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人生舞台》之四《反串》


按门铃的时候,每天美听见屋里好像有人在吵架,听声音像是见天贱和她闺女娥子,这便勾起每天美的好奇心,于是她又使劲按了一下门铃。
听见门铃一直响,见天贱赶紧住了声,把门打开见是每天美,见天贱尽量掩饰自己的不耐烦,说了一句:“呦,是大姐呀,进屋坐会儿吧。”
每天美一点儿都不客气,跟在见天贱身后走了进来,随口问道:“干嘛呢廉婶儿?就您一人儿呀?每天每一人儿呆着,也不嫌闷得慌,廉叔呢?呦,娥子没上班呀?”
娥子只好应酬地说:“晚走会儿。妈我告诉您,先甭跟我哥说,下礼拜我自个儿跟他说。我走了,大姐您坐着吧。”说完,娥子沉着脸走了。
每天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也不管见天贱高兴不高兴,开口就问:“廉婶儿,娘儿俩因为什么拌嘴呀?”
见天贱最讨厌每天美这种刨根问底儿的做派,但是她既不敢得罪每天美,又不愿意说出拌嘴的原因,只好说:“咳,没拌嘴。你还不知道,娥子说话就是嗓门儿高。”
每天美笑了一下说:“得了吧廉婶儿,我早都听见了。这有什么捂着盖着的?谁家马勺不碰锅沿儿?我听见娥子说:钱钱钱,一来就是要钱,谁跟谁要钱呀?”
见天贱知道捂不住了,只好说:“咳,还不是老家来人又要钱。不过说来也难怪,上回是我哥,这回是我兄弟,这么左一回右一回的,也莫怨娥子嫌烦。因为什么呢?我兄弟的儿子跟人家打群架,失手扎死一个过路人,这个人才四十岁,在县城上班,家里一儿一女,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初中,好好的日子,这下过不成了,你说人家能干吗?非让我那侄子给人家偿命。那个死鬼的媳妇闹得死去活来,见天见抱着一大卷烧纸,进了我兄弟的堂屋,扑通一下坐在地上,一边烧纸一边号啕大哭。她那儿一哭,我兄弟媳妇儿利马就一挺身子死过去。大姐您说,这可怎么好?结果找了个中间人,好说歹说,正说反说,来回说了半拉月,最后总算答应私了,但是得给人家六万块钱。大姐您说说,让我兄弟上哪儿去找这六万块钱呀?六万呀!没办法,我兄弟只好跑到北京跟我借,可是娥子不让我借给他们,还说这是违法的,该偿命就得偿命。大姐您说说,一头是亲兄弟,一头是亲闺女,这不是让我为难吗?兄弟轻易也不跟我开一回口,开了口却不借给,让我这个当姐姐的,心里怎么受?”
每天美听到这里,不以为然地说:“咳,这有何难?您就跟您兄弟说,现在您不当家,您手里没钱,您还靠儿女养活呢,不听儿女的话不行。按说六万块钱买条人命,都不算贵,农民不值钱。这得亏是农村,要是挨北京,少说怕是得六十万。”
见天贱:“那,不是就把牟们大小儿给推出去了,让他舅舅记恨他。其实,牟们大小儿向来不计较这些,老家要多少就给多少,这回要是不给,不是把前头的好儿都没了?况且,还没跟牟们大小儿说呢,我估计即使说了,大小儿也不会不答应的。可是大姐你看,眼下娥子就不让我说,她说她跟她哥说。还说什么呀?左不过是不让给钱呗,人家不是白要,是借,迟早都是要还的。你说,借都不借给,这可是亲娘舅呀!啊?真是气死我了!”
每天美:“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按说出了门子的闺女,还管这么些闲事干嘛?您不是不用娥子出钱吗?那就甭听她的,大小儿愿意借就行了呗。听儿子的,不听闺女的。”
见天贱叹口气道:“话可不是那么说的。这每个月,儿子闺女给我的钱是一般多的。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我吃闺女喝闺女,哪儿能不听闺女的呢?尤其是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她要是不知道还好点儿,唉,还不如不让她知道呢。”
每天美挥了一下手说:“我看您还是拉倒吧,人家娥子不是说了吗,她去跟她哥说。您干脆就让人家哥儿俩商量着办吧,是好是歹您都甭掺和,爱怎么着就怎么着,随她去吧。”
见天贱无可奈何地说:“唉,也只好这么着了。哎呦,晌午吃什么呀?咳,见天见就这个吃饭就烦死人!想吃什么都有,吃什么都吃得起,可就是想不起来吃什么!您说说,这是什么年头儿?就是大清朝的瓷器太后,她也没有这么犯难呀!”
每天美冷笑一声:“什么瓷器太后呀?还他妈瓦片娘娘呢。我告诉您说,您记住了,不是瓷器太后,是慈禧太后,慈禧!”
见天贱:“噢,是慈禧太后。我还当是老瓷器值钱,所以她就叫瓷器太后呢。”
每天美想了一下说:“我还有两个馅儿盒子,搁微波炉里热一下得了,一个人儿,吃什么也懒得弄,我是每天每瞎凑合。哎廉婶儿,咱们院儿里有人卖房吗?您听说没有?”
见天贱问:“谁买房呀?“
每天美:“我呀,给我们小秀买,小秀的对象定了,她想在咱们院儿里买套房子,这样离我不是也近点儿吗,老了我还得指着闺女。”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9-12 20:56:22 +0800 CST  
见天贱诧异地问:“我记得听你说过,小秀的对象不是买房子了吗?男方有房子就得了呗,你干嘛还给小秀买?”
每天美苦笑一下说:“我给买?我哪有钱呀,还不是用小秀爷们儿的钱。”
见天贱有点儿疑惑地问:“那……你这是怎么啦?小秀找的不是大款吗?找了大款你还不放心。再说了,一个闺女家不宜离得太近,两口子拌个嘴,她老往娘家跑,多烦得慌!”
每天美摇着头说:“咳,世上的事情,只能是算计到了没发生,不能是发生了自己却没算计到,您说是不是?虽然我们小秀的对象说了,往后肯定要待我们小秀好。那不过是一句话,圆了扁了,怎么说都成,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那谁不会呀?可往后,他要是对我们小秀不好,我能怎么着?我横不能每天每盯着他吧?他的房子写的是他的名儿,是他的婚前财产,离婚的时候不给我们小秀,我又能把他怎么着?所以我要趁着热乎劲儿,让他给小秀买一套房,写小秀的名儿,也用不着多贵多好,守着我近就行,我给她盯着。”
见天贱:“咳,你不是还有小伟呢吗,有儿子见天见守在跟前就得了呗。”
每天美摇着头哼了一声:“儿子我可不能要。我要他?每天每吃我喝我,还得算计我,什么本事都没有,就会算计他老妈。您说这样的儿子,我能要吗?可是不能要!”
见天贱:“那你这套两居室怎么办?横不能让小伟两口子去租房住吧?”
每天美坚决地说:“怎么不能租?租去呗,我坚决不要他!爱上哪儿住上哪儿住,结了婚带着媳妇儿滚蛋,滚得越远越好,眼不见心不烦。”
见天贱:“这……怕是说不过去吧。这边是儿,那边是女,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干嘛这么偏向?你听我跟你说,不管是现在还是从前,结婚都是男方给买房,婚后住在男方家里也是人之常情。你不让他住在你跟前,那你还有钱给小伟买房子吗?”
每天美这回没话说了,想了一下说:“那,他就等着吧,先在外头租房住。租房怎么啦?我还不是租了大半辈子。给他买房我没钱,等我什么时候咽了气,他再回来住我这套房子,我活着的时候他休想!再说了,人家小秀也没要我什么呀,人家不是也结婚了?甭看我这房是廉租房,给了他也算是便宜他,三级市场开放啦,一套两居室的廉租房,也值几十万哪!偏向?你说我偏向谁呀?”
“你租房住的是房管局的房,那是什么价?他租得着吗?租私房他租得起吗?他一个月挣多少钱呀?”
“谁让他晚生二十年啦?他不会早点儿钻出来呀?我又没堵住他。”

见天贱不吭声了,她不赞成每天美。但是,她又不愿意跟每天美拌嘴,她知道自己说不过她,于是就闭上嘴不说话了。
每天美呆着怪没味儿的,没话儿搭拉话儿,又说起了胖丫儿:“哎廉婶儿,上回王婶儿来您不是见着了吗,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来的,我估计可能是胖丫儿和三丫儿闹矛盾的事儿。”
见天贱“哦”了一声,没接话茬儿。
每天美又说:“廉婶儿,胖丫儿经常上您这儿串门儿来吗?”
见天贱摇了摇头,还是没说话。
每天美知道自己该走了,于是站起身来说:“家走,回家做饭去。”
话音儿刚落,听见有人按门铃,见天贱起身把门打开,原来是何赛丽站在门口,见天贱有些尴尬,也有点儿犯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每天美一看这情形,利马儿拍拍屁股走人了。
何赛丽不用见天贱让,自己大大方方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等见天贱坐下之后,何赛丽问:“廉婶儿,她又干什么来了?”
见天贱心想:你管得着吗?兴许你来,怎么就不许人家来呢?尽管我不待见她,那也轮不着你发话呀。没等见天贱开言,门铃又响了起来,见天贱不由得说了一句:“呦呵,今儿还挺忙活,一拨儿跟着一拨儿。”
把门打开一看,原来是胖丫儿,见天贱问:“你今儿怎么有空上我们家来呀?”
胖丫儿说:“廉婶儿您有没有那什么……噢对了,有没有面肥?借我使使,我想给牟们儿子蒸几个馒头,外边卖的馒头,面里头净掺杂使假,吃了对孩子身体不好。”
王连第和王婶儿比廉叔和见天贱岁数小,而且胖丫儿姐妹们也比大小儿和娥子小,按说她应该管见天贱叫大妈,但是胖丫儿脑子里,根本没有大小观念,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从小就是瞎叫一气,叫你一声还是好的呢,不高兴的时候啥也不叫,下边的二丫儿三丫儿四丫儿五丫儿和六神儿也都跟着瞎叫,见天贱早就听惯了。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9-12 20:56:50 +0800 CST  
不容见天贱开言,何赛丽就撇着嘴说:“胖丫儿,你可真是会过!你要是发不了财,那才叫个冤呢!你说现如今,啊?三街两巷的,哪儿没有卖馒头的,还用得着自己费事巴结地蒸,多麻烦呀!你也不嫌累得慌,你可真是把好手儿!”
平常胖丫儿总是管何赛丽叫大嫂,但是这回胖丫儿却没叫,胖丫儿说:“咳,你以为我是没事儿闲的呀,这不是卖的馒头不干净吗?这年头儿,什么东西都掺假,白面里头掺好些个滑石粉,吃多了跑肚蹿稀。再说了,蒸馒头不用面肥,用的都是什么……啊对了,用的都是发泡剂和增白剂,孩子老吃那种馒头,不长肌肉净长囊膪,日子长了,那还得了,还不得长成大肥猪!你们不知道,现在的农民,坏着哪!卖的粮食又使化肥又使农药,自己吃的粮食只上农家肥。所以我就让牟们当家的,回老家弄了两袋白面,专给牟们儿子吃。”
何赛丽忍不住笑出了声:“呦呵,苗小郎还是你们当家的哪,我可是头回听说,什么时候提拔的呀?廉婶儿,您知道吗?”
见天贱没敢搭言,她看见胖丫儿的脸色不好看了。
何赛丽揭锅不看火候,说话不瞧时候,仍然不管不顾地说:“咱们院儿里谁不知道?苗小郎老实得出奇,说话没声儿,走道没音儿,整天蔫了吧唧的,跟个病猫一样!他还能当得了家?他要是当了家,你干什么去呀?你还不得当国家主席?”说完,仰着脖子嘎嘎大笑起来。
这年头儿说谁老实,就等于说他窝囊、废物一样,何赛丽这么说,胖丫儿当然不爱听了,不等何赛丽笑声止住,她就脱口而出:“废话!牟们乐意,你管着吗?”
何赛丽的笑声,当下戛然而止,因为打住的太突然,她竟“嗝儿嗝儿”地打开了嗝儿。
一看形势不好,见天贱赶紧打圆场说:“哎哎哎,怎么说着说着就呛呛起来了。胖丫儿胖丫儿别生气,你等着,我给你找面肥去,你等着啊。”
何赛丽知道胖丫儿混,更何况自己刚才说的话确实有些唐突,于是赶紧闭了嘴。
见天贱把面肥找来,胖丫儿接在手里,看也不看何赛丽转身就走了。

何赛丽这才对见天贱说:“廉婶儿,您说现在这是什么年头儿?早先胖丫儿住婆家的时候,苗小郎还敢跟胖丫儿对答几句,现如今住的是老丈人家的拆迁房,苗小郎更矬了,跟他妈三孙子一样!大气儿不敢出,屁都不敢放,哪还像个大老爷们儿?”
见天贱心想:他不像大老爷们儿?那你们田雨浓呢?以前他的字不值钱的时候,不是也让你压得抬不起头吗?一个大老爷们儿,蹲在院子里给老婆洗裤衩,我都替你难为情!还腆着脸说别人呢!想到这儿就说:“咳,这也难怪,谁叫他没能耐,买不起房呢?什么年头儿,也是谁有钱谁横。你看这电视里头,连国家都见天见叫喊:向钱看!向钱看!你说能怨老百姓吗?”
何赛丽赶紧纠正说:“廉婶儿,这回您可说错了,不是金钱的钱,是前后的前。咱们建设的是有社会主义特色的四个现代化,不是资本主义腐朽的现代化。您可真逗,社会主义国家哪能叫人们向金钱看呀?您别忘了,什么时候咱们也是社会主义,终归跟资本主义国家不一样。咱们建设的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新时期的理论,江泽民同志的三个代表,还有朱鎔基总理……怎么说来着……呦,这人一拨儿一拨儿的也忒多了,到他老人家这儿说的是什么,叫我给忘了。头一个是主义,二一个是思想,第三个是理论,老四是代表,最后一个是……什么东西来着?咳,拉倒吧,爱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吧,反正排队的顺序我没弄差。说过来说过去,反正咱们建设的是社会主义,资本主义跟咱们可不一样,就像男的跟女的绝对不一样,是一个道理。那天我闲的没事儿看电视,您猜我看见什么了?看见台湾选举啦,那天也不知道是什么党派选什么玩意儿,我这脑子现在也坏了,记不住了。那选举场面可漂亮着哪!摆了一大排花篮,有蝴蝶兰、玫瑰和百合。那人哪,一个一个穿得人五人六的,都时髦着哪!个个都是西服革履大皮鞋,留的小分头儿锃光瓦亮,看着可文明着哪!可是,选举大会刚开不大会儿,突然间就打起来了,不知道说什么说得不对付了,台下一个小老头儿蹿到台上去夺话筒,台上这小子死不撒手,不给小老头儿话筒,小老头儿扬手就是一巴掌,把发言那小子的眼镜打飞了,发言的那小子飞起一脚,把小老头儿踹台底下去了……这台底下的人可就不干喽,一窝蜂赛的都上了台,结果打成了一锅粥。您说说,这叫什么民主?这不就是打群架吗?咱们多会儿跟他们一样啊?不管是人大还是政协,咱们开大会的秩序那是多好,啊?只要表决一开始,‘唰’的一下子,全场白花花的一片,都举起手来,您说这说明什么?这就说明是民心所向。牟们老田每次参加政协大会,临出门的时候,我都千叮咛万嘱咐,嘱咐他想着到时候举手,想着拥护国家的政策。您说眼下这是多好的政策!啊?真是吃不穷花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您没听见现如今这老头儿老太太们怎么说,都说:不怕挣的少,就怕死的早!争强赌气好好活着,多活一天,政府都得给钱!年年涨工资,日子越过越好,钱也越给越多。您说这是什么?这就是观念,这就是信仰。咱们社会主义跟资本主义不一样,什么什么都不一样,什么时候都不一样,您说是不是吧?”因为田雨浓是政协委员,逮个空儿何赛丽就要卖弄卖弄新名词儿。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9-12 20:57:27 +0800 CST  
见天贱用鼻子哼了一声:“我看没什么两样儿,叫我说呀,区别就是人家比咱们下手快,发财比咱们早,人家比咱们趁钱罢了。见天见我都翻报纸,见天见我都看新闻,中国外国的我全看,咱们就是追着人家屁股走呢,迟早都得变成人家那样儿。”
何赛丽摇着头,坚决地:“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见天贱说:“怎么不可能?要是变成人家那样儿倒好了,怕的就是变不成人家那样儿!”
何塞丽问:“是吗?为什么?”
见天贱说:“早先这人心也不那么坏,就是叫文化大革命闹的,人们脑子全乱了,一说向钱看,就没皮没脸,就不要良心,就缺德带冒烟儿,风气越来越坏,你说这可怎么好?”
“是吗?”何赛丽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何赛丽冲门外努了一下嘴,问:“哎廉婶儿,就他们家那大牛,您知道吗?还得蹲多少年呀?”
见天贱:“我听说还得八年。”
何赛丽冷笑一声说:“那,出来就得五张多了,干什么也不行了,干什么都晚了,反正是来不及了。”
见天贱不赞成地说:“得了吧,你怎么知道人家不行?要想发财什么时候都不晚,就看长没长那个眼!你来咱们大杂院时候短,你是不知道,大牛,那可是个能人呢!可有本事呢!你说是吃,你说是穿,人家什么什么都走在大伙儿前头,每天美跟着他,可是享了几年福呢!不过就是这回聪明没用对地界儿,险一险丢了小命儿。”
何赛丽撇着嘴哼了一声:“按说贩毒就应该枪毙!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家大牛没判死刑?廉婶儿,您说该不是走了什么关系?八成托了人吧?这年头儿,什么都有可能。”
见天贱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摇着头说:“那我可不知道,各人过各人的日子,我打听人家那个干什么。哎呦,都快十二点啦,他大姐,挨这儿吃吧,我冰箱里还有速冻饺子呢,三鲜馅的,台湾出的名牌速冻食品。”
“呦,您这是什么意思呀?得啦,我别挨这儿讨人嫌了,快点儿走人吧。”何赛丽说完赶紧起身要走。
见天贱又连忙说:“咳,他大姐,我能有什么意思呀?还不是因为今儿净顾聊闲篇儿,没顾上去早市,家里没有新鲜菜,我不好意思深留你吗?你看你又多心了。”
何赛丽这才勉强笑了一下说:“廉婶儿,我没多心。实话说,我反正是不爱吃速冻食品,不管它是哪儿出的,是不是名牌。得了我走啦,您自各儿吃您的速冻饺子吧。”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9-13 20:43:17 +0800 CST  
何塞丽回到家,见桌子上有田雨浓写的一个纸条,上写着:我今天有应酬,晚饭不在家吃。何塞丽想:这才几天呀?又有应酬,该不是骗我呢吧?想着这几日田雨浓回家来,总是莫名其妙地兴高采烈,坐在沙发里看电视,俩腿都忍不住乱颤。何塞丽觉得不太对劲,而且你看他那么高兴吧,睡觉时你要是摸摸他,他就一翻身,根本不理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啊?何塞丽越想越害怕。男人不能有钱,一有钱就要学坏,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何塞丽在屋里走过来,走过去,回想着这一段时间里,田雨浓有什么反常。没拆迁的时候,田雨浓跟他的女弟子有过一回越境,让何塞丽当场抓了个正着,可让何塞丽闹得不轻。何塞丽把丈夫的脸,抓得象个摔烂的茄子,半个月都出不了门,那回让田雨浓着着实实知道了老婆的厉害。拆迁以后搬到楼房,还没觉出他有什么不妥,倒是颐和园那边的房子出租的时候,都是田雨浓跑的,看房呀,签协议呀,何塞丽没上心。后来证明田雨浓那段时间,也真的没出什么事。
这几年,日子好起来了,田雨浓终于跟启功先生照了一张合影,这张相片被田雨浓放得大大的,用一个很考究的、老的、紫檀镜框装起来,挂在墙上很显眼的地方,照片上田雨浓卑微恭顺、子侄辈儿的样子,给人一种陈旧、世家,甚至是世交的感觉,好像田雨浓他爹跟启功先生是哥们儿一样。田雨浓身上也总装着一张小的,无论到了什么场合,他都要显示这张照片,立马就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也别说,正是因为这张照片,田雨浓的字也卖上了好价钱,行市一个劲儿看好,一个月一个行情。早先一尺卖一百都费劲,现在一尺一千都抢不到手。自然,那钱就象堵不住的洪水一样,往家里涌。
有了钱,首先得换一套红木家具,一个书法家怎么能用普通写字台呀?那不太跌份啦?红酸枝的大画案是首选。其次,还得买一对红木书橱,书法家都是有学问的人,家里没有书是不行的,那太没水平啦。而且,那些历年买的书法书籍,那些字帖,也不能放在不重要的地方,这可是发家的根本呀,只有放在红木书橱里,才算对得起。光有画案、书橱还不行,还得有写字台,不要以为写字的人不需要思考,不需要学习,思考和学习当然不能坐在饭桌跟前,自然是要坐在写字台跟前的,好多书法家的照片,不是站在画案前,就是坐在写字台后,所以还要买一个写字台。田雨浓到红木家具市场上一看,只这三样东西,没有一间三十平米的书房,是根本放不下的。所以,首先应该考虑的是买房。但是,这件事不能让何塞丽跟着瞎搀和。
要命的是,这么要紧的事,何塞丽一点儿都不知道。田雨浓先给何塞丽买了一辆轿车,接着又花钱让何塞丽拿下了车本,何塞丽只顾开着车每天美,根本不知道男人的心思。今天又不在家里吃晚饭,这让何塞丽心里有些堵,可是何塞丽什么也不敢说,田雨浓不仅给自己买了轿车,金首饰、钻石戒指和翡翠手镯,哪一样都不少。跟着田雨浓参加过两次茶话会和联谊会,那场面上的女人也不过如此。后来田雨浓不带自己去了,他嫌自己举止不文雅,谈吐不得当,何塞丽也不敢有什么怨言,更不敢跟他争辩。何塞丽在女人们面前争足了面子,她现在的想法是,什么都不争了,只要能维持这段婚姻,维持住这个家,尤其是女儿君实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家庭的稳定是最要紧的。
想到这儿,何塞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胖丫儿上街买菜回到家,看见儿子躺在床上看一本书,胖丫儿心想:难得这孩子还知道用功,做完了作业还看书,就凑到跟前问:“儿子,看什么书呢?坐起来看,别看坏了眼。”
墩墩没说话,只把书皮冲胖丫儿翻了一下,继续不抬眼皮看他的书。
不料,胖丫儿一眼瞥见书名是《梦遗桥廊》,心里不觉一惊,心说:哎呦!梦遗,这孩子从什么时候有这事儿啦?记得苗小郎曾经跟自己说过,他是十四岁开始遗精的,好像报纸上也说男孩子应该十四岁开始梦遗,自己的儿子墩墩刚刚十一岁,怎么就梦遗了呢?报纸上说过,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家长净给孩子乱吃营养品,好多营养品里都加激素,小孩儿们吃了,不但营养过剩,往往还造成性早熟,听说有个女孩儿才八岁就来月经了,难道墩墩也是早熟不成?哎呀,这可不是好事!可是看他那面相,还没长小胡子呢,而且嗓子也没倒仓。要是从此就不长个儿了,将来大了怎么搞对象?怎么找工作呀?人家现在招聘都是要看个头儿的,女孩儿起码都要一米六以上,男孩儿最少也得一米七五,可墩墩才一米四,这可怎么办?苗小郎不在家,胖丫儿又不好贸然问儿子,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想了半天,心中有了主意,于是胖丫儿来到儿子跟前说:“儿子,你起来,妈给你换一下被罩。”
墩墩不乐意地嘟囔着:“刚几天呀?又换。”说完起身,捧着书到写字台跟前看去了。
胖丫儿说:“我看看脏不脏,不脏的话,就不给你换了。”把被子抖落开,胖丫儿认真地查看一番,并没有发现被罩上有遗精的污渍,胖丫儿又把被子翻过来,弯着腰在被罩上仔细地找。因为她搞对象的时候,就在苗小郎的被子里边发现过,左一块右一块的精斑,不管使多少洗衣粉,怎么揉都洗不下去。当时胖丫儿奇怪地问苗小郎:“你他妈吃多了撑的?没事儿干吗往被窝里擤鼻涕?”没想到苗小郎告诉她,那不是鼻涕,不是从鼻子里流出来的。打那儿起,胖丫儿才知道男人到了一定岁数是要遗精的。胖丫儿翻过来倒过去地仔细找,找了半天也没找着。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9-13 20:43:47 +0800 CST  
好半天没动静,墩墩回过头来,奇怪地问母亲:“妈,您找什么呢?”
胖丫儿只好直起腰来说:“不找什么,我看还不太脏,过些日子再说吧。”
心事重重地回到厅里,胖丫儿忽然想起来了,因为儿子看的那本书,书名是《梦遗桥廊》,人家根本就不是在被窝里遗,所以你也甭想在被窝里找着。胖丫儿心想:这他妈写书的人,可真够缺德的啊!不在家里遗,也不在被窝里遗,教给孩子上桥底下,上廊子下头去遗,可是……那……青天白日的……怎么遗呀?如果不是睡觉的时候,那还算是遗精吗?还算梦遗吗?哎呀,千万可别看见人家小姑娘就往外掏,听说有那么一种人,专门爱在人面前暴露生殖器,人家说那叫什么屁?对了,好像就叫暴露屁……哎呦,那不成了耍流氓吗?那还不得进局子?养儿子可真要命,不如养闺女松心。这事情太可怕了!胖丫儿越想越害怕,不行,这件事非同小可,等苗小郎回来一定跟他说说。
本来苗小郎说好的,他把面发好,下班回来他蒸馒头。可是今天到点儿了,也不见他回家。胖丫儿担心误了儿子吃晚饭,就亲自下手蒸馒头。好多年她都不干了,手也生。胖丫儿忧心忡忡地蒸馒头,一不留神把碱使大了,反倒蒸出一锅不好吃的黄馒头。

晚上苗小郎下班一到家,胖丫儿赶紧把他拉到卧室里,小声对丈夫说:“我跟你说啊,大事不好!咱们儿子有了那事儿啦。”
苗小郎奇怪地问:“什么事儿呀?这么大惊小怪的。”
胖丫儿:“就是那什么!”
苗小郎更纳闷了:“什么呀?”
胖丫儿用手指了指苗小郎的裤裆,瞪大眼睛说:“哎!就是那什么!”
苗小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裆,不耐烦地问:“到底是什么呀?”
胖丫儿使劲儿用手戳了一下苗小郎的裤裆,疼得苗小郎差点儿没坐地下,胖丫儿气急败坏地说:“哎,你怎么还不明白呀!就是老爷们儿那玩意儿!咳,就是那什么……啊对了,我想起来了,就是遗精!还不是普通的遗精,是梦遗!咱们儿子,开始做梦遗精啦!”
苗小郎惊讶地瞪大眼睛,好一会儿才说:“不会吧?他……他才刚刚十一岁呀!再说了,他还没长毛呢。”
胖丫儿哼了一声:“废话!长毛就变成猴儿啦。”
“我说的是这儿!”苗小郎用手指指裤裆。
胖丫儿这回听明白了,但是她坚决地说:“怎么不会呀?你没见报纸上有八岁女孩儿来那什么的,啊对了,来例假的?墩墩都十一啦,肯定会遗精的!都是吃肯德鸡吃的,啃得营养过剩,性发育太快,听说他们用的那鸡,几十天就长大啦,老吃这种肉,能不早熟吗?能不遗精吗?不过,咱们的儿子还是真不傻,他不好意思跟咱俩说,人家自各儿想办法呢,还知道有这种书?你说一个小小的人儿,真是难为他。”
苗小郎更奇怪了:“他想什么办法啦?他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胖丫儿瞟了丈夫一眼,颇为得意地说:“咱儿子,还真看不出来!你说他那么点儿个人儿,还真能格儿!也不是从哪儿找来的书,在自各儿屋里偷偷看呢。”
苗小郎摇摇头,还是不太相信。
胖丫儿信誓旦旦地说:“我告诉你说,肯定是!一会儿呀,我叫他吃饭,抽这工夫,你上他屋里照一眼,不用看别的,你只看看书名,翻翻里头就行,回头咱俩再想办法。”
苗小郎答应了,胖丫儿走出卧室叫:“儿子,吃饭啦。”
墩墩答应着走出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起馒头“吭哧”咬了一口,然后“呸”地吐了出去,咧着嘴冲胖丫儿嚷:“妈,这是什么馒头呀?怎么这么苦哇?”
胖丫儿赶紧抱歉地说:“哎呦儿子,是妈不好,妈不好,妈把碱面使多了,不愿意吃就甭吃它,快上卫生间漱漱口去。哎,有面包,你自个儿拿面包吃吧。”说着朝苗小郎使个眼色。
苗小郎趁儿子去卫生间的当口,赶紧钻到儿子屋里。但是,眨眼工夫他又出来了,满脸是不屑的神情。
胖丫儿连忙小声问:“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儿吧?”
苗小郎冷笑一声:“哼,什么没错儿呀!你可真能胡说八道!咱们儿子看的是《廊桥遗梦》,你什么都不懂,一惊一诈的,胆儿小的男人,还得让你吓死呢。”
胖丫儿奇怪地问:“《廊桥遗梦》?《梦遗桥廊》?这俩不一样呀?不都是一档子事吗?”
“别胡说八道了,快吃饭吧。”苗小郎懒得搭理胖丫儿了。
胖丫儿看见儿子从卫生间出来了,只好闭了嘴。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9-13 20:44:16 +0800 CST  
吃完晚饭,墩墩回到他的房间继续看书。但是,苗小郎却放不下心了,他问胖丫儿:“你知道他这书,是从哪儿找来的吗?”
胖丫儿摇摇头。
苗小郎吸了一口气,说:“即便不是你说的那事儿,这孩子看这种书,也有点儿早。”
胖丫儿抻着脖子问:“这书写的是什么呀?”
苗小郎:“我听人说,好象是写一个记者爱上一个有夫之妇的事,美国的婚外恋,这书还拍成电影了呢。”
胖丫儿惊讶地说:“哎呦,咱儿子怎么还研究这个呀?你说他才多大呀?这不也是早熟现象吗?哎呦,都研究上婚外恋了,你说这可怎么好?你这个当爹的也不着急。”
苗小郎没回答这话,却问:“明儿礼拜天,还上你妈那儿去吗?”
胖丫儿:“怎么不去呀!六神儿的事儿还没结果呢。今儿上午我妈就打电话,让大伙儿都过去,好跟我爸爸摊牌。人多,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也好招架一气呀。”
苗小郎:“那……咱去的时候……买点儿什么东西呀?”
胖丫儿想了一下说:“买什么呀?买鱼吧,腥气烘烘的,还得你洗还得你做。伺候那么一大群人,凭什么?别人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你说买肉吧,还得买青菜,还得择,还得洗,再说青菜也太贵了,那你就买个烧鸡吧,要个大的。”
苗小郎忍不住扑哧一乐:“瞧瞧你要的这玩意儿!就希罕大的。”
胖丫儿也乐了,在苗小郎的后背上打了一巴掌。


第二天,王连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早上起来先上陶然亭遛了一个弯,然后坐车回来,在大门口吃了早点。上楼一进门,吓了他一大跳,屋里坐一屋子人,有胖丫儿两口子,二丫儿两口子,三丫儿和四丫儿,还有五丫儿和六神儿。王婶儿愁眉苦脸地坐在沙发上,王连第走进屋,大伙儿齐刷刷把目光对准了王连第,都把王连第看毛了,他禁不住问:“今儿这是怎么啦?怎么全来了?有什么事儿吗?”
王婶儿未曾开言,而是双泪交流,大伙儿都看着,谁也不说话。
王连第纳闷地问:“怎么啦?大清早儿的,好没影儿的,你这是哭的哪门子?”
王婶儿用手一指六神儿:“你那宝贝儿子要……他要变性!”
王连第不解:“变姓?变谁的姓儿?干嘛?要当上门女婿,还是要给谁过继?”
王婶儿强忍住哭,说:“不是,不是变姓儿,是变性……”
王连第忍住焦躁说:“是呀!不就是变姓吗?不就是不想姓王了吗?老王家哪儿对不起他啦?啊?”
王婶儿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他要做手术,要改变性别,要变成女的!”
王连第傻了,愣住了,他扭过头来,盯着六神儿问:“是吗?你要变成女的?”
六神儿面不改色地说:“是,我要做变性手术。”
王连第怒不可遏地问:“你吃错药啦?你神经病啦?你他妈活腻歪啦?”
六神儿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王连第走到六神儿跟前,用手指着六神儿的鼻子尖,咄咄逼人地问:“小子,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是要做变性手术,要变成个女人吗?”
六神儿的目光毫不躲闪,他盯住王连第的脸坚定地说:“是。”
“我就操你个姥姥!”王连第扬起手来,照六神儿的脸上就是一巴掌,这是有生以来父亲头一回打他心爱的独生子,然后左手抓住六神儿的脖领子,扬起右手还要打,却忽然仰面朝天,“咕噔”一声躺在地上,然后就是口吐白沫,翻白眼儿。
众人急忙围上前去,抱头的抱头,叫喊的叫喊,掐人中的掐人中。二丫儿大声对母亲说:“妈,我爸这是火上头,气攻心,赶紧找药!速效救心,硝酸甘油,快点儿。”
王婶儿利马从口袋里掏出药来,知道会有这么一出,王婶儿事先早准备好了。
三丫儿倒了半杯白开水,二丫儿掰开开王连第的嘴,塞进两粒速效救心,又塞了两粒硝酸甘油,三丫儿给父亲灌了两口水,胖丫儿用手在王连第的脖子上胡拉了两下,见父亲“咕噔”一声咽下去了,众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等了足有一分多种,王连第睁开了眼,哇哇地哭了起来:“我他妈缺了八辈子德啦……我怎么养这么个忤逆儿子呀……我他妈不活啦……我还活着干什么呀?王八蛋操的你个……老天爷呀,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胖丫儿解劝道:“爸,骂大发了,连老天爷也敢骂,也不怕遭报应。您先起来,躺到床上歇会儿。您快别那什么了,这楼里边都是您的同事,别让人家听见笑话。”
“谁爱笑话谁笑话,我都活不了啦,我还怕人笑话?”
二丫儿:“那您也小点儿声,这不是还没做呢吗?这不是跟您商量呢吗?”
不料六神儿忽然说:“没商量,不过就是告诉你们一声。”
王连第指着六神儿对大伙儿说:“他要敢做,他就不是我的儿!告诉你,小子!你前脚儿做了,我后脚儿跟着就是死!”
六神儿面无表情地说:“那就是您的事了。感谢您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我先出去几天,您慢慢想吧,最好还是想开点儿。往后,您就兹当没我一样得了。”说着跪在地上,“咚”地一声磕了一个响头,然后提起事先准备好的小提箱,头也不回地出门走了。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9-14 19:48:04 +0800 CST  
看见二丫儿把六神儿送走,然后关上防盗门,王连第这才呜呜地哭起来。
王婶儿凑到王连第跟前,哭着劝慰丈夫:“他爹呀,我憋了多少天啦,我都不敢跟你说呀……不是怕你想不开吗……”
不料王连第打断王婶儿,骂道:“都是你养的好儿子!你个混帐老婆,养他妈一群丫头,好不容易养个小子吧,还是他妈这么个玩意儿……”说着爬起来扑向王婶儿,要打王婶儿,众人赶紧拉,强把王连第按在床上。
半天没说话的三丫儿,这时开了腔:“有事儿说事儿,耍酒疯儿管什么用?他要变性跟我妈有什么关系?真是的!我说您还是老实呆会儿吧啊,别穷折腾了。”
胖丫儿不满地瞪三丫儿一眼:“你这是怎么跟爸说话呢?叫你干什么来啦?”
不等三丫儿回嘴,二丫儿抢先开了言:“都少说两句,少说两句。我觉得啊,咱们今天主要是说事儿,说什么事儿呢?就说六神儿做手术的事儿。爸呀,我觉得啊,您还是想开点儿吧。您说您想不开管什么用?这年头儿,什么新鲜事儿都不新鲜。但是呢,咱家六神儿好没影儿的要做手术变成女的,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呢?爸您听我跟您说,上礼拜我们在我大姐那儿,已经讨论了一回,我觉得啊,大伙儿分析可能有以下几个原因,第一个是他可能心理有问题,这里边呢有两方面,一方面他没准儿是性变态,可能是同性恋;第二个方面呢,我觉得啊,他可能是生理上有缺欠,比如他不那么大老爷们儿,也就是说他……咳,说白了,他那玩意儿太小,他有心理压力,是吧?第二个呢,他是不是得精神病了……”
四丫儿打断二丫儿:“哎呦二姐,怎么又一个第二个呀?瞧你说得这个乱劲儿的!”
二丫儿不耐烦地说:“你别打岔!乱什么乱?我说的第一个问题是心理问题,这里边分两个方面,第一个方面是心理问题性变态,第二个方面是生理问题,会不会是生殖器短小,造成的心理压力。第二个问题是不是得了精神病,大的是问题,小的是方面,大的包括小的,这有什么乱的?看乱一点儿吗?”
三丫儿打断二丫儿:“行了行了,继续说你的吧。真是的,还不够乱的!还要怎么乱呀?”
二丫儿问胖丫儿:“我说到哪儿啦?一打岔把我也气糊涂了。”
胖丫儿问五丫儿:“她说到哪儿啦?是问题,还是方面?”
五丫儿:“我觉得……好像说到第二个问题了。”
二丫儿问五丫儿:“第二个问题是什么问题?”
五丫儿嗔怪地说:“这可真是的,你问我,我问谁去?你这儿发言呢,反倒问起我来了?”
三丫儿提醒说:“精神病问题,说到精神病了。”
二丫儿接着说:“对,爸,您难道没有察觉到一点儿猪丝狗迹……嗯?是狗迹吗?我怎么觉着有点儿不对劲儿呀?”
在一旁低声聊天的苗小郎和白挺瞟了二丫儿一眼,偷偷笑了一下,没吭声。
三丫儿和四丫儿忍不住“扑哧”一声,同时嘎嘎地大笑起来,四丫儿说:“二姐,会拽你就拽,不会拽你别瞎拽,人家是马迹……”
二丫儿纳闷地问:“马季?马季不是说相声的么?这里边有他什么事儿呀?”
三丫儿推了一把二丫儿说:“去你的吧啊!别放屁啦!听清楚了,是蛛丝马迹。蜘蛛的蛛,不是猪狗的猪,蛛丝是蜘蛛吐的丝。马迹的迹是痕迹的迹,就是马走过的痕迹,不懂不会先问问,跟人家马季有什么关系,真是的!”
“噢,是这么档子事。”二丫儿接着说:“我觉得啊,这事儿不太好办。咱们先不管他是什么原因,咱就分析他能不能做得成。那天我在电视上,看见警察逮住一个小子,是干什么的呢?是同性恋敲诈。他盯上一个大公司的经理,掌握了一部分这个经理的个人资料,他就想敲诈人家五十万块钱。说啦,如果不给他这五十万,他就把这个经理同性恋的事捅出去。你们想啊,人家既然是个大经理,能做那么大的买卖,那么趁钱,人家肯定也不是吃素长大的。再者说了,现如今同性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家根本不在乎,一个电话就把警察找来了,把这小子送拘留所去了……”
胖丫儿在一旁提醒二丫儿:“哎哎哎,扯哪儿去啦?没工夫听您这儿说山啊。”
这工夫,三丫儿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三丫儿一边接电话,一边躲开众人往门口走:“啊,我挨我妈这儿呢。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呀?没事儿,你说吧。你可真是肉!快说吧,不说我挂了啊。噢!是吗?真的呀!什么时候出的结果?今天上午,噢。确实吗?噢,真真切切。不是化验结果错了吧?不行的话,咱们再换一家医院?那你等着我啊。”三丫儿挂断了电话,见众人都眼巴巴地望着她,三丫儿就解释说:“郝春阳刚查出来尿毒症,我得马上回去。”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9-14 19:48:35 +0800 CST  
@王向禾 2016-09-14 19:59:16
@弘魁 问好支持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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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前来品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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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关注,有空一定拜读。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9-15 20:10:54 +0800 CST  
胖丫儿奇怪地说:“怎么又是尿毒症呀?先前找的那个就是尿毒症,好不容易他死了,白白耽误好几年。我还说这回找的不错,家里开着大买卖,那钱趁得海了!还在北京买的高级楼房。得,这回可找着捐钱的地界儿了。”
三丫儿瞥了胖丫儿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穿上衣服走了。
等三丫儿出了门,胖丫儿才开口继续说:“看,这就是报应!郝春阳他们家为什么那么有钱?不就是因为开着煤窑和炼焦厂吗?你们不知道那炼焦厂有多脏,整天突突地冒黑烟,那硫磺味呛得人睁不开眼,污染空气可那什么了!他们那钱来得太那什么了!因为他们那钱,是作孽挣来的,所以老天爷也不会让他过舒服日子,不是自己身上遭报应,就是儿女或者孙子辈儿遭报应。你不是有钱吗?那你就花吧……”
二丫儿说:“得了吧大姐,我觉得呀,什么都不是,就是三丫儿命不好。怎么那么寸?怎么那么巧?世界上的尿毒症,都让她找着了……”
四丫儿:“哎呦二姐,你可真能白话!才找了俩,你就说人家把世界上的尿毒症都找着了,难不成世界就俩尿毒症?要是果真就俩尿毒症,医院还不得关了张,那群大夫吃谁去呀?那什么,药厂的职工也得全下岗,职工的孩子还不得都失了学。这连锁反映,一环扣一环,要是真的闹到那种地步,我说二姐,你可真够缺德的!”
二丫儿马上还嘴:“这是我缺德吗?又不是我让他得的尿毒症,我要是真有那本事倒好了!就我们厂的那个书记和厂长,哎呦,整天吃喝玩乐,外带逛窑子……”
五丫儿马上打断二丫儿:“拉倒吧二姐,你怎么知道人家逛窑子?你有什么证据?”
二丫儿理直气壮地:“要什么证据呀?尽人皆知!人家逛窑子都升级换代了,现在不泡中国妞儿了,现在出国泡洋妞儿去啦。我要是真有那套本事,别人先靠后,我先叫那俩龟孙子得上尿毒症!看他妈的还泡不泡妞儿!告诉你们说,我眼下是天天想、夜夜盼,就盼着小日本再侵略咱们一回!到那时候,我就领日本人挨家挨户搜去,告诉他们书记家住哪儿,厂长家住在哪儿,让日本人把他们先逮起来,关到监狱里头,先灌辣椒水,再钉竹签子,最后叫他们尝尝坐老虎凳的滋味!”
胖丫儿嘿嘿一笑说:“你可真够狠的。”
二丫儿冷笑一声:“我狠?你才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恨呢!真能糟钱呀!别的都不说,就我们厂那个大门儿,你就不知道改了多少回,来一回领导,他就改一回。这回改中式的,为的是迎合这个领导的口味儿;下回改西式的,为的是迎合那个上级的兴趣。生产呢?没人管。厂子不挣钱,人家可不缺钱,游了欧洲游美洲,听说下回又要去非洲了。”
四丫儿奇怪地问:“你们厂那么穷,那什么,他打哪儿来的钱呀?”
二丫儿不屑地:“看把你愁的!国有企业那么大个摊子,哪儿哪儿不是钱呀?划拉划拉卖一点儿,吃不清,花不愁!倒霉的是牟们这帮工人,下岗的下岗,内退的内退,就这么一个破企业,人家书记和厂长年薪还他妈好几十万!你说,你有什么法儿?”
在一旁和苗小郎聊天的白挺这时插了话:“这就应该给他们往上边捅,只要捅对了地方,就能把丫挺的捅下来!”
二丫儿:“谁说不是呢?据我所知,没少有人给他们捅,可能就是没捅对地界儿。”
苗小郎:“对了,这就像点穴一样,没找着命门,只要找着命门,找着死穴,一点就歇菜。”
胖丫儿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天爷,谁知道那命门在哪儿呢?”
二丫儿:“你还别说,牟们厂有不怕死的,到处反映不管事儿,就把牟们厂长和书记告到法院了,结果呢,你们猜怎么着?人家法院二话不说,就给你来个不受理!这还用说吗?人家早把法院院长和检察院检察长喂肥了!什么时候也是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结果厂里把这几个告状的全都下岗了,回家呆着去,杀一儆百,叫他妈你告……”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9-15 20:14:01 +0800 CST  
在一旁等得实在不耐烦的王婶儿着了急,连忙打断大伙儿说:“活姑奶奶们!我求求你们,别挨这儿扯闲篇儿啦!你们的兄弟要变性,不当男人,要当女人,归齐我跟你爹都快急疯了,结果你们谁也不着急,还挨这儿胡说什么命门不命门。你们谁能找着你兄弟变性的命门?挡住你兄弟变性,我管你们叫妈!”
胖丫儿扑哧一乐说:“别介,可别介!牟们可担当不起,那不是乱了人伦?快点儿来个那什么……什么来着?噢对了,来个脑筋急转圈儿,咱们不说命门了,还说变性。大伙儿都说说,咱们怎么变性?”
二丫儿拍了胖丫儿后背一巴掌,乐着说:“大姐你可真能裹乱!人家是急转弯儿,您这儿可好,急得直转圈儿,转圈儿管什么用?一转圈不是更糊涂啦,更找不着北啦。再说,光六神儿一人儿变性,就够乱的了,你还号召大伙儿都变性,你这不是要咱爸咱妈的老命吗?”
王连第长叹了一声说:“唉!我呀,管不了那么多啦,谁爱变谁就变吧。”
王婶儿不相信地说:“你真不管啦?我才不信呢!哎,我忽然想起来,我听人家说了,这年头儿,男的能变成女的,女的也能变成男的。你们姐儿几个,谁愿意变成男的?老大老二都结婚来不及了;老三走了,老四老五你们俩,谁愿意变?不用多,你们俩变一个就行。”
胖丫儿乐了:“呦嗬,老太太这回可是真豁出去了,俩变一个都行,反正丫头不值钱,反正丫头有的是。其实我说的没错儿,要是咱们五姐妹都变成男的,那咱爸咱妈还有什么急着?六神儿愿意变就变去呗,随他去。”
四丫儿和五丫儿几乎同时说:“你愿意变你变,我们可不愿意变。”
二丫儿看了一眼母亲:“得,这回没戏了。”
胖丫儿哼了一声,说:“还得说你变得起变不起!你当这是仨瓜俩枣的事儿?我听说了,做这个手术至少得花二三十万呢!不是人人都变得起的。”
二丫儿说:“看来六神儿自己早就准备下钱了,我觉得啊,只要不花老爹老妈的钱,他爱变就变去呗,管他干嘛?”
四丫儿道:“难道你们没听说,现在外国人都说,世界上只有中国女人最幸福,中国女性社会地位最高。甭管东方还是西方,好多国家基本上,还是男权主义占上风,就是美国那样自由、那么讲究人权的社会,也是家庭暴力很猖獗的。谁家过日子马勺不碰锅沿?你说男的跟女的打起来,谁占便宜?那还用说吗?肯定是女人吃亏。但是,你已经托生成一个女人身子了,你就干脆认命得了,何况你是个中国女人,你这便宜占大了!那你就别想那邪的歪的,好歹找个男人把自己嫁出去,稀里胡涂瞎胡过,怎么不是一辈子?快着哪,转眼就是百年。”
五丫儿瞥了四丫儿一眼:“嚯,四姐,你可真想得开!我听你说这一番话,怎么觉得你好像入了禅似的,你现在不练法轮功了?”
四丫儿瞪起了眼珠子:“我什么时候也没练过法轮功呀?干嘛?你想叫公安局把我抓起来?不过就是我一直比较相信佛教,我觉得不管怎么说,佛教总是劝人行善、讲究天下太平的,哪儿时兴佛教,哪儿就太平安康。不像那个伊斯兰教,哪儿有伊斯兰教,哪儿就战争不停。你瞅瞅伊朗、阿富汗,还有那个伊拉克、以色列和巴基斯坦,那什么,我在地球仪上查了,不丁点儿个地界儿,还他妈成天介穷打仗,害得老百姓吃不上,喝不上。那什么,其实,都是那帮政治家们狗咬狗……”
胖丫儿瞥了四丫儿一眼说:“行了行了,别挨这儿高谈阔论了啊,老头儿老太太叫你们干什么来啦?净说那不挨边的有什么用?”
五丫儿按住肚子说:“哎呦,你们饿不饿,我可饿的不行了。妈耶,您叫我们大伙儿回来,您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王婶儿瞪起了眼:“缺德地!归齐你就知道吃!你就不说说你妈是怎么着呢?”
五丫儿理直气壮地说:“您说怎么着呢?横不能饿死人吧?我觉得吧,甭管他六神儿是不是变得了性,咱们呢,就把咱该做的都做了,对得起良心就得了。至于说变了好,还是不变好,那呀,得他自各儿去体会,谁都替不了,是不是?咱们反正是为他好。其实我说这话,老爹,基本是冲您来的。现在都什么年头儿了,您再唠叨您那一套什么五子登科、状元及第、重男轻女那套吃不开了,也行不通了。这不明摆着一个六神儿吗?不管怎么说,天花乱坠也好,您都是为了您那个老观念,光宗耀祖,传宗接代。可是六神儿呢,他想的就是他自各儿,他是不会管您的。您把他养大了,您的责任和义务都尽到了,您就靠边儿站吧,没您什么事儿了,您甭指望这里头还有什么望想。是,咱家跟别人家不太一样,您是盼星星、盼月亮一样,才把六神儿给盼来,那不过是您的主观愿望。您作为一个父亲来讲,您有义务把孩子养大,您生了您就得养,您为他付出多少爱都是应该的。但是,您没有权利要求孩子怎么报答您,这个权利在哪儿呢?在国家那儿呢,在法律那儿呢。再者说,强扭的瓜不甜,幸福也不是争来的。您要是觉得六神儿这个儿子白养了,那您就兹当从来也没生过他,刚才六神儿给您磕头,您还看不出来吗?那就是恩断义绝!人家说的很明白:感谢您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他跟您已经掰白啦,完啦!懂吗?您就兹当没有他一样,这不就结了吗?说什么都没用。什么都是缘分,父子缘分已经尽了,还瞎折腾什么呀?哎呦,饿死我了。”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9-15 20:14:32 +0800 CST  
二丫儿惊讶地说:“呦嗬,我可真是开眼啦!想不到我们五丫儿如今这么大学问!改天咱姐们儿可得好好聊聊,真没想到这个老丫头,现在可是不得了……”
五丫儿瞪大眼睛说:“住嘴!老丫头也是你叫的?”
半天没说话的白挺插了一句:“就是,老丫头也是你叫的?”
二丫儿忙赔着笑脸说:“对对对,我说错了。老妹妹,行了吧?这回对了吧?”
四丫儿说:“我二姐那回不是说了吗?走自己的路,让爹妈哭去吧。我想,现在都不是哭不哭的事了,而是死不死的事,那就变成:走自己的路,让爹妈死去吧。大伙儿说是不是?”
王连第忽然对王婶儿说:“我也饿啦,咱们吃什么呀?”
王婶儿赌气地说:“挠(熬)粥!”
王连第苦笑一声:“咳,你这辈子就知道挠粥,挠来挠去挠到老,你给我挠了这么一锅糊涂粥!粘粘糊糊真稠糊,真是愁(稠)死我了!”
五丫儿笑着说:“妈,您这个口音也得改改,人家都是说熬粥,您非得说成挠粥,眼下咱们国家开始争奥运了,您可千万别说成是闹运,您净这么瞎说八道,要是闹来闹去闹不好,奥运争不来,看叫人家把您抓了去。”
王婶儿哼了一声:“我都快七十的人啦,还改得了口音?我就是挠粥,我就是闹运!他闹得好不好,闹得来闹不来,有我什么责任?凭什么把我抓了去?”
胖丫儿不耐烦了:“得啦得啦,快弄饭吧,我也饿得受不了啦!”
苗小郎陪着笑了一下说:“看起来还是古语说得好哇,民以食为天,天塌下来也得吃饭。我这儿买的烧鸡,还有烧饼。你们还买什么啦?咱们安排饭吧。”
二丫儿说:“牟们买的熟食和豆制品,白挺放桌子,你和大姐夫陪咱爸弄两杯喝喝,今儿可不容易,谁都不容易。妈,爸,我觉得啊,得过且过,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六神儿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而且还得这么说,您老俩要是真疼他、真爱他,您就得换位思考,您就得站在他那个角度上考虑问题,是吧?您就不能站在您这个立场上考虑问题了。您要是坚决不叫他变性,变了性您就不认他是您的儿,那您就不是真疼他真爱他,您就是疼自各儿爱自各儿。大伙儿说是不是?我觉得啊……”
胖丫儿忙制止二丫儿:“行了行了,打住打住,吃了再说吧啊,别再把您给累着!”
二丫儿只好不说了。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9-15 20:14:59 +0800 CST  
第三章:离了谁地球都照样转

放好桌子,大伙儿把各自带来的吃食,装上盘,摆上桌,也是琳琅满目,荤素不缺。王连第在椅子上坐好,大姑爷苗小郎给他斟上酒,二姑爷白挺刚刚给他夹了一筷子烧鸡,门铃忽然响了,大伙儿一下子都愣住了,二丫儿看了一眼王连第说:“该不是六神儿回来了吧?”
王连第看看大伙儿,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婶儿赶紧冲大伙儿摆手说:“要是他回来,你们谁也别说啊!什么话都别说,只要他还回来,只要他还认我这个妈,活姑奶奶们,我求求你们!”
几个闺女异口同声说:“那是当然,牟们什么都不说。”
王连第不满地问王婶儿:“光认你一人儿就行啦?”
王婶儿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有我就有你,这辈子还分得开?什么都争,真是的!”
没想到打开门一看,不是六神儿,是对门的刘老师。刘老师没想到坐了一屋子人,当下愣住了:“呦,您家今儿怎么这么热闹?闺女们全都来了。”
王婶儿问:“您有什么事儿,进来说。”
刘老师犹豫了一下还是进来了,坐下来接过二丫儿递过来的一杯茶,刘老师这才开了腔:“王娘,您看您和王大爷这是多幸福,这么多闺女,都这么孝顺,儿子又是那么老实,又能享大钱,吃不愁穿不愁的,多让人羡慕呀!您瞧瞧我们……”
王婶儿忙截住她说:“你们怎么啦?小日子不也过得有滋有味儿的……”
刘老师摇了摇头说:“王娘您哪知道,王大爷是到年龄正常退休,我们那口子是提前内退。他才拿多少钱?一个月才拿四百块钱,加上我的退休金,总共才九百,这个日子怎么过?大小子上大学,二小子念高中,王娘您说这得多少钱供出来呀?王大爷您吃您的,我跟王娘念叨念叨。您说我不出去再挣点儿行吗?这不,我就跑到外头给人家当家教去,无冬立夏,东西南北四九城,我就这么成天价瞎跑乱蹿去抓挠钱,您说没钱这日子怎么过?可是人家老李,成天就他妈知道蹲到马路边去下棋,你这儿汗脖子流水跑一天,他连饭都不给你做,王娘,您说我这是为谁呀?我图什么?有时候,我真不想跟他过了……”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王婶儿劝道:“咳,刘老师,别说那个赌气话。您说您这是多有福气,俩小子都那么爱念书,老大上大学,这个老二肯定也错不了,人家有他哥做榜样,将来也是有出息的。我们家不管儿子,还是闺女,一个这样儿的都没有,你还老不知足。”
刘老师叹口气道:“唉,王娘,我不是那不知足的人,这不事儿在这儿明摆着呢。您说老大念完了大学算完吗?不算完,还得接着念研究生,不然的话,连个好点儿的工作也找不着,爹没本事,儿子就得玩儿命!我供了老大,能不供老二吗?不行吧?也得供老二,那得多少钱呀?再说了,现如今养男孩子的家庭,真是养不起呀!把他们养大了还不算,还得给他们买房子,不买房子能找着对象吗?王娘,您说说,我这是多愁得慌呀!愁得我没法儿!可是人家老李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一点儿忧愁都不替我分担。也难怪,木材厂的职工都他妈这德行,国企的架子就是放不下来,穷得裤裆叮当响,嗖嗖地冒凉气,你说你还有什么架子放不下的?远的不说,您就说租咱们宿舍楼的这帮浙江人吧,人家是什么挣钱干什么,大红门服装城,简直就是人家的天下!好些浙江人,都在北京买了房子,光在咱院儿住过的,就有好几家……”
白挺小声对二丫儿说:“这主儿,屁股还挺沉。”
二丫儿咧嘴笑了一下没吭声,但是这话显然被刘老师听见了,于是她赶紧说:“王娘,我不挨您这儿多呆了,工夫大了招人嫌。今儿过来跟您说什么呢?我跟老李商量了,我们打算搬到郊区去住,然后把这儿的房子租出去,这样不是也宽绰点儿吗?我找您什么意思呢?无非就是让您帮我们操点儿心,房客住到这儿,多少都会给您添麻烦,看在我们老李跟王大爷是多年同事的面儿上,王娘您可多担待些。一会儿搬家公司就来,我们今儿就搬过去。”
王婶儿惊讶地问:“呦,是吗?你们打算搬哪儿去呀?”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9-16 20:28:46 +0800 CST  
刘老师叹了一口气,说:“哎,搬得太远了不行,一是我没法儿当家教,二是我们二小子还得上学,所以我们决定还是往南走。跑了一大圈,最后在青云店找了一套房子,三间北房独门独院,还有土暖气,门口就是汽车站,其实主要是租金低,一年才三千块钱。我这套房子我也打听了,别看是个六十平米的小两居,要是家具、家电齐全的话,一个月能租小两千块钱,这不就顶了大呛啦!用俩月的房租,就能在青云店住一年,一年能赚一万多块钱,王娘,您说上哪儿找这好事儿去呀?无非是多付点儿辛苦。”
王婶儿一边点头赞同,一边扭过头去嘱咐苗小郎:“别让你爸爸多喝啊。”
刘老师站起身来,放下茶杯对王婶儿说:“我这也是没法儿的法儿。王娘我不呆着了,您快吃饭吧,耽误您这么大工夫,真是不好意思。”
王婶儿送走了刘老师,洗了一把手,这才坐下吃饭。

王连第的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他是那种一口酒下去,就得玩个猴倒立的主儿。今天有俩姑爷陪着,他也稍微喝多了一点儿,这会儿连眼珠子都红了,说话当然也有点儿不利落:“他老李也有今天,想当初……他大小子考上大学的时候,他小子是……多他妈神气!还在全聚德……请我们书记厂长吃的烤鸭,全聚德……多少钱一只呀?一百六十八一只!洋桥多少钱一只?才三十八,他不就是……摆谱儿吗?噢,现在不他妈摆啦,摆不起啦?”
二丫儿放下筷子说:“我饱了,你们吃吧。爸我跟您说,我觉得啊,什么事儿呀都是两说着,您就拿比这个上学吧。是,咱承认咱脑瓜儿不行,咱们家人都不是那念书的料,可是咱们也不花那冤枉钱呀。我觉得什么事情都得算成本,话说是大学毕业工资比我们高,可是他上学花的那钱,还比我们多呢!没有十万块钱,能培养出一个大学生吗?可是现如今,大学毕业找工作也难着哪!大学生一点儿都不稀罕啦。要是这么说,我觉得啊,我们姐儿几个,可是给您省下钱了,您就找个地界儿,偷着乐去吧。”
王婶儿瞥了二丫儿一眼说:“嗬,缺德地!倒给你自各儿找着辙了!”
四丫儿也放下了筷子,跟五丫儿要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唇说:“都说是现在生活水平高了,叫我说一点儿也没高。这不眼前摆着呢吗?对门儿老李家,在城里都住不起了,跑到乡下租房去,这叫什么事儿呀!都是这帮外地人闹的,那什么,他们在北京买房,在北京消费,拉高了北京的物价。你没见那农贸市场呢,一大早儿草莓七块钱一斤,你这儿还说砍砍价儿,人家那帮在鞋城做生意的,连价儿也不还就约二斤,气得你是干瞪眼儿。还有这帮外地大学生,只要考上北京的大学,他就不想回本地去了,千方百计留在北京。结果,闹得本地人要想找个好一点儿的工作,简直太难了,什么时候把这帮外地人,都赶跑了就好啦。”
胖丫儿瞪了四丫儿一眼说:“胡说呢!都赶跑了你扫大街去呀?都赶跑了你当保姆去呀?咱们北京还全仗外地人撑着呢。讲比说,春节放假那几天吧,外地人都回家过年了,你连吃个早点都不方便,好不容易找一家,还得排大队,现在咱北京,离了外地人不行啦。”
二丫儿:“世界上没有离了谁不行的,离了谁地球都照转,说不定还转得更快呢。你拿比说咱爸,那时候木材厂技术上离不了咱爸,所以给咱爸分了一套三居室,现在人家转产复合地板了,咱爸那套技术也就没用了。此一时彼一时,什么话,都得两说着。”
四丫儿:“对了二姐,甭说别的,就说这计划生育,咱们北京人都是生一胎,可是那些在北京做买卖的外地人,想生几胎生几胎,谁能管得了?都不用说那些做大生意的,就是农贸市场那些卖菜的,也是三个五个地生,一个比一个高一头。那什么,大的都上学了,小的还在怀里吃奶,离开老家成了超生游击队,跟黄宏和宋丹丹演的小品一样,没人管了。要是这么下去还了得?计划生育只管城市,管不了农村,这事儿可真是不合理。”
五丫儿说:“我觉得啊,不管是城市还是农村,只要抓住了,就应该狠狠地罚,罚得他倾家荡产,罚得他揭不开锅,看他还生不生!这样的话,也能杀一儆百,起个警示作用。可是政府呢,就是看着不管,春节晚会看宋丹丹和黄虹演小品,大伙儿还嘎嘎地乐,我就想不通这事儿。还有,一到逢年过节,就是救济贫困山区,捐款捐物,捐助希望工程。可是我一看那个上不起大学的家庭,一共生了四个孩子,我就不愿意捐了,谁叫你生那么些的?生的时候政府不管,现在号召我给他捐钱,我才不愿意呢。”
二丫儿哼了一声:“谁说政府不管?人家现在都在抓经济,一门心思抓鸡的屁……”
四丫儿纠正二丫儿:“不唸鸡的屁,唸鸡地屁。”
王婶儿奇怪地问:“屁还能抓住?鸡还放屁呀?我怎么没听说过?”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9-16 20:29:14 +0800 CST  
二丫儿挥了一下手说:“不是,您不懂,别跟着瞎掺和。不论怎么着吧,反正是一个意思。为什么现在又抓开了经济,因为只要你把经济搞上去,你就能升官发财。现在考核政绩提拔干部,我听说就一个指标,那就是你能不能把经济搞上去,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要不有的地方就胡干开了,县里头卖地,村里就劫道,好好的一条国道,人家拉根绳子不让过,想过去就得交钱,不给钱你就甭想过,简直就是土匪!他就这么理解抓经济,你说怎么好?”
胖丫儿夹了一块烧牛肉,一边嚼一边说:“我说头些日子菜怎么那么贵,后来听说因为路上收费的太多了,菜就涨价啦。咱们这菜一多半是海南岛生产的,从南头儿到北头儿,一路走一路交费,这菜能不贵吗?可是政府就不说管管,真是太他妈可恶了!”
二丫儿:“可恶的事儿多了,这算什么。我听说农村的干部,尤其是城市边儿上的城乡结合部,他们没别的本事就会卖地,说得好听,搞什么经济开发区。结果土地卖出去了,因为没钱,房子盖个半截儿,成了半拉子工程,开发区没建起来,宝贵的土地也都撂荒了。把农民的饭碗砸了,干部挪个窝,继续当干部,农民这个理,跟谁说去?”
白挺等二丫儿说完,举杯跟岳父和大姐夫碰了一下,把酒咽下去又夹了一口菜,对苗小郎说:“你就说这个汽车燃油税吧,我就不知道为什么实行起来这么难!应该说实行燃油税最科学,也是最合理的。你跑得多就上的税多,你不跑就不用上税,对不对?收什么养路费?收什么车船税?但是在咱们国家,就是行不通,你想啊,反正上路不上路都得交养路费,那我干嘛不上路呀?就是打瓶酱油我也开车去。”
胖丫儿放下筷子问:“干嘛?你们想买汽车呀?”
二丫儿:“牟们比不了你,福大命大造化大,住上了新楼房!牟们买不起房,买个车提高一点儿生活质量,不是也能调节一下心情吗?”
胖丫儿假装没听懂,撇了一下嘴:“嗬,你们可真有钱!”
二丫儿哼了一声,没说话。
白挺说:“可是政府老不实行燃油税,我这车就没法儿买。”
四丫儿:“你买你的,管他实行不实行呢。”
白挺忿忿不平地说:“凭什么呀?噢,各级政府机关、国企和事业单位,养着那么多公车,对不对?这年头儿,公家车还不就是私人的车?只要你大小当个头头儿,就可以敞开用公车,难道你看不见马路上那结婚的场面,谁家办事至少不用十辆八辆车,你看那车有几辆不把牌照遮盖起来?遮盖牌照的都是公车,公车私用这是一个沉积很久、又没法儿解决的问题。老说是克服腐败,别的都先不说,政府能下决心把这一条改了,我就举双手赞成。可是你们看呀,群众呼声这么高,左一回右一回地叫喊,政府就是不改。说什么,这事儿涉及到费改税的问题,涉及到国家基本国策,还有进一步体现社会公平的问题。费什么话呀?为什么别的费就能改成税?这个费就改不了税?什么是基本国策?我看就是机构臃肿、公车太多!说白了,就是让老百姓给干部养车!坑老百姓,不向着老百姓,这就是基本国策!这个国策本身,就体现不了社会公平,而且压根儿不愿意、也不打算实现社会公平……”
苗小郎摇摇头道:“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你忘了毛主席怎么教导我们了,咳咳,想开点儿吧。俗话说得好,气死活人不偿命,生气白搭。”
王连第打断苗小郎说:“白挺说的……我赞成。你就说……我们……这个退休金吧,上班的时候,这帮干部……就比我们工人拿的多,甭管把企业搞成……什么德行,工资奖金……照拿不误。结果人家退了休,拿的还比……我们多!凭什么呀?啊?上班的时候……你还可以找个借口,你担的……责任大,你是领导;现在都他妈的……啊?退休了,都在家里头……囚着,都没贡献了,凭什么你拿的……还是比我们……工人多?话说是建设……社会主义,可是人……还分……三六九等,这叫他妈……什么事儿呀?”
白挺哼了一声说:“那您是白生气,人家现在头儿们拿的都是年薪,少的几十万,多的几百万,那点儿退休费算什么?他们这都是比照人家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企业,都是实行年薪制,一年拿个几百万不算什么。可是咱们凭什么跟人家比?人家企业的高管,是凭学历和能力,咱们这儿是靠拍马屁,靠行贿送礼爬上去的。您放心,制定和执行政策的人,是不会难为自己的。退一万步讲,即便是好政策制定出来了,但只要对官僚不利,他们也会百般抵制,让你行不通。不是早就有那种说法吗?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什么年头儿,都是老百姓倒霉,不信您就看着。”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9-16 20:29:40 +0800 CST  
苗小郎无奈地说:“谁叫咱们没本事呢?有本事自各儿开个公司,自各儿挣钱,自各儿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谁也管不着……”正说半截儿,忽然手机响了,苗小郎赶紧接电话,“啊啊”地答应了两声,放下了筷子说:“我们经理又叫我呢,有一家下水道堵了,我得赶紧去一趟。爸,妈,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胖丫儿不高兴地说:“这叫他妈什么事儿呀?大礼拜天的,说提留人就提溜人,真他妈讨厌死了!”
王连第冲苗小郎挥挥手,对胖丫儿说:“你别干涉……他的事,他忙是好事儿,别人想忙……还忙不上呢,多会儿不忙了,你就该……着急了。”
胖丫儿:“那也不能叫一个科长,去捅下水道呀?工人是干什么吃的?”
白挺笑了一下,说:“大姐,你还真拿这个科长当回事儿呀?这年头儿,别说是小小的科长了,就是厂长也不缺,让你干是瞧得起你,你可千万别拿自己当回事儿。”
二丫儿哼了一声:“工人阶级早就不是主人翁啦!是他妈碎催!三孙子!”
四丫儿点头说:“对啦,还是二姐明白,中国什么资源都缺,就是不缺人力资源。中国什么都值钱,就是人不值钱。”
二丫儿咧一下嘴:“对拉?对拉不溅屁股。”
四丫儿没理会二丫儿,继续说:“你们猜,秦始皇为什么修得起万里长城?不为别的,就因为不花工钱!有的是壮劳力,可着傻小子白使,只要给口饭吃就行,那当然就能修万里长城啦!不信,你现在修一个试试,那什么,光工钱他就拿不起!白使人的年头儿没啦!可是国家有钱呀,那钱打哪儿来呀?还不是大伙儿拿的税?那什么,过去号召大伙儿多存钱,支援国家建设,人家现在不稀罕啦,不但给不了你多少利息,还叫你掏钱上利息税,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一个朝代一个理儿,一个和尚一本经,老百姓说什么,都等于白说!还说什么以人为本,那得看是什么人!我告诉你们说,什么朝代都一样,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什么时候也坐不到一条板凳上!”
王连第扫视众人一眼说:“你们不知道,我们厂……像苗小郎这样的……还是好的,不管怎么说,你守家在地,还能按时上……下班,按月领工资。你们知道……有多少人……离乡背井,跑到外国……谋生去了?听咱们院儿的人说,我们厂的主管局搞……劳务输出,去的地方都是……第三世界,穷着哪!到了那儿连……方便面都是好的,什么都吃不上。干一年……累死累活,才挣……五千美金,合多少……人民币?五八……四十,也就四万……挂零。其实,人家……给的比……这个……多得多,但是……都让主管局……克扣了,难道……这不是剥削?真比……过去的……地主、资本家……还……厉害!”
王婶儿挥了一下手对丈夫说:“去吧,睡觉去吧,话都说不利落了。”
王连第不走:“我再……呆会儿。”
二丫儿说:“让我爸呆会儿再睡,脑子还清楚着哪,没算成五八六十,证明喝的还不多。要说这不公平的事儿,可太多了!你就比如说这个手机话费吧,老是这么双向收费,这事儿我就死活想不通。你说又不是我往外打,人家给我打的电话,我就这么一接,就得往外掏钱。我打电话我掏钱,我不打电话,我掏的什么钱?怎么这么不讲理呀?这个国家都穷疯了,就差明火执仗地抢劫了!”
四丫儿道:“这就是行业垄断,垄断的行业都是国企,不垄断,政府吃谁去?”
白挺哼了一声:“你那手机话费能有多少?能比得了高速公路收费吗?据我所知,好多高速公路当初贷的款,早就还清了,可是他们还一个劲儿在那儿死皮赖脸地收。连手机短信都传着一句新编歇后语,叫:京石高速收费站——没羞没臊。你们不知道,就那些收费的小年轻儿,工资福利可高啦!没有关系,根本甭想进那个系统。”
二丫儿问:“小年轻儿都那么高,那些当头儿的,就可想而知了,他们算什么系统?归石油哇还是归公路?”
白挺道:“应该归交通系统管吧,这些年交通系统可肥了!真是肥得流油!不说别的,就说这个交通肇事罚款吧。先前是个警察就可以罚款,收了钱就装自各儿兜里了。后来,群众反映得不行,交通局改了,警察不能自各儿罚了,改成到交通局去交。那还不是一样?而且罚款又和奖金挂了钩,谁罚得多,谁的奖金就多。于是乎,大伙儿就玩儿命罚,只要你多开罚单,你就多拿奖金呗。听说现在又改啦,因为群众还是坚决反对。结果你们猜怎么着?现在警察都躲在容易出现事故的地方,把那个提示牌子,藏到不显眼的旮旯里,故意让你看不见,让你违反交规,然后他们好罚款。更可恶的是滞纳金,违章罚款没多少,充其量一、二百块,我那天看新闻,说有一主儿罚款一百块,他自各儿不知道,结果到年底光罚滞纳金,就是一万一!你说有这么不讲理的吗?按说,罚款你应该通知到本人,有了互联网他可逮住理了,说什么网上通知了,谁叫他不上网呢!这是哪儿跟哪儿呀?其实,说来说去就是要收钱,不收钱的事没人管,只要是能收钱,打他骂他都不走,这叫他妈什么世道!”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9-16 20:30:06 +0800 CST  
四丫儿说:“叫我说呀,不定怎么回事呢?最主要的还是人!这些要害部门,都是什么人掌管?都是有路子、有背景的人!那什么,整个国家就是一个特权社会!什么法制社会呀?”
二丫儿点点头:“对喽,我听说北京有一个姓肖的,在朝阳区当了两任工商所长,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人家现在都是房地产开发商了!这可不是开油盐店、杂货铺,有个三两万就能开张,没有几千万,能当房地产开发商吗?在北京不拿出几个亿,能开发房地产吗?啊?才当了两任工商所长,就成了地产开发商,你们说了得吗?这不过是个芝麻渣大、小小的工商所长,在北京城算老几呀?根本排不上!可是,一个小小工商所长都这样,要是比他再大点儿的官儿,你们就想去吧,还不定怎么着呢!”
白挺说:“不是早就有一种说法吗?要是把处级干部排成队挨个枪毙,可能会有个别冤枉的;可要是隔一个枪毙一个,肯定就有漏网之鱼。伴随着改革开放出现最多、最严重的问题,就是政府官员腐败,不抓不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忽然电话响起来,王婶儿问了一声,转身把话筒给了胖丫儿,胖丫儿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说了一句:“行了,我知道啦,你甭管了,我这就过去。”放下话筒,胖丫儿皱着眉头说:“真他妈讨厌死了,老梆子得病,也不挑个时候,就不让人吃顿舒心饭!”
王连第问:“怎么啦……你婆婆?”
胖丫儿一边穿衣裳,一边说:“又他妈不好受哪,说心里堵得慌,心口疼,喘不上气儿来,八成又是吃多了。这苗小郎也是,你说你叫我干吗?你不是会捅下水道吗?给她捅捅得了呗。乐什么呀?有什么可乐的?你们不知道,这老婆子嘴可馋着呢!红烧肉一顿开半碗,没法儿不堵得慌,堵死算,早晚的事儿!”
四丫儿捂着嘴,和二丫儿递眼色。
王婶儿叹口气说:“缺德地!归齐还不是嘴亏。”
王连第问:“要紧不?今儿要不是……喝高了点儿,我跟你……一块儿过去……瞧瞧,别看都住在……一块堆儿,其实……没多远,咱是楼房……她是平房,那也有好几年……没见过苗小郎……他妈了,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块儿……工作三十年……的老同事呢。”
胖丫儿不屑地说:“瞧什么瞧?有什么要紧的?早死早了,早死早好!一个老寡妇,出来进去一个人儿,放个屁都没人嫌味儿,活个什么劲儿!”
二丫儿忽然问胖丫儿:“哎大姐,你那套两居室多少平米?”
“八十二。”胖丫儿说完,瞥了二丫儿一眼径自走了。
二丫儿问王婶儿:“妈,咱这套三居室多少平米?”
王婶儿叹口气说:“三居才七十五米,还跟不上你姐那套两居大呢。”
二丫儿说:“要是把阴面这间小屋隔墙打了,这间客厅也就不算小了。”
王婶儿说:“那哪行呀,五丫头还没主儿呢,六神儿也没结婚,这么大的闺女小子,打了墙他们俩怎么住呀?”
二丫儿说:“这不是六神儿要做手术吗?”
四丫儿奇怪地问:“哎呦二姐,那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二丫儿哼了一声道:“没意思,很没意思。”
四丫儿哼哼了两声:“天知道有没有意思。”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9-17 19:00:52 +0800 CST  
白挺给王连第点着一根香烟,自己也点燃一根,然后差开话题问:“爸,您跟大姐夫他妈还是同事哪?我怎么没听说过。”
二丫儿翻了白挺一眼,话里有话地说:“什么事儿都得你知道?你算老几?你是吃河水长大的?管那么宽!该操心的不操心,不该操心的瞎操心!显着你能是怎么着!”
白挺不解地望着二丫儿,眨了眨眼没说话。
不料,四丫儿话头儿一转,说:“妈,咱这楼房虽然破,好歹还能凑合住。那什么,妈您瞧瞧底下那片破平房,东倒西歪,倚里歪斜的,那条破胡同那个脏、那个窄、那个乱,真跟解放前的龙须沟一样,也不说修修。”
二丫儿冷笑一声:“修?谁出钱?你出钱呀?”
四丫儿说:“我出得着吗?告诉你说吧,我就是气不忿。就说北京城吧,凭什么老建设北边,这南城政府就不管呢?南城人怎么了?不是照样上税吗?那什么,听说这回要是争下奥运会来,奥运村还是建在北边,难道南城人就是他妈后娘养的?就是二等公民?”
白挺小声哼了一声说:“怕是连二等都够不上,充其量是三、四等,要是奥运会争下来,奥运村建在北边,对咱们南边有什么好处?我看这奥运会,争不争的,也没多大意思。”
王婶儿不解问:“这闹(奥)运会什么时候开呀?”
二丫儿瞥了母亲一眼,不耐烦地说:“您说您这个口音,怎么就改不了呢?熬粥老说成挠粥,这奥运又说成闹运,如果这回奥运会争不下来,就是您造舆论闹的!我看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把文化大革命丢在脑后头,把阶级斗争忘得一干二净。我告诉您说,您就瞎闹吧,不定哪天叫城管听见了,把您抓进拘留所,成天窝头夹咸菜,叫您在小黑屋里闹个够!”
这话把王婶儿吓得再也不敢吭声了。
说了会子闲话,大伙儿也都吃饱了,白挺站起身来说要收拾桌子,被王婶儿拦住了,说让四丫儿和五丫儿收拾,二丫儿笑着说:“您呀,您就多余地拦,他不过是耍嘴皮子,虚让一下,您倒当真了。您就让他收拾,看他还耍嘴皮子不?”
四丫儿别有用意地说:“可不是吗,别打击人家积极性。二姐夫,那什么,把烟掐了,跟我们俩一块儿收拾。来呀,你看你,真让我二姐说着了。告诉你说,下回再抖小机灵,可跟你不客气啦!那什么,今儿个,我把话撂这儿,谁都不傻!不用挨这儿,卖弄小聪明!”
白挺嬉皮笑脸地挤了挤眼儿,二丫儿一时也想不起说什么。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又喝了几口茶水,大伙儿就都散了。

俩人回到家,闺女琼琼已经自己睡着了,白挺也想洗洗睡觉,二丫儿不叫他睡,二丫儿说:“你先别睡,听我跟你说个事儿。”白挺问什么事儿,二丫儿说:“刚才大姐问咱们是不是要买车,我想买车还是次要的,其实买房子才是主要的。因为车是赔钱货,要是买了房,咱搬过去住,再把这房子租出去,咱不是也有了铁杆儿庄稼?咱这房守着马连道茶城这么近,没有租不出去的道理。”
白挺奇怪地问:“你怎么又要买房呀?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再说了,买房可不是小事情,钱打哪儿来呀?那可不是小数目。”
二丫儿:“俗话说:不背债跑不快。你不知道,就我妈他们房后头,正在盖新房呢。那儿盖的不是商品房,听说是经济适用房,每平方米才三千六百块钱……”
白挺打断二丫儿:“嗬!才三千六百块钱,你趁多少钱呀?好像多便宜似的。”
二丫儿耐心地解释说:“你听我跟你说呀。你看吧,现在三环以里的商品房,都是四五千块钱一米,二环内还有七八千、一万的。要是这么比的话,三环外四环内,三千多块钱就算是便宜的了。而且我听说,经济适用房的政策是:早买早受益,迟买迟受益,不买不受益。根据以往的经验,什么事儿刚一露头的时候,你要是逮住了,那你就肯定占便宜。因为这是国家鼓励你干的,鼓励里边肯定就有奖励。你比如说买股票吧,想当初那股票哪有人要啊?谁都不买,给谁谁不要。结果呢,谁挣钱啦?谁都想不到的是那帮老太太!老太太上银行存款,结果听业务员一通穷扇胡,迷迷登登买了股票,最后稀里胡涂挣了大钱。本来没想赚钱,反倒赚了大钱。没办法,谁让人家买的早哇。还有那买公债,也是如此,谁跑到前头谁吃香。”
白挺酒劲儿过去了,精神头儿也来了,他问:“那你还没说呢,咱买房的钱打哪儿来呀?横不能向人家伸空手吧。”
二丫儿:“哎,你还真说对了,就是伸空手。没钱咱不会借?这又不是买西瓜,买土豆,就是跟人借,也说得过去,咱一不是大款,二又没开着买卖,借钱买房不丢人,你说是不是?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9-17 19:01:17 +0800 CST  
白听想了一会儿,点了一下头:“你说的也对。那咱自己有多少钱呀?横不能全借吧。”
二丫儿得意地一笑:“算你又说对了,咱手头儿是有钱,而且还不少呢。”
白挺急迫地问:“有多少?”
“看把你急的,”二丫儿伸出一根指头,接着又伸出一根指头。
白挺惊讶地问:“啊?一……二十万?你打哪儿来这么些钱?”
二丫儿瞥了白挺一眼:“不知足,我哪儿来那么多钱?是十二万。”
白挺说:“哎呦,那也够多的啦!我说你怎么要买车呢。哎,你这钱是怎么来的?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我还以为,咱就趁个三两万块,只够买辆奥拓呢。”
二丫儿得意地说:“哼哼,要不说家里的经济,不能让老爷们管呢。你还记得原先住的大杂院吗?我们家旁边,西耳房里住着一对老两口儿,从西北回来的,老头儿姓韩,牟们都管他叫韩大爷的?”
白挺想了一下说:“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老头儿个儿不高,长条脸。怎么啦?”
二丫儿说:“咱这钱就是由打他那儿来的。老头儿手里有两万块钱股票,老太太病的时候,急着用钱,可巧那天我在家,老头儿拿着股票跟我妈借钱,我妈不懂不敢要。我一看,好家伙!这不就是那个本金翻一翻的股票吗,当下我就抢过来了。可能韩老头儿自己也不清楚,他要是知道本金翻了一翻,他才不会转让呢。没想到才过仨月,这两万就变成了八万。没几天,这八万又变成十六万,你说我这个乐呀!这不拣了个大金元宝吗?没想到,才过几天,这支股票又他妈抽啦!抽成十二万啦,你说心疼得我呦!整整损失四万块钱!吓得我赶紧把它出手了,咱们普通老百姓,什么内情都不知道,可不敢玩儿这个啦,我这心脏本来就不好,哪受得了这份刺激?其实,按说我还算是英明的,虽然没逮住十六万,总算还捞了十二万。后来我听说那家公司,完蛋操啦!股票变成了废纸,一分不值!你说可怕不可怕?”
“噢。你可真有心!你说你炒股,我怎么压根儿什么都不知道!”白挺终于恍然大悟。
二丫儿得意洋洋地说:“什么事儿都得让你知道!成事不足坏事有余。其实说起来,还是我胆儿小,股市里七上八下,一会儿一变,怪叫人担惊受怕的,所以我没敢接着炒,我要是一直炒下来,那,咱挣的钱可就海啦。”其实,二丫儿还有别的存折,还有钱,但是她不想告诉白挺。
白挺冷笑一声道:“也说不定咱就死啦!我一同学他妈炒股,半拉钟头的工夫,三辆桑塔那没啦,老太太一下子就急疯了。不过,什么年头儿,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要是早点儿告诉我,叫我来炒股,肯定比你现在挣的钱多,怎么说我胆子也比你大。”
二丫儿不服气地说:“那也未必,还没准儿让你赔个精光呢。你没看那电视剧里怎么说,警察不怕小偷的技巧有多高,就怕他偷一笔大的之后,金盆洗手不干了,那样的话,案子永远也破不了啦。其实叫我说呀,这炒股和偷东西的道理是一样的,得见好就收,别贪得无厌。抽空儿,咱上我妈那边瞧瞧去,要是有合适的,咱就买它一套,然后把这套房子租出去,咱也当回资产阶级,咱也当回房东,咱也吃他娘的一辈子瓦片。你说呢?”
“行。”反正不是自己的钱,反正自己也做不了主,白挺只能顺水推舟。

胖丫儿直接上婆婆那间平房去了,进屋一看,人已经送医院去了,听邻居说是苗小郎和他姐姐送的,去的是宣武医院。胖丫儿心想:也他妈的不说等我一会儿,放着天坛和友谊不去,偏偏去宣武,舍近求远,难不成为了耗时候?为的是耗死她?反正是他妈不是我妈。转念一想,不等还好呢,我正懒得去呢。哎对了,这老帮子要是一去不回头,死到医院里怎么办?真没准儿就一去不回头啦。哎呀,对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先翻腾翻腾,看看老帮子有什么好东西,说干就干,胖丫儿就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起来。
工夫不负有心人,胖丫儿还真找着点儿好东西,一是用毛巾包着的十八块大洋,另外就是两千多块钱现金,还有一张两万块钱定期三年的存折。把这些东西揣到怀里,胖丫儿心满意足地上医院去了。
到医院转了一圈,发现婆婆在急诊室里躺着,鼻子里插着氧气管,可是人已经没了知觉。苗小郎和他姐姐在跟前守着,胖丫儿小声问苗小郎:“怎么样?死得了吗?”
话说得这么难听,气得苗小郎使劲儿捅了胖丫儿一拳头。
疼得胖丫儿急了:“我说什么啦!你干吗捅我呀?我这不是小声问你呢吗?”
苗小郎的姐姐苗小君不满地瞪了胖丫儿一眼说:“行了行了,回家吵去!也不瞅瞅这是什么地界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胖丫儿瞪了苗小君一眼说:“那也不能都守在这儿呀,这么些人,大眼儿瞪小眼儿,看着一个病人,她又不能撒丫子跑了,这不是浪费人材,瞎耽误工夫吗!”
苗小君实在忍不住了:“我说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啊?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苗小郎赶紧劝姐姐:“姐,姐,不是那意思。她这人就是不会说话,她的意思是,咱们得排一下班儿,还不知道咱妈得抢救多长时间,其实她也不是恶意……”
“那也没她这么说话的呀!什么素质呀!”苗小君索性转过头去不搭理胖丫儿了,早就知道胖丫儿混,一般的情况下,苗小君不愿意跟胖丫儿说话,懒得跟她喘气。
胖丫儿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觉得怪无聊的,尤其是医院里那股子气味,胖丫儿有点儿受不了,于是她就跟苗小郎说:“你们姐儿俩看着吧,我回家瞅瞅去,儿子下学没有,我还得给他做饭呢。”说罢不等他姐儿俩回答,转身就走了。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9-17 19:01:45 +0800 CST  
胖丫儿刚到家,就接到苗小郎的电话,说妈已经去了。
胖丫儿不解地问:“去了?去哪儿啦?”
这问话真让苗小郎没法儿回答,他只好说:“咱妈已经去世了。”
胖丫儿愣了一下才想明白,于是不满地叨叨:“噢,去太平间啦。咳,不就是死了吗?还他妈跟我这儿文驺驺地臭拽,什么去了吧,去市了吧,我还当去菜市场了呢。我这儿还纳闷儿呢,刚还插着管子不能动窝儿呢,这会儿怎么又跑菜市场去啦?莫非刚才是装病?行啦,你别废话了,你说吧,叫我干嘛呀?”
苗小郎让胖丫儿拿上点儿钱去买寿衣,胖丫儿说咱家没钱,苗小郎说:“我刚开的支,给了你才几天呀,怎么会没钱了呢?”
胖丫儿说:“我说没钱就没钱!有种你就杀了我!”
苗小郎只好挂断了电话。
听见对方挂断了电话,胖丫儿禁不住“扑哧”一下乐出了声。胖丫儿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银圆、两千现金和一个存折,挨个把那十八块银圆亲了一遍,嘴里小声骂道:“老丫挺的!还真有存货!成天价哭穷,原来净是他妈演戏!你会演,难道我就不会演?苗小郎,苗小君,我让你们姐儿俩看看,老娘我会演不会演!”
胖丫儿小心谨慎地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好,这才去给儿子做饭。

小伟的对象就算基本定了,但是现在唯一让小伟为难的是房子,每天美不同意小伟在家里结婚,她让小伟上外边租房子去,这让小伟有些想不通。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大半宿,早晨起来他好歹洗了一把脸,然后坐在母亲对面,想跟母亲好好谈谈。谁的儿子谁知道,每天美当然也看出儿子有心事,但是她有一个老主意:你不说,我不问;有来言,有去语。说到哪儿算哪儿,骑驴看唱本儿——走着瞧。
“妈。”小伟很温存地叫了一声妈:“我想跟您说说我和小蕊的事。”
“说吧,我听着呢。”每天美面无表情地答应着,心说:可着你的能耐演吧,老娘就爱看戏,我看你能演出什么花活来。
小伟想了一下说:“妈,小蕊他们家已经同意我们俩的事儿了。她爸她妈什么都不要,就要一样……”说到这儿,小伟盯住母亲的脸,小心翼翼地说:“就要一样,结婚要有住房。我想,咱这是两居室,到时候妈您住一间,我们住一间,阳面阴面您先挑,您让我们住哪边,我们就住哪边,您说这样行吗?”
每天美阴着脸问:“那你妹妹住哪儿?”
小伟:“小秀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每天美:“结婚也不能说就不回来呀?”
小伟说:“回来不过住个一天半宿的,跟您睡一屋不就得了吗。”
每天美瞪大眼睛道:“胡说呢!要是他女婿跟着回来,难道也跟我睡一屋?”
小伟垂着眼皮小声说:“您说您这不是抬杠,人家条件那么好,你就是叫人家住,人家也不会住的。”
每天美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人家不住呀?再说了,人家住不住,那是人家的事,我必须得给人家留出来。”
小伟委屈地说:“那……您让我在大街上娶媳妇儿呀?我横不能娶了媳妇儿在大街上睡吧?”
每天美起身去沏茶,说:“那就是你的事了,你不会上你老丈人家去住?他们家不也是两居室吗?你媳妇儿不是独生女吗?”
小伟不明白地问:“那……您的意思,是让我去当上门女婿?”
每天美哼了一声:“我可没那么说。”
楼主 弘魁  发布于 2016-09-18 20:30:50 +0800 CST  

楼主:弘魁

字数:167823

发表时间:2016-08-14 04:1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11-25 15:06:0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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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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