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们村》



这是豫西南的农村,在点点滴滴、普普通通的现实生活中,一些平凡人的生活经历,或幽默风趣,或缠绵悱恻,或发人深醒…… 农村生活有城市所不具有的质朴,更接地气…… 这些所谓的草根阶层,有的充满智慧,有的圆滑世故,有的重情重义…… 他们身上,时刻闪烁着人性的光辉…… 在与父老乡亲们的朝夕相处中,作者感觉是那么的亲切…… 作者深深的眷恋着那片热土!

(采用独立小故事的形式,叙述乡村里的轶人轶事……)

1.“姑,我渴!”

《俺们村》:

这是一个坐落于豫西南的普通小村庄——尤宽庄。

日常生活中,除了婚丧嫁娶、生老病死,也没啥大事。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偶尔也能在平静的村庄里泛起层层涟渏……自然是酸甜苦辣、喜怒哀乐都有。

“姑!我渴!”

这话说的是尤宽庄的张金清,他现在已经70多岁了。

由于时间太长了,故事的版本有好几个,这里只说其一。

听村里人说,那是他小时候的事,当时大概有10多岁吧。那个年代,家里都穷,如果平时去亲戚家,而不是逢年过节,也没啥礼物拿的。

这天,张金清家里炸了丸子(现在想想,应该是素丸子,为了当菜吃,盐放得多了些,吃起来有点咸,俗话说,咸香咸香,不咸不香。),他妈用笼布把丸子包好,放在一个小荆篮里,让他给他在土楼(地名)的姑家(他姑嫁去了尤宽庄西边10多里以外的土楼,离赵河较近,他就这么一个亲姑)送去。他挎着篮子兴高采烈地步行向他姑家走去……

那年头,平时吃饭根本就没啥油水。

一路上,张金清走一会儿,就从小荆篮里捏个丸子吃,还把手指上沾的油添了个干净……还没等到他姑家,丸子就被他吃完了。

这下可好,口渴难忍,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一路小跑到了他姑家。

一看到他姑,就迫不及待地喊:“姑!我渴!”

楼主 丁森焱  发布于 2016-07-15 23:00:00 +0800 CST  
张金清他姑看到他自然也是喜出望外,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子来了嘛。
那时候,交通和通讯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出去走亲戚,很多人都是步行,村里就连自行车都很少。
当时,张金清家还没有自行车,每次去他姑家都是步行。因为他姑对他好,所以平时也经常去他姑家。
他姑见他一到家就喊渴,手里还提着个装有笼布的空小荆篮,就暗自思忖———八成是自己娘家让她侄子送吃物东西来了,只是这小子嘴馋,半路上给吃光了……
他姑也比较善解人意,知道娘家的情况,也不想当着他的面把事情说穿,就跟没事人一样:”娃呀,你咋恁渴哩?姑给你磕碗鸡蛋茶去。“
张金清渴得实在受不了:”姑!我渴哩很啊!“边说边向水缸跑去……拿起水瓢,舀起一瓢凉水,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
喝完一瓢凉水后,张金清长舒了一口气:“嗯!美!”
楼主 丁森焱  发布于 2016-07-15 23:05:13 +0800 CST  
接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嬉皮笑脸地说:“姑,俺妈叫我来给恁送个小荆篮和笼布……”听到这话,他姑忍不住想笑,但还得绷着,故作一本正经的神态,“咦!大篮(张金清的小名)还怪中用哩!”拿起篮子里油迹斑斑的笼布,抖了抖,里面的丸子渣掉了出来,他姑这才知道,原来是让他送丸子来了。
那天中午,张金清吃不下饭,只喝了一碗鸡蛋茶……
回家后,他为了交差,就向他妈撒谎,”俺姑家要使使咱的笼布和小荆篮……“算是蒙混过关了。
过了几天,张金清他姑回娘家,顺便把笼布和小荆篮带了回来,张金清他妈问他姑:“姐,早几天,我叫大篮给恁送的丸子,咸甜咋样?“张金清他姑怕他挨打,就圆场说:”咸甜正美呀!弟妹手艺不赖!真有本事!“
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后来还是传了出来,只是有好几个版本。
只要村里谁说,“我渴呀!”就会有人接话,“你渴哩还怪很咧?有人家金清渴不?”听到的人都会意地笑起来……
楼主 丁森焱  发布于 2016-07-15 23:07:45 +0800 CST  
有时候,还有人说,“咦!我今儿个比金清还渴哩!”或者说,“金清都木我今儿个恁渴!
话说张金清在成长过程中,可真没少吃苦受罪。
长大成人后,到该成家的年龄时,由于家里穷,在附近也娶不来个媳妇,家里人也都干着急……
后来,还是他姑从云南带回来一个轻微智障的姑娘,和他成了亲……他免强成家后,日子过得很是艰难,里里外外全靠他……
生了五个孩子,老大是女儿,比笔者森焱小几个月,在小学同班,不过,她上到小学四年级时缀学了,记得她16岁那年就嫁人了;下面四个全是儿子;第三个儿子送人了……
张金清含辛茹苦地把4个孩拉扯大,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吃糠咽菜,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所以,当年平时村里有人说,“金清啊,割点肉吧!”他就这样回答,“不多以(意思是不喜欢吃)呀!”
哪里是不喜欢吃嘛?真实的原因是没有钱买呀!
这种水深火热的生活,度日如年……好在孩子们很争气,苦日子也总算熬出了头……
楼主 丁森焱  发布于 2016-07-15 23:09:37 +0800 CST  
《俺们村》之《小卖部》:



话说30几前年,尤宽庄的东北角有一家人,当家的叫靳长寅,在兄弟中排行老三,按辈分,森焱得喊他三伯。村里给他起了个外号——靳三pia(意思是不咋正经)。

靳长寅家开过小卖部。

那个年代,经济落后,物质匮乏,生活水平低下。村里的小孩儿们去小卖部买糖吃,手里拿的不会超过一毛钱,一般是一分钱一个糖块;大人们吸得最多的“白河桥”烟(当时,南阳这边特有的)是二毛三分钱一盒。

他家的小卖部,也就卖些副食和日常生活用品——比如,油、盐、酱、醋、糖、烟等。

来的顾客基本上也都是自己村里的人,少不了有赊账的。

说实话,做生意的都不喜欢赊账,但又避免不了,只能说尽量减少吧。

靳三pia这个外号,绝非浪得虚名——他肚子里有点墨水,还算有点小才,他为了提醒赊账的顾客,用毛笔在红纸上写了这么个顺口溜,贴在小卖部的门口:

“进门笑呵呵,如韩信访萧何;赊账像三结义,要账似请诸葛;前天去你不在家,昨天你又见不着;今天正好遇见你,手里还是不宽绰;不是不赊账,本小利太薄!”

村里的人看到这些字,反应不一,赊账的和没赊账的,心情自然是不同的:赊账的人看了脸红,没赊账的人看了开心,不禁要夸靳三pia有才!
楼主 丁森焱  发布于 2016-07-16 18:37:33 +0800 CST  
《俺们村》:

“灯木油了,睡吧!”

尤宽庄知道这句话的人不少,每当晚上茶余饭后,村里人三五成群在一起天南海北地喷闲话(就是聊天)时,只要有人提议想散场,就会说“灯木油了,睡吧”!大家就会心的边嘻嘻哈哈边附和着,“灯木油了,睡吧!”

那么,这句话原本出自谁之口呢?

追根溯源,最先说这话的是尤宽庄的赵金明。

在森焱的记忆里,赵金明有两兄弟,当年在尤宽的第二生产队当“牛板”——负责给生产队喂牛,犁地之类;两兄弟就住在牛屋——那时,每个生产队都有专门用来喂牛的草房。

他们家还养过两只大寒羊,长长的羊角,个头又高又大,在野外地里时,一看见陌生人就恶狠狠的飞奔过去抵人……村里很多人提起当年那两只大寒羊,仍心有余悸……

由于赵金明兄弟俩都是光棍,无儿无女,左邻右舍的人吃饭时,都端着碗去他们家,边吃饭边聊天,久而久之,就成了“饭场”——也叫“乱汉子场”。

那个年代,交通不便,信息不畅,“饭场”就成了大家交换信息、互通有无的好地方。

这里面信息量较大,有附近大事、近期新闻、家长里短、儿女情长等等,不一而足。

都可以毫无顾忌的畅所欲言,发表个人的观点,阐述自己的看法。也有在家遇到问题不知如何处理,或拿不定主意的,来这里交流、“取经”的。

“饭场”大多数时间都洋溢着欢声笑语,偶尔也有“抬杠”式的激烈争吵,争得脸红脖子粗……但没有听说在“饭场”打架的。

晚上,喝罢汤(吃过晚饭)之后,没有啥事,大家还是习惯去“饭场”谈天说地,打发时间……

冬天夜长又冷,牛屋则可以烤火(那时的牛屋一般都在屋里空地上,用麦糠围一个圆圈,从中间点着),大家会聊到很晚都不愿散场。因为回家也没有啥打发时间的娱乐项目。

这个“饭场”的习惯一直到后来分田到户时,也没有改变……

(未完待续)
楼主 丁森焱  发布于 2016-07-16 19:23:21 +0800 CST  
那时,村里还没有用上电,晚上点的都是煤油灯或柴油灯。

而每天晚上在赵金明家喷闲话人,有时某个话题引起了在场人的共鸣,大家会越聊越兴奋、越说越精神,都迟迟不愿散场,而此时赵金明两兄弟则有些困了,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免得人家误会他要赶人走……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时间一长,搁谁也受不了。

于是,兄弟俩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每天给灯里添的油减少,等到晚上大家再来时,限量的灯油快要点完,灯光暗下来时,两兄弟就会异口同声的说:“灯木油了,睡吧!”

(未完待续)
楼主 丁森焱  发布于 2016-07-16 19:28:21 +0800 CST  
“灯木油了,睡吧!”——故事讲到这里,来龙去脉已经交代清楚,按常理说,就应该结束了,但是,森焱还想再挖掘一下一一

赵金明这两难兄难弟身上,后来发生的事,也着实让人唏嘘、感慨…… 至于是哪一年,森焱已经记不清了。

兄弟俩光棍各一条,无儿无女、无依无靠,勤俭节约、省吃俭用……

那个年代,逢年过节走亲戚时,来来往往送的都是果盒(点心盒,就是纸盒里装着油炸后粘着白糖的点心,盒盖上放一张红色或粉红色的、带有花纹的包装纸,然后用又硬又细的纸绳前后、左右捆起来)、罐头(各种水果去皮后,浸在一个盛着糖水的玻璃罐里,上面盖着带有密封装置的铁皮盖子)。

这两样东西是森焱小时候的最爱。只有走完亲戚后,才能吃,森焱那时经常偷偷地从果盒盖与上口处的缝隙间掏(这样不会破坏原包装,大人也看不出来)果子(点心)吃,那种味道,至今回味无穷,终生难忘……

而ZJM两兄弟呢,在他们来往的亲戚中,由于他俩的辈份较高,逢年过节都是人家给他们送礼,他俩则不用回礼。这样一来,每年春节后,他们家就堆了好多果盒、罐头……

可是这两兄弟并不舍得吃,宁肯东西一直放坏掉。

当别去他们家串门的人看到罐头瓶上落满灰尘,铁皮瓶盖表面因潮湿而生锈了时,就说,“咦!恁咋还不吃哩呀?再不吃,都坏啦!”俩兄弟则笑嘻嘻的回答,“弄不开呀!”

森焱心想,弄不开?可以找人帮忙嘛!这根本不是理由!真实的原因是他们不舍得吃,哪怕放坏掉……

(未完待续)
楼主 丁森焱  发布于 2016-07-16 19:29:39 +0800 CST  
赵金明两兄弟为何如此节省?后来村里人也分析过:

一、经历了历史上那人为扭曲、变态的三年灾荒,挨过饿,对物质要求不高,能吃饱饭就行了;

二、由于兄弟俩都是光棍,无儿无女,无依无靠,怕百年以后无人来管,故,总想着攒点东西。

就是在这种思想的主导下,悲剧发生了一一

据他们西边的邻居李香玲回忆说,那是大年初四的早上,迟迟不见这两兄弟开门,而往日此时早已开门。

于是,李香玲就喊门,但是屋内没有人回应,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LXL撞门而入(那种简单的破旧木门很容易撞开),屋内床上,其中一个身体已经冰冷、僵硬了……手里攥着半截小小的生红薯,很显然,他是冻饿而死……

另一个也奄奄一息,微弱的声音中,依稀听到要喝水,李香玲赶紧叫她家里人端茶(白开水)过来,喂了两口茶后,也断了气……

(未完待续)
楼主 丁森焱  发布于 2016-07-16 19:31:52 +0800 CST  
注:上段文中的“LXL”为“李香玲”的汉语拼音缩写。
楼主 丁森焱  发布于 2016-07-16 19:33:36 +0800 CST  
忘了交待一个细节:大初四那天,由于之前下过大雪(这边有干冬湿年的说法),村里到处都是冰天雪地的,天气甚是寒冷……

两兄弟中,一个是半夜就因又冷又饿而死;另一个则是喝了两口邻居李香玲家的白开水后,也随他弟弟而去……

这回,灯是真的彻底木油喽!睡吧!

这事听起来令人难以置信,然而,这的确是事实。

毕竟他们家里啥都有——攒了不少东西,还有存款……竟然因舍不得吃而饿死!

村里人感慨、唏嘘之余,觉得这两兄弟活得太窝囊、太不值了!

他们家族的人和亲戚来安葬完这两兄弟后,就开始分他们俩的家产:先分存款、粮食(听说他俩还攒了不少芝麻)、吃的、用的;再把牛、羊卖掉后分钱;最后开始满村庄撵他们两兄弟喂的鸡,谁抓到是谁的……

赵金明两兄弟,一辈子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到头来落了个如此凄凉的结局……

人生几十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去日苦多,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在有限的条件下,尽可能享受吧!因为很多事情,计划赶不上变化!

(本节小故事,已完结)
楼主 丁森焱  发布于 2016-07-16 19:36:06 +0800 CST  
《俺们村》系列之《童娃其人》:

童娃,他已死了好多年了,年龄要比森焱大个两、三岁。据村里人说,他死得很惨……
平时,村里人都叫他童娃——其实这是他的小名,全名叫张明童,不过他上学时作业本上写的是张明铜,森焱在高庄小学从二年级到三年级和童娃都是同班。
以前,童娃家住在尤宽庄的西南角,有个姐姐嫁到了西边大概七、八里地的大尹庄。
据村里人说,童娃小时候是用一盅(就是当时农村用来装粮食的米白色棉布口袋,厚厚的、长长的)药豌豆(这里的叫法,豌豆的一种,是专门用来喂牛的)从庄科(村庄名)换来的。用这边农村的土话说,童娃是个“要头儿”。
因为他这边的养父母膝下有女无儿,在重男轻女的思想影响下,总觉得有个儿子才有后,心里才踏实。
全家人对他自然是娇惯有加,那可是顶在头上怕吓着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什么事都顺着他。
这个皮肤有点黑的小家伙身体长得很结实,跟他年龄相仿的小朋友打架都不是他的对手。
记得在小学二年级时,童娃带着尤宽庄的男孩子做一种游戏:先分班(方),他自己作为一班,森焱他们这些小朋友一起算作另一班;规矩是,大家都可以用拳头打、用脚踢童娃,前提是都不能太用力,当然了,童娃是一定要还击的,但是,大家只要蹲下了,童娃就不能再还击了,这就是游戏的规则。也就是说童娃一个人挑战一群男孩子……
按理说,大家都要遵守这个游戏规则的。
当森焱轻轻地踢了童娃一脚后,立马就蹲下了,谁知童娃依然狠狠地踢了森焱几脚……他没有遵守游戏规则!
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天道不可违!“出来混,迟早得还”!
生命的过程虽然可能会改变,但是结果不会改变。
冥冥之中,似乎已经预示了童娃后来的悲惨命运……
也不是说童娃就一无是处,森焱清楚的记得,在高庄小学三年级时,童娃写了篇作文——《鹅》,当时班主任仇国玉(水牛庄人,校长仇同章的女儿)直夸他这篇作文写哩好,并且还在班里念了——
童娃把“一群鹅”写成了“一杆子鹅”,仇老师笑得合不拢嘴……
在高庄小学三年级时,童娃、尤宽庄的张明成(他俩关系好)、刘彦庄的黄士强、黄士录两兄弟都坐在教室的最后排。
有一天下午自习时,童娃、张明成不知道与黄士强、黄士录两兄弟因为啥了,先是吵、骂,紧接着就打了起来……
童娃、张明成打架都下得了狠手,而黄士强、黄士录两兄弟却下不了手,自然打不过他们俩,两兄弟被打得哭爹喊娘的,就这样,童娃和张明成还是不依不饶,一直打到放学……
但是,第二天,童娃、张明成这俩货却不敢来上学,隔了一天才来的学校……
童娃的脾气异常暴躁,朋友不多,不过在尤宽庄也有几个和他臭味相投的,毕竟“秦桧还有仨朋友”哩嘛。
在森焱的印象中,童娃在高庄小学上完三年级就缀学回家务农了。
这家伙有一身的蛮力气,干起农活来很快就入门得法,也挺像模像样的。
童娃家里不但喂有羊,还有牛。
他下学两三年后,使牛犁地、耙地,扬场放磙无一不通,那时的他大概也就16、7岁吧。
俗话说,有智吃智,没智吃力。
后来,童娃看到邻居家喂马,农忙时既可以犁地,农闲时还可以去县城给别人拉东西赚钱。
那个年代的方城(属河南省)县城,小巷子居多(不像现在,路都比较宽,因为大部分都经过“老城区改造”),一家一户要修房盖屋,建筑材料出来进去极不方便,一般的车(也很少,四轮拖拉机居多)拐弯抹角都不顺畅,而马车则灵活机动,在巷子里穿梭自如。
于是,他也买了匹马,又置办了一架马车盘(轮子比普通的架子车要大,车身也比架子车更长、更牢固,更结实),开始了她的拉脚生活……
脾气暴躁、乖张、邪性的童娃黑不溜秋的,还真名符其实——张明铜。
对他的养父母动不动就是又骂又打……这让村里人很是反感,因为他的养父母都是心地善良的老好人。
所以,尤宽庄人私底下议论,“早知道他现在这样,要他弄啥咧?要个罪业……”
说话不及,又过了两、三年,童娃也18、9岁了,他开始活动心眼——琢磨女人的事喽!就是想找个媳妇呗!
这也符合自然规律,身体长成了,那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嘛,看过《动物世界》的人都懂。“生理影响心理”——跟“物质决定意识”有异曲同工的道理。
由于他家喂马,夏季时需要经常去到尤宽庄东边的那条河(那时的东河,每天都有水,河水清澈;森焱他们在高庄小学上学时,喜欢沿着河捉鱼、摸螃蟹……夏天,一吃过中午饭,就去河里了,洗完澡才去学校;现在却断流了,不下大雨没有水、鸭河水库不放水也没有水,成了一条干沟,再也看不到水草丰美、听不到河流潺潺了……)割草。
而东边的王营村呢,有个叫小花的女孩,那时大概也就有16、7岁的样子,胸脯微微隆起,圆圆的脸,乌溜溜的黑眼珠,长得小鸟依人的模样——黄花正年少。
她经常牵着几只羊到这边的河里放,自然是经常见到童娃。
这童娃在尤宽庄是出了名的胆大包天的货,脸皮有多厚,只有他自己知道……
常言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一直操着找媳妇心的童娃,遇到情窦初开的小花,犹如干柴碰到了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一开始,童娃见小花,只是打个招呼,慢慢的,话自然就多了……
一来二去,时间一长,俩人就卿卿我我了……
正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就这样,童娃和小花“私订了终身”……
童娃能当自己家(也就是自己说了算),而小花则不行。
这种事,按照例行的风俗,最好表面上再找个媒人去女方家说说,也算是提提媒(提亲),外观大局上好看些,女方家也有面子了。
于是,童娃找到他家在王营村的亲戚作为媒人,去女方小花家里说亲……
反正童娃和小花他俩已经“先斩后奏”——“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小花家里也只好同意了这门亲事,但是有条件……
小花的家里提出,要童娃尽快拿来3000块钱的彩礼,然后,就可以娶小花。
那是在92、93年,一下子拿出3000块钱的现金,对一般的家庭来说,可真不是个小数目,更何况童娃家并不富裕。
最后,找人求爷爷告奶奶,媒人的嘴都磨薄了,腿也跑细了……好话说尽,女方家才勉强答应少1000块钱。也就是说,彩礼改为2000块。
那如果真结婚,除了那2000块钱的彩礼,还得有其他方面的花销,合起来,怎么着也得个3、5000块钱吧。
咋整呢?
结婚心切的童娃四处筹钱……临了,实在没办法了,他就去高庄找信用社的信贷员郑金安。
那天晚上,童娃连汤(这边晚饭的叫法)都没有喝(吃),就去了高庄。
到郑金安家一看,谁知道人家出差了,当天晚上回不来。
这一晚,童娃也没有回家,就蹲在郑金安家的门口等,任凭别人咋劝也不回去……
一直等到第二天,郑金安回来……
当时,每个乡都有信用社,每个行政村都有一名信贷员。
郑金安则在清河乡信用社上班,负责高庄行政村(那时叫高庄大队)的信贷工作,他家在高庄村。平时,附近自然村里少不了有找他存钱、贷款的人。
第二天,当郑金安出差回来,童娃一见到他,就瞪着红红的眼睛,声音有些沙哑(很明显,一夜没合眼,内心焦急上火),急促地说:“金安叔,你赶紧给我贷3000块钱款,我急着娶媳妇使哩!”
郑金安把童娃让到屋里,他家里人解释:“这娃夜黑(昨天晚上)都来了,在咱家门前搁就(蹲的意思)了一夜,要等你回来,咋劝他都不回去,说非等你回来不可!”
郑金安了解过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按程序给童娃贷了3000块钱……
并一再嘱咐童娃:“要按时还款,逾期不还,不但利息高,而且还要追究法律责任……”
童娃感恩戴德,对郑金安千恩万谢……
后来,据村里人说,童娃让媒人给小花家一共拿去了3000块钱,前提是他和小花的婚事,不举行仪式,也不办酒席……
小花家里也接受了,因为那时,小花已经在尤宽庄和童娃住在了一起,过上了小日子,她家里人也没办法,只好认了……
就这样,童娃找的这个媳妇,省了不少事……
话又说回来了,在92、93年的3000块钱,不是每一家都能轻易拿得出来的。
虽然他俩没有举行仪式,也没有办酒席,但是并没有影响这对热恋中的少男少女(也许多年以后,小花会觉得遗憾吧),他们出双入对,如胶似漆……
那年,小花才17岁……
楼主 丁森焱  发布于 2016-07-17 11:25:53 +0800 CST  
《俺们村》系列之《童娃其人 2》:
小花这就算和童娃结了婚,她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小花和童娃在一起的当年就怀孕了……这时的童娃,经常出去和他臭味相投的人喝酒,喝完酒,回到家,就收拾小花,可怜的小花在怀孕期间也没少挨童娃的打……
童娃家住在尤宽庄的南头,而有时候,小花哭爹喊娘声音能惊动到庄北头……
第二年,他们的女儿出生了……
可是,小花比以前挨打的次数却更多了……
平心而论,女人这辈子出嫁后,图个啥呀?不就是能找个对他好的老公吗?
曾经有一个争论不休的话题:“女人到底是嫁一个她爱的人,还是嫁一个爱她的人?”
一一这个话题值得深思……
诚然,在现实生活中,好男未必能娶到好女;好女也未必能嫁到好男。
常常会听到身边有人说,“这妮算糟蹋给那娃了;或者这娃配这那妮绰绰有余……”
可毕竟是人家在过日子,“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
只要双方在一起觉得幸福就好!
说实话,这世上,又有几对夫妻是百分之百合适的?其实,大都是在凑合着过日子。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后,大多数人都是为了孩子而委屈求全,说白了,就是为了一份责任。
不排除有的夫妻,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表面上维持着家庭的完整。
言归正传。
小花过着水深火热的苦难生活……如果小花隔几天不挨打,童娃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最令人发指的是,有一次,童娃用开水淋小花……这件事不但在尤宽庄掀起了万丈狂澜,而且附近村庄的人听说后,也都恨童娃恨得牙根直痒,就更不用说小花娘家人的感受了……
也许是上天怜悯小花,也许是童娃的报应来了……
那是夏季的一个晚上,天气闷热,小花在门楼(就是院子大门上面棚了几块楼板,或者用钢筋水泥浇注而成)顶上乖凉,已经睡着了,童娃从外面喝完酒回来,也上了门楼,叫醒小花后,就开始无理取闹——耍酒疯……
在和小花的拉扯过程中,童娃由于受酒精麻痹,精神恍惚,在他用脚踢小花时,铆足了劲,但是却踢空了……
而门楼顶上本来面积就不大,又是晚上,哪能容得下童娃在上面撒野?
就这样,童娃从门楼上摔了下来……紧接着,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童娃的脊柱摔断了,腰部以下没有了知觉——他瘫痪了……
家里无力为他医治(这种情况,就算治,也恢复不了)……
等待童娃的将是身心的痛苦、折磨、煎熬……
尤宽庄了解童娃的人,私下里说,这是报应!
《报应》这首歌比较应时应景:
“几乎忘了?几乎忘了
曾经不改变的初衷
几乎没了?几乎没了
与生俱来的真诚
对你对我?说不清明天意味着什么
对你对我?天知道哪里等待着一个报应

岁月飞过
迷迷蒙蒙
还会有多少次天明”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别看童娃瘫痪了,可他那暴躁、邪恶的脾气却并没有一点收敛。
他眼前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shi jin……需要人照顾。
然而,只要小花说话或者啥的不顺他的意,不但破口大骂,而且爬着也要打小花……
而小花有的只是委屈的泪水……
或许《星星知我心》这首歌,比较能表达小花的心情吧:
“昨夜多少伤心的泪涌上心头
只有星星知道我的心
今夜多少失落的梦埋在心底
只有星星牵挂我的心
星星一眨眼
人间数十寒暑
转眼像云烟
像云烟
像那浮云一片
诉说岁月的延绵
生命的尽头 是轻烟
我把切切的思念
寄托星光的拂远
希望你知道我心愿
昨夜多少伤心的泪涌上心头
只有星星知道我的心
今夜多少失落的梦埋在心底
只有星星牵挂我的心
星星一眨眼
人间数十寒暑
转眼像云烟
像云烟
像那浮云一片
诉说岁月的延绵
生命的尽头 是轻烟
我把切切的思念
寄托星光的拂远
希望你知道我心愿”
时间一长,搁谁也受不了……
由于长期以来,童娃的在尤宽庄的口碑不好,他平时的所做所为自然引起了庄上父老乡亲的公愤,对他如今的下场少有同情。
在私下里,少不了有人点拨小花,“你年轻轻哩,守着这个瘫子可不是个事啊!”“童娃这货是他自己罪有应得!”“他这是报应!”“他以前是咋对你哩?他活该!”……
小花的娘家应该也会给她做思想工作,让她再走一家(就是再嫁一家)……
他们的女儿已经好几岁了,童娃出事后,就去她姑家住了。
听村里人说,童娃俩姐,大的是从丁庄要来的,叫明秀,因为童娃的养父母生的第一个孩子夭折了。
后来,才生的童娃他二姐——明杰。
再后来,童娃的养母就生不了了,才托人用一盅药豌豆把童娃从庄科换回来……
童娃的女儿偶尔也和明秀、明杰一起回尤宽庄看望童娃……
有人就逗小女孩:“你咋不搁家跟恁爸呀?”小孩子眨巴眨巴眼睛:“咦!俺爸要是给我掿死喽,可咋弄咧?”……
单纯的孩子对童娃尚且如此敏感,更何况是与之做夫妻多年的小花了。
周围人的劝说,让小花的内心很是矛盾、纠结……
常言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在小花的观念里,还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而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人生的痛苦有多种,艰难的抉择也算其一吧。
童娃此生已经定性了,可小花和他们的孩子还要生活下去……
据说,由于小花当年和童娃的婚姻,是“先斩后奏”,有私奔的性质。所以,一直以来,小花与她娘家的关系也不太融洽,娘家对她个人的事,基本上是不干涉的。
尤宽庄有好事者,给小花提议:“给你找个家吧,叫人家给童娃拿10000块钱。”
好事者表面上也去做了童娃的思想工作,算是有个交待。
童娃知道自己这种情况,不同意也不行,只能是活一天算一天了……
今时不同往日,局面早已不由童娃掌控了。
小花走的前提条件是,女儿归童娃家,由他姐明秀抚养,另外小花再给童娃拿10000块钱。
小花回想起童娃对她的恶劣行径,真可谓罄竹难书……
让小花这辈子也忘不了的是有一次,童娃拿开水壶从她头上淋开水……
小花强忍泪水一咬牙,痛定思痛,做出了艰难的决定——同意了新找的那户人家,那家人给童娃拿来了10000块钱。
等于是小花给童娃换回了10000块钱。
这10000块钱由童娃的大姐夫管着。
就这样,小花走了……她终于解脱了……
这首《命运不辘轳》是小花的人生写照:
“白涯涯的黄沙岗
挺起棵钻天杨
隔着篱笆有一座海青房
没有的总想有哇
得到的还盼望
盼来盼去谁愿盼个透心凉
哦透心凉
女人不是水呀
男人不是缸
命运不是那辘轳
把那井绳缠在自己身上
黑油油的铁脊梁
汗珠子滚太阳
风吹篱笆雨洗窗
泪花泡月亮
人心可难测量啊
啥事都能碰上
挑水的媳妇谁愿挑着黄水汤
哦黄水汤
女人不是泥呀
男人不是筐
命运不是那辘轳
要挣断那井绳
牛铃摇春光
女人不是泥呀
男人不是筐
命运不是那辘轳
要挣断那井绳
牛铃摇春光”




楼主 丁森焱  发布于 2016-07-17 21:06:42 +0800 CST  
《俺们村》系列之《童娃其人3》:


小花走后,童娃托人把那匹马和马车盘也卖了,现在就剩下他自己没人要,不能卖了。
童娃不让他养母来照顾他,并且趁他养母给他端饭走近他时,冷不防就绰起床头那根早已预备好的棍子打他的养母……
为了不让他养母在家做饭,童娃爬到灶火(厨房),把锅台(灶台)给扒(拆)掉了……
对他的养母是怎么难听就怎么骂,仿佛那是他的仇人,而不是养了他几十年的人……
他的养母只好到邻居家做饭。但是,他养母回来拿东西或者给他送饭时,还是挨童娃的“冷棍”……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童娃觉得活着也没啥意思了,他就爬到东捎间(就是最东边的那间房子,他家堂屋,也就是主房,其大门朝南,共四间,厨房门向西,有两间),里面放的是做饭用的柴火,他把用打火机点着那些柴火……
他本来是想一把火烧了房子,连他自己也烧了,这样就不用再活受罪了……并且就算自己死后,他养母再回来也没房子住了,他觉得这样比较解他的恨……
童娃的良心是让狗吃了吗?他这是要作死的节奏……
屋内的干柴把房子也引着了,大火熊熊……左邻右舍和村里的人发现后,及时救火,童娃才捡回了条小命。
他的养母(养父在童娃还没有摔残的前几年就病逝了)真的实在是没法在家里待了,就去了明秀和明杰那里住;童娃一个人在家里自生自灭……
常言说得好,生娘没有养娘亲。
就算你童娃知道了你自己的身世,也不应该这样对待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的人啊?老人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听村里人说,童娃老家那边弟兄8个。
每当他喝醉酒时,就和别人大吹大擂:“俺老家弟兄8个,尤宽庄谁要敢咋着我,毁他!剥他!”
他自己回过老家,想认门,只是老家那边知道他在尤宽庄的所做所为,深感丢人现眼,而不认他……
这样一来,童娃就把怨气全部都撒在他的养父母身上了,他认为这都是他们的错!
什么逻辑呀?
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人在做,天在看”!
童娃伤天害理、恩将仇报、丧尽天良……他的种种罪行已经恶贯满盈……等待他的必将是悲惨的下场……
正所谓,上帝让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
众叛亲离的童娃应该也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他想在死之前,把能毁坏掉的东西都毁坏掉……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经常到他那里的人只有顺(家住尤宽庄西头,有些智障,他的全名叫宋庆顺)了……
由于童娃大小便shi jin,屋里臭气熏天,没啥人愿意去看他。就连那几个曾经和他臭味相投的人,也不来了……
童娃身上还有卖马和马车的7、800块钱,他天天给钱让顺去村北头靳付亮(他是森焱表姐家的儿子,他婆——姥姥是森焱的亲姑姑)家的卤肉店买卤肉吃。
有时候,童娃口渴哩嘴上都长泡了,也不喝水……直到把那7、800块钱都花完……
(作者注:以下内容中可能会有使读者不安的情节,敬请留意!)
有一次森焱的父亲从童娃门前过,他趴在门口笑嘻嘻的喊:“表叔啊,你搁外头理发,见哩人多,得给我遇个(是指给他介绍个女人)呀!做做饭,洗洗衣裳……”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也许,这就是童快死之前的回光返照吧。
过了几天,顺给村里人说:“童娃生蛆了……”
庄上的人听后,都半信半疑,纷纷去看个究竟……
看来有时候傻子的话最可信,童娃的腰部以下果然爬满了大尾巴蛆……
不过,童娃还没有死,有人问他:“你着(知道)下边生蛆了不?”
他有气无力的回答:“不着……”
没过几天,童娃就死了……
据村里到过现场的人说,当时,很多大尾巴蛆从童娃嘴里爬出来……
“多行不义必自毙”!活该!报应!
这正是,“举头三尺有神明,切莫心黑存侥幸。善恶到头终有报,知足感恩多修行。”
楼主 丁森焱  发布于 2016-07-17 21:08:37 +0800 CST  
在《俺们村》的行文中,作者尽可能的多用当地的方言、俚语、土话(为了方便读者更好的阅读和理解,后面括号内有注释),以便还原地方的文化特色、风土人情……

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那些土话、俚语、方言,充满着鲜明而浓郁的乡土气息,更能传情达意,让作者倍感亲切……
楼主 丁森焱  发布于 2016-07-20 07:27:54 +0800 CST  
@sjkming2015 2016-07-20 08:05:11
方城赵河,支持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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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老乡的支持!恁说,握手,还是拥抱咧?
楼主 丁森焱  发布于 2016-07-20 18:48:08 +0800 CST  
@matthewzheng82 2016-07-20 07:50:21
同为南阳老乡支持下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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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老乡的支持!恁说,握手,还是拥抱咧?
楼主 丁森焱  发布于 2016-07-20 18:49:05 +0800 CST  
@薄__荷 2016-07-20 08:07:36
很好看,收藏了,楼主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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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薄-荷!您的支持果然让俺心里很凉爽!
楼主 丁森焱  发布于 2016-07-20 19:01:25 +0800 CST  
笔误,应是@薄__荷
楼主 丁森焱  发布于 2016-07-20 19:02:35 +0800 CST  
在《天涯文学》的《天涯读书》中有完整的同步更新。
楼主 丁森焱  发布于 2016-07-20 19:37:07 +0800 CST  

楼主:丁森焱

字数:51678

发表时间:2016-07-16 07:0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11-17 15:39:16 +0800 CST

评论数:230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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