、黄色的太阳和银色的星星,另外还有用金线竖着钩成的‘天涯镖局’四个篆书小字,笔直插在‘日、月、星’之间。
来的是名满江湖的天涯镖局的镖队。
因为旷野里那个长满绿藻的臭水湖的缘故,镖队不得不向北边偏角处转一个急弯。这样一来,先头的队伍看不清了,只见后边跟车的是几条骑马配刀的劲装大汉,其中就有天涯镖局的七爷。
这七爷姓陈,在家排第七,大名就叫陈七,是天涯镖局七当家。其人年约二十六七,为人生得瘦长,面色苍白,鹰钩鼻子,颧骨凸出,形如病夫。可是双目却炯炯有神,眼神犀利而冷漠,犹如高空中静待捕食的鹫鹰的眼。他这双眼只要认真瞪人一眼,准让人激凛凛地打一个寒颤。
楼主 西部高山陡子  发布于 2020-07-08 09:23:40 +0800 CST  
2

野外的风呼啸而过,滚滚黄尘中,陈七勒住了马头,向远方的天扫了一眼,沉声道:“虎豹兄弟。”他的身旁立即窜出两条粗豪壮汉,同时答道:“七爷,有何吩咐!”陈七道:“你俩给我听着,看好镖车,我要到前头找二哥说话。”
虎豹兄弟一名司空虎,一名司空豹,却是亲兄弟,相差约三四岁,都是天涯镖局的挂名镖师。大哥司空虎肥头大耳,满面虬须。弟弟司空豹强壮威猛,头脑精明。
司空豹信誓旦旦道:“七爷放心去吧,旦出了事,有我司空豹人头担着。”
陈七笑骂:“小子,不要动不动就动用你那鸟头,你这厮却长有几颗头。”
司空豹垂下头去。
陈七在说话声里,已经摧马前行,他干事向来不拖泥带水。
透过马蹄踏起的烟尘,传来司空虎豪爽的大笑。显然,他是在取笑他那红了脸的老弟。
七当家陈七快马移过镖队,来到前边开路的狄为身边。
狄为便是陈七口中的‘二哥’,天涯镖局坐第二把交椅,年纪二十有八,自幼行走江湖,善使一把长刀,自创一套无情刀法,精妙无比,江湖上有个外号,唤他‘无情刀’。
看到陈七过来,狄为拉紧缰绳,停在路旁,从马背上回头笑道:“七弟慌慌的赶来,莫非又为今晚的歇宿担忧?”陈七道:“正为此事,我担心弟兄们今夜又将露营,照这么下去,只怕大家吃不消,这段路太荒凉,毕竟这身躯都不是铁打的。”
说话之间提了提缰绳,与狄为并马而行。
狄为微笑着说:“就知道七弟好心,能为兄弟考虑周全。七弟莫急,我已安排妥了,今晚保管弟兄们都能有一个好觉睡,还能有一顿好饭吃哩!”
陈七心中不信,说道:“在这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二哥不会是在开玩笑吧!”不过话才出口,他也知自己所言纯属废话,因为他是清楚的,二哥狄为从不开玩笑。
狄为认真地说:“我绝非信口开河,七弟你不曾走过西北镖,你还不知前去只三五里路,便是徐王庄呢?你看……”。说到这里用马鞭遥指前方一个青灰色土丘,接着说:“看到那小山坡了吧!山坡下便是大哥时常提起的徐王庄,说起徐王庄,七弟你想起谁了?”
陈七道:“莫不是徐达的后人——徐永烈老爷的庄园。”
狄为道:“对,徐王庄就是徐永烈的庄子。那个徐永烈,端的是个好客的主儿,这些年我每常跟大哥走西北,必到他庄上歇歇脚,招呼的准是好酒好肉。”
陈七这回信了,感慨道:“江湖上多些熟识之人,却也是大有好处的。”狄为同意他的话,说道:“是啊!干咱这一行,靠的就是朋友,路上多有几个相识的,这路走来也不寂寞。”
二人一边说些闲话,一边带领镖队前进。陈七吩咐后面的弟兄加紧赶路,前面有地方可以吃上酒肉。这酒肉的作用可真不小,当这两个字从陈七口里说出之后,这支已经在烈日底下行走了一整天、早就疲惫不堪的队伍,瞬间又像蛇一样的灵活了起来。
楼主 西部高山陡子  发布于 2020-07-08 09:24:49 +0800 CST  
3

夜色中的徐王庄,宁静,冷清。
这是一座占地百亩的庄园。正门门前横梁上亮着两只黯淡的灯笼,在夜风中默默摇曳。这座当年盛极一时,曾经是食客上千,门庭若市的院子,今晚显得格外的清静。几只夜游鸟在大门外面的草地上啄食,一条无人看管的小狗从残破的院墙缺口处溜出来,对着无边的黑暗发出几声悲悲戚戚的叹息。空气里透着不祥。
岁月更迭,多年风雨飘零,徐家早也衰微,总算是曾经大富大贵之家,瘦死骆驼大过马。徐王庄上,尽管时至今日,庄客仍然不少,当然了,有饭吃的地方总少不了人。
此时此刻,庄客们身穿黑布衣服,整齐而肃穆地立在四合院落中央,排成两行。
往常,他们都是些快活的人,时常会讲些笑话,逗主人开心。可是今晚不同,在这个阴云笼罩的夜晚,每个庄客的脸上,都能看出悲哀和痛苦,大粒的泪珠从他们的眼中悄悄地滑落。他们的伤心绝不像是装出来的。那是一种真真切切的悲痛。
这里莫非出了什么惨事?
不错,徐王庄上死了人。
当家的徐永烈,一个两鬓微白,年逾花甲的老汉,倒背着双手,呆立在庭院中,他那威武雄壮如山岳的身躯似也僵硬。夜风吹过,闪烁的灯光映照着庄主含泪的双眼,当家的目光落在一块灵牌上,灵牌上写的是:“愿亡妻徐李氏仙魂早升极乐”。
徐永烈面前摆放着一具黑漆棺材,他的妻子安静地躺在棺材里。虽然与他同甘共苦几十年的夫人就在他的面前、仅隔一层棺盖,但他们之间却永远阴阳相隔了。
显然,他的妻子已经离开了他。
灵前几根燃着的烛火晃动着,光影寂寂,没有朗颂经文的僧众,没有悲天怆地的嚎哭,连落泪都是无声的。五六个披麻戴孝的晚辈近亲跪倒在灵位下,不停地往瓷盆里烧纸钱。
徐永烈就那样站了很久了。他的眼神是呆滞的,孤独的,茫然而又悲痛的。偶尔他转动一下眼珠,于是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到搁在亡妻灵位前的那枝杀死妻子的竹箭上,竹箭上还残留着脑浆血污,这枝箭是从妻子的脑子里拔、出来的。就是这枝竹箭,射穿了他妻子的头,从后脑插、入,直贯前顶,妻子惨死在这枝万恶的箭下。
为什么啊?为什么?
没有回答。
老人想不通,很想不通。想他徐永烈,孝义持家,为人忠厚,虽处乱世,却从不干亏心之事。妻子贤良温顺,从不招惹事非,又极少出门。在这方圆百里之内,提起徐王庄,提起徐永烈,谁不礼让三分。他们一家是没有仇敌的。可是妻子却死了,被人一箭射死。谁会杀死一个善良而有德的无辜妇人?还有,和妻子一同出门的女儿枝兰小姐;他的独生爱女,他的心肝宝贝,也跟着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什么人做的?他不知道。
一个披麻戴孝的庄客幽灵般出现在老人身后,弯腰轻声禀报;“老爷,天涯镖局狄爷押镖到了庄外,要借宿。”徐永烈没有什么反应,庄客于是又说了一遍。徐永烈缓缓回个头来,嗓音喑哑而干涩,问道:“你刚才说甚来?”庄客只好再重复一遍他说过的话。
“天涯镖局?啊!快请——”。徐永烈本要出去迎客的,当他抬脚才迈出半步,他跌倒了。由于需要陪灵,长时间站立不活动的原因,徐老腿部的血液变得不流畅。最后是由两个有力的庄汉搀扶着他们的主人走出大门。而此时天涯镖局的人,早在门前等候多时了。
站在最前面的,是狄为和陈七。
徐永烈一眼就认出狄为,老人拼命叫唤:“狄爷,狄爷……啊!你来了——”。想从庄客手中挣脱出去,狄为快步上前扶住了他。“你们来了,太好了”。徐永烈激动地摸索着狄为的手臂。狄为硬咽了,说道:“晚辈是刚才知道的,徐爷,还望您老多保重身体。事已至此,尚请节哀。”没等徐永烈回话,狄为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想知道,这究竟是谁下的毒手?我们天涯镖局能做点什么?”徐永烈幽幽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容稍候禀告狄爷。”
在徐永烈的带领下,天涯镖局的客人拜祭了亡者。管家徐检吩咐庄客在院子里生起十七八个火堆,杀猪宰羊,安排好酒好肉款待来自远方的客人。押镖的底下兄弟院中围火而坐,狄为和陈七被请进客厅。厅内陈设奢华,灯火通明,靠墙处供奉着徐家先祖——开国名将徐达的金像,香烟缭绕。桌上早摆出新鲜果品,上口时蔬。大碗里盛满美酒,盘子里装着冒着热气的肥肉。满面悲色的徐永烈主位坐了,狄为和陈七分坐两旁。主人家提筷道:“二位爷一路远来,辛苦劳顿,来喝两碗,吃些食物,到我这里的,都不是外人。”
楼主 西部高山陡子  发布于 2020-07-08 10:25:14 +0800 CST  
4

狄为平时本不性急,但今晚不知何故,总想搞清楚发生的事,徐家惨案,他感同身受,哪里能有胃口,于是说道:“在吃饭之前,晚辈再次请教,贵庄发生了什么?据庄客讲,夫人是被强贼杀死的,大小姐也失踪了。徐爷,你还没有告诉晚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做的?”徐永烈长喘一口气,放下筷子,落泪道:“家门不幸,惨遭横祸。这事嘛——发生在前天,因天气晴好,内人带小女枝兰前往西林寺烧香还愿,一早便去了,直到傍晚仍不见人回来,老夫心内着急,几次派人去找,找了半夜,才在肠子沟找到内人遗体,内人确是被人用箭射死,而我苦命的女儿,至今仍未找着。至于此系何人所为,老夫并不知晓。”
老人泪如雨下,狄为痛心疾首,拍案而起,骂道:“岂有此理”。
陈七默默地饮尽一碗酒,插话道:“徐爷,有句话小子不知该不该问?”
狄为手指陈七,道:“忘了告诉徐爷,这是我七弟,加入镖局不久,姓陈,排第七,您就叫他陈七好了。”徐永烈道:“原来是七爷,久闻七爷大名。七爷有话请讲,老夫但知道的,必当如实奉告。”陈七道:“据徐爷适才所言;夫人与小姐是去西林寺进香发生的不幸,那么我想问问:有没有人陪夫人小姐一同去进香?”狄为也说:“这也正是在下想要弄明白的。据我所知,这徐王庄离西林寺怕不止三五里地。徐爷,夫人和小姐是如何去的西林寺?”
徐永烈道:“她母女俩个,是乘轿子去的,同去烧香的有轿夫八人,另外还有三个庄上妇女。这些人到了西林寺便返回了,他们回庄对我说,寺里的主持留内人和小女吃斋饭,还要做法事消灾祈福,内人让他们先自回庄,等傍晚再去迎接。结果午后他们去了,寺里的主持却对他们说:内人和小女早走了。我原以为内人带小女到邻近的亲戚家窜门子,当时也没太放在心上,直到天黑,还不见她们出来,这才着了急,可是已经晚了。”
老人悲不成声,老泪纵横,客厅里暂时的静默。陈七目视狄为,道:“二哥,你有什么看法?”狄为道:“七弟你怎么想。”陈七道:“小弟认为那西林寺必有古怪。”
狄为点点头,却去问徐永烈:“徐爷,你报官了吗?”徐永烈悲声道:“报了,次日便报了,官府的差役来过,殓了尸,也去寺里问了和尚,结果没发现什么可疑迹象,官差认为是打猎的误伤了我的妻子,可是我女儿呢?她到底去哪里了啊!”狄为劝慰道:“徐爷,不幸已经发生,你老也不必太难过,保重身体要紧!晚辈还有事要问徐爷,现在,晚辈想看看那枝射杀夫人的竹箭?”徐永烈招手道:“来人,去灵前把那枝该死的竹箭拿过来。”一旁侍候的仆人答应一声去了。须臾竹箭送到狄为面前,狄为接箭在手,左看右看,最后说:“这不过是一支极普通的袖箭。”陈七也在看那枝箭,附和道:“确是一枝普通的袖箭。”
狄为问徐永烈:“听说这枝箭插在夫人的脑袋上,一箭致命?”
徐永烈含泪道:“是的,正是这样。”狄为道:“这能说明什么?袖箭无需张弓,而是用力气甩出去的,由此看来,凶手必是身怀武艺之人,并且有着相当惊人的臂力。”
徐永烈失惊道:“照狄爷的意思;内人的死,和武林中人有关?老夫虽是和武林中一些人有来往,但并未和谁结过仇,武林中人如何要寻找内人晦气呢?”
楼主 西部高山陡子  发布于 2020-07-08 15:10:46 +0800 CST  
5

狄为把竹箭交还庄客,冷冷说道:“既然是武林中人所为,此事就好办多了。人在江湖,规矩还是要讲的,不管他是谁,只要做了错事,必须付出代价。”
陈七问道:“不知二哥从何处着手?”
徐永烈附和道:“是啊!狄爷。你打算如何为老夫讨这公道?”
狄为道:“我看此事,事出有因,皆因烧香而起。徐爷刚才说过,夫人的遗体是在肠子沟找到的,这一带我还算比较熟悉。据我所知,肠子沟就在莲花山下,离西林寺不到半里,那里不是密林地带,只有一条溪水,如何能有野兽?那些官差说是猎人误伤夫人,简直胡说八道。这个季节,烧香的人原本不多,在肠子沟附近出没的,多是些出家僧侣,也就是西林寺和尚,他们打水煮饭,洗衣种菜全在肠子沟。我想,要查夫人的死因,得从西林寺开始。”
狄为的分析条清理晰,不无道理,陈七插话道:“其实在我心里原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有一事小弟实不明白。你说这出家人,他们与世无争,静心向佛,如何能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这似乎不符常理。”狄为冷笑道:“方今天下,不符常理的事多了。你说什么样的恶事没有人做?并不是每个和尚都会静心向佛,同时也没有谁可以保证出家人就不干坏事。七弟你太善良了。”说到这里,心里已有主意,说道:“七弟,徐爷与咱们镖局素来交情莫逆,大哥更是十分敬重徐爷,再者,咱们镖队每次到这一带走镖,都到庄上叨扰,多承徐爷恩义,今日,既然遇上他家出了这等惨事,我辈岂能袖手旁观……”。话犹未了,徐永烈已经立身起来,一揖到底,说道:“老夫这两天一直在寻思,要派人到贵镖局找李爷狄爷,请几位当家的前来帮帮老夫,内人惨死,小女失踪,干系千斤,衙门里那些人,多是靠不住的,你们今日押镖到此,实是上天安排。老夫要请二位爷助我平这不白之冤,好歹查他个水落石出。狄爷七爷,权当老夫求你们了,若能为我找回小女,报了内人血仇,我徐永烈肝脑涂地,必当重谢,永感厚恩。你说如此血海深仇,如若不报,内人九泉之下,定然也不能瞑目。”
徐老拜倒地上,慌得狄为、陈七连忙扶起。狄为说道:“徐爷不消如此,遇此不平之事,我辈岂有不管之理?莫说徐爷与我镖队素有交情,就是寻常路人遭此横祸,我辈也绝不会不闻不问。徐爷说得不错,这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徐永烈千恩万谢。
陈七道:“不错,这事不仅要查,而且要查得彻底,还要尽快,小姐失踪,吉凶难料,多耽误一日便多一分危险。”同时起身向狄为请命,道:“二哥,此事就交给小弟去办,给我三五天时间,必然找到小姐,同时把凶手给揪出来。”狄为道:“这事还是由我去解决,七弟你少走西北路,对这一带不熟悉。这事就这么定了,明早你带队上路先行,前去过了落雁崖,有个叫风月镇的地方,那镇上有家神来客栈,客栈在山上,很好找。你们在神来客栈等我,今天是初七,此去如若顺利,初十晚上,我与大家在神来客栈会合。”
陈七深知二哥脾性,见他说出这个话来,情知他已打定主意,要亲自过问徐家的事了,心想多争无益,于是说道:“那好吧!就这样说定,二哥前去,万事小心在意。”
狄为道:“这个我自有理会。七弟,镖盐暂且托付给你。你也知道,你我此行责任非小,我不在这些天,你务必事事小心,多多留意,时刻警惕。出门时大哥一再交待,这趟镖关系重大,千万不能出了差池。”陈七当然清楚,这趟镖干系到北方数万人性命,近年来北地干旱连连,瘟疫肆虐,土匪横行,加上官匪勾结,官盐北走,必遭土匪抢掠,老百姓已经很久没吃到盐了,不少穷人得了一种脖子肿大的怪病,死了许多。谁都明白,长此下去,天下必乱。朝延也是在迫于无奈之下,方才放下架子,请镖队出面押盐。天涯镖局这次押的可是皇盐,担子何止千斤万斤,旦若出了任何差池,不仅关系到镖队的前途和命运,而且会连带镖队数百口人的身家性命,正因为责任重大,所以总镖头李天雄才同时派出两员大将上阵押镖,这在天涯镖局,也是很少有过的事情。陈七毫无含糊地答道:“这个不消吩咐,小弟自然事事用心,绝不添乱。只是二哥此去,将面对劲敌,那厮他能袖箭穿脑,由此可见,功夫定然不差。二哥一人独去,小弟实在放心不下,还是叫虎豹兄弟随你一道去吧!”
狄为拍了拍陈七肩膀,说道:“七弟,放心吧!镖盐之事最为要紧,虎豹兄弟得留给你用,我带上刀,就足够了,相信二哥吧,二哥有这个能力。”
陈七尽管不放心,但还是点点头。
楼主 西部高山陡子  发布于 2020-07-08 15:33:41 +0800 CST  
6

原本是接风宴,因为徐家变故,大家心情都极沉重,虽然徐永烈庄主一再殷勤相劝,狄为和陈七还是没能放开,面对好酒好肉,兄弟俩却食不知味,甚至连酒都没喝,只胡乱地咽了几碗米饭,便谢过主人,放下碗筷了。徐王庄管家徐检早已派人收拾好上房,只等两位贵客饭后就寝。狄为谢绝了,和陈七回到院子里,与护镖的兄弟们一块睡卧于盐车之上。
闭上眼睛却如何能睡,虽说连日奔波劳累,却满脑子是徐家事情。不由翻身坐起,见陈七仍睁着一双眼睛,狄为轻声交待了两句,然后带上长刀,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莲花山上的西林寺,是一座拥有五百多年历史的佛家古刹,在那兵荒马乱的年月,不知经历了几朝几代烽火的洗礼。以前规模宏伟的大雄宝殿,而今仅存些断瓦颓垣,横梁上雀燕筑巢,蛛网密布,每逢下雨天,佛殿内水流不断。岁月无情,年久失修的古寺,院落之中长满野草,长虫蚂蚁随地可见,其破败程度令人触目惊心。整个大雄宝殿上,算来算去只有靠东墙那尊极大的如来佛像还算是比较完整的,尽管佛头上贴金多有脱落。
在西林寺香火旺盛之时,全寺上下有僧者百余人,可以同时替施主家做十来场法事。到如今,西林寺仅有僧人三位;一个中年的师父带着两名十六七岁小徒弟。天亮不久,师徒三人围坐在大殿中间一张长桌旁,这长桌平时用来摆放香炉,今日却摆满了餐具,桌上是好酒好肉,他们居然杀了一条狗,这三位出家人的伙食看起来还不算太差。
阳光照在三人的袈裟上,师父大红袈裟,脖子上挂老大一串念珠。两个徒弟则是黄色袈裟。按他们这年龄,本不该着袈裟,或许是没有僧衫,又或许是他们自以为已经是得道高僧。总之在这里,没那么多规矩,袈裟破旧且不合体,想来不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
就在如来佛祖面前,三个和尚狂斟烂饮,狼吞虎咽,吃得不亦乐乎。
中年的师父喝干一碗酒,拖过袈裟的下摆来抹抹嘴,骂咧咧的道:“两个小杂种,还不吃快一些,吃完后给老子收拾干净,等会儿被香客撞上了,有你们好看。”
一个徒弟边嚼着狗肉边说:“师父,怕什么啊!这个时候,不要说香客,就是鬼,也不可能起这么早。”另一个徒弟附和道:“是啊!师兄说得对,这个时候,谁会……。”
一条人影的出现,打断了小和尚没有说完的话。
狄为背着长刀,慢步走上殿来。
三个和尚互望一眼,停下了手中酒杯,也不再继续争吵了。
狄为在离他们七步的地方站住,没往前走,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那个被叫做师兄的小和尚好生奇怪,他把狄为上下打量良久,最后终于看到狄为背上那把刀,那把刀好长好长,刀柄超出头一大截。小和尚似乎感到有些不解,用他那油汪汪的手指着狄为,晃着头说道:“你不是来烧香的,一般情况下,来烧香的人都不背刀。”
狄为一双眼睛盯着中年的师傅,淡淡地道:“小和尚说得对,我今天没打算烧香。”
中年僧人长身而起,装模作样地双手合什,宣了声佛号,道:“施主既然不烧香,那么请回吧!本寺只接待香客,不接待刀客,再说你来得也晚了,我们都已经吃完了。”
狄为看着那一桌狼藉,冷冷说道:“你们这日子过得不错。”
中年僧人嘻皮笑脸道:“酒肉比粗茶淡饭容易入口。”
狄为摇头苦笑,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三位竟然是出家人。”
中年僧人笑了,道:“出家人其实也是人。”
狄为冷笑道:“当着佛祖他老人家面犯戒,也不怕佛祖不开心。”
中年僧人哈哈笑道:“佛祖怎么会不开心,他老人家娶了三房太太,每天三斤酒,五斤肉,日子过得不知有多安逸,你也注意到了,我们吃顿肉,也要偷偷摸摸的。”
狄为被他弄得哭笑不得,说道:“和尚喜欢胡言乱语,看来倒是性情中人。昨晚我在这殿上守了半夜,没见有人,今日一早,酒肉都摆出来了,三位果然神通广大呀!”
中年僧人道:“我们其实还有别的地方可以消谴。”
狄为道:“这个我其实应该能想到。”
中年僧人道:“那么年轻人来此,不知何事见教?”
狄为道:“和尚爽快,在下前来,只为要找一个人。”
中年僧人问:“找人?找谁?”
狄为道:“徐王庄徐永烈庄主女儿,徐枝兰小姐。”
中年僧人回头问他的两个徒弟:“听到了吧!找徐枝兰的,你们认识这个人吗?”
两个徒弟同时回答:“不认识。”
中年僧人再次对狄为拱手,说道:“施主请回吧!我们不认识这个人。”
狄为已经握刀在手,淡淡地道:“那么你该认识这把刀。”
中年僧人皮笑肉不笑道:“是把好刀,施主想用武力?”
狄为道:“一个不守清规戒律的和尚,我有理由相信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中年僧人道:“你以为我会怕你?”
狄为笑道:“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楼主 西部高山陡子  发布于 2020-07-09 09:14:33 +0800 CST  
7

中年僧人终于不耐烦了,鼓起一双深藏在眼眶里的怪眼,冷冷说道:“不曾请教,阁下尊姓大名。”狄为冷笑,道:“江湖上无名小卒,姓狄,名为。宋朝狄青后人。”
狄为可不是无名小卒,这个名字立刻让中年僧人张大了眼睛。他看到的,是一个皮肤黧黑,魁梧强壮,星目剑眉,英气逼人的大汉。中年僧人略显不安地点了点头,说道:“想不到,真是没想到。”狄为不解,道:“不明白你这和尚有什么没想到的。”
中年僧人道:“我是说,想不到在这荒山野岭中,竟会碰到天涯镖局的二爷。”
这下轮到狄为惊讶了,狄为问:“你这厮居然认得我?”
中年僧人道:“无情刀狄为,江湖上谁人不识。”狄为道:“看来我没来错地方,阁下定然不是等闲之辈。不管你是谁,告诉我,徐枝兰小姐在哪里。或许我可以考虑不杀你。”
中年僧人抵赖,道:“不知道,就算知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狄为留意到,中年僧人敷衍自己的同时,给旁边不知所措的一个小徒弟丢了个眼色。那小和尚会意,从桌上端起两只酒碗,快步转到靠墙处的如来佛像后面去了。
天涯镖局二当家眼神何等犀利,这个细节怎能逃得过他的眼睛。这西林寺虽破,却是个诡异之处,说不定遍布机关,昨夜他搜遍了寺院每个角落,没发现有可疑之处,今早平白无故冒出三个和尚,实在他意外之外,他可不想让任何一人逃脱。只听他冷哼一声,突见白光一闪而过,一只蝴蝶飞镖脱手。佛像后面传来一声惨叫,有酒碗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
另外一个小和尚慌慌张张跑了过去,他看到正在咽气的师弟,咽喉上插着飞镖。鲜血和死亡可把这师兄吓傻了,他可是好孩子,第一次目睹死亡,刚才聊得好好的,怎么说杀人就杀人,一股热气从裆内涌出,沾乎乎的,怪舒服,这个小和尚当然清楚那是他的尿。
中年僧人淡淡地道:“无情刀狄为名满江湖,没曾想到出手竟如此毒辣,其实小徒不懂武功,他们两个是我来到西林寺才收的农家子弟。佛爷心知阁下今日大驾光临,定不肯善罢甘休,必有一场血战,才让小徒去取兵器,你却将他杀了?”狄为道:“在下原无意杀他,出手留有余地,只想将他逼回,谁料那厮竟然不会武功?看来是他合死。”说到这里心头火起,逼视着中年僧人,冷笑道:“你这厮今日倒要说个明白,为什么要杀害徐夫人?这种伤天害理的恶事,你居然干得出来。定然不是什么好鸟。说吧;徐枝兰小姐现在何处。”
中年僧人态度强硬,道:“阁下无端害我徒儿,这笔账摆在眼前,还不曾与你计较,你偏要纠缠徐家的事,什么徐夫人徐小姐,佛爷一概不知。徒弟之仇,却不能不报。”
狄为知道问不出什么了,喝道:“既然如此,给你个机会,自己去拿兵器。”
“杀你,不用兵器也行。”中年僧人突然发难,反手操起长桌,向狄为扫来。
狄为何等人物,长刀徐出,长桌从中切断。眼前已不见了中年僧人身影。
放眼天下,还真没几个人可以从无情刀狄为眼底下消失。
狄为注意到,狡猾的僧人已经到了殿外。
这哪里是什么念经拜佛的和尚,武林中一流高手,也未必有如此身手。
狄为岂能容他走脱,迎风冷冷一笑,脚一点地,追了出去。
吓得尿了裤子的另一个小和尚,到底还算有几分机灵,看到师父和行凶大汉都出殿去了,他知道此时再不走不行了,刚好大殿侧面有个破窗,窗后是个陡坡,坡下种有白菜和花生。小和尚哪敢怠慢,跑到窗前闭上眼睛便跳了下去,落地后发现大腿居然没断,小和尚大喜过望,没命望后山逃去。
中年僧人动作是快的,狄为动作也不慢。霞光刺眼,狄为手上长刀刀刃放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这光芒恰似一根根有影无形的针,深深地刺痛了中年僧人的眼。中年僧人停下来了。他不能不停下来,因为狄为已经抢到了他的前头,手持长刀挡住了他的去路。
西林寺那杂草横生的院子并不太大,也就四五百步。中年僧人并未跑完全程便被截下,他的敌人冲到了他的前头,看来逃跑这条路并不怎么合适他。
莲花山虽不甚高,山上风可真猛,一阵阵呼啸而来,掀得狄为白色的长衫一起一阖飞舞,风刮过狄为手中长刀,被刀刃从中斩断,发出‘嘶嘶嘶’的声音,这声音跟划开人肉时那种声音极相似,很多武林高手都喜欢这种声音,无情刀狄为也不例外。
狄为在冷笑,他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中年僧人:想逃,门都没有。
中年僧人也在笑,突来一个大转身,原路返回大殿。让人感到惊奇的是,他回返的速度要远比奔出殿外的速度快太多。狄为注意到了,因为狄为就紧紧跟在他身后。
楼主 西部高山陡子  发布于 2020-07-09 10:38:54 +0800 CST  
8

狄为冲进大殿时,眼前已失去了中年僧人的影子。就连刚才那个吓得呆了的小和尚也不知所踪。真是奇了怪了。狄为飞快往殿上扫了一眼,大殿很安静,破破烂烂,空空荡荡的,一目了然,根本没甚藏身之所。狄为停下脚步,握紧刀柄,屏气凝神,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警惕起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感觉到碰到的是一个特别难对付的狡猾对手。
除了风响,一切是那么平静。
大殿能藏人的地方就一个。狄为注意到了那尊大佛,那可是一尊极大的佛。狄为有点想起来了,刚冲进殿那一霎,似乎看到这尊大得离奇的如来佛像微微动了一下。
比两三人加起来还高、至少数万斤的大佛如何会动?
狄为很肯定,它的确动了一下。
答案有了。
大殿空落,死寂,山风一个劲儿往殿里卷来,如来佛像双手合什,面露笑意,安然端坐。久历江湖的狄为怎能不知,这尊佛像定然暗藏玄机。可是机关到底藏在哪儿。
狄为把大佛前后左右上下都仔细搜查遍了,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没有可疑之处并不代表佛像不可疑。
这回狄为尝试着去推动如来佛像,尽平生之力。可惜没用,人力毕竟有限,狄为劲再大,也撼不动这数万斤的玩艺儿。佛像依然丝毫不动。
天涯镖局二当家失去了耐性,几乎怀疑是自己眼花了,这样大的佛像如何会动?
狄为留意到那个被他用飞镖杀死的小和尚,他也是走向佛像。佛像一定有问题。
大殿肯定装了机关,机关一定和佛像有关。
狄为静下心来,再次仔细检查佛身。
皇天不负苦心人。大佛右脚中趾引起了狄二爷的注意。这尊大佛全身上下,贴金完好无损,只有那个中趾是黑的。一定是有人常常用手触摸。狄为将刀鞘敲了一下那个发黑的大佛脚趾。佛动了。轻微的动了一下。就这一瞬间,佛座后面的地板挪开了,露出一个比水桶粗些的圆形洞口,仅能容纳一个人的身子通过。狄为一手持刀,竟毫不犹豫地跳进洞中。
洞深约两丈,其实还挂着一个绳梯,狄为也是落地后才看清。洞里居然是间方形石屋,不甚宽阔,四角各点一根粗大蜡烛,明晃晃的烛光照亮了石壁,入眼处有三名年青裸女,不着一丝,满面惊色,她们相互拥着绻缩在一堆稻草上。石屋里胡乱堆放些稻草,大青石块铺成的地板,冷气凌人,像似官府专用的秘密牢室,潮湿,阴暗,肮脏,发着霉臭。
中年僧人站在一边角落上,阴沉的脸上挂些邪笑,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大一小两柄铜锤。狄为瞟了那三个女人一眼,回头对着僧人喝道:“恶贼,你欺男霸女,天良丧尽。”
僧人淫笑道:“人生苦短。其实女人是个好东西,个中滋味,妙不可言。”
狄为留意到了僧人手中的两柄铜锤,问道:“‘阁下是,阴阳双锤’毕剑实?”
中年僧人称赞道:“狄爷果然好眼力,一眼就看出在下的来历。”狄为道:“阴阳双锤毕剑实,有人说你是‘天地风云堂’的护法使者。在下不认得你,但却知道有两柄这般模样的铜锤,这两个东西居然也列于九十九种兵器排行榜之上,可惜了,你这武林败类。”
这中年僧人果然就是毕剑实。毕剑实乃是天地风云堂六大护法使者之一,武林中也算大有名气。毕剑实笑道:“狄爷话说得太过难听,什么武林败类,其实是为了生活。”
他明显是有意拖延时间,好找对策,显然他对打倒狄为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狄为懒得理他,转眼去问那三个可怜女人:“你们谁是徐枝兰?”
三个女人都摇头,看样子她们都不是。
狄为急了,大声道:“你们不用怕,有我在这里,没有谁可以再伤害你们。谁是徐枝兰,站起来,我带她回来。”三个女人还是摇头。
一旁的毕剑实不紧不慢道:“狄二爷想不想听个故事。”
狄为不耐烦道:“有屁就放。”
毕剑实道:“半年前,在下被人追杀,逃到这鬼地方,身上的银子花光了,寻思无计,打算出家做和尚,可恨那老秃贼他竟不收留我,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啊!只好把他杀了,还把他几个徒弟全杀了,自己做了主持,可是山中生活实在太艰苦,没有肉吃,没有酒喝,可恶的是,女人也没有,黄金白银样样没有。你说我该怎么办,这天底下,做什么事都要钱。山下那些人家吝啬得紧,他们可以拿钱去养女人,拿钱去赌,就是不肯施舍我出家人些个,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只好把他们的妻子女儿拿来受用,或者拿去换钱,这些事佛祖他老人家都是知道的,他也知道我的苦楚,他没有理由怪罪于我。你说是不是?狄爷。”
狄为听得心头无名火起,冷冷说道:“你这王八蛋,佛祖会让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说吧!你把徐枝兰卖哪儿去了?如果你说了,一会或许会让你死得轻松些。”
毕剑实漠然道:“年青人口气当真不小,真不知天高地厚。天涯镖局的人,江湖上寻常之人还真不敢招惹,可我却不一定会怕你,若论真打,在下并不见得会输。”
打字才离口,毕剑实已经动手了。他将左手铜锤直前递出,右手铜锤劈头盖脸砸下,这招乃是毕剑实自创独门武功‘锤锤夺命’之中杀手招第七式逢山开山。幸得狄为早有防备,手中长刀抖动,使出招‘拔云见月’,长刀夹风,卷向毕剑实面门。狄为出手且快且准,后发先到,毕剑实吃惊不小,心知盛名之下无虚士,忙使双锤去撞迎面而来的刀锋,一招杀手就这样被轻易攻破。狄为不等招势使老,回手就是一招‘江河日下’,从半空中砍将下来,这招却是杀招,刀光过处,石屋内寒气袭人,烛光闪烁,那三个裸、体女人吓得叫出声来。
毕剑实到底不是等闲之辈,狄为长刀快速劈落,他竟能以同样快的速度举锤架开这一刀。狄为这招江河日下在江湖中不知斩杀过多少成名人物,但是毕剑实却毫发无损地躲过了。
岂止躲过,只听他暴喝一声,左手锤已脱手,直向狄为面门砸来,这一招脱手锤唤做‘春风拂面’。喝声起时,毕剑实身形倒转,右手锤转交到左手上,铜锤由下往上扫出。毕剑实计算得很精准,知道自己飞出左锤之后,狄为势必闪身躲避,就算他能躲过这一招脱手,那么接下来这一记快攻,打的就是你措手不及。锤在毕剑实手中,接连变幻着花样,才到第三招,他已使出了看家本事‘江水逆流’。一上来就拼命,这犯了兵家大忌,但毕剑实心里有数,若要打败狄为,只有这个办法。狄为不得不承认,他遇到的敌人很聪明。
楼主 西部高山陡子  发布于 2020-07-09 17:01:43 +0800 CST  
9

要抢在狄为的刀锋落下之前进攻,江湖上至今没有几人能够做到,毕剑实无疑算是一个。毕剑实能躲过狄为的杀招江河日下,狄为同样能避过他那招江水逆流。在这间阴恻恻的小石屋中,两人展开了以快打快的生死搏杀,手中的兵器都在迅速变化,各类杀招层出不穷。毕剑实巴不得这个好管闲事的家伙转眼间死在他的手下,同时也希望自己不至于被对方放倒,这就是他一出手就招招拼命的原因。因为他很清楚,站在他面前的,是狄为,是无情刀,是天涯镖局的二当家,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厉害角色。
当然了,毕剑实还知道,狄为不是可以轻易击败得了的。
石屋内稻草纷飞,裸-体女人哭爹喊娘,没命地逃往墙角处躲藏,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狄为和毕剑实已经拼了十几招,两人心中都明白,今日遇上的,算是真正的对手了。
毕剑实使出一招‘云雾漫天’后,说道:“狄爷,看来我要杀你是不容易,你想杀我同样也很困难,你我又没甚么大恨深仇,犯不着以命相搏?你押镖为赚钱,我当和尚做坏事不也是为了生活。何不大家罢手,交个朋友,你看如何?”
狄为心中杀机也动,眼里满布血光,恨恨的说:“今日若不宰了你这恶贼,不找到徐枝兰,不为徐永烈老爷惨死的夫人讨个公道,我狄为就不算他妈什么好汉。”毕剑实笑道:“谁不知狄爷是真好汉,如果你真杀了我,你就永远找不到徐枝兰,因为只有我才知道,徐枝兰人在哪里!”
毕剑实言语虽轻松,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慢下来,他已把扔出的铜锤收回,双手锤忽上忽下,突前突后,可进可退,攻中有守,守中藏攻,道道锤影,护住全身各处经脉,不露半点破绽出来。狄为将一套奇妙无比的‘无情刀法’层层展开,还是只能与毕剑实打个平手。两人又斗了四五招,拼得脸红心跳,气喘吁吁。狄为喝道:“快说,徐枝兰在哪里?”虽在问话,手中刀仍然毫不留情。毕剑实一边小心提防,一边说道:“你要我说,老子却偏不说,除非你能打败我。”
狄为气愤不己,一发狠,手上又添了新力。
二十招已过,狄为还是不能占上风,心头恨不得一口将这假和尚吞下肚去,陡见眼前一点黑影飞来,狄为眼明手快,右手使刀架住铜锤,左手伸出,抓做那点黑影,入眼看得真切,是一枝袖里竹箭,和杀死徐夫人的那枝一模一样,心知是毕剑实久攻自己不下,伺机偷放暗器。狄为大怒,不用再说了,惨杀徐永烈妻子李氏的必是这厮无疑,狄为本来一直不太敢确定,这回再无疑义,这枝袖箭让他锁定了真凶。
狄为呼呼呼一连劈出三刀,突然灵机一动:你既不仁,休要怪我不义。江湖中人打斗向来讲求公平,不能暗算于人。是毕剑实偷甩袖箭提醒了狄为,对付这种罪大恶极的畜生,犯不着跟他讲江湖道义,武林规矩。只要能除掉他,什么方法都可以。
若论暗器功夫,天涯镖局七个镖头当中,除了三当家铁打罗汉史大彪是用箭和六当家高振邦不用暗器之外,其余五人人人一手好飞镖。总镖头李天雄所用的是梅花镖,当真是百步穿杨;二当家狄为用蝴蝶镖,那是百发百中;四当家月夜追风云中林的蝙蝠镖,堪称如影随行;五当家青衣神棒余从贵手中蛇镖,从来不会打偏;至于七当家陈七的燕子镖,那更是没有落空过。狄为既然打定主意要以牙还牙,用蝴蝶镖对付敌人,又岂能再与恶僧过多纠缠。暗室中只听狄为一声冷笑,出刀使出的是一招‘神鬼同现’,这一刀却是从总镖头李天雄的地狱剑法之中变换出来的杀招,刀光中卷起杀气,有两根蜡烛在刀风过后熄灭了。这招神鬼同现威力太强,石屋内刀风带来的寒气噬骨侵肉,那三个赤-裸女人骇得痴了,张大嘴合不拢,再不敢叫唤出半点声来。
两根蜡烛一灭,石屋子里光线顿时暗下不少。呼啸声同时响起,狄为趁机打出三枚蝴蝶镖,直奔毕剑实上中下三处要害部位打去。
毕剑实尽了全力方才挡开那招神鬼同现,算他了得,竟然使出最丢脸的一招野狗吃屎来避飞镖。及到他从地上爬起来,狄为长刀已近在眼前,毕剑实只有本能地往右闪躲,为因他的后边已是石墙。可他闪得还是慢了一些。狄为这一刀是由上往下徐徐劈落的,尽管毕剑实项上人头是保住了,但一条胳膊已被长刀硬生生从肩部切了下来,那条裹着红色袈裟袖子的左臂掉在地上时,还有一柄铜锤紧紧攥在手中。
一声惨叫之后,不见了毕剑实影子,原来毕剑实断臂时恰巧站在佛像下,圆形洞口透进日光,毕剑实暗叫一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强忍着剧痛,一纵身从洞口处跃了出去。狄为本来要跟上去抓他,但毕剑实何等奸猾之人,出去后立刻扳动机关,佛像归位了。
狄为叹了口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受伤的恶僧毕剑实逃逸。
石屋内原有四根蜡烛,有两根已被狄为刀风卷灭,另外两根将要燃尽。烛光越来越暗,微弱的烛光下,狄为又一次注意到了那三个裸体女人,只见她们惊惶无地,用一种痴傻的可怜的恐怖的目光看着自己。狄为心里头有股说不出来的厌恶,差一点不曾呕吐,暗自想道:“这是个罪恶的鬼地方,得尽快想法逃出去。”可是又不知机关装在哪里,倒是其中一个女人似乎猜到了狄为的心思,她颤抖着声音说道:“爷,你试着去转转那盏烛台,那些恶贼都是这样做的。”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狄为果然看到了一盏烛台,烛台上蜡烛已燃到了根部,狄为慌忙扑过去,转动台把,佛像又挪开了。
狄为从佛像底下洞口中一跃而上,持刀奔出殿外,殿前殿后到处寻找了一圈,烈日当空,天高气爽,早不见了毕剑实影子。面挂失望表情的狄为在西林寺门前的院子里呆立半晌,突然想起牢屋中还关着三个可怜女人,忙又回到大殿上,找了根长绳子,将她们从洞孔中一一拖起,僧房内胡乱弄几件僧衣替她们包裹了裸露的躯体。三个女人一来到阳光底下,便相搂在一块泣不成声,从她们毫无血色的脸上可以看出,这些人肯定很久也不曾见过天日了。狄为心内说不出的悲哀,他本想问她们一些事,思量不太好开口。
徒劳一场,狄为摇了摇头,打算走了。那个告诉狄为机关藏在烛台下面的女人见他要走,有些不舍,说道:“爷,我们的命是你救的,还没感谢你呢!你这要到哪里去啊?”狄为没说话,他的目光已落到了远方。那女人又说:“好叫恩人得知;我们都是这附近村庄里的良家闺女,我叫罗飞儿,是三个月前被那秃驴掳来的,她俩比我还要来得早一些。秃驴把我们关在地牢里,夜夜都来奸污我们,他的俩个徒弟也时常来,我们过的是生不如死的日子呀!”狄为没问她,罗飞儿有几分乖巧,流着泪自个把遭遇都说出来了。因为她知道,她说的也是她的救命恩人想要知道的。说话的女人罗飞儿泪落如雨,另外两个却不开口,只一个劲地哭泣。狄为站住了,目视远方的群山,心里很难受。罗飞儿接着说道:“爷,请求你一件事;你武功了得,想必是英雄好汉,你能否帮帮我们姐妹,杀了那秃驴?”罗飞儿性子爽快,想什么就说什么。狄为道:“可以”。他居然不假思索便答应了,只是声音冷冷的,目光仍然在远处,可能是由于不忍心再看到这些不幸的女人。
三个女人好生感动,颇乖巧的罗飞儿问道:“爷是来找人的?”狄为道:“是”。罗飞儿走到大殿外的石级上,坐下,说道:“前一阵子,地牢里关了二十几个姑娘,可能爷要找的人也在其中。”
狄为问道:“你知不知道那些姑娘后来都去了哪里?”
他第一次认真地看了自称叫罗飞儿的女人,见她年约十八九岁光景,穿着破烂而可笑的僧袍,脸上脏污得不成样子,却仍遮盖不住天生俊俏的容颜。
罗飞儿迎着狄为的目光,居然露出一些笑容来,说道:“奴听秃驴的两个徒弟说过,他们师父抓来的姑娘,大多被卖到万凤楼去了。”狄为点头,因为他已经猜到了,如果要卖女人,也只能卖给青-楼那样的地方,只有那种地方才出得起大价钱。
狄为终于决定要走了,但是他忽然发了慈悲心肠,要把那三个可怜的女人送回她们的家,对三个惨遭磨难的女人来讲,有人护送她们回家,自是求之不得的事。
时已过午,狄为领着三个穿僧袍的女人,沿着蜿蜓曲折的山路,慢慢走下了莲花山。他们的身后,西林寺破败的大殿上燃起了熊熊大火,浓烟滚滚,火焰冲天。
罪恶的破庙,无情刀不想留它再祸害别人。
狄为将三个女人送到了山脚的枯树村村口,看到不时有三三两两的村夫驱牛逐羊从村边的小路上走过,看样子她们已经安全了,这里不会再有凶险,狄为不打算再送了,转身默默的离去。他想起了他要做的事还没有做成功。
罗飞儿站在阳光下,大声喊道:“恩人,请把你的名字留下吧!”狄为什么也没说,因为他已经走出很远了。
楼主 西部高山陡子  发布于 2020-07-09 18:14:18 +0800 CST  
10

离开徐王庄,陈七带队又走了百来里路。
这天已是初九,午后,镖队艰难地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其时却好是夏日天气,骄阳似火,四野荒凉,热风卷着沙尘滚过来,拖车的马首先不高兴地喷起响鼻。夏季走镖无疑是件辛苦事,这条道上更是缺少水源,不少人渴得眼冒金星,陈七一路上不停地给大家伙儿打气,希望兄弟们能有一个好状态。
离交镖的日期已经很近了,时间紧迫,若误了行期,只怕不是一件好事情,大家关心的倒不是走这趟镖能挣多少钱,其实每个人关心得更多的只怕是镖队的声誉。天涯镖局这些年来在总镖头李天雄苦心经营下,在江湖上被公认为天下第一镖局,第一镖局的名声可不能砸在某个人的头上,一旦出了意外,依总镖头脾气,只怕不是很好交差,所以谁都不想去触那霉头,尽管这趟镖的主要负责人——二当家无情刀狄为暂时离开了镖队。大家在七当家的带领下,还是心往一处使,力往一处使,团结一致、一个劲儿往前赶路。
陈七骑马走在镖队前头,不时用他那鹰一般的目光扫视道路两旁叠起的高山恶岭。他不是第一天走江湖了,他知道,越是险峻的地方,就越是危险,在这种环境下,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一阵风从前方的山顶上扫来,陈七苍白憔悴的脸上顿感一股凉意,很舒服。远处的天边,有一团黑云正悄悄地压扑过来。陈七勒马喊道:“虎豹兄弟。”一直骑马跟在他身后的司空豹大声答道:“七爷,有何指示,我哥他在后面,有事给我讲就成。”
陈七道:“我看这天像要落雨,你招呼弟兄们,赶紧把雨棚搭起来,莫要叫雨水打湿了盐。我们得抓紧点,赶到前面去找个地方避雨。”司空豹道:“七爷你放心,小的早注意到会下雨,已经张罗好了,只等它下雨呢!”陈七笑道:“你小子做事够利索,交镖回去后,我得给大哥说说,好歹也升你做个正规的镖师。”司空豹忙谢道:“若蒙七爷抬举,那敢情是件好事,小的感激不尽。”陈七道:“说哪里话,自家兄弟嘛。其实我早知贵兄弟有才能,只是一直不曾有机会举荐得,这回保管错不了。”
说话之间,前方出现了黑压压一带高山,甚是巍峨峥嵘,大半山巅隐在云雾里,空中野鸟悲鸣,声震山谷,只一条小路从山脚谷底通过。
陈七心惊道:“我说司空豹,你可知这是哪里?我看这地方不寻常。”司空豹答道:“我想咱们应该到了落雁崖了吧!七爷你看那鸟山,真他奶奶的高,据说连大雁都飞不过去哩!”陈七沉吟道:“落雁崖!落雁崖!这地方好像不太平啊!”司空豹道:“听说是有小股响马出没,不过在咱们天涯镖局的日月星旗下,谁他娘的活得不烦恼了,敢出来撒尿。我们这一路不都安全的过来了么?”陈七道:“做我们这一行,万事得小心,切不可粗心大意,阴沟里翻船的事,江湖上难道还少了么?去吩咐兄弟们,以最快的速度冲过落雁崖。”司空豹答应一声去了,心中却想笑:这七爷年纪轻,虽然走过几趟镖,但未免忒胆小,什么事都怕,这青天白日的,哪来的强盗,就算有强盗,我就不信他敢惹天涯镖局,真是大惊小怪。
楼主 西部高山陡子  发布于 2020-07-10 09:00:46 +0800 CST  
11

你还别说,这落雁崖还当真有响马。在落雁崖主峰的山腰间、树荫深处,一堆乱石岗后,百十条破衣烂衫的汉子匍伏地上,一个个两眼睁得贼圆,透过层层的树丛和横生的岩石,注视着山脚谷底那条崎岖的小路。他们之中为头那胖汉,上身脱剥得精光,圆鼓鼓一个大肚皮油光粉亮。胖汉用双手俯撑着一块凸起的山石,和他的兄弟们一块紧张地关注着谷中的动静。他那麻绳做成的裤腰带上斜插着一把金黄色大斧,连斧柄都是金黄色的,这斧是他的随身兵器。这家伙名叫张老三,是这伙响马的头子,平时在落雁崖一带挡路抢劫。张老三有个外号‘黄金斧’,据说他那把大斧从里到外都是金子铸成的,张老三对别人也是这样讲,不过他心中是清楚的,这年头吃饭都不容易,哪有金子用来造斧,这把斧不过是一把寻常铁斧而己,只是在上面镀了一点黄铜,看起来像是金子铸的,其实不是。
在张老三身后不远处,有一个身材修长,清秀俊朗,身穿白衣的年青书生站在斜坡上,倒背双手,面无表情地仰望天空,好像他很关心那团滚动的黑云。
在这种地方,居然有这种人,简直是怪事。这儿只他一个人比较特殊,怎么看他都与众不同。他和大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穿得和别人也完全不相同。最奇怪的是,他对这里即将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好像这里的人和事跟他半点关系也没有,让人费解的是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黄金斧张老三回头看了看白衣书生,终于忍不住喊道:“嗨,嗨嗨!我说那书呆子,你发什么愣啊!你他妈、的不要光顾着背你那之乎者也什么的了,那东西反正又不能当饭吃,你给老子过来,过来,过来,老子有话要对你讲。”
白衣书生慢腾腾的走下了斜坡,来到‘黄金斧’身旁,懒洋洋地问道:“张爷,有何指教啊?”黄金斧道:“我说读书人,你可听说在这几天之内,会有一支盐队要过落雁崖?”
白衣书生道:“听说了,这还是我对你们说的呢!”
黄金斧一拍脑袋,道:“对啊!我想起来了,是你小子说的。可老子已经在这里等了三天半,咋不见狗日的来,莫不是你小子撒谎?如果你乱报军情,当心老子宰了你。”
白衣书生用手遥指谷底小道,说道:“那不是来了么!”
楼主 西部高山陡子  发布于 2020-07-10 13:52:37 +0800 CST  
12

黄金斧放眼望去,果见烟尘滚动,一支车队正走过来。强盗头子狂笑道:“兄弟们,生意上门了,今晚老子做东,好好请大家吃他娘的一回盐,这半月不吃盐,连牛肉都没啥球滋味。真是老天有眼,给爷爷送盐来了。”
响马们一阵欢笑,摸拳擦掌,准备开始干活了。
白衣书生没有笑,也没有动,面色反而更冷穆,凝重。黄金斧注意到了他,觉得这人好生古怪,笑骂道:“读书人,是不是你妈她老人家归天了,老子怎么看你总挂一张死人脸,很不高兴的样子,你这怎么回事呀?”白衣书生冷冰冰地说道:“我妈她老人家早就归天了,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情份上,我想对你说:张爷,这批盐是动不得的。”
黄金斧气得跳了起来,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啥鸟动不得?说有盐的是你,说动不得的也是你,你小子到底安的什么心肠?前些天你来投奔老子,老子就觉出你不是诚心的,你一定有什么目的,说吧!你来投奔老子是什么目的,为什么说盐动不得?”
白衣书生冷笑道:“张爷不眼瞎,你不会看不见‘日月星旗’吧!”
黄金斧闻言着实吃了一惊,跌坐在地上,半晌后方才深吸一口气,口里喃喃说道:“日月星旗?你说是日月星旗。天涯镖局的生意,是天涯镖局的镖队,老子咋没看到,是他们在押盐。”白衣书生道:“不错,来的正是天涯镖局的人,看来人数还真不少。”
天涯镖局这几个字在全场传开,可把这群张牙舞爪的小喽罗给震住了,显然他们听说过这名字,或者领教过天涯镖局手段,他们用目光求助于他们的老大:劫、还是不劫?
强盗头子黄金斧张老三在地上呆坐了片刻,突然一骨碌爬将起来,大声吼道:“什么天涯镖局,这他妈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不能眼睁睁看着到嘴的肥肉又跑到狗嘴里去,喂了别的狗,这趟买卖老子做定了。兄弟们,给我抢,要吃盐的,都跟我来。”
做老大的发声喊,带着他的人不要命地往山下冲去。
才踏上山路,贼首张老三便从身边那背弓的小喽罗手里接过铁胆弓,顺势搭上一箭,尽全力把箭射向走在镖队前头的陈七。
黄金斧张老三出身绿林,大小买卖何止做过千单,经验丰富之极,他一眼便认出骑马走在前头的陈七准是个大人物,所谓‘擒贼先擒王’,拿下大的,小的就不是问题,这是他的经验,趁乱暗放冷箭,往往容易成功,黄金斧每次抢劫得手,靠的几乎都是这个法宝。
这群喽罗一出现,便张开大嘴“呱呱呱”的一片声怪叫,山谷震动,天蹋地陷,好像有千军万马同时杀出。这伙无法无天的强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摆开在镖队面前,挡住了镖队的去路。
楼主 西部高山陡子  发布于 2020-07-13 10:22:13 +0800 CST  
13

忽如其来的变故的确让陈七吃惊非小,更为吃惊的却是他的坐骑,这畜生被强盗的喊声惊扰,长嘶一声,竟人立起来了,两条后脚撑地,两只前腿向天蹬出去。恰巧张老三那枝箭飞过来,正中陈七胯下马儿前胸,顿时插了进去,马儿一声悲鸣,倒地死了。
能一箭射杀一匹马,强盗之中确有能人。陈七心里想的还不是对方到了多少好手,如何保护镖盐之类的事。坐骑受惊之时,天涯镖局的七爷早跳到了一边,他眼睁睁看着心爱的马儿横尸荒野。这匹马跟随他有两年半了,他与它之间也有了感情。爱马惨死,他却不能救它,他心中的感觉真是比杀了他自身还要难受。
陈七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替他的坐骑报仇。而此时张老三一伙已到了他的面前。陈七脚踏实地,大吼一声:“谁射的箭?站出来。”原来张老三放箭过后,早把弓给扔了,手里换上那把名声响亮的黄金斧,所以当陈七用犀利的目光搜寻凶手时,居然没注意到他。
这声大吼,陈七是动了内息的,声若惊雷,山摇地动,谷底回响着‘站出来’、‘站出来’的吼声,这吼声把响马的呱呱声压下去了。在众多响马骇异的目光下,陈七右手斜举鬼头大刀,两眼冷肃地盯着拦路的强盗,威风凛凛站立当地。
陈七的身后,一字儿摆开了天涯镖局七八十号押镖弟兄,这些人平时在他们的总镖头断肠剑李天雄的严格监督之下练功,人人都曾接受过残酷的训练。李天雄一再对他的手下说:“兄弟们,莫怪我这做大哥的不讲人性,实在是我爱你们爱得深切,我们做保镖的,过的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涯,喝的是鲜血合着汗水煮成的稀饭,你们在训练时多拔一次刀,多受一点苦,多流一滴汗水,在关键的时候,将能减少你们的伤亡,你们的血才有可能得以保全在你们的血管里。”对天涯镖局的兄弟来讲,训练永远是残酷的。天涯镖局上至镖头镖师,下至护卫马夫,没有一个不接受残酷的训练。正因为这种训练,使得他们没有一个不是能征会战的角色好手。
眼瞧这等阵势,张老三有点怯了,不过现在势成骑虎,想逃恐怕也未必容易,更何况他们需要的盐还不曾弄到手呢!
陈七终于留意到了张老三,他是从小喽罗的目光里弄清了那没穿上衣的家伙就是他们的头目,陈七冷森森地问道:“朋友,光肚皮的朋友。我想知道,是不是你射杀了我的马?”
张老三心里直发毛,勉强答应道:“对,对,不错,是的,你的马,是的,你的马的确是我射死的,老子不光射马,老子还要抢你们的盐呢!”
听他讲话的神气,明显中气不足,显然,黄金斧心中惧怕了。陈七一手提刀,大步向张老三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箭杀我的马,你必须死。”他说话的声音很冰冷,这种冰冷的声音应该只有地狱里才会有,可是这些不幸的人们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死字一出口,刀光已闪动。陈七来到了张老三面前,并且毫不含糊地出刀了。
张老三正准备说点什么,但是已经太迟了。他那厚厚的嘴唇尚未完全张开,他那圆鼓鼓的眼睛已看到了朝他面门上劈来的发着刺眼寒光的鬼头大刀,他来不及举起手中那把颇有名气的黄金斧,他的半颗圆头已被对方一刀劈得飞了出去。
陈七收刀入鞘,张老三鲜血和脑浆涂了一地,黄金斧掉在地上时,它的主人那笨重的身躯随之倒下。
楼主 西部高山陡子  发布于 2020-07-13 11:50:33 +0800 CST  
黑云越压越低,谷底阴风阵阵,眼看要下雨了。
黄金斧张老三手下那群喽罗呆了半晌之后,毕竟感觉生命要紧,于是大家不等商议,便一个接一个没命似的往山中林里飞奔逃命,只恨爹娘少给他们生出两条腿来。不过他们到底都跑掉了,因为根本没人去追赶他们。天涯镖局的前锋护卫本来是要追出去的,被陈七挥手止住了。
这群强盗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后只剩一个没走的,就是那个白衣书生。他没有逃命,也没有要逃的意思,他来的时候走在最后,现在还站在来时站的那个位置,他的脸上依然挂着那种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表情,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好似也没怎么留意。
几乎连陈七都有这样的错觉,白衣书生与这群强盗不是一伙的,不过他仍然肯定他是一个强盗,并且比任何一个逃走了的强盗都要可怕得多。陈七目视白衣书生,冷冷问道:“你为何不逃?”白衣书生以同样冷漠的口气回答:“我为何要逃?我可没干过什么。”陈七道:“我不想看到你,你滚吧!”白衣书生道:“我还不曾弄清你的名字,在此之前并不准备要走。”陈七冷笑:“你想记住我的名字,然后考虑有朝一日杀我为你的主人报仇?你行吗?”白衣书生沉着脸说:“张爷不是我的主人,我从没有过什么主人,之前没有,之后估计也不会有。我想知道的,仅仅是你的名字而己,因为我还从不曾见过有这么一把快刀。”陈七道:“原来如此,我不会让你失望。我叫陈七,天涯镖局一介无名小卒。”
尽管陈七没让他失望,白衣书生依然很失望,他的脸色证明了他心内的想法,明显这个答复不是他想要的。但他还是客气地说:“这样说来,是七爷到了。能见七爷出手,真是三生有幸。我刚才见七爷出手那一刀,也许当今天下,除七爷你之外,恐怕只有另一个人才能做得到。”陈七好奇地问:“是谁?”白衣书生一字一字的说:“燕雪飞,鬼影神刀燕雪飞。”陈七脸色骤变,不过转瞬即恢复平静。白衣书生目不转睛盯着陈七脸色的变化,眼角挤出一丝诧异来。陈七说道:“阁下知道得可真不少,想来不是寻常之辈,你是谁?”
白衣书生答非所问道:“七爷不该杀张爷的。”陈七道:“为什么?”白衣书生淡淡地说:“当今世道,事事艰难,事事难测,做什么事都不容易,七爷是走镖的,干这一行就更不易了,在江湖上走动,何苦多结怨仇。古人云;‘得饶人处且饶人’,再说张爷罪不该死,他为生计落草,也是情非得己,还不是为了活命。张爷在西北道上,虽然打家劫舍,拦路抢夺,但是却从不轻易伤人性命,偶尔也会慷慨仗义,救人急难,好歹算是一条汉子。”
陈七哼了一声,不服气道:“他射杀我的坐骑,他必须偿命。”白衣书生道:“一匹马何足道哉,比起一条好汉的性命,一条马命算得了什么?七爷可真会做买卖,算盘可精明得很”。白衣书生说完后冷笑数声,同时转身离去。陈七大声说道:“读书人废话太多,对我来讲,就是十个这样的胖子,也抵偿不了我那一匹马。喂,朋友,你还不曾告诉我,你是谁?”
白衣书生也走远,他那冷幽幽的声音从空气中传过来:“一个读书的白衣人。”
楼主 西部高山陡子  发布于 2020-07-13 17:13:24 +0800 CST  
15

终于下雨了。扔掉黄金斧的尸体,盐车上撑起篷子,天涯镖局的人继续往前赶路。像落雁崖发生的这类事情,保镖的兄弟们早也司空见惯,没有谁会觉得新奇。雨中,三三五五的护卫交头接耳,小声说着话,无非谈论七爷出刀如何快速,刀法如何神妙,话语间透着钦佩和自豪。雨越下越大,谷底洪流如河,但却丝毫不影响他们的行程。对于刚才陈七那一刀,最佩服的莫过于虎豹兄弟两个了,他兄弟二人使刀并不怎么高明,所以陈七一出手便征服了他俩。司空虎仍旧断后,他的弟弟司空豹缠着陈七问个没完没了。他忘记了,就在不久之前,他还认为他们的七爷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呢。
陈七骑着司空豹敬献给他的马,低着头在马背上想心事,没精打采的,对司空豹的问话,他偶尔也回上一两句,往往牛头不对马嘴,司空豹或许是太兴奋的原因,并不曾觉出有什么不妥。
顶着狂风暴雨,天涯镖局的镖队很快穿过了落雁崖险道,又向前走出四五里地。雨水从陈七的头顶倾泻而下,年青的快刀手逐渐恢复了冷静,冰凉的雨滴使他注意到了他们正在荒山野岭之间行走,现实逼得他不能再去想他那快速绝伦的一刀--如果说刚才他一直在想那一刀的话。陈七对司空豹说道:“豹弟,你到后面弄一匹马,然后以最快的动作去前头探探路,看看有没有可以歇脚的地方。”
司空豹恭恭敬敬地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去。他的坐骑已让给了陈七,自己却紧跟在陈七鞍前步行。一想到七爷居然亲切地叫他豹弟,司空豹简直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一边去借马,一边想着:‘豹弟、豹弟,七爷叫我豹弟,这还是第一次。这称呼我爱听,多亲切。’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像过年时偷吃了喜糖的孩子,心里美滋滋的。
以陈七的名义,司空豹从一个随车护卫哪里借到了一匹黄毛母马,骑上后便纵马往前方奔去,当经过陈七旁边时,司空豹很礼貌地说道:“七爷,我去了。”陈七道:“去吧!路上小心些。”司空豹说了声‘知道了,七爷。’随手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黄毛母马溅起一路泥水,飞也似的向前冲了出去,转眼间消失在烟雨之中。
不到一柱香工夫,精气十足的司空豹从雨中打马奔回,远远地迎头接到陈七带领的镖队,司空豹大声喊道:“七爷,七爷。前边不远处有间废弃的山神庙,殿宇颇宽大,屋顶虽然漏雨,但却还能住人,咱们可以到那里去歇歇。”陈七应道:“好,就去那里。”
司空豹调转马头,领着大队往山神庙方向驰去。看他骑在马上那兴高采烈的样子,俨然他才是这趟镖的真正负责人哩!
镖队在泥泞的山路上又走了三两里,便看见了司空豹所说的那间山神庙,破烂的山神庙孤怜怜的坐落在幽静的山谷之中的一个小土丘上,离主道约莫有一箭之地,庙墙残破,两扇紧闭的庙门百孔千疮,屋顶瓦片剩余的也不多了。看得出这破庙至少也经历过一两百年的风雨,庙中除了灰尘和老鼠之外恐怕不会再有更多的东西。
陈七带着他的镖队疲惫不堪地来到庙门外那时,天已黄昏,雨早停了,西天的云霞后面又露出了阳光,雨水冲洗过的天空格外的干净清爽,夕阳的余晖把那荒凉的山岭装点得五彩缤纷。可惜,他们这干人全都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感觉自然不是太舒服,无边的美景也没能提起他们太多的兴趣。司空豹打开庙门后,大家便急急忙忙的跑到了庙中,各自找地方歇下了。陈七对司空豹说:“豹弟,你下去给我安排,叫弟兄们把盐车推进庙内,今晚咱们就住这儿。去吩咐大家伙埋埚煮饭。生火把衣服烤干,这种天气,晚上怪凉的,提醒大家,当心着凉。”司空豹答应后下去照办了。
是夜月明星稀,乌鸦南飞,山谷间清风徐徐,萤火虫儿满天飞舞,草丛间蟋蟀轻咏低吟。山神庙内外燃起十几个火堆,护镖的兄弟们将湿衣褪下来,近火烘烤。陈七吃过饭后,把面前的火堆拔旺了,也将衣服脱来烘干。虎豹兄弟陪在他身边,与他说着话。司空虎闲扯道:“七爷,看这天气,明天可能会晴朗得好,下午走到风月镇的神来客栈,应该不成问题。不知狄爷到哪里了没有?如果没到,那么我们只好等他了。不过没关系,咱们是约好后天见面的,有一天时间可以休息,谁说不是一件好事呢。哦!对了,七爷你说,狄爷会不会找到徐老汉的女儿?”司空豹信心十足的回应道:“你说狄爷是谁?是无情刀,是一条神仙见了都要怕三分的好汉。有他出面,就算是十个徐枝兰,要找回来那不过是芝麻绿豆小事一桩。我寻思他现在早也快马加鞭,赶过咱们前头去了。”司空虎道:“如果是这样。我算了一下时间,要是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定能提前四到五天交盐,呵呵,到时候有了银子,真他娘的想去涿州的名花楼喝上一杯,那里的娘儿们啊!一定是想死我了。”说到后来他目光灼灼,神情陶醉极了。司空豹笑道:“能出什么意外,落雁崖那死胖子,你说他那把黄色斧头有多重,还不是叫咱七爷一刀给宰了。看你这熊样,三天不近女人,怕不梦里都想着要去舔女儿家屁股。”陈七被他这句粗话逗得笑出声来。司空虎更是放肆地大笑。陈七笑道:“我说虎豹兄弟,大家都休息了吧?”司空虎道:“累了一整天,除了留下放哨巡逻的十二个护卫,其他人全睡了。”陈七道:“你俩也累了,赶了一天的路,真是要命,去找个地方歇了吧!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司空豹道:“那可不行,七爷今天才累呢!七爷快休息去,我兄弟二人不困,我哥俩留下守夜。”司空虎也说:“是这样,我哥俩真不困,守夜的事交给我们好了,等明天到了神来客栈,多睡一阵不就行了么!”陈七道:“不和你俩争了,说来还真是有点困。这样吧!今晚你哥俩守,明晚我来守,夜间你们给我放警醒些,有啥事立刻来叫醒我,莫要生出什么意外的事端来,知道吗。”虎豹兄弟连声应诺。
为防夜间再下雨,陈七与司空虎司空豹把镖队带来的帐篷全部撑了起来,护住了庙内和庙外的盐车,再往山神庙四周仔细地巡查了一遍,一切正常。陈七回到破庙中,寻了些干草铺放在地上,然后合衣躺下休息。虎豹兄弟带着兵器,在庙门外来回巡视。
外面星夜安静得吓人,山谷中偶尔会有一两声空旷的鸣响,在天地间久久不息,如同凶恶的魔鬼踩痛了山岳坚硬的脊梁,使得它忍受不住而发出来的喊声。夜不眠鸟的歌声听起来阴森恐怖。虎豹兄弟手持砍刀,带着巡逻护卫围着山神庙转了八九圈,没发现有任何可疑迹象,盐车多半推进了破庙,只有少数几车,由于庙里摆放不下,搭上篷盖之后,留下外边的断墙下了。拖车的马也找地方两两一块拴稳停当,一匹匹正自嚼着草料哩。
深邃的夜空星光点点,银河似练,冷而且凉的夜风不时刮过山谷,不会再有雨落下了,看来又是一个平安而无聊的夜晚。
楼主 西部高山陡子  发布于 2020-07-13 17:46:51 +0800 CST  
16

三更过后,月影西斜。荒山清幽,寂寞。守夜的护卫三两一处,分散巡查。山神破庙里响起了熟睡后的保镖兄弟的呼噜声,此起彼落,伴和着荒野里虫子的轻唱低呤,这些声响引起了巡逻的人的睡意,但他们可没有这个胆量,就算犯困,也得强打精神。
一个名叫小牛儿的带刀护卫正走到庙门外的盐车旁,空气中突然飘来了一股奇特的香味,小牛儿贪婪地深深吸了一口,可惜来不及说出是啥味儿,他已经倒下了。他的同伴罗小勇轻声喊道:“小牛儿,小牛儿,你怎么啦!怎么走着走着就睡着了。”
任凭罗小勇如何摇搡,小牛儿就是不醒。罗小勇急了,却要张口叫人,刚刚抬得头起来,便看到了自己身前一丈外的另外三名兄弟一声不响地倒下。罗小勇张开的嘴巴没有喊出一个字,他慌了神,知道弟兄们不是睡着了也不是在和他开玩笑,他甚至还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的是什么事情,那股奇特的香味儿已随风钻进了他的鼻孔,罗小勇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仰面倒在小牛儿的旁边。
虎豹兄弟坐在山神庙门前不远处一块山石上,海阔天空的神聊,借此来消磨漫漫长夜。那股奇特的香味儿飘过来时,他们马上嗅到了,这种香味绝不是任何花木可以散发出来的,这荒山之中只有乱石和野草,还有,到了这个季节,花早凋谢了,哪来的花香?
司空虎和司空豹出入江湖不是一天两天了,许多黑道上勾当,他俩即便不是亲身经历,耳朵里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香风袭来,兄弟俩个几乎是同时伸出手指塞住了鼻孔。司空豹警觉地给哥哥递了一个眼神,司空虎点一点头,两人像踩了弹簧般一块跳了起来,一前一后飞身径往庙里奔去。离庙门尚差七八步,司空豹张嘴喊了声“七爷”。遗憾的是他想说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倒下了,顿时失去了知觉。
司空虎屏住了呼吸,一脚踹开山神庙破门,正准备进庙去叫醒陈七,却意外地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犬吠声。司空虎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几乎把他吓个半死,他看到了十几条饿狼般凶猛的黑狗,睁着绿莹莹的眼睛,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已经到了他的屁股后面。
司空虎魂飞魄丧,心胆俱碎,正自惊慌不己,陡见眼前寒光数点,闪烁滑过,耳畔同时响起沙沙风声,几十支燕子镖刺破夜空,从破庙中疾射而出,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声声狗的惨叫。司空虎心中大喜,知道七爷已经惊醒,还出手救了他。却待要张嘴说点什么,只觉一下子全身失力,跟着眼冒金花,他摔倒了,倒地后随即人事不省。
楼主 西部高山陡子  发布于 2020-07-14 09:13:19 +0800 CST  
17

阳光刺痛了司空虎的眼睛,司空虎醒过来了。他首先听到的是乱糟糟的一片哭声。司空虎脑子轰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哪里来的哭声?他用了很大的力,才勉强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竟然仰天倒在山神庙的破门口,两条腿还搭在门槛上。
司空虎挪动了一下身子,想爬起来,不经意间,他看到自己周围横躺着十来条黑毛猎犬的尸体,乱七八糟摆满一地,虽然是死狗,看上去一条条又长又壮,啮牙咧嘴,面目狰狞,死去了眼中还透着凶光,着实骇人。司空虎‘啊’的一声跳了起来,见押镖的弟兄们围成一团,在昨晚他与弟弟吹牛的那块山石旁边痛哭。
司空虎立刻想起了那股奇特的香味,他知道那肯定是一种毒香。不会是有人中毒还没醒回来吧?当下调息运劲,打起精神,摇摇晃晃地朝大家走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司空虎挤进了人堆,推开两名爬在地上悲声哭泣的护卫,他看到的景象,只差一点不曾将他骇得昏死。地上平躺着一具死尸,准确说是一具无头死尸。从服饰上看,司空虎一眼便认出那是陈七。大惊之余的司空虎扑倒在地上,抓住无头死尸两臂,拼命喊着;“七爷,七爷,七爷——!”司空虎喊得声音嘶哑,咽喉迸血,还是没人答应。押镖的兄弟们哭声小了些,大家流着泪看着他。司空虎抬起头来,对着他面前的护卫吼道:“快去给我找,你们给我去找,都给我去找,去把七爷找回来,快去,快去啊。”
一名护卫流泪说道:“虎哥,我们找过了,漫山遍野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七爷,七爷不见了,七爷死了,连首级都被人割了去,我们的镖盐没了,被劫了。”
司空虎从地上爬起,摊开双手,神志不清地叫喊:“七爷?七爷?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突然想起盐,顿时惊惶失措起来,怪叫着四处奔跑:“盐、盐呢?盐在哪儿啊?”他的双眸布满血丝,头发上胡子上衣裤上全沾着泥土和乱草,看那样子,活像一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小鬼。司空虎原本就迷迷糊糊的,尚未完全清醒,发生了这种大事,使得他又悲又恐,又怕又急。内火攻心,血痰上涌。这挂名的镖师终于支持不住,再次跌倒。
一盆清水浇在司空虎头上,司空虎一激灵,醒了。
司空虎又一次醒来时,看见弟弟司空豹手里提着一只空了的脸盆子,弟弟双目红肿,显然刚哭过。司空虎虚弱无力而又痛苦万分地说:“豹弟,七爷没了,盐也没了。”司空豹半跪在地上,将脸盆搁在一边,双手扶起哥哥,点头安慰他道:“我知道,大哥,我全知道了,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发生了这种大事,天涯镖局从此毁了,我已经飞鸽传书给总镖头,让他老人家亲自过来一趟,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狄爷,请他做主。”
司空虎挣扎着站稳身子,用那满布血丝的双眼扫了一眼与他一道押镖的弟兄们,他看到的是一张张悲伤绝望而又黯淡无光的脸,兄弟们个个垂头丧气。司空虎心内好一阵刺痛,移开了目光,无神地望着远处荒凉的山峦,凄然说道:“狄爷,你在哪儿啊?”
楼主 西部高山陡子  发布于 2020-07-14 11:21:23 +0800 CST  
18

你若问凤凰集为何出名,一定会有很多人告诉你,因为凤凰集有万凤楼。
其实万凤楼并不在凤凰集上,它位于凤凰集东七里的公羊山下,门前老大一株百年梧桐,亭亭如华盖,戟指苍穹。小楼倚山而建,周遭根本没有人家,四面是黑漆漆一片苦竹林,山上山下疯长的全是苦竹,这间叫万凤楼的两层红楼就坐落在竹林深处。
时间已是深夜,深夜的万凤楼才最热闹。
竹林之中、通往万凤楼的那条一丈多宽的青石路上,夜夜车马不歇。
凤凰集只是一个穷镇,镇上居住的差不多都是些山野农夫,靠天过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栖,没钱也没时间去寻找刺激。万凤楼做的自然不是他们的生意。凤凰集乃是北国进入中原的一条重要通道,每日都有许多南来北往的商客。万凤楼因有这些人而精彩。
万凤楼的存在,凤凰集的穷人们也跟着沾了一点小光,只要他们不辞辛劳,每晚在万凤楼门前的青石路上点燃灯笼卖些水果零食饰品什么的,生意保准错不了,于是有很多人借此来养家糊口,正因为这些忙碌勤劳的庄稼人,凭空给万凤楼增色不少。
此刻的万凤楼,张灯结彩,燕舞莺歌,热闹非凡。这座仅两层的小建筑从外面看去不算太大,而内中却另有乾坤。万凤楼的迎客厅,一直延伸到公羊山的山腹之中,好歹也能容纳得下三两百个人。这个时候,厅上人头攒动,张三挤了李四,李四撞了王五,王五踩了马六,人们摩肩接踵,看来这里的生意是相当不错。
迎客厅的右侧方,靠墙处,旋转的楼梯旁,搭起一个五尺来高两丈余宽舞台,台上铺着羊毛地毯,一群衣着鲜艳的少女正在台上纵情歌舞,还有弹瑟琶的、拉胡琴的、吹洞箫的……。很多来晚的客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但却激情高涨,一个个伸头缩脑,鬼喊狼嚎,彩声不绝,掌声雷动。
好戏已经开始。只见一位胸脯高耸,身着蓝底红蝴蝶花纹绸缎锦衣的中年妇人,一摇三摆,缓缓走到前台。妇人满脸堆着笑,姿态万千地挥一挥手,歌舞箫琴声顿时停了,歌娃舞女退到幕后,来客安静了下来。
妇人面对人群,笑盈盈的说道:“各位好友,各位佳客,欢迎,欢迎,非常欢迎你们来到我这万凤楼。公子爷儿们,你们愉快吗?”她的声音娇脆悦耳,婉如清晨黄莺在唱歌,煞是好听。台下来客乱七八糟抢着回答:“愉快、愉快。”有人说:“你好吗?妈妈。”
随着妇人的出现,现场气氛猛然高涨了起来。妇人笑眯眯地说道:“我很好,我想着你们呢!今天,我非常感谢你们能到我这儿来。你们来了,是不会失望的,我的朋友们,我会让你们用一生的时间来记住,这将是一个愉快的美好的夜晚,是一个令人消、魂的不眠之夜。”台下有人大声问道:“妈妈,你今晚给咱们带来了什么好节目啊?”
妇人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接着她的话头说:“首先,我要向各位介绍我自己,也许今晚有新来的朋友,他们还不认得我。朋友们,记住了,我叫米米。以后你们当中若有人在什么地方遇到我时,只要尊敬地对我说一声;‘米米,你真漂亮,很迷人!’那么我一定会很开心的,如果我在万凤楼看见了曾经恭维过我的人,我一定会送给他一个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惊喜。”有人问道:“是啥惊喜,能不能先说出来听听,也好让咱见到你时能够甜甜蜜蜜地喊上一声:‘米米’。”米米故弄玄虚道:“不能说,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好几个人轰然大笑,一个怪怪的声音喊道:“啊哟哟!我知道是啥惊喜了。”米米扭动着她那水蛇般迷人的腰身,搔、首弄、姿地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故意冲台下客人忘乎所以地一阵浪笑。即使她的脸上过早地铺满了细纹,恐怕任何一种花粉也难以填补得了她这种由于岁月的原因和过度纵欲之后残留下来的深沟,但万凤楼的老、鸨米米,几乎永远挂起一张甜乎乎的笑脸,她脸上的每一条小沟都在发着笑声。她为什么不开心呢?试想一想:当你某一天发现自己面前堆满了白花花的属于自己的银子时,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米米笑着对所有的客人说:“刚才有朋友问我;今晚有什么好节目带给大家。对,有什么节目呢!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哎呀,我终于想起来了,是有一个非常非常有意思的节目,你们看过之后保证会终身难忘。从你们的眼中,我看出来了,你们很性急,很想尽快看到这个有意思的节目。对不对?好,我现在就让大伙过过瘾,你们满意吗?”
米米似乎极善于说一些骟、情的话,台下又是雷鸣般一片喊声:“满意。”
米米伸出两手来拍了拍,一位身披半透明黄色薄纱的年青貌美女子在两名浓装艳沫的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踱上台来。接着有人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台前,黄纱女子款款落坐,低眉顺目,双手放在膝上,侧身对着来客。上百双眼睛同时透过黄色薄纱,看清了她那赤、裸的肩膀及胸前高耸的乳、峰。人们哗啦一声喊开了:“啧啧啧!”“呵呵呵!”“哇哇哇!”“嘿嘿嘿!”——各种怪叫是接二连三,嘈杂不已,人群开始骚动。
正当来客混乱不堪之际,乐曲响起了,五名红衣彩带艳丽风骚的妙龄少女手牵着手,簇拥着另一位身披白色轻衫的年少女郎走上台来。看这女郎,年约二十光景,身段匀称,步履轻盈,眉目多情。无论从那一个角度看上去,她都有若传说中的仙子,光彩逼人。
楼主 西部高山陡子  发布于 2020-07-14 13:42:17 +0800 CST  
19

所有的目光跟着她一步一步往前移动,大家看得模糊了,好像是看到了月里嫦娥踏着彩云正朝自己翩翩而来。这些风流的人们,有的张大了嘴巴,伸出的舌头半晌缩不回去;有的连口水流出来弄湿了衣襟都不知道;甚至已有人流出鼻血来了。
白衫女郎轻移莲步,走到台前,侧身对着刚才的黄纱女子,站得稳了,米米亲手将一把椅子放到她的屁股后面,白衫女郎于是婀娜多姿地坐了下去。上百个人往下一点头,她落坐了。就坐有黄色薄纱的年青女子旁边,两女郎之间成‘V’形坐定,侧面对着观众。形成一个鲜明比照,这时再没人把目光放在黄纱女子身上了,尽管她那黄色薄纱后边的双、峰依然一动不动地高高耸着,她的姿色同样让人感到惊讶。
白衫女郎实在太美了,美得让人心碎,美得让人难忘。透过那身轻盈透明的白色薄衫,她的每一寸肌肤都若隐若现地燃烧着迷人的火焰。她胸前那两颗熟透了的樱桃深深地诱惑着你,似乎在等着你前去品尝。台下这些男人,无一不是色中饿鬼,此时一个又一个神魂颠倒地往台前挪动着他们的脚步,谁都希望离仙女更近一些。
米米站在两位女子身后,笑盈盈地对大家说道:“令人消魂的一刻到了,现在你们相信了吧!公子爷儿们,你们是不是认为这一趟跑得不冤枉,你们都看到了这两位让人心动的宝贝了吧!她们在等着你呢!”台下安静极了,只能听到沉重的喘息声,人们醉了。
米米用两手轻轻揉着先到的那位身披黄色薄纱的年青女子的双肩说:“请允许我向诸位介绍我的亲亲姑娘,显然,你们之中应该有人认得她,这些天来,她在我我这里已是名人;‘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有一点我要向大家说明,来我这里的爷儿们都知道,我米米从来不欺骗我的客人。你们看到的亲亲姑娘,在几天前,她便被梳弄了。这样一来,她所值的价钱自然会相应地要低一些,但是绝不可以低过一百两银子。现在轮到你们了,我的财神爷们,你们如果谁出的银子多,今晚他将与亲亲姑娘共度良霄,这样的好梦我敢打赌你们这一生之中也难得做上一两回,春、霄一刻值千金哦!我不再担搁大家时间了,开始吧!看谁是亲亲今晚的主人。”米米话声甫落,台下便有人高声开价:“亲亲姑娘是我的了,我出一百五十两。”一个七旬开外的老头阴阳怪气的说:“老夫出价,三百两。”米米道:“吴老爷出了三百两,有没有人出得更高。”一个商人模样的家伙吼道:“老子出三百一十两。”人堆中钻出一个黄头发的富家公子,尖声叫道:“我出五百两。”听声音他应该还算是个孩子。米米道:“谭少爷出五百两了。”看来这小孩早也是万凤楼的常客。
楼主 西部高山陡子  发布于 2020-07-14 16:50:41 +0800 CST  
20

台下这群人你争我夺,一时吵得不可开交,乱轰轰的热闹无比。那姓吴的老头再次沙哑着嗓门喊道:“老夫、出、八百两。”八百两不再是小数目了,许多人侧头去看吴老头,吴老头摇头晃脑,挤眉弄眼,手捻颔上那三柳鼠须,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却不妨急慌慌赶来的一个大脖子粗汉从他身边撞过,差一点不曾将他撞倒。
大脖子粗汉挤到台下,高举双手,怪叫道:“等一下,等一下,俺来晚了,俺出价一千两纹银。”米米笑道:“楚爷到底来了,我还以为楚爷被你那几房姨太太缠着脱不得身,把咱家亲亲姑娘给忘了哩?”大脖子粗汉淫笑道:“就算俺把俺老妈给忘了,也肯定忘不了亲亲姑娘,俺这个小心肝,她总是叫俺一次又一次快活得死去活来。”
米米放声问道:“现在是一千两了,有没有比一千两更高的。”没有人答腔。米米一连问了几遍,还是没人作声。于是这个姓楚的大脖子被请上台去。
楚大脖子从椅子上把亲亲姑娘扶了起来,搂着她的腰往台前一站,纵声大笑道:“俺要对各位同仁讲几句贴心话儿,前两天,这位亲亲妹妹才被楚爷爷开苞,你们知道是啥滋味吗?哈哈哈!你们想不到的,除非你们亲自感受了,才会明白,哈哈哈。”
姓楚的大脖子讲完话后又是一阵大笑,笑声中他把亲亲姑娘拦腰抱起,在她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便迫不及待地跑上楼去了,踏得楼梯‘嗒嗒嗒’直响。台下有人摇头叹息,有人低声骂道:“他娘的,又便宜了这条大公狗。”
看着楚大脖子带着亲亲姑娘消失了,米米接着对大家说:“恭喜我们的亲亲姑娘,今晚她有了主人,不过大家可不要失望,咱们的好戏现在才开始呢!”
米米走到白衫女郎身后,用双手抚摸着她的双肩和后背,陶醉地说:“我的美人啊!你真是让我消魂,如果我是个男儿家,就算为你死上一千次,一万次,我也心甘情愿,绝无半句怨言。美人啦!你的每一寸凝雪肌肤,都是这么的动人心魄;你的一颦一笑,总让我梦绕魂牵,我爱死你了,我的宝贝。”米米做作的动作加上放荡的语音,惹得台下那些风流嫖客们心痒难耐,有的已经跃跃欲试了。
米米不愧为欢、场老手,她转到了女郎面前,用指尖稍稍托起她的腮帮,无限柔情地说:“我的美人儿啊!你的眼波是如此多情,你的目光使我心潮澎湃,心旌荡漾。你的鼻子有多么的俊俏,你的嘴唇是这般的柔滑,为娘的好想好想咬你一口。”台下有人狂呼道:“咬啊!咬啊!快咬一口。”米米当真在女郎樱桃小嘴上咬了一口。
万凤楼的客人们疯了,嚎叫声中,你推我拥,早混乱了。
楼主 西部高山陡子  发布于 2020-07-15 09:04:16 +0800 CST  

楼主:西部高山陡子

字数:51899

发表时间:2020-07-08 17:23:4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7-22 12:13:3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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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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