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咳》第27章 南斯拉夫兄弟

ELS课程即将结束。贞子也该返回大阪了。班里的同学们计划着开一个派对，当做给贞子的送别会。牛伊万带着妻子女儿提前半小时就到达了德拉根位于中村（Middle Village）的家里。

在纽约参加这样的聚会，通常中国人、日本人和韩国人先到。特别是来自中日韩的女生，一般都会提前到达，帮着准备东西。如果请她们一起去为了派对而采购，通常也不会被拒绝。每当派对结束后大家躺倒一片。收拾残局只要有她们在就可以放心了。总之这样的活动只要能邀请到中日韩三国的姑娘来参加，大家心里就踏实了，可以放开手脚可劲儿的造。

美国本地人或者欧洲来的朋友一般会按时到达。德国人、北欧人先到的话，起初的气氛会比较沉闷。需要暂时忍受一会儿英国人的冷笑话，直到法国、意大利人带来欢声笑语。

最在聚会开始半小时到2小时到达的是拉美同学。他们自带乐感、扭动起身体，气氛High到高潮，局面失去控制。而印度同学会随时跳出来和任何人聊任何话题，甚至可以使愤怒的邻居放松下来。

昆娜和德拉根在厨房里忙活着。贞子、秀丽两人把菜上桌。一盘盘非常漂亮的吃食被摆在了桌子上。熏肉切成了薄薄的片儿，好几种香肠配两三种奶酪，再点缀上橄榄与干果。据说都是下酒的好菜。

每位来参加聚会的同学都带来了一些酒。牛伊万拿了一瓶二锅头和6听22盎司的札幌啤酒。几杯波本威士忌下肚后，大家思维开始活跃起来。小默罕默德说：“学校路边小吃摊非常的赚钱。我的一个朋友靠移动餐车卖午餐，一天净利润100多美元。”

“一天才赚100多美元” ，德拉根端起酒杯说。

小默罕默德补充道：“是在布鲁克林！这样餐车生意也不是想开就可以开，需要特别的手续。我太想赚钱，每天总是感觉有些吃不饱。闻到餐车上味道，就有些走不动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牛伊万听到小默罕默德和德拉根的对话。最近自己既要上课又要工作。业务太忙，正准备找帮手。便凑过去说：“默罕默德，我这里有打工的机会。现在我太忙了，正好需要找帮忙的人手。”

“太好了，伊万！每小时多少工资。” 小默罕默德高兴地叫到。

牛伊万其实也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想起刚来纽约时萨沙对自己说的：“有时候一天可以赚1000美元吧。”

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在场所有同学们都愣住了，小默罕默德拥抱着牛伊万说：“快给我们讲讲。”

牛伊万本想要给大家解释关于地产经纪人行业是如何赚钱的。刚才每天1000美元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其实做的好了何止这个数字，但是做的不好的经纪人几个月都不开一单。而大多数经纪人都属于做的不死不活的状态。解释的话没组织好，越说越混乱。反倒使小默罕默德愈发来了兴趣，打定了决心要跟着牛伊万当徒弟。

考虑到自己确实也需要帮手，牛伊万就爽快的答应了小默罕默德。妻子笑着说：“哈哈，你又要搞团伙了。”

“什么叫团伙？我这是建立团队！” 牛伊万反问道。

“你在北京就把团队带成了团伙，这是你的一贯能力呀。” 妻子帮着牛伊万短暂的回忆了下黑历史。

牛伊万打断妻子的话，说：“好啦，不管是团伙，还是团队。我带出来的队伍，战斗力都很强。”

“就是担心战斗力太强。在美国是讲究法律的地方。” 妻子补充说。

牛伊万嬉皮笑脸的结束了妻子的担忧，说：“放心吧。在这里我们都靠律师，比任何道儿上的朋友都更狠！好使，没毛病。”

大美女玛卡琳娜和安德鲁姗姗来迟。房间内瞬间就响起了欢快的音乐。随着玛卡琳娜扭动的小蛮腰，大家将进酒杯莫停。

女儿牛艺云被玛卡琳娜拉到客厅中间和大家一起跳舞。妻子和贞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日语聊着天。贞子遇到能说日语的人，就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不撒手。大小默罕默德模仿妻子与贞子说话时不停地互相点头哈腰的样子，惹得德拉根和安德鲁笑的呼吸困难。贞子长吁一口气，感慨道：“现在总算快要熬到头，可以回日本了。”

可能是由于中午没顾得上吃饭，也没有喝水的原因。胃里空空的牛伊万喝了一些威士忌、二锅头和啤酒后，感觉上头了。此情此景，架不住大家的热情。特别是迟到的同学一进来就起哄，大家不停地干杯。在超级能喝酒的南斯拉夫人德拉根的带领下，牛伊万感觉到舌头与身体都已经陷入了不自由的状态。

过去在北京时只要牛伊万一开始说外语，妻子就知道牛伊万必然是喝大了。此时大家都在硬着舌头说着自己的母语或者不同国家的语言，更没有人觉察到牛伊万开始学着说起俄语与西班牙语。

派对进入高潮。彩纸凌空飘舞，大家争相踩破气球。互相恭喜通过考试，进入下一个级别的课程。贞子切蛋糕递给在场的每一位同学。

牛伊万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心。刚才吃的熏肉片不知是生还是熟。在胃里升温后，肉片变为肥油，混合了奶酪与酒精。想要呕吐的感觉，一阵阵泛上来，无法抑制。牛伊万三步并两步冲到卫生间，想要用冷水洗把脸。刚弯下腰就喷薄而出，不受控制的吐在了洗手盆里。

又对准马桶继续吐了一会儿，牛伊万感觉胃里轻松了不少。再看到洗手池的下水器只是能开一条缝的那种类型。被呕吐物完全堵塞了。顾不上讲究了，牛伊万连忙用手捧了呕吐物扔到马桶里。无奈不少残渣堵死了下水器。不论如何清理都不能搞干净。

牛伊万在镜子里看到，妻子和德拉根出现在背后。

愤怒的表情掠过德拉根脸上，碍于大家都在场的情面。只能从愤怒转变成为对牛伊万的关心，“没关系，我来收拾。赶快先到沙发上躺一会儿。”

大家围了上来，有些担心牛伊万。妻子却显示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处理牛伊万喝多而产生的后续问题，妻子是有丰富经验的。多年以来每逢喝多，牛伊万只要能硬撑着给妻子发了自己所在的具体位置，接下来的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等到再睁眼时，必定已经是脱光洗净，躺在自己的床上。在妻子的指挥下，同学们七手八脚的把牛伊万架上了出租车。

回到家里又呕吐了几次。胃里已经没有了食物，吐出来的只是橘黄色的充满苦味的液体。如此这般折腾的一家人整夜都没睡好。牛伊万第二天中午才起床，就赶上了被开家庭会议。

父亲老牛首先发话：“昨天晚上我和你妈一夜都没睡着。你媳妇还怀孕，跟着你这么瞎搞。下次再喝多了，晚上你就别回来了。”

“别听你爸的二球话！今后少喝些吧。就算是喝多了也给妈打电话，妈去接你。” 老郭看了太多关于美国枪击案的新闻，担心儿子在外的安全，打断了老牛的话。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劝阻牛伊万要少喝酒的车轱辘话。

终于轮到妻子数落牛伊万了，说道：“德拉根应该是有洁癖的。看他家里收拾的那么干净整齐。卫生间里毛巾浴巾都如同5星级宾馆一样折的整整齐齐。牙刷漱口杯都是套着专门的袋子摆成一排。家里收拾的都不像过日子。被你吐成了那个样子，估计当时他都想和你拼命。 ”

经过妻子这么提示，牛伊万觉得确实如此。德拉根总是爱穿纯白色的衬衣。白的一尘不染，甚至有些耀眼。在纽约人偏爱的灰色和黑色着装里中，显得有几分清新脱俗。

白色是最难驾驭的，对于一个人身材或者说气质的优点和缺点都会成倍的放大。白衬衣在纽约的公共洗衣房里也是极难应付的。需要送到洗衣店专门的清洗熨烫。在纽约常年穿雪白衬衣的人，如果不是富人阶层就必定或多或少的有几分洁癖。

牛伊万觉得真是对不住爱干净的德拉根，抽时间特地去法拉盛的中国超市买了福建产的茉莉花茶。不到10美元，满满的一大罐子。喝着口感比吴裕泰的茶味儿稍微淡一些，但茉莉花香更浓，应该是欧洲人喜欢的口味。

周一上课的时候牛伊万把一罐茉莉花茶和100美元清洁费塞到德拉根手中。打开茶叶桶的盖子，茉莉花香扑鼻。德拉根喜欢得不得了，说道：“好香的茶，非常感谢您。” 又反复推脱道：“我自己打扫干净的，不能要你的清洁费。喝吐了才是真正的兄弟！”

《纽约咳》第28章 不断折腾

ELS课程第一个学期期末考试成绩陆续出来了。历经“应试教育的摧残”导致牛伊万比较会猜题，考试结果相当的不错，每科成绩都是名列前茅。有10多天长的假期。牛伊万给小默罕默德进行填鸭式的培训，密集的讲解带演练灌输了不少地产经纪方面的基础技能。希望他能够快速上手。

在学校附近比较安静的咖啡店里。两人相对而坐。一边是一脸茫然的小默罕默德听着陌生的网络推广基础知识，另一边牛伊万使出全力声情并茂的想要推小默罕默德入坑陌生的网络世界。讲的牛伊万嗓子干痒，听得小默罕默德却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完全找不到北的样子。

牛伊万要了一杯苏打水，之后又喝了2杯苏打水。又花了2个多小时把纽约如何出租房子的基本流程细细的过了一遍。鼓励小默罕默德发挥自己的阿拉伯语特长，在同城分类的版块或使用阿拉伯语的论坛里寻找有租房需求的潜在客户。小默罕默德开口问道：“您的意思是，先从自己人下手。对吧？”

“对呀，从你本民族的同胞开始可能简单些。但在纽约各国人都有，要来者不拒。就像吃饭不能挑食。”

“我从不挑食，胃口好的很。” 小默罕默德坚定地说。

牛伊万隐约听见小默罕默德肚子里发出咕咕声。结束了培训，随着他去体验了舌尖上的阿拉伯风味。年轻人饭量大，平时又囊中羞涩。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吃完了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几大盘子。小默罕默德吃饱喝足，眼神活泛起来。牛伊万认识到只有吃饱吃好，才能保证培训的效果。再和年轻人谈事情，应该直接约在饭店里点上一大桌饭菜，必须要多点主食和肉类。

第二次培训直接改到饭店里。小默罕默德领来了母语为西班牙语的玛卡琳娜。连吃带喝的搞完培训，牛伊万内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豪迈的感觉。今后不止可以做汉语、英语、日语和阿拉伯语的生意，还有广大使用西班牙语的客户也不能放过。按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发财了。

很快小默罕默德培训出师后，开始带着大默罕默德看房租房。相中一套2B1B（2卧室1卫浴）的小户型公寓。牛伊万带着两位一起去找萨沙签约，填完申请文件、办完手续。萨沙和牛伊万恭喜大默罕默德租到了好房子，也祝贺小默罕默德成功完成第一单。

大默罕默德高兴的说，“下周我的5个孩子们就都来了。”

“多少？5个孩子。” 萨沙问道。

大默罕默德自豪的展示了他的全家福，照片里2位老婆带着一大堆孩子。这次先是大老婆带着孩子过来，之后小老婆可能也要来。听到这里，萨沙直接拒绝了大默罕默德的租房申请，说道：“合同我拿去签字，房东肯定会拒绝的。”

大小默罕默德试图以文化差异，来说服萨沙。小默罕默德举例，他父亲也有2位妻子，全家有10多口人。在他们老家，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大默罕默德补充说他还要再娶一位妻子，孩子当然是越多越好，自己是非常喜欢小孩儿的……

牛伊万非常尊重不同的民族习惯，但此时这哥俩说这么多，究竟是几个意思。开始怀疑小默罕默德是否脑子有些“瓦特”了，根本就是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完全不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

萨沙一直面带微笑，竟然用阿拉伯语说道：“我的朋友，我也来自中东-以色列。你们说的我都明白。但这里是纽约。2B1B户型一般就住4人。没有哪个房东愿意冒违法风险，让您全家都住下来。”

“或者我带您去看看整栋的大House, 有6卧室5卫浴。非常适合您全家人住。当然还有更大一些的。” 萨沙建议。

其实大默罕默德是公派留学生，最多也就能租2500美元以下的房子。预算和现实差距太大，这单生意只能放弃了。牛伊万鼓励小默罕默德不要气馁，继续努力。

没想到这就是小默罕默德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很快牛伊万就发现，小默罕默德和马卡琳娜的加盟并没有减轻自己的负担，反而投诉量大增。为了避免惹来更多的麻烦，牛伊万只能把在纽约匆匆组建的第一个小团队直接解散了。

业务还要发展。牛伊万考虑必须从国内团队调人手来帮忙。毕竟知根知底，熟悉彼此的思维方式和做事方法。这样才稳妥、靠谱。

听说可以到纽约来工作，北京团队中揭起了小激动。起初争先恐后的积极报名，回家与父母对象一商量便改了主意。对于北京本地“土著”和已经安定下来的“新北京人”来说。去美国旅游兼短期帮忙可以，长期工作绝对不行。跟着牛伊万在纽约草莽创业，只靠“画饼蘸鸡血”充饥，是万万行不通的。待遇无法保证，自然而然就有了种种推脱的理由。有人等拆迁不能走、有人准备结婚没办法去、有人刚离婚怕被拒签、还有人谦虚的认为自己英语太差也懒得再学。

可能最适合到纽约来的人就是马小美。她精通英语。留学新西兰获得市场营销硕士。丈夫一年中大半的时间在欧洲出差推销纺织品，基本上没有家庭的牵挂。转念又一想，马小美这样的年龄正是该生养孩子的档口。即使丈夫不反对她来纽约，不知道父母公婆是否也同意。

带着种种的担心，牛伊万和马小美通过微信语音仔细的聊了很久。从感谢在国内帮忙做推广开始，聊到在纽约新业务发展的前景。最后顺水推舟的邀请马小美来纽约入伙。

“不要求你马上答复，请认真考虑三天。咱们再通话。” 希望不要给马小美太强的紧迫感。强扭的瓜不甜。牛伊万明白，但凡合伙做买卖，要做到你情我愿，才可以水到渠成。

三天时间未到，只等了一天，就收到了马小美的微信：“同意!”

牛伊万非常激动的拨通了马小美的电话，说：“太好了! 热烈欢迎来纽约，从此就一起奋斗了。”

撂下电话牛伊万马上就联系办签证的朋友。先给马小美办一个旅游/商务签证过度。又给几位交情比较深的老板拨通了电话。一番寒暄之后通报了在美国发展的状况，郑重的提出早已设想好的计划。

帮着兄弟们的业务和品牌落地美国，是牛伊万一段时间里一直在考虑的问题。经过反复的观察，在美国电商平台上销售的很多商品价格是中国的3-5倍，甚至8-10倍。即使算上运费和杂七杂八的费用，国内的品牌商在美国开展线上销售也是相当有赚头的。

但凡商人血液里就有不停折腾的冲动。如按照马克思他老人家说的。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 对于一手货源的厂家和品牌商来说，利润足够而又不用铤而走险。这么好的事情，绝对值得一试。

当然牛伊万还有自己的小算盘。兄弟们过来投资，自己拿些干股帮着把业务落地，可以赚些小钱。之后肯定要租气派的办公室，自己也就跟着共享办公了，又可以省上一笔不小的开支。至于前台、文员、会计皆可以共享。顺便再搞上几张L1签证，眼前把马小美长期工作许可搞定，长远还可以通过实打实的项目卖绿卡，再赚上一笔。牛伊万知道只要能把事情做好，这样的如意算盘就是靠谱的。让兄弟们赚到钱，看到希望。一切都不是问题。

某日朋友的朋友给牛伊万引荐了克里斯陈。据说他是在纽约最早一批搞电商的华裔老板。为了表达心中如滔滔江水般的敬重，牛伊万就以克里斯陈总来称呼他。兼具美国的直呼其名，又冠以国内早已烂大街-“总”的头衔。充分体现了亲密关系，还包含着被抬举的幽默感。克里斯陈反抗了一下下，就半推半就的接受了牛伊万对自己的尊称。

大约2代人以前，克里斯陈总的家族从广东台山迁居到美国。克里斯陈总本人初中毕业后随父母到达纽约，一口广东普通话说得相当标准。偶尔也会模仿牛伊万的口音，说上几句北京话或者西安方言，但其中总是充满了广式香肠的味道。

克里斯陈总家住在上东区，办公室却在法拉盛。每日地铁奔波于曼哈顿与法拉盛之间。早晚与通勤客流逆向而行，地铁上经常能够找到座位。克里斯陈总似乎也非常享受在地铁上的时间。常常如此说，“每天有了2个多小时读书的时间。除了最新的电商互联网书以外，还喜欢读传统国学。”

长年累月的地铁内阅读，使克里斯陈总成为了“双斜杠”中年。平时能够随口就来几句唐诗宋词，装一装中西合璧的知识分子气质。如此这般的克里斯陈总，对超过45周岁的华侨妇女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遗憾的是他自己并未察觉到，听众们被他的才华吸引，而迸发出火辣辣的眼神。

牛伊万常常称赞克里斯陈总，是纽约最懂中国电商操作手法的美国本地人。办事儿还相当的妥当，并且“聪明绝顶”。他年龄长牛伊万几岁，却已经颓唐的比较严重。索性留起一个大光头。他特别爱流汗，遇到比较为难的事情，汗珠总是会从光头上滚动下来，纷纷摔碎在地面之上。然后就会迅速的想出了解决的方法。

传说在纽约任何事情搞不明白，都可以找克里斯陈总来问问。从安排学生实习到大楼翻新报批，或者约议员出面协调事情。只要克里斯陈总愿意帮忙，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所有的难题也都将迎刃而解。有时候直到问题都解决完了，克里斯陈总还觉得有些不过瘾，需要再人为的增加些问题。才可以滋灭他内心里熊熊火焰般的“助人为乐情怀”。

接人待物中，克里斯陈总非常的热情有礼貌，必定会给人留下极好的印象。根据牛伊万观察，任何人和克里斯陈总初次接触都会迅速的喜欢上他。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哪怕只是不十分喜欢克里斯陈总，都一定需要扪心自问，需要反省，自己是否患有心理问题。

刚认识的那几天，若是不太忙，克里斯陈总就和牛伊万泡在一起。他对中国国内互联网电商行业非常感兴趣。总是要牛伊万给他讲一些国内的电商行业内幕，特别对很多小道消息有莫大的兴趣。

通常内幕八卦和小道消息都是极好的谈资。从牛伊万这里听来以后，再混合上充斥网络的巨额融资新闻与技术发展动向。再被克里斯陈总讲出来的时候，就变得生动无比，场景代入感极强。

就这样在不到一周时间里，全纽约除了牛伊万没人比克里斯陈总更了解国内的互联网电商行业。他甚至能聊起某些大佬的“小三”在其公司里具体负责的业务。风轻云淡的把这些“猛料”挂在嘴边，克里斯陈总就是横跨中美电商的大牛X。

投桃报李，克里斯陈总也带牛伊万见识了不少纽约的“潜规则”。

牛伊万常常出没于克里斯陈总的仓库和办公室里。把每一个业务流程、主要网络平台基本操作、亚马逊自营入库标准、Ebay发货打包技巧都捋了一遍。又与他的业务负责人仔细地聊了又聊。

都看明白以后，牛伊万做了一个方案。着重突出克里斯陈总拥有的巨型仓库与十多人的专业团队。套上时下最流行的关键词，美化了一遍PPT，完成了《XXX跨境电商代运营项目计划书》。

先把项目计划书广泛的发了出去，再密集的和国内的兄弟们谈了一圈。牛伊万首先排除了与大企业合作的可能性。不论是国企还是上市公司，治理结构比较严谨。即使听着这是一个挺好的机会，决策也需要很久的时间。即便能等到结果，估计黄花菜也都凉了。

又遇到一家做壮阳保健品，另外一家做功能卫生巾的生产厂家，想要和牛伊万探讨下进入美国市场的可能性。牛伊万知道虽然这样的产品利润丰厚，但考虑到美国保健品市场准入标准相当的严格。自己在美国还根基不稳，无法把握其中的深浅。再加上在国内时与这两家企业没有过实质性的合作，便婉言谢绝了两位老板的厚爱。

又过了几天。做LED护眼灯的赵老板，给牛伊万打电话，“兄弟，听说您在纽约折腾的不错。看了你的美国电商代运营方案，我有些兴趣。”

牛伊万与赵老板仔细地谈了想法，又着重的介绍了聪明绝顶的克里斯陈总。便邀请赵老板亲自来纽约实地考察。赵老板应允道：“兄弟，我尽快到纽约去找你。”

《纽约咳》第29章 北京来的宋医生

妻子的肚子长得特别快。只是一个多月便开始显怀，估计临产时会变得巨大无比。怀大女儿牛艺芸时，所有人都猜测一定是双胞胎，否则如此大的肚子简直不可思议。其实是悬垂腹的缘故，孩子往外长、肚子就会显得特别大。女儿生下来时重5斤半，在X医院出生的同一批婴儿里甚至算是比较小的。妻子时常念叨着X医院的好，特别是医保报销后只花了几百元人民币，每每想起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对于美国的保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牛伊万花了好几天时间也没有完全搞明白。只是各种道听途说就把自己吓得够呛，反复的和妻子核实关于保险的种种问题。

“放心吧我早有准备。来美国时买的学生保险里就增加了怀孕保险和牛艺芸的附加保险。额外花了一些钱，买了平安放心。” 妻子详细的给牛伊万解释道：“据说这样的保险，怀孕后再买就不行了。”

牛伊万问道：“怀孕后再买就不行了是啥意思？”

妻子回答：“就是保险公司不卖给已经怀孕的国际学生孕妇。生孩子就只能自付了。”

牛伊万高兴的说道：“幸亏提前买了！”

“不要高兴的太早了，这几天我联系医院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很多都和保险公司说的不一样。咱们家附近的森林小丘医院，还有好几个网上评论不错的医院都不收这个保险。” 妻子说。

牛伊万推测，“又是信息搞错了吗？任何事情都一次搞不对。”

“目前还不能确定。”妻子又补充说：“我找人问了所有医院都收一种叫‘白卡’的保险。经常和妈一起聊天的那位老太太给了一个办‘白卡’的联系人。明天咱们去问问情况。”

第二天下午牛伊万和妻子到了法拉盛。保险公司离地铁口不远，门外就是繁华的大街。不时有推门进来咨询买保险的人。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坐在大厅里等叫号。

等待过程中牛伊万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小秘密。但凡进来咨询的人，几乎都是摇摇头就走了。如果对前台说明是来办“白卡”，则会被安排在等候区。

“请跟我来。” 一位身材小巧的华人女士对着牛伊万夫妇点头。

“我是黄小姐。昨天咱们电话预约的，要办‘白卡’对吧。” 进屋坐定黄小姐边打开电脑边做自我介绍，鼠标点击了几下进入系统。

黄小姐先是恭喜了牛伊万夫妇寒暄了几句。开始登记信息，妻子边回答她边录入系统。牛伊万看着电脑屏幕想，估计这就是‘白卡’的后台系统吧。各种信息登记的还相当的全面。妻子则反复的再确认（double check），生怕信息登记有误。

一切登记完成。黄小姐说：“因为你们是朋友介绍的。最后确认以前我提醒下。牛太太目前是学生身份。申请‘白卡’没问题，生孩子看病拿药全部都享受医保福利。自己基本不用付，美国政府掏钱买单。”

牛伊万说道：“太好了，美国政府真够意思！”

黄小姐用手扶了扶眼镜，一字一句的说道：“我需要提前告诉您二位，关于国际学生领了这个福利。今后对签证续签和移民调整身份等，是否有影响，目前不能确定。”

听到黄小姐话心里一惊，牛伊万脑子迅速转了一个弯之后问道：“按照您过去的经验来看是否会有问题？”

黄小姐又扶了扶已经滑落到鼻头的眼镜，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回答道：“我只能告诉您二位，领‘白卡’是没问题的。其余的您自己决定。”

听到黄小姐的答复之后。夫妻俩觉得应该再考虑下，暂时告辞了黄小姐，走出保险公司。“办还是不办，这是个问题 ”，牛伊万眉头紧缩的思考权衡其中的利弊。

之后的几天多方打听收集了足够多的朋友建议。什么样的说法都有。听多位“砖家”解读完美国医保体系后，反而更加的不明了。唯一留下的印象就是，太复杂、太混乱、太多自相矛盾。

“最好先不贸然领‘白卡’，如果到时真的有需要的话，再领也不迟。还可以和医生协商晚一些出账单……” 等等一系列操作手法，听得牛伊万一脸懵逼。

通过几位权威人士的解读。至少可以确定的就是，“先不领白卡了。走一步看一步。真的需要的话，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在试图搞明白自己持有的保险与“白卡”之间的区别过程中，妻子对美国到是有了新的认识，有感而发：“在美国要是当不了大富豪，还是当穷人好。中产卡在中间，保险不便宜，钱没少花，用起来也不灵。”

自从妻子怀孕，牛伊万感觉自己比妻子还紧张。在国内时牛伊万当惯了甩手掌柜，生活能力方面严重欠缺。就连换个灯泡之类的小事情也不一定能干好。若是生病了，一定是被妻子带去医院。牛伊万也努力过，但始终没有搞明白挂号、看病、检查和取药的流程。甚至独自在X医院连接不同的楼和科室，密如蛛网的过道里，迷失方向好几次。

在被传说中的“好医院”，若干次拒绝了之后，终于找到了乐于接受牛伊万夫妇保险的F医院。口碑一般的F医院，虽然内部设施也比较陈旧，但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聊胜于无。

牛伊万忍不住笑说道：“生老大时妇产医院进不去。先找关系又向号贩子买号，才成功在X医院建档。没想到美国生孩子又是找了一大圈。”

妻子辩解道：“完全不一样呀，在美国是领‘白卡’穷人的天堂。想想当年你去X医院，割扁桃体这样的小手术也要找关系。看这里就不需要找关系，一切按照规矩办就行了。”

听到妻子说的，牛伊万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一时没有时间去琢磨这件事情。总之不论好坏，总算有医院接收自己的保险了。

落实了医院之后，牛伊万不由自主的担心起来。平时看着妻子英语说的挺溜。但万一要是遇见一个什么情况，妻子没办法说话或者陷入不可预测的状况中。到时候该怎么办呀。对于生孩子这样重大的事情，任何的交流不畅或者误解，都会活生生的急死人。自己的英语只是租房卖房或者瞎聊开玩笑时没问题，真的遇到紧急情况完全没有信心。

况且过去自己用中文都从来没搞清楚，如何看病的事情，现在有可能需要用英语和医生交流。简直就是亚历山大。心中充满了一万个担心的牛伊万，站在医院走廊里，总感觉到自己的腿肚子直转筋。

“真是太巧了! 感觉世界好小 ” ，妻子惊呼道，很快就和操着一口北京话的宋医生熟悉起来。听着嘎嘣脆的北京话，妻子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东单的X医院。

检查出来，妻子激动地告诉牛伊万， “宋医生是从北京X医院来美国的，她在国内就是产科医生。这次可以放心了。”

“X医院来的！咱们这次命真好。” 牛伊万也高兴的说，“就这一会儿，感觉纽约的天都更蓝了。”

国内著名X医院妇产科出身的金字招牌，让人心里听着就非常踏实。宋医生接生孩子的经验，远远超过了很多美国本地医生。据说她在国内一周接生的孩子，就比一般美国产科医生1个月接生的还要多。

再陪着妻子去见宋医生。听着一口京腔，感觉就像闷了一口吴裕泰茉莉花茶一般，花香、茶香从鼻孔里透出来。牛伊万心里轻松起来，因为过分焦虑而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海州书生 2019-12-04 21:15:45
一个豪华的大城市感冒了，所有人都伤风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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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来了，纽约又有很多人开始咳嗽了

《纽约咳》第30章 纽约华人社交圈

“这张卡片你拿好，欢迎您成为我们的自己人。” 克里斯陈总从一个信封里取出一张名片大小的卡片递给了牛伊万。

牛伊万说：“这是什么？”

克里斯陈总轻轻的拉了一下牛伊万的衣角，离开了宴会桌走到了楼梯间。重重的吸了一口电子烟。在昏黄的灯光下，喷出白色的烟雾迅速把克里斯陈总的大光头包裹起来。

牛伊万知道接下来就是，克里斯陈总最善于的装X搞神秘。就把耳朵凑过来听压低了声音的，一二三。

克里斯陈总说：“这个是一张‘免罪卡’。如果开车超速违章等小问题，给警察出示这张卡，基本就不会给您开罚单。看背面签名，这是我的一位朋友。他在纽约警察界里是响当当的大人物，改天约出来一起吃饭。”

牛伊万连忙致谢把这个印着警徽的卡片放到了钱包里，回到宴会桌上大家继续推杯换盏。用克里斯陈总的话来说，参加宴会的都是美国华人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要争取让大家都接纳你，成为圈子里的自己人。

这是一个竞选国会议员的筹款晚会。入场资格为100美元，买上一张餐券。就可以在10人大桌子上有了一个位置，享用10多道招牌粤菜和酒水。

牛伊万跟着克里斯陈总落座的大圆桌靠近 台。围桌而坐的有华人参政协会的负责人、华人持枪组织枪会创始人、华人银行家，以及非常有亲和力的华人参政群主等人，大家七嘴八舌的聊着自己的观点。

觥筹交错间，彼此很快就认识了。牛伊万习惯性的与大家恨晚。克里斯陈总也习惯性的释放了一些神秘气氛。半遮半掩的介绍牛伊万是来自祖国大陆的互联网“专家”。与国内很多互联网电商大佬都是朋友，背后或多或少有着不可描述的“力量”支持。

这样的介绍使牛伊万感觉到相当的尴尬。又不好驳了克里斯陈总的面子。只能继续按照“砖家人设”开始忽悠，努力把话题转向了互联网和社交媒体。

牛伊万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讲起了玩儿转社交媒体的方法。毕竟在国内的很多玩儿法和姿势，在美国是闻所未闻的。仅仅只是一个XX普通大卖家的刷单操作技巧，就使听众们惊掉了下巴。在座的朋友们基本都是在美国扎根，多年没有回到国内。国内一日千里的发展势头与互联网电商行业巨额融资神话，彻底让大家纷纷感慨出国早了，在美国这些年错过了很多个亿。

宴会过半主角登场。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画着精致妆容的年轻女孩子登上宴会前的舞台，牛伊万也随着场内所有的人站起来鼓掌。她就是要竞选国会议员的孙宇雯，眉目清秀中透出器宇轩昂。3岁和父母移民美国后开启学霸路线，又热心公益事业。年纪轻轻就在民主党内有了一些名气。去年刚从“常青藤”毕业，直接进入政坛。

孙宇雯站在台上开始先用中文与大家问好。之后用英语讲解她的一些经历和主要的施政观点，场内不时的爆发出掌声。不懂美国选举制度的牛伊万听得稀里糊涂，对具体的竞选形式分析也是一头雾水。虽然没听懂，但也不能显得跌份儿、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赶快使自己也被现场气氛感染，拿出支票本准备表示表示心意。

克里斯陈总伸手过来按住了牛伊万的支票本，把嘴凑到牛伊万的耳边说：“你不能捐款。因为你不是美国人，直接捐款可能会给孙宇雯带来麻烦。”

克里斯陈总顺势给牛伊万普及了一些关于美国的必备常识。花上100美元可以坐在这里。你要想认识XXX议员，我可以引荐……

牛伊万打断克里斯陈总，说道：“国内来的微商都找总统合影了。我们只对美国总统有兴趣，你也能引荐吗？”

“要认识现任总统有些难度。在美国的标准玩儿法是从结交候选人开始慢慢的建立私人关系。”

“说来听听，让我也见见世面。”

“竞选初期门槛比较低，几百美元能参与总统候选人小型见面会；若是愿意破费几千美元就可以参加候选人的餐会；一般5000美元以上就可以与大选中期的候选人合影；2-3万美元以上就可以约候选人来参加你组织的聚会；搞上几次聚会，你就可以和候选人称兄道弟了；要是你支持的候选人真的当选了，据说竞选中捐款百万美元以上就可以出任大使或者被提名部长之类的职务。”

“选到最后没几个人了。要是某位大富豪砸钱给每一个候选人，他不就坐庄了吗。” 牛伊万问。

“对呀，所以永远是他们控制着一切。” 克里斯陈总用手指了指天空，补充说道：“当大使当部长，只能当正职。副职技术官僚一般不会换的，因为需要他们干正事儿。被总统提名的正职，反而随着总统换届整体更换。也算是一种平衡吧。”

牛伊万对克里斯陈总说的将信将疑，问道：“我要是有钱了，花上几百万美元也可能当上一个大官。可以光宗耀祖了？”

“首先你必须是美国公民。”

牛伊万笑道， “这到是有些难办。”

“你们俩在密谋什么？看脸都快贴到一起了。” 旁边的一位哥们儿笑嘻嘻的喝了一口红酒问道。

“哈哈，我们谈下如何执行您的XX路线，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 克里斯陈总对群主也报以嬉皮笑脸。

听到如此回复，餐桌上气氛瞬间显得有些紧张。之后群主没有再主动与大家搭话聊天。又接了一个电话说是家里有事儿，匆匆的和牛伊万加了微信。便提前走了。

当孙宇雯来这桌给大家敬酒时，克里斯陈总拉着牛伊万和孙宇雯单独合影。牛伊万对孙宇雯说：“您真是名不虚传，华人的骄傲！要是我女儿可以给您当竞选助理就好了。我也想孩子从小就向您学习，积极参加公益活动，成为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孙宇雯用生硬的普通话热情的回复：“您过奖了，您有这样的想法真好。您女儿多大了。”

“我女儿叫牛艺芸，今年现在上幼儿园。” 牛伊万边说着就拿出手机上女儿的照片给孙宇雯看。

照片上牛艺芸带着围嘴坐在餐桌椅上。端着酸奶盒，满脸抹的都是酸奶的样子，惹得孙宇雯大呼：“So cute，so cute!”

筹款宴会结束。牛伊万回到家里，洗澡上床准备睡觉。妻子问：“今天去参加宴会吃的好吗，陈总就是那位克里斯陈总也去了吗。”

牛伊万翻身下床，从钱包里拿出警察工会卡说：“克里斯陈总当然出现了。他还给我了一张卡片。据说开车超速或者违章之类的小事情，用这张卡给警察看看，都是自己人就会没事儿了。你看。”

“原来以为美国到处都是公平公正的，原来也都是各种特权横行呀。” 妻子拿着警察工会卡看了一眼后说。

牛伊万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两本书。把一本托克维尔递给妻子，自己拿了查泰莱夫人。笑了笑说道：“过去你总看这本书，现在应该重新拿出来读。就当是睡觉前的安眠读物。”

“行了行了，谁还看纸书？要不咱俩换下书。”

“不换，不换。我爱好文学。” 牛伊万语重心长的说，“你现在要‘赛先生’，也不能忘记‘德先生’。要不忘初心呀！”

妻子看了下窗外，突然想起。“昨天我看到学校附近一个无家可归的老太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今天下大雪，她还在雪地里半躺着。晚上如果还呆在那里，估计就会被冻死。 ”

“我也不困了。现在去给市政311或者911打电话，找人去营救那位可能冻死的老太太。” 妻子来了精神说。

翻了几页书牛伊万躺在床上听着妻子打电话。接电话的有关部门挺认真的样子，反复的核实各种信息。然后又确认了一大堆不知道是否重要的相关事项。

在曼哈顿上东区全世界富人扎堆的地方，也有可能随时被冻死街头的老太太。这样的事情显得太荒诞了。在无家可归者们卷曲的街角不远处。随便一个高级餐厅或俱乐部里就是一掷千金的富人。或者高谈阔论的政客与国际组织的官员们，讨论着非洲的饥荒和亚洲国家的X权危机。当他们酒足饭饱出门回家时，没有人会去看一眼在街角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的无家可归者。

妻子回到床上说：“电话转来转去。核对了很多信息，终于找到管事儿的人了。现在应该可以有人去救那位老太太了。睡前咱们祷告下，为了家人也为了纽约的无家可归者……睡吧，晚安。”

“这么多人无家可归，有关部门咋就没人管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牛伊万觉得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真。躺在温暖舒适的床上就睡着了。窗外的雪停了，无风干冷干冷的。

《纽约咳》第31章 赵老板来了

“您看这一大片土地都是我们的。这些仓库现在我只用了不到10%，其余的空间您来设计如何使用。” 克里斯陈总介绍着脚下的土地和法拉盛的故事，用装满了自豪的语气说：“在这希望的田野上，应该留下咱们的一些东西。”

听到克里斯陈总的话，牛伊万内心里先是升腾起一团火焰。但无法确定克里斯陈总是否只是说说而已，还是只想要用眼前的资源让自己付出真金白银的投入。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牛伊万反而无法判断出，“激情中到底有几分真情”。遂既遵循少谈理想，多看实物的原则。要求克里斯陈总带自己仔仔细细的再看看库房。

2.5万多平方英尺左右的（约2300多平方米）的仓库内，装满了玩具、小家电、保健品。在不算整齐的货架上，包装箱分门别类的堆积着。一些不知道是畅销备货，还是滞销卖不出去的货品，几乎堆积到屋顶。7位大妈大爷级别的工人正在缓慢而认真的打包。办公区域内10多个工位没有坐满，文员客服也在缓慢的忙着手头的事情。

还有额外数十万平方英尺的仓库空置。地面灰尘很厚，空荡荡的，连电灯都没有，需要手电才可以看清其中的一小部分。回到办公区域，牛伊万随手拿起几个盒子看了又看，问道：“克里斯陈总，你这仓库里东西够齐全的，销售是走线上还是线下。”

“基本都是走线上渠道。特别是亚马逊入库为主，ebay和自己发货的不多。” 克里斯陈总拿起一盒西洋参塞到牛伊万手中，说：“这是正宗保真西洋参，威斯康辛州原产。 我这里好不容易搞到一批。给你拿一盒。”

牛伊万谢过克里斯陈总，问道：“这西洋参有讲究吗？”

“威斯康辛州原产的花旗参根本没有那么多！平时街上买到的美国花旗参很多都是从中国河南和山东的进口到威斯康辛州包装再卖。就算是美国威斯康辛的西洋参了。” 克里斯陈总压低声音，又故作神秘的说。

“明白的，和大闸蟹一样的玩儿法。” 牛伊万就给克里斯陈总讲了一番阳澄湖大闸蟹的套路。

“对呀，都一样的。” 克里斯陈总摆摆手说，“真是世界大同呀。”

牛伊万拿起玩具，看了又看，皱起眉头。克里斯陈总指着标签说：“看出来了吗。”

“过去10多年前我刚开始做的时候，哪儿哪儿都是中国制造。5年前中国制造开始减少。看看现在大批的玩具都是东南亚制造。”克里斯陈总拿起一个塑料盒子说:“看，这个是以色列过来的。和美国关系好，估计进口都不用交税。 ”

对克里斯陈总的仓库和团队看了又看以后。牛伊万心里愈发有底儿了。当做LED灯具的赵老板从广东中山到达纽约之后。克里斯陈总的仓库里已经准备好了大量接收中国制造。

遵循赵老板的习惯，在纽约起事之前必须先从不断的叙旧和大量的回忆开始。用赵老板的话说就是：“复盘过去的经验教训，才能把现在的事情做好。”

牛伊万以为，赵老板毕竟对海外市场的玩儿法不熟悉。从叙旧开始，这样心里才更加踏实。于是也就跟着赵老板穿越回了过去的日子。

赵老板是温州人，有着浙商特有的务实与精明。虽然已经40岁出头，但天生标致面肉白，显得特别年轻。在美国人看来赵老板就如同刚毕业的大学生。

赵老板祖传做水暖五金生意。起初是在老家温州做角阀、地漏之类的小五金。慢慢做大了后。赵老板从温州南下，到了福建南安仑苍镇的中国水暖城。遇到了正在帮当地规划互联网电商转型的“客座砖家”牛伊万。

两人理所应当的相见恨晚。那段时间牛伊万每次到福建必定要去见赵老板。两人除了睡觉没在一起，几乎就是形影不离。很快满脑子新思维、满口新名词的赵老板，在中国水暖城里第一个具备了“互联网思维”的超能力。

赵老板确实有几把刷子。有别于传统的生意人，他对新事物有着如同猎犬一般的嗅觉，总是能够抓住稍纵即逝的商机。借着淘宝和D商城的崛起，几年内就成为了中国水暖城里的明星人物。

好日子来的太快也太短暂。以龙头、花洒、水槽、地漏为主的小五金产品进入过度竞争后，毛利率快速下降。正好有福建当地的行业老大想要整合市场。拥有“全网爆款” 傲视仑苍镇中国水暖城的赵老板就是最好的目标。

使人无法拒绝的收购条件。反而启发赵老板练起了“太极拳”，想要再寻找更有实力的买家。为了能够卖一个更好的价钱，短期内迅速拉升销量和业绩。赵老板又找到了牛伊万团队。

牛伊万便带着几个兄弟。跟随赵老板从温州配件厂出发到福建南安生产基地，一路拜访客户走访供应商。仔细的考察了整个产业链。在浇铸龙头壳体的小作坊里，赵老板指着往模具灌铜水的女工介绍说：“我们温州人就非常的能吃苦，到了福建才发现来这里打工的人，更加拼命。”

牛伊万的团队也和来自五湖四海的打工者们，泡在一起体验生产流程。先是埋头打磨龙头壳体、再组装龙头花洒。住在重金属污染严重的小镇上。白天跑工厂，晚上小饭馆里吃饭喝酒，再去和厂妹们唱乡村卡拉OK。非常快乐的过了1个月时间。对整个业务流程摸得透透的。牛伊万甚至有了在当地开厂的冲动。

当牛伊万团队拿出快速提升销量的营销方案的时候。使所有人都眼前一亮。除了很多当地人没听说过的新思维与新名词，还非常的务实接地气。从生产到财务走账、从挖掘卖点到页面呈现、从市场推广到配合刷单技巧，都是满满的“干货”。

几个月后赵老板在业绩最高点，顺理成章的把手中的业务以一个极好的价格卖给了某个来自江苏的“巨无霸”企业集团。虽然是以现金加股票的交易方式，但赵老板变现的资金足以让他进入新的LED灯具行业。

赵老板带着一家老小，又从福建南安搬到了广东中山。据说赵老板家族为南宋时从中原迁至浙江，此后在浙江生活了800多年。到了赵老板这一辈人不到几十年，便完成了南下福建再南下广东的迁移。过去是躲避战乱南迁，现在则是被“趋势”推着往南走。

一路向南，在广东中山落脚，赶上了LED灯具行业的快速崛起。只是几年功夫，已经财大气粗的赵老板，却越发低调起来。过去讲究披金戴银的大金项链，悄悄的换成了腕上的檀香木手串。

《纽约咳》第32章 忙碌的一天

“干脆今天把公司直接注册了吧。” 赵老板问道：“推荐一个靠谱的会计师。”

“我的会计师感觉不行。” 牛伊万就把自己的会计师春秋笔法的描述了一番。国内来的老会计，估计过去是干财务总监之类的。到了纽约干些做账报税之类的活计。可能是心理落差太大，导致脾气更大。

在她面前牛伊万找到了刚毕业时，在机关单位里，拿着申单报批费用的感觉。每次都先是一顿刺儿，让牛伊万回家重新做表。详细的记录每一笔收支，都整理好再给她过目。

赵老板笑道：“哈哈，太形象了。一直跟着我的老会计也是这样子。这才是宝呢。”

“坚决不要这样的老宝贝儿。见了这样的老会计，我脑子里就一片空白。总想要承认错误。估计是过去，落下心理阴影了。” 牛伊万斩钉截铁的说道：“坚决不行！”

克里斯陈插话道：“你想要哪种会计师，我都认识。”

“你懂得。” 牛伊万脸上露出贱兮兮的笑容。

“可否描述下具体要求。”

“来来来，给你这个老华人上上课。”

克里斯陈竖起耳朵听，牛伊万说道：“肤白、貌美、大长腿。”

克里斯陈满脸疑惑的看了看赵老板。赵老板憋着笑，又看了看牛伊万。

“肤白、貌美、大长腿，这些并不重要。关键不要让咱们不停地做表。你的明白的干活！ ”

“明白明白，这好办。”

“业务能力必须特别好。还要性格温柔，办事儿认真。要听咱们指挥的自己人。明白什么是自己人吗？”

“不要无脑的傻白甜。金发的不要，脑子里都是浆糊的也不行。这些类型的我也有心理阴影。”

“明白的，我懂得。不要笨的。”

牛伊万抓住克里斯陈总的失误，“我可没说金发的就等于笨。”

“在美国说白人没关系的。” 克里斯陈总狡猾的笑了笑，“拿白人开玩笑是最正确的选择。”

最后赵老板拍板，说：“关键是咱们说啥就是啥，稍微贵一些没关系。就按照牛总说的标准来，找咱们能控制住的。会计太重要了！”

三人异口同声，重复道：“确实太重要了！”

克里斯陈带着赵老板和牛伊万，绕着法拉盛的大街小巷走来转去。绕着大停车场转圈，从飞跃皇后大厦到附近写字楼通通走一遍。以老朋友来聊天的为借口拜访了好几位会计师。终于遇到了Miss Right。

会计师玛丽30多岁，身材高挑、性格温柔。慢声细语的使用英语夹杂着台湾普通话。嗲嗲的就把业务介绍的清清楚楚，而且价格也十分的合理。赵老板与牛伊万交换了眼色，这样就把会计师人选定了下来。

赵老板拿的是商务签证，注册公司手续稍微麻烦些。为了当天把事情都办完，只能用克里斯陈总的证件来注册公司。玛丽介绍到：“只要是美国公民或者绿卡，有SSN社会安全号，想好名字20分钟就可以办好手续。然后拿着文件就可以去银行开户了。”

一杯茶的功夫。用了几百美元，换回几张纸头文书，公司就算注册成功了。玛丽指着一串数字，对赵老板说道：“看这就是税号。拿着这些文件就可以去银行开户了。”

“这速度也太快了，美国注册公司也太简单了。” 赵老板感慨说。

“可以去找她开银行账户。” 玛丽拿出一张C银行客户经理的名片，说道：“她也是台湾女生，办事儿特别认真。需要我打电话预约下吗。”

赵老板说：“没给你添麻烦就给预约下。真是太感谢你了。”

C银行是全美最大的银行之一，法拉盛支行里几乎每天都是顾客盈门。刚进门就看到玛丽介绍的客户经理早已在一层大厅等候，带着三人到了楼上的私人银行业务部。客户经理小姑娘和玛丽一样说着温柔的台普，也是很快就搞定了一切。出门时又送三人到了楼下，满面春风的鞠躬挥手告别。

既不用在楼下等待排队，又享受了客户经理小姑娘特别贴心细致的服务。赵老板拍着克里斯陈总的肩膀，连声说道：“克里斯陈总，办事儿靠谱。”

“我太喜欢这两位台湾女同胞了。办事儿速度够快，而且竟然都没出错！要是在森林小丘或者曼哈顿开户办业务，金发小白妞儿一定会搞错一些东西。怎么可能这么快一次都搞定呢。” 牛伊万念叨着说，“这样没有错误的事情竟然发生了，感觉太不适应，太不真实了！ ”

克里斯陈总打趣道：“你还好像还有些遗憾。”

“吃糠咽菜习惯了，你突然给我一个烤鸭。心里不托底儿呀。” 牛伊万说。

“牛总真是受苦了，走。带你去回味下北京烤鸭的味道。” 克里斯陈总又补充道：“法拉盛牌北京烤鸭。”

吃晚饭的时候气氛极其融洽。北京烤鸭配美版红星二锅头，胸脯拍得山响。拍完胸脯拍脑门儿，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的钱也是你的钱。此刻正是要资源的最佳时机。牛伊万看火候正好，先提出搞几张工作签证。话还没铺垫完，赵老板就一口答应了。再提出免费铺8.8万美元的货，给新开的公司打底，赵老板又一口答应。反过来赵老板也提出了销售目标，克里斯陈总拍着聪明绝顶的脑壳，连声说道：“No problem！”

“看来一切具备，就等着赵老板发货过来了。” 牛伊万高兴的说。

赵老板马上纠正道：“什么是看来？我要的是肯定、确定以及一定！”

为了让赵老板吃一颗定心丸。克里斯陈总提议现在和马上，去见一位“大神级”的人物。如果“大神”能够帮忙，成功的确定性就有十足的保证了。赵老板马上表态：“争取今天把事情都办妥了。该见的人、该办的事儿都搞定。我好把机票改签，早些回家落实发货。”

酒足饭饱之后在克里斯陈总的带领下，一行三人来到了青龙夜总会。

青龙夜总会的门头有若干条盘龙，但又与中国传统的龙不尽相同，更像恐龙与中国龙的混血后代。缅甸蟒一样粗壮的腰身盘在门头和立柱上，完全没有凶神恶煞的样子，多了几分呆萌的喜感。

在包厢坐定克里斯陈总要了一些啤酒果盘，说道：“据说国内好几位互联网电商大佬来过这里，还时不时传出一些模糊不清的视频。”

“有点儿意思。”赵老板看着克里斯陈总手机上的视频说，“看来咱们来对地方了。”

其实牛伊万在这里是有熟人的。一位从俄亥俄州辍学的女留学生，在这里打工，艺名Coco。这位Coco小姐外表靓丽，又善于走学生清纯路线。广受顾客好评，入行不久便摘得“头牌”桂冠。

据Coco自己说，她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本科毕业后父母在国内倾尽全力供她来美国留学。无奈美国大学考试非常残酷。选的专业太难，考试经常挂科。精神压力过大，导致因病休学。没脸面回去见父母，也完全找不到工作。通过朋友介绍就直接应聘到这里入行了。

Coco初到纽约联系屋新天租房，非常有限的预算只能住地下室。牛伊万担心地下室出租不合法，也许会带来麻烦，就没有收中介费。直接把她引荐给了房东，让她们自己去谈。当Coco一切都安定下来后，为了表示感谢，非要给牛伊万一个红包。

牛伊万心里想：“收小姐给的红包，你当我是什么人？”但又不好直说，只能表现出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表情，“年轻人不容易，钱就不要了，别客气。”

一番推脱之后，牛伊万婉拒了Coco的好意。还给她送了不少心灵鸡汤，鼓励她要积极上进。既要骑驴找马，又要干一行爱一行，做一行精一行。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之类的套话。从此Coco内心里对牛伊万有了几分敬重。

在包间里坐定。牛伊万给Coco发微信，让带上几位有才艺的小姐妹过来陪赵老板喝好。特别留言：“贵客，人帅小费多。速来！”

Coco回复道：“现在客人有些多。我准备下，一会儿到。

牛伊万提出要求：“不要串台，不要玩儿手机！”

“放心，保证完成任务！”Coco 最后回复。

克里斯陈总起身去洗手间。一位印度小哥推门进来，已经有些飘了的牛伊万对着赵老板说：“这位三哥，走错房间了吧。”

说话间克里斯陈总正好回到包间，马上与印度小哥热情的拥抱。给牛伊万和赵老板，介绍道：“隆重欢迎‘刷单大神’，老朋友甘达先生。”

赵老板惊呼道：“在这里也刷单！？”

《纽约咳》第33章 佛懒惰

赵老板拿起一瓶啤酒递给甘达。甘达双手恭敬的接过啤酒却放在了茶几上。换上一首舒缓的音乐，包间里安静下来。趁着Coco还没来，在如此暧昧的灯光下，正适合谈些正事儿。

甘达操着浓重的印度口音英语缓缓的说道：“据说刷单起源于中国，但我们印度人把刷单推向了世界！”

牛伊万来了兴趣说，“哦，挺有意思的。这还能国际化了？”

“我几年前带着团队专门去过中国。在杭州的代运营公司进行过深度交流过，受到了一些启发。与你们中国刷单公司不同的是，我的刷手们分布在不同国家，刷的更加本土化，刷的更逼真。纯正的当地语言好评和本地真人show，这对提升销量很有帮助。”甘达边介绍着，拿出Ipad展示出了美国当地、中东和欧洲客户的案例。看的赵老板瞪大了眼睛，连连的拍手称赞。

对于刷单数据造假这类事情，赵老板和牛伊万可以说是深谙其中的套路。在国内每逢“双X节”，不刷上几千万，都不好意思混迹在 “大卖家”圈子里。若是一年刷几亿就会被打上成功企业家的标签，可以满嘴跑火车的到处讲励志故事，还可以出书立说。完全就是野蛮生长，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如今在纽约见到了“国际大刷客”，值得好好地聊一聊。

甘达深入浅出的介绍了，他能够具体做的事情和花费标准。在海外的电商平台从搜索进入关键字，再买入需要拉升的商品。以操作过的小家电和家纺类产品为例，一般耗费3000-5000美元就可以把一个单品做到关键字搜索首页。如果这个商品确实性价比高，质量也过硬，做到这一步，就有凭自然销售成为“爆款”的可能性。

相对在国内搜索进入，从竞品假聊开始，还需要大量的投放站内外广告、流量配比、降低转化率、数据分析、精美的页面与视频展示等等。在海外做刷单也太简单了。竟然只需要如此少的投入就可以形成自然销售。对此牛伊万有些将信将疑，觉得甘达是在吹牛而已。于是就表达了自己对只花几千美元，就可以把排名做上去的不信任。

对于直接抛过来的质疑，甘达并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不悦。有节奏的摇晃着脑袋，对着牛伊万直呼“佛懒惰、My friend”。非常有耐心的解释道：“美国最聪明的人都去做金融行业了。电商这方面没有什么竞争，稍微的努努力就能达到好效果。”

赵老板和克里斯陈总都认为甘达说的有道理。克里斯陈总更是现身说法，“本地卖家你让他刷单搞排名卡位，他们既不理解也懒得做。”

“刷单技术排名，很多操作手法搞不好在美国是违法的。如何走在法律的边界上，在这方面我们印度人更有经验。” 甘达说。

接着甘达的话，克里斯陈总补充说：“看看美国每年的H1B抽签，大部分都被印度人拿到了，咱们中国人只能拿到很少的一部分。其中的方法和手段大家都心知肚明。被抓不到把柄，这就是高手。看看在美国排名靠前的互联网大公司里，多少领导甚至CEO都是印度人。这用你们北方话说就是，印度人在美国玩儿得转。”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赵老板已经彻底被甘达和克里斯陈总“征服了”。

Coco带着小姐妹们鱼贯而入。穿着某航空公司的制服，装起了空姐。还真是专业，模仿的惟妙惟俏，还原度非常高。完全不是某宝上买来的那种短的不能再短的齐X小短裙。让人怀疑空姐制服就是从航空公司搞到的，或许是某航的空姐刚飞到纽约倒时差睡不着，过来看望下海外游子们。

高颜值的赵老板成为了姑娘们进攻的目标，一瓶接一瓶的被灌啤酒。对此长得比较急的牛伊万和聪明绝顶的克里斯陈总，感觉到十分的欣慰。谁让你赵老板比我俩都大，却是小鲜肉的皮囊，自然必须要承担多喝几杯的义务。说话间姑娘们又换个新花样，化身护士拿着比较夸张的大针管，给赵老板嘴里注射啤酒。

接来下在牛伊万的教唆下，甘达被按住用丝袜和鞋带捆了手脚，强行往嘴里注射了不少伏特加。片刻后能歌善舞的甘达挣脱束缚，彻底释放了自我。赵老板高兴的拍着手大笑，口音已被甘达带偏，满口 “佛懒惰”。

繁华过后终将归于平静。最后姑娘们换上水手学生装，扮做小清新收场。把盛着账单的托盘放在茶几一角。

结账时Coco告诉牛伊万，“在这里工作非常的开心，已经从地下室搬到了有电梯的公寓，下一步想要尽快搬到Skyview豪华公寓里。现在晚上上班，白天找了一个挂身份的学校。已经把专业换成了商科，感觉简单多了，开始读EMBA。业余时间还报名了健身课程… ”

Coco看牛伊万急着要走。打住絮絮叨叨，说：“感谢初到纽约时的帮助，今晚给打8折。”

听到这些，牛伊万感觉Coco太厉害了。过去她是学生改行陪*酒，常常被人鄙视。现在是工作之余抽时间上EMBA，这就是积极上进，简直可以被称为励志偶像。

牛伊万不由的握住Coco的双手，说道“要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望早日学成，为社会做出贡献。”

Coco也拉着牛伊万的胳膊，摇摆撒着娇说，“知道啦，牛老师。今后常来捧场。”

“必须的，牛老师要经常来检查你的学业进步情况。” 克里斯陈总刮了一下Coco的鼻子。

克里斯陈总和牛伊万送赵老板回酒店的路上。赵老板不停地感慨，这次来纽约收获太大了。没想到在这里电商还是有不少机会的。先认识了克里斯陈总，更没想到又认识了甘达。有这两位“大神”帮忙，心里就踏实了。

“就是对于甘达刷单，必须要看紧些。务必不能惹上麻烦。”赵老板又有些担心的叮嘱。

牛伊万说道：“我想应该没问题。就像您今晚说的比起华尔街搞金融的，刷单简直就是太干净了。您放心吧。”

赵老板反问道，“我说过吗？”

“您说了很多，我都记下来了。认真领悟领导讲话精神。”牛伊万接着说道：“您还说了。国内这些年幸亏股市资本市场不赚钱，没有搞美国这一套。即便是灰色地带的刷单行业也比金融衍生品交易来的更实在。”

“你这歪理，还有真几分道理。”赵老板说。

牛伊万解释说，“不，这些都是您和克里斯陈总两人聊出来的。对我简直就是醍醐灌顶。”

“酒后说的话，别当真。就是瞎聊而已。”赵老板说。

“酒后说出来的才是真话。”牛伊万对赵老板大加称赞，接着又说道：“L签证、8.8万美元的铺货、先期开办费和办公室这些，按照您的指示。我明天就和克里斯陈总去办。”

听到这些赵老板的酒马上就醒了，笑道：“我答应的都会做到。今后美国的业务就拜托你们了。”

看了眼坐在第三排已经睡着的克里斯陈总，牛伊万说道：“没问题，您就瞧好吧。佛懒惰，卖佛懒惰！”

《纽约咳》第34章 魔幻现实主义

马小美安顿好了北京的业务之后就飞到了纽约。

牛伊万在机场看到一袭长裙的马小美依旧白皙消瘦。硕大的一顶宽沿帽子上支楞着几朵绸缎编的花，在一大群人里辨识度极高。

可能新西兰是英联邦国家。马小美在那里留学工作久了，穿衣打扮颇有几分经典英国风味。确切的说是百十年前的英伦风，其中又有不少上海女人原生的精致。不同文化交叉混合之后，赋予了马小美相当独特的气质。

这气质固化于外表的识别符号就是，不论到那里马小美都喜欢戴帽子。夏季带《唐顿庄园》里英国太太小姐们喜欢的宽檐帽或有装饰的草帽，春秋时带呢绒帽，冬季则是皮草无顶帽。

晌午从JFK肯尼迪机场把马小美接回家。洗澡吃饭之后，中午眼看着她坐在那里犯瞌睡。为了尽快倒时差。防止从中午睡到半夜提前醒来，牛伊万带着腹部隆起的妻子、女儿牛艺云和马小美到附近散步。让她尽快熟悉下周围的环境。

马小美错过了纽约最美的秋天。来得晚也有晚的好处，可以看到别样的美。看着脚下的落叶经过若干次的雨水浸泡，身体与地表逐渐融合，即将化为泥土开始新的轮回。牛伊万心里不由的激起了几分悲秋的意味。想起几句古诗，又觉得不十分匹配。继续低着头，迈开脚步默默地向前走。

踩着印满树叶的道路，马小美拿着手机拍个不停。妻子停住脚步说：“去年的这个时候在北京家附近，和这里一样遍地黄色的树叶。当时牛艺芸还走路不太稳，现在已经可以跑了。”

“哪里？ 跑什么，才走了几步就累了。现在不还是需要我背着。”

“你忘了吗。从丹麦使馆往西，一条街都是银杏树。”

离开北京不到1年时间，还体会不到触景生情的感觉。但这妻子不经意的话，却直接勾起了牛伊万儿时的回忆。

牛伊万心里扑腾了几下，就落了俗套。脱口而出：“多年以后。当我背着自己女儿，踩着遍地黄叶在纽约森林小丘散步时。想起了父亲带我在西安唐华宾馆银杏树林中散步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当时正好遇到厂里摄制组在拍戏，落叶中张艺谋扮演一个疯狂舞剑的秦俑。一晃我也到了当年父亲的年龄了。”

“牛总，说话有些马尔克斯的味道。” 马小美笑嘻嘻的说。

妻子眼里闪出一点儿俏皮说，“刚才一直不吭声。好不容易憋出来这句话。舒服了吧。”

“哈哈。舒服啦，通畅了。”

两位女士发出清脆的笑声。马小美与牛伊万夫妇边走边交换着纽约与北京的新闻旧事，间或还谈些业务发展方向与自我激励之类的话。不知不觉走到了Forest Park森林公园。眼前黝黑的林间柏油路上，整齐的贴着落叶，如同把草间弥生的作品放大拉长了无数倍，在夕阳的余晖里给人非常魔幻的感觉。

一阵凉风吹来。伏在牛伊万背上的牛艺云叫嚷着太冷了，马小美也打了一个寒颤。妻子有孕在身，虽然体内有了双倍的生命火焰而不怕冷，但此时也有些累了。

牛伊万看时间不早了，决定往回走。

回家的路上气氛又略显沉闷。牛伊万开口说道：“其实来纽约之前我就梦到了一些事情。”

妻子和马小美顿时来了兴趣，让牛伊万说出来听听。

牛伊万手挽了妻子的胳膊说：“来美国1个月前，晚上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大家在绿色的草坪和一颗大树下参加我的葬礼。来给我办葬礼的有很多朋友，其中就有你们。梦里亲友们都已经白发，带着上百位公司员工。似乎是一个地产开发公司。”

“你说这梦是不是很奇怪。当时在国内搞互联网电商那么多年，怎么也想不到，梦里已经预示了到美国后将要做地产行业。”

牛伊万对梦解读使马小美大为吃惊。

“更奇怪的还在后面”，牛伊万接着说：“梦里我被埋葬后，晚上灵魂从棺材里爬出来，直接就飘到空中飞了起来。之后灵魂化为一个只有两条腿，没有手臂的巨型青蛙，蹲在一个水塘边。当这个巨型青蛙转头过来时，整个头部只有一个巨大的眼睛。没有嘴、鼻、耳，只是一只巨大的眼睛。然后巨型青蛙跃入水中，就游走了。”

马小美第一天到纽约人生地不熟，听了牛伊万讲的梦境后有些害怕。妻子安慰她说：“做奇怪的梦是他们家族的遗传病。我婆婆就经常讲她神乎其神的梦，有时候还怪吓人的。听多了之后也就听出免疫力来了。有时候仔细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牛伊万笑道：“哈哈，这是我们家的祖传特异功能。你说怪不怪，去地产学校上课时，一进门就看到墙上挂的张贴画上就是一只大眼睛。和我梦里一样的大眼睛，当时我就觉得走对地方了。”

伴着牛伊万白日说梦，天逐渐暗了下来，四人也终于回到了家里。

晚上如何安排睡觉使牛伊万有些犯难。父母在客厅睡一个Queen Size的双人床。卧室里只有一个King Size大双人床，看到牛伊万有些为难，马小美表态不介意与牛伊万一家三口挤一挤。

妻子听到后脸上很明显的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一番讨论的结果就是，马小美要辛苦些。在连接客厅与卧室的走廊上打地铺，先将就着住了下来。

半夜妻子推醒牛伊万说：“马小美从北京跑这么远来给咱们帮忙，咱们应该谢谢她。但是和咱们睡一张床这肯定不行，孩子都懂事儿了。传出去容易产生误会。”

牛伊万哼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父母来了后我就感觉房子太小了。你明天去找萨沙问问，咱们租一个大一些的房子。住的宽敞些对大家都好。”

牛伊万又哼了一声，表示明天就去办。转身过来，手放在妻子的肚子上。

“我突然想起来，1美元背面的金字塔顶上也有一个大眼睛。” 妻子说。

经过妻子一提示，牛伊万直接坐了起来，原来自己梦见的是美元！自己是要发财吗？1美元也太少了。这个梦应该如何理解，不得而知。掏出手机查周公解梦，也没有任何能沾上边儿的解释。思来想去无法破解，便带着少许的沮丧，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纽约咳》第35章 洗衣机自由

三天后萨沙找到了一套3卧室1厨房2卫浴2厅的房子。这是除了需要自己打理一切的别墅（House）以外，附近唯一空出来的大户型。牛伊万一家人看了都觉得满意，关键也没有更多的选择。新房子就这样快速而顺利的定了下来。

其实牛伊万还是有些担心，因为现在住的公寓合同还没结束。押金和可能产生违约金，只是想一想就令人头大。现实情况又是1房1厅实在住不下了。必须要换更大的房子。思前想后，牛伊万把自己的苦恼告诉了萨沙，希望他能够帮着想想办法。

听完叙述，萨沙沉思了片刻。接着看到萨沙的眼珠在眼眶中转了一圈，脸上露出自信的表情，牛伊万就知道他想出解决方法了。

萨沙拿起电话打给牛伊万现在住的公寓管理公司老板。几句寒暄后说道：“住您这套公寓目前有6个人，过一段再生一个孩子就7个人了。”

听到萨沙的电话，对方老板瞬间就暴怒了，吼道：“之前是3个人呀，怎么就变成6个人了。还要住7人！这是违反了合同，我要去起诉。”

耐心听完对方的吼叫。萨沙语重心长的说了一番道理。重点表达了驱逐租客的困难程度。特别是驱逐孕妇，于法于情都很难办到。又搬出纽约的法律，给管理公司老板施加了严重的心理压力。直到对方请求萨沙一定帮人帮到底，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什么违约还是押金之类的都不是问题。只求租客现在就能自己搬走。

听到这里牛伊万先被逗笑了。萨沙比划出一个嘘，让牛伊万收了声。自己的手也捂紧话筒，尽量不让自己的笑声透进电话里。装作勉为其难的答应了管理公司老板的请求。

挂了电话，萨沙一本正经的对着牛伊万说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吧。你现在住了6个人，再生1个孩子，就7个人了。”

“确实如此。但这话经过您这一说，同样的内容。感觉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

“房东要赶你走，这样提前结束合同就不算违约了。咱们赶快把你现在住的这套1房1厅转租出去，我把新租客的押金直接给你。咱俩还可以再赚一份中介费。” 萨沙提议说。

“我还是有些担心，如果管理公司要去起诉我怎么办，毕竟我是违约了（Break Lease）。”

萨沙给牛伊万吃了一颗定心丸，说道：“放心吧，我罩着你。规矩是规矩，但咱们自己人，啥都好说。”

也是赶巧了，房子很快就租给了一位漂亮的女老师。她刚从国内被外派到纽约，怀揣着传播博大精深的中国传统文化的理想。虽不敢奢望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受到纽约人民欢迎。租房时还是被闻所未闻、超乎想象的报税和信用分审核流程，搞得焦头烂额。当这位女老师得知牛伊万现在住的1房1厅或许适合自己。关键是可以由萨沙担保，不用她提交报税和信用分时，马上就抓住了机会签约交钱。当下萨沙把她交的一个月押金和中介费的一半儿直接给了牛伊万。

本来一件挺难的事情，就这样被萨沙易如反掌般的解决了。还是多方共赢，皆大欢喜的结果。看着萨沙如同“老中医”一般，针对疑难杂症开出来的方子非常怪，但往往偏方能治大病。牛伊万心里写上了一个大大的“服”字。

有段子讲，在纽约生活的人，一旦家里有了洗衣机，距离成功就不远了！对于牛伊万的母亲老郭来说，对新房子最满意的就是，终于能实现 “洗衣机自由”了。房东同意租客可以安装自己的洗衣机。

50多岁的房东老瑞安是从爱尔兰到纽约的第二代移民。他个子不高、精瘦而充满活力，是那种只要一晒太阳皮肤就容易发红的典型美国人。

萨沙对着老瑞安点了点头之后，说道：“瑞安是我多年的老朋友。现在他同意你自己安装洗衣机。作为交换条件，用现金年付房租。可以吗？”

“太可以了，完全没问题。” 牛伊万去最近的银行提回一小袋现金，再加上手头的钱，一并交给了瑞安夫妇。

老瑞安和他的妻子表示要借用下办公室点钱，萨沙和牛伊万知趣儿的退出门外等候。等了大约十分钟，还不见老夫妇俩出来，敲门进入。

萨沙和牛伊万顿时被惊呆了。大半个房间的地面上铺满了美元，老瑞安夫妇俩正趴在地上一张一张的数钱。看到萨沙和牛伊万进来，老瑞安感觉有些不好意想。他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白皙的皮肤上印出红晕，从脸红到了后脖子。

萨沙连忙把门关上，说道：“不急，不急，慢慢数。” 过了一会儿老瑞安的二儿子也赶到了萨沙的办公室。一家三口又耗费了一些时间，终于才数清了这3万多美元。躺在地上的富兰克林和格兰特将军们，重新又被一张一张的捡起来，放进了一个黑色塑料垃圾袋中。

签订租房合同后，牛伊万准备着手搬家。从网上找到一个华人开的搬家公司，报价比较便宜。搬家小哥在电话里一口胶东口音，有些像刚出道的黄渤。一番讨价还价后，搬家连同家具拆装，要价600美元、小费另付。

老牛、老郭和马小美开始忙活起来。被褥、衣服、柜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装箱打包。真没想到，在这不到一年时间里，零七八碎的竟然买了这么多。光是养孩子的东西，不同种类的婴儿车、摇篮、吸奶、哺乳、温奶等各种设备，就搞了好半天时间。孩子的玩具，大中小号不同颜色的毛绒熊、老虎、兔子、恐龙排排队，被一一收纳。又把从远古到未来的科幻世界玩具，统统的塞进从亚马逊买来的搬家纸箱里。老郭边收拾着边说，“这些都不能扔，老二出生了直接就可以用。可省下不少钱呀。”

收拾进入攻坚阶段。200多公斤书，牛伊万边拾掇边随手翻看。结果总从早到晚，整整的耗费了一天时间。才终于把这些书分门别类的用塑料绳捆成一个个小包。

周末早晨搬家公司如约而至。一位年轻力壮的青岛小哥，还没干一会儿，就满口怨言，说：“东西太多了，这么多的书。之前都不知道。”

牛伊万连忙赔上笑脸好话，递上饮料又增加了不少小费。最多300米的搬家距离，付了800美元才搞定。同时萨沙带着搬运工人送来了一台容量巨大的LG洗衣烘干一体机。

老郭围着洗衣机看了又看，伸手拍了又拍，认可的说：“这个洗衣机好，足够大，床单被罩大件衣物都可以洗。我在西安去国美电器也买了这样尺寸的洗衣机，是当时店里最大容量的西门子洗衣机。”

老牛说道：“你妈就喜欢这样大的洗衣。没人买就被推销给她了，卖洗衣机的促销员可高兴了。”

老郭扬起手拍了一下老牛的脑门说：“你懂啥，买东西就是要买好的。有些可惜，应该买西门子或者博世的。真不知道，LG这牌子行不行。”

萨沙一边拿着尺子量洗衣机的尺寸和摆放位置，一边听着老牛夫妇的对话。察言观色中他就明白了老郭的西安普通话，笑着对老牛说：“妻子总是对的，我在家也是我老婆决定一切。”

“我同意您的观点。” 老牛操着生硬的英语和萨沙探讨起关于洗衣机安装的种种。

萨沙买来了加长的上下水管、龙头快接和一个带万向滑轮的洗衣机底座。两人把洗衣机搬到底座上，推到厨房水槽前。卸下龙头的起泡器，卡上快接口再接上加长了的进水管。最后出水管被甩到厨房水槽之中。

萨沙说：“这样就好了。用的时候把洗衣机推过来，不用的时候可以推走，不占地方。”

牛伊万看着放在“滑板车”上的洗衣机。连着电线、进水管、出水管，如同一个坐在轮椅上插着吊瓶与尿管的病人一样，显得有些莫名的喜感。

轰隆作响中，洗衣机开始运转。萨沙和老牛坐下来闲聊。一杯茶没有喝完，感觉响动有些不太对劲。只见洗衣机已经歪斜，即将从“滑板车”上跌落下来。萨沙一个箭步跳过去，扶住了即将倾覆的洗衣机。

第一次安装就这样失败了。之后老郭每天都要对这件事絮絮叨叨的说上一番，先抱怨卖洗衣机的竟然没有安装服务，又抱怨美国人太笨。 “萨沙没有选择厂家上门安装。因为很多美国人都喜欢自己动手，安装维修家里的东西，甚至自己搞装修。” 牛伊万不厌其烦的解释。

后来萨沙拿着三倍加长的进水管和出水管又来了，继续针对洗衣机安装进行技术攻关。这次采用不同的方案，把洗衣机从“滑板车”上取下来，放到了原来冰箱的位置，把冰箱挪到了厨房另外一边。洗衣服时三倍加长的进出水管，直接从洗衣机连接到龙头进水和水槽出水。用的时候连上、不用的时候可以收起来，因陋就简的还算方便。

安装好之后试运行。起初洗衣机还算运转平稳，但是到了高速甩干时，感觉整个厨房连同客厅的地板都在颤抖。上了年龄的木地板似乎承受不住这大功率洗衣机的甩干动作，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萨沙俯下身去反复的调整洗衣机底部螺丝。脸几乎贴到地面，鼓捣了半天，试图使洗衣机更加贴合地面，减少一些抖动。但任凭趴在地上的萨沙如何调整。洗衣机高速甩干时，地面依然会颤抖。

牛伊万觉得，除非把这老旧木地板换成水泥浇筑的楼板，才能彻底的医治这帕金森般的抖动。当下看来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便对客观存在的抖动进行了主观上的视而不见，高兴的说道：“感觉好多了，安装成功！”

妻子也心领神会说：“感谢萨沙，您辛苦了。”

技术难关已经被攻破！女儿牛艺云看着滚筒旋转，高兴地载歌载舞，萨沙也手舞足蹈的与所有人击掌庆祝。牛伊万清了清嗓子，用新闻联播的腔调郑重宣布：“牛家重点工程取得胜利…”

当天洗衣机就投入了“战斗”，以加3遍漂洗的程序洗了好几轮。从白天一直干到了深夜，客厅连同厨房的木地板持续的发出幸福的颤抖。

《纽约咳》第36章 雪中送履

老牛不习惯使用烘干功能，边晾衣服感慨道：“萨沙是身价几千万的大老板，给咱们趴在地上安装洗衣机。大老板还亲自干这些事儿和国内真不一样。”

老郭问道：“几千万是美元吧，那得多少人民币呀。”

“在美国就不要总想着换算人民币。” 老牛纠正老郭说。

老郭反驳说，“行啦行啦，你才来几天就变修啦。”

看父母说的热闹，牛伊万插话：“纽约的华人房东有几套房子就不得了，要是有10来套房子就会要上天了。牛X哄哄的样子，有事情根本叫不动。认识的几个犹太人大老板，至少都是起步上百套房子，也没感觉自己怎么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交待一声，他们马上就亲自去办。”

老牛感慨道：“聪明又勤快，平时穿的也很朴素。能赚钱还节省，难怪他们要发财。”

老郭补充道：“关键是生活节俭，会过日子。不像你们大手大脚的……”

眼看聊天方向将要改变到生活节俭方面。牛伊万心里一紧，不想毫无缘由的就成为被数落的对象，马上岔开了话题，“所以在纽约，不做老华人区的话，只要认识哪怕1-2位像萨沙这样的犹太人大房东就够了。一年给个上百套出租房源，稳稳地够吃饭过日子。”

老郭注意力被转移，又问道：“为啥不做老华人区，我看法拉盛红火的很。”

“看着红火，其实不好做。” 老牛建议：“不过也别放弃，能做一些就做一些吧。”

牛伊万拍了下大腿，说：“爸，你说的太对了。法拉盛、唐人街之类的华人区，竞争太激烈了。工作量是曼哈顿、森林小丘这些区域的几倍，但收入却不到一半儿。在那些区域太难了，别说我不行，萨沙这样老江湖都应付不了。”

老郭突然想起来，问道：“这洗衣机钱还没有给萨沙吧，估计不便宜。”

牛伊万事先在网上都查好了。这个型号的洗衣烘干一体机大约1400美元。再见面时递给萨沙了1800美元，牛伊万说：“洗衣机和安装费，您点下。”

百般推脱之后萨沙只收了成本价，说道：“我和供应商比较熟悉，1200美元足够了。安装费肯定不能要。”

牛伊万连忙道谢，萨沙又说：“洗衣机钱收了。你租这个3房2卫浴的中介费就不用再付了，我直接去找你的房东去要。老瑞安很好说话，让他直接付给我，然后咱俩再一人一半儿。”

话说到这里牛伊万才想到，这次自己换房就没有提中介费的事儿，还以为自己人就免了。原来萨沙还一直记着，该赚的钱一分都不会少赚。让自己用现金年付房租，又一下子签了2年的合同，原来早已计划好，在这里等着房东老瑞安。

萨沙去找老瑞安，要一个月的中介费回来。然后作为合伙人，再公事公办的分给了牛伊万一半儿。对牛伊万来说，里外里这洗衣机也就算是免费了，零头还多收回来几百美元。当老郭知道了其中的“故事”之后，对萨沙赞不绝口。总是觉得应该招待萨沙吃些什么，才可以充分的表达感谢情绪。可惜民族习惯不同，萨沙不能品尝老牛拿手的油泼面。

从此萨沙常常领人到牛伊万家来参观洗衣机快接方法。每次来人参观的时候，老郭和老牛都要再次表示感谢，说上几句关于萨沙的好话。每每被表扬时，萨沙总是不可思议的能听懂，混杂了西安、北京与河南味道的普通话也没问题。大约是听在耳朵里美在心里，萨沙常常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可以帮助安装洗衣机，成为了萨沙和牛伊万做房屋出租时的一个卖点。同时让萨沙不可思议的是，洗衣机特别受到中国租客的欢迎，甚至很多中国租客宁愿不要洗碗机，也要争取洗衣机。

客厅里晾衣架上挂满了床单被罩，餐厅里弥漫着小肥羊火锅底料的当归味儿，牛伊万这才感觉在纽约彻底安顿下来了。自从大学毕业第二天离家后，有10多年没有和父母住在一起了。现在一家人在纽约团聚。牛伊万赚钱、妻子上学、父母帮着看孩子，每逢周六去动物园，周日在父亲老牛的带领下去做礼拜。家长里短的小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现在房子足够大，住6人完全没有问题。南北通透，阳光明媚，使得母亲老郭非常的欢喜。牛伊万夫妻俩住的主卧，有独立卫浴和衣帽间。马小美住隔壁的卧室。父母带了女儿牛艺云住在朝南的卧室。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牛伊万一下子扑上了新买的大床。妻子发话了：“搬家时马小美真是出力呀。指挥着工人跑前跑后，之后又给大家买汉堡买可乐。搞得她自己好像是女主人一样。我看你也要自己多注意！”

“多注意什么？”

“你自己明白。”

揣着明白装糊涂，躺在宽大的床上，一切重在行动。虽说按照美国医生说的怀孕期间不影响生活，甚至听说美国妇女们还要追求别样的体验。但在这件事上牛伊万还是按照中国的老规矩来办。蹑手蹑脚、轻拿轻放，不能给还未出生的孩子带来压力。

妻子最后给的结论是：“一切为了孩子，还需要再忍耐一段时间。”

能量不断地在体内蓄积，牛伊万感觉自己心里火烧火燎。便把无处安放的精力用在了学习与工作之上。每天上午的ELS课程结束后，在学校食堂随便吃几口饭，就在图书馆里给屋新天网站增加下新内容。晚上赶到法拉盛上地产课。深夜回到家里继续背课文做练习题。直到困得睁不开眼再睡觉。

天气越来越冷，牛伊万却始终处于上火状态。起初还开玩笑说自己不该穿秋裤。很快从喉咙干痒开始、嘴里起泡、嗓子发炎，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了咳嗽。

硬撑到ELS课程结束，终究还是病倒了。只能在家里静养休息，尝试了纽约同仁堂的若干种非处方药，病情似乎是被控制住了。但一到夜里躺在床上，总是隐隐约约能够听见气管深处发出咕噜咕的声音。如同几只鸽子聚在一起开会时发出的声响。

“纽约严重缺乏雾霾，在北京待久了的肺，已经不能适应如此干净的空气。” 牛伊万遇到关心自己咳嗽的人，只能如此自嘲。

一天下午风雪交加中，听到马小美在楼下叫自己，让帮着刚来的客户往楼上搬家具。牛伊万下楼见到从上海来的访学医生一家三口，正瑟瑟发抖的站在寒风里。杂乱堆在路边的包装箱上，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积雪。

牛伊万顿时明白了。应该是看了马小美写的买家具购物攻略，而没有使用宜家的送货服务。自己雇的送货车司机，把东西卸到路边就直接走了。

本来宜家是有送货服务的。不论买多少东西，都收99美元送货费到森林小丘，还可以帮着搬运到楼上。牛伊万在宜家买过不少家具，起初都选择了宜家送货服务。一次因为买的家具比较多，送货小哥匆忙中把家具放下就走了。之后妻子发现送来的2张桌子只有桌面，桌腿还在送货车上被拉走了。电话几番交涉，废了挺大劲才找回桌腿。另一次朋友的老婆接货时，牛伊万让她密切留意数桌腿。结果她紧盯着桌腿没出错。等到组装家具的时，才发现桌面没有送来。之后又经历过若干次不靠谱，马小美归纳总结道：“宜家送货服务给刚来纽约的朋友们，增加了许多提升英语交涉能力的机会。”

上海医生在布鲁克林宜家置办完家具后，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选宜家送货服务。直接去停车场找到一位拉活儿的司机，讨价还价连人带货80美元送到森林小丘。面包车装的满满当当，仔细一算比宜家送货还便宜。最主要是人货一锅端，既避免了送错的风险，又可以当天就睡上新床。

装车的时候还只是飘着小雪，车开了一半便是大风卷起雪花漫天飞舞，搞不清是地上的雪被风吹起来，还是狂风中还在下大雪。能见度非常低，面包车顶着“白毛风”龟速前行。医生一家三口坐在车里，第一次见识了什么是暴风雪。提心吊胆的终于熬到楼下。如此大雪天司机要赶着回家，给再多小费也不肯帮忙把家具搬上楼。

上海医生租的房子与牛伊万家同样的户型也在3楼，只隔了几个单元，走路最多半分钟就到。此情此景下叫牛伊万来帮忙也是理所应当。牛伊万匆忙穿上衣服下楼。刚推开楼门就感觉一阵冷风钻进肺中，嗓子不由自主的干咳了几下。

风雪打的人脸皮疼，赶快让老婆孩子先上楼暖和。医生见到牛伊万来了，高兴地说：“牛总，你来了，真是雪中送炭。”

“炭没有，鞋有一双。昨天看你还穿着单皮鞋，看着就冷。这个northface的雪地靴我买来发现有些瘦，你脚瘦穿着肯定没问题。”

“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我正准备去买厚大衣和鞋。” 医生把鞋从包装盒里拿出来，说道：“你这是新鞋，我给你钱。”

“别客气。我穿过一天的，你不嫌弃就行。现在就穿上吧。”

医生穿上雪地靴，虽显得有些笨重，但绝对够暖和。高兴地说：“感谢牛总，雪中送履。”

牛伊万笑着说道： “看，医生就是有文化。一下子就新造出来一个成语，雪中送履。”

“开始干活。” 牛伊万随即捂紧帽子、戴上手套，抱起一箱子锅碗瓢盆往楼上送。医生、马小美和牛伊万分工合作，三人不一会儿就把小物件搬的差不多了。

牛伊万T恤外套了一件厚羽绒服。风雪中感觉背上在出冷汗，又吸了不少冷风后气管有烧灼感。搬完沙发和床架，牛伊万扶着楼梯护栏，剧烈的咳了一阵儿，明显感觉体力不支。又坐在楼梯上休息了几分钟，再站起来的时候两腿竟然有些软。

剩下1个King Size（ 80 英寸× 76 英寸/203 厘米 × 193 厘米）的床垫是最有难度的挑战。牛伊万托底，上海医生从上面拽，在狭窄的拐弯处需要两人用最大力气，使厚实而沉重的弹簧床垫弯折才可以通过。牛伊万平时身体好的时候，自己发一个蛮力便可使劲冲过这样的楼梯拐弯，现在只能多仰仗医生出力了。但医生拿手术刀的手足够灵巧，而力量不足，床垫僵持在了2楼拐弯处。

万般无奈之下牛伊万只能去敲二楼房东的门求助。房东是一位40多岁的单身犹太女士，一年四季不论夏暑冬寒都穿着一样的黑裙子。她除了打招呼以外，通常从不主动和别人说话。但是会非常热情的用生硬的英语与任何找她搭话的人持续聊上小半天，直到主动搭话者找借口撤退为止。

房东开门看到牛伊万，顿时露出微笑。牛伊万也报以微笑，心想：肯定听见了一趟一趟的搬东西，也没有开门帮忙。现在一敲门就开门了，还穿戴如此整齐，说不定是等着我们来敲门。这下子终于逮住聊天机会了。

牛伊万对着女房东，说：“您的新租客床垫被卡住了。”

“小心，别把灯罩碰坏了。” 女房东用手推了推纹丝不动的床垫，又说道：“等一会儿，我打电话叫我弟弟来帮忙。”

不到10分钟，住在对面公寓楼里的弟弟就来了。这是一位身高近2米的壮汉，挽起袖子露出长满黑色卷曲汗毛的手臂。他卯足力气用肩膀扛着床垫边缘，粗壮的胳膊使劲一推。先把床垫的一半儿推进了女房东家里，然后再从与楼梯护栏的缝隙里挤到了医生的位置。从女房东家里硬生生的把床垫拖了出来。医生和牛伊万托底，房东弟弟在上面拉，一鼓作气就把床垫搬进了医生的主卧里。

搞定了床垫，医生感激的向房东弟弟道谢。牛伊万则对着女房东说道：“这位医生刚搬来，很多问题不懂。建议您去他家教教他，房子里各种水、电、暖气、电器，如何使用。还一定要讲明白垃圾分类的规矩。”

仔细的吩咐交代了一遍，女房东和上海医生都对牛伊万报以感激，点头微笑中女房东感激之情显然更多一些。

后来上海医生给牛伊万说道：“房东太热情了。当天晚上来了3次，第2天上午来了3次，下午又来了2次。之后几天平均来我家概率大于70% …”

牛伊万问：“她找您说什么？”

上海医生掏出一个随身笔记簿，认真的回答道：“她每次来说的我都记下来了，主要是很细节的问题。例如，根据统计数据来看，关于垃圾的问题说了6次，第一天2次，第二天2次，第三天还是2次，还给了我打印好的中英文垃圾分类图谱。”

牛伊万心里暗暗高兴。房东和租客都是这样的心思细腻，努力把生活的细节都展现出来。他们彼此真是最合适不过的人了，这样有缘在一起才会感觉到幸福无比。当然女房东幸福的感觉，很显然也更强烈一些。

《纽约咳》第37章 岁末年初

给上海医生搬家之后，牛伊万先是觉得浑身乏力，之后就持续发烧。最关键的是无法躺下睡觉，一旦平躺就感觉会被自己的痰和口水呛到而引发剧烈的咳嗽。就这样在纽约的第一个冬季，牛伊万患上咳嗽病。

起初并没有太在意，牛伊万甚至觉得有些因祸得福的感觉。咳的愈强烈，深夜里愈困意全无。正好有了大量的时间可以复习地产执照考试。多年没有遇到能够这样静下心来读书的机会。不用去应酬，也没有办法外出游荡。任何邀请都可以因为需要养病而直接的拒绝。只是在家里做少许的家务活儿，其余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看书。

朋友给了一份据说是最全面的考试重点汇总，打印出来密密麻麻的有300多页。牛伊万觉得这重点也太全面了，还不如回到教材本身下功夫。于是把600多页的教材先通读了1遍，再根据叶老师课上画的重点翻了不下5遍。

坐在床上时间长了，感觉到腿有些酸麻。牛伊万在亚马逊上买了一把游戏竞技椅。把角度设置为半躺，可以大大的缓解咳嗽，腿放在打开的腿托上，摇摇晃晃的非常舒服。突然间牛伊万感觉一切都变得相当的美好。窗外不论风雪飞舞还是月光皎洁，牛伊万以这样半躺的姿势翻烂了手中的教材，一行一行的咬文嚼字中，发现了藏在字里行间的乐趣。

伴着茉莉花茶的香氛，就这样度过了夜晚与清晨。厚厚的教材被读顺了嘴、烂熟于心。牛伊万甚至觉得自己被萨沙教出来的“野路子”英语也变得的规范起来。

终于迎来了考试日。在曼哈顿地产协会的考场内，牛伊万按照号码坐了下来。环顾附近，考生以白人为主，也有不少亚裔，没有见到同学或者熟人。所有人都是一脸严肃的表情，领到卷子后埋头在答题纸上写答案。2位监考老师一前一后，不停地来回地踱步，凭空增加了不少紧张的气氛。

对着桌上的试卷，不知道是还没进入考试状态，还是难度确实有些大。前十多道题读完都有些不明所以的感觉。顿时头上开始冒汗。脱掉绒衣只穿着衬衫，让自己冷静下来。用了几分钟时间，匆匆的把试卷都浏览了一遍，似乎后半部分的题目比较简单。牛伊万马上就改变了顺序，开始从后往前答题。随着考试进入状态，各种题目迎刃而解。再拿出时间专门对付了开头的几道难题。最后检查完一遍，就提前交卷了。

过了一周时间，登录系统看到考试通过了。牛伊万高兴地对着妻子说道：“真要感谢当年在国内应试教育培养出来的考试能力，真没想到在美国也是经常用得着。”

听到好消息，妻子给了牛伊万一个拥抱说道：“等卸完货，我也要计划计划看学个什么专业。”

“卸货？”

“就是生完孩子以后。ELS语言课都结束了，想去学计算机专业或者数学专业，当然统计专业也可以。”

“这货长得真大。” 牛伊万拍了拍妻子的肚子，说道：“当然学计算机了。在美国就要文转理，毕业了好找工作。或者直接拿咱家网站练手，搞出一些名堂来。”

听到牛伊万对“文改理”的认同后，妻子马上又展现出了对若干具体事情的担心。首先过去本科日本文学和研究生法学院都是文科。据说跨国跨学科的学分几乎转不过来，估计要从本科重新读起。又听说美国本科特别严格考试还多，到时候必定时间紧张。需要考虑的问题一大堆，又没有什么头绪。突然想起到时候如何给二胎喂奶？于是连夜把老大的温奶机和奶瓶找到刷洗干净，又从亚马逊上定了一大堆吸奶、带奶、储奶的东西，才心里安定下来。

当牛伊万收到地产执照的时候，一场又一场的大雪隔三差五的光临纽约。如同每年一样，在新闻里必定又一次打破了“历史上最冷”记录。 路边上的小轿车连同垃圾袋都被掩埋在厚厚的积雪之下，形成了一个个连绵不断的小山丘。厚重的积雪捂灭了牛伊万想要外出看房的热情。当然在这样的天气下确实也没有预约看房的客户。

考完试心劲儿也就松懈了下来。半躺在游戏竞技椅上的牛伊万还是夜不能寐，又失去了学习的动力。只感觉千万只小蚂蚁在呼吸道里开运动会一般爬来爬去。奇痒难忍。伴随着剧烈咳嗽，终于把气管咳破了。这微微撕裂的疼痛可以瞬间的压制住喉咙里的痒痒。疼痛比痒来的舒服些，牛伊万就使劲的扯着嗓子咳。直到发现自己开始咳血的时候，只能去看医生了。

妻子先带着牛伊万去了离家步行只有几分钟路程，一个金发美女开的诊所。经过反复的检查和治疗并没有好转。又转到了雷哥公园华医生的诊所（Wendy Hua MD），病情才逐渐的得到了缓解。

应该是华医生治好了牛伊万的病。但金发美女医生打来电话，希望牛伊万依然能够给她好评。牛伊万来了兴趣，不断地通过搜索引擎查询两位医生的相关信息。Google抓取的评价中，金发美女医生好评如潮。

观察了几个网站后，牛伊万逐渐看出了门道儿。在不同网站评论人和好评文字都非常的雷同，越看越有意思。最后在不起眼的网站里找到了，若干条真实的评价。其中好评不多，还有大量的抱怨：“医生态度非常好，但是给做了很多额外的检查。导致不相关的费用多收了3000美元。” 等等之类的留言。

牛伊万告诉妻子：“看来在诊所里挂一个’妙手回春’锦旗的华医生，算是相当的实在了。可以肯定这位金发美女医生在猛刷好评。做的太Low，被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要和她开个玩笑试试。”

“专业提供刷好评服务。真实可靠，价格便宜。” 金发美女医生看到牛伊万留下如此评语，把咖啡杯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转眼间就到了年底。牛伊万感觉年末的几个月，总是在放假中度过。从过中秋节开始就进入了密集的假期。犹太新年萨沙回以色列省亲，来回半个月时间里牛伊万也就跟着自我“放羊了”。过完哥伦布日假期，就开始为小朋友们准备万圣节出游要糖的服装道具。过了老兵节之后，迎来感恩节假期与“黑五血拼”。

12月进入过节高潮。早起的人们踏着薄薄的积雪，突然发现一夜之间纽约的大街小巷中，许多商店门口都开始出售圣诞小松树。新砍下来的松树整齐的码放在路边，松油的香气弥漫着整个街道。

从洛克菲勒中心挂满了彩灯的巨大圣诞树，到殷实中产社区在自家花园里布置的彩灯。从百老汇剧场里座无虚席，到“跨年夜”时代广场上人头攒动。从唐人街上巨大的五星红旗，到龙狮飞腾迎春节。各族裔数不清的节日相互交织在一起，还有公司年会、同乡会、微信群聚会。

此时在多种药片、药水与喷雾的作用下，牛伊万已经完全的恢复了健康。终于可以走出家门放风了，每天赶场一般忙于参加聚会派对。按照杰拉德卖汽车的方法，牛伊万兜里揣着厚厚的名片，随时发给任何一位进入视线的有缘者。若是遇到中国人马上就扫码加微信，热情的招呼道：“过年好！买房可以找我”。

过年了，随手发下纽约家周围的照片。

纽约Forest Hills森林小丘,2020年第一天。如纽约大多数冬季一样的阴天，但还是忍不住随手拍了几张张片。这里是纽约知识分子聚集区，有很多名人名家从此发迹。从100多年前海伦凯勒、卡耐基、到美国财长的家都在这里，也包括颇有争议的川普总统母校也在这里。

俄国10月革命后，森林小区-雷哥公园成为犹太人聚居区。现在每年我们（屋新天）把超过百户中国的留学生、外交官、访问学者、杰出人才移民落户于此。中国人和犹太人文化相近，都是文化悠久、特别爱钱且重视家庭。混居在一起，合伙做生意，一起生活，其乐融融。这就是纽约森林小丘Forest Hills 纽约最适合知识分子聚集的区域。

吹个牛逼！在纽约中国人做的任何事情即使不合适的，在我眼里都是没问题的！ 毕竟是同胞，不论大陆、港澳台还是海外侨胞，我都愿意出头。在纽约只要认同自己是是中国人，遇到麻烦都可以来找我搞定！以下纽约唐人街春节游行，五星红旗！

《纽约咳》第38章 家长里短

自从知道妻子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儿，全家最高兴的应该就是牛伊万的母亲老郭。

大女儿牛艺芸出生时老郭一直在产房门口等候。得了孙女高兴的同时内心里还是稍微有些小小的失落。如今看着儿媳妇巨大的肚子即将瓜熟蒂落，自己终于可以抱孙子了。老郭脸上高兴地笑开了花。应了那句母凭子贵的老话，每天妻子被照顾的殷勤备至。中国家庭里最难相处的婆媳关系，也因为妻子怀孕且怀的是男孩儿，而变得非常的融洽。

只要是中国人不论在任何国家，一旦小两口与公婆同住，就必定如同回到国内一样。所住的房间内便被自动归为“中国固有领土”，成为中国传统文化不可分割的一块“飞地”。生活在此“飞地”里的国民行为处事准则与上海的弄堂或北京的胡同里没有区别。

这样的“飞地”多了以后星星点点的连成一片，一栋一栋房子扩散开来，占领了整个街道。随之而来的是，口味地道的中餐馆、华人菜市场里现杀的活鱼、中医针灸与按摩足疗都会这里生根发芽，久而久之便有了唐人街。牛伊万考证观察后发现，西方人围着教堂建立起社区与城市。而中国人在海外聚集区的基础，主要由无数个婆媳关系以及衍生出来的故事构成。

故事产生于胡同或弄堂里。家长里短、聊扎堆聊天中，婆婆通常处于强势地位。媳妇熬成婆还需要多年的等待。唯有怀孕期间，媳妇可以名正言顺的使些小性子，甚至摔打几个小物件儿也没关系。倘若婆婆心中有还残存着些许“重男轻女的思想”，媳妇恰恰又是怀了男孩儿的话，此时婆媳关系马上就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被伺候着吃好喝好是必须的，大量的进食不但为了腹中的孩子能够茁壮成长，更是为了满足婆婆泛滥的爱心。妻子每天都被“填鸭”一样的劝吃劝喝，同时老郭还是担心妻子没有吃好，换着花样的准备各种吃食。一顿饭吃完，老郭边忙着洗碗边对着妻子，说道：“赶快趁热，再喝一碗汤溜缝儿。”

随着腹中胎儿日益生长，妻子每天都要用胎心监护仪听一听。如同小火车般的心跳，强劲有力。妻子说道：“这一定是强壮的孩子。”

牛伊万喜欢俯下身，耳朵贴在妻子的肚皮上听动静。

妻子也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说：“现在经常会有胎动。前几天去看电影，随着电影院里的音响，感觉孩子在肚子里抻来撑去。”

牛伊万便用手戳了戳肚子的一侧，突然妻子肚子上就鼓起一块儿，再戳一下又鼓起一下。妻子拨开牛伊万的手说：“还没完了，都戳疼了。”

牛伊万不再戳肚子，改为轻轻的抚摸说道：“今天就是爸爸和儿子的第一次互动。生下来要是不听话该揍还是要揍的，不能惯得没样子了。”

“现在就开始欺负儿子了”，妻子边数落牛伊万边说：“该给儿子起一个名字了。”

牛伊万再次把耳朵贴在妻子肚皮上，听到：犹如在蜿蜒曲折的河道里游泳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呼吸声，掺杂着流水从耳朵边经过的声音。

“生命的起源来自于水中，必定不是喧嚣的大海，而是蜿蜒曲折的河沟里。” 牛伊万一拍脑门，说道：“太好了！神来之笔，孩子就叫摩西，英文拼写是M-o-s-e-s摩西。”

妻子想了下嘴里念叨着：“Moses摩西，牛摩西。这名字不合适，叫着就成牛魔王了。到时小朋友们淘气，肯定给儿子起外号叫牛魔王。”

牛伊万辩解道：“我听肚子里的声音就如同潺潺的流水声，想到《出埃及记》摩西被放在篮子里，顺着溪水漂流而被法老家收养。摩西就是诞生于水里的孩子。他长大后开法力无边且品格坚韧。振臂一呼便可以把红海分，带着以色列人在沙漠里走了40年最终进入应许之地。科学家也说了，生命诞生于水中。就是从中国传统文化来看，‘水’代表着‘财运亨通’。中西结合、传统与科学兼顾考虑，儿子就叫摩西。”

妻子听得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这样起名字绝对不行。这分析的让人感觉上帝和财神是一路，充满乡村卡拉OK风，这是我最不喜欢的。还是有时间去找约翰牧师，让他帮着给孩子起一个名字吧。”

牛伊万觉得妻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附和道：“行，牛摩西也可以作为备选。多起几个名字，到时认真研究，选一个最合适的。最好是中英文同音还兼具好寓意的。”

晚上妻子洗完澡坐在床边，用橄榄油揉搓的巨大的肚子说道：“这次肚子比上次怀孕时还大，感觉腹直肌已经被撑开了。擦一些油能减少妊娠纹。上次生老大时，搞得就是满肚子妊娠纹。现在更多了，真烦！”

妻子从怀孕五六个月起，就达到了如同一般孕妇的临产状态。挺着巨大的肚子，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被关注的焦点。搭乘地铁去学校，只要是把着扶手站在地铁车厢内，马上就会有人主动的让座。出地铁缓慢移动到学校后，也被关照为重点保护对象。老师总是担心妻子可能会把孩子生在学校里，每次上课之前总是要对妻子关心几句，致使班里的同学们也经常处于紧张状态。

看着妻子肚子上被擦得油光闪闪。肚皮顶部似乎薄纸一般，侧面有不少的妊娠纹四散开来。牛伊万只能宽慰妻子，再坚持下就是最后的胜利。


擦完油，妻子说：“真是羡慕那些不显怀的孕妇，肚子小小的干什么事儿都很轻松。生老大时就着这样的大肚子，每天特别累人，结果生出来孩子并不大。这次肚子更大，我自己看到都有些担心。”

听到妻子的叙述，牛伊万回忆起生老大时的情景，说道：“生老大时医生问我是否要胎盘，我点头。之后给了我一包血糊糊的东西，至少有几斤重。拿在手里开始还是有温度的，回家扔也不是留也不是。放到冰箱里冻成一大坨，最后还是扔了。估计肚子里除了孩子，都是胎盘之类的东西占地儿，就是这些才显得肚子大。”

妻子说：“这次千万别把胎盘拿回来了，不管医生问你是否需要，都不要拿回来了。“

牛伊万点头表示知道了。

”我这是悬垂腹，没办法就是这个基因了。希望今后牛艺芸生孩子不要遗传了悬垂腹，真是让人受罪呀。” 说罢妻子慢慢的在床上躺下去，一会儿上一趟厕所一会儿又几声呼噜，反复的折腾无法睡踏实。

《纽约咳》第39章 陕西人在纽约

“这油泼面太忒瑟咧，再咥一碗。”

老牛听到称赞后，边擀面边交待老郭：“让娃们咥好咥美，在纽约把咱老陕的油泼面管够。”

过完春节又过完了十五，父母即将回国。牛伊万邀请了朋友们到家里来品尝老牛拿手的陕西特色油泼面。

“没想到这纽约的面也劲道，做’裤带面’，忒瑟地很。” 老牛用全身的力气，把醒了几个小时的面团，在案板上擀成一张圆形的大面片。撒上面扑折叠起来，再用刀切成一寸宽的面条。

水开下面，添了两次水，面滚了三次。才把又厚又长的裤带面煮熟。用笊篱捞面，放进大碗里。顶上铺葱花、辣椒面、花椒粉、五香粉、蒜末和盐。马勺里油热八成半，一下子都浇到面上。听到刺啦的一声，就知道又做好了一碗油泼面。

满屋的葱油香气中夹杂着吃面发出的声音，马小美吃了大半碗，南京来的领导与上海医生吃了一碗，瘦竹和几位陕西籍的朋友，每人都吃了两碗。

牛伊万抹了抹嘴上的油，给大家介绍：“这几个兄弟都是陕西人在纽约，2个西安人，1个陕北人。这是铁一中的，这娃是84中毕业的，额是37中毕业，离得近地很。”

几人从咥面的大海碗中仰起头，用陕西话问好，感慨道：“这油泼面做的太正宗，太忒瑟。今个吃撑咧。”

牛伊万抓了一把大蒜拍在桌上，用西安大雁塔底下的口音说道：“也没做菜，就咥面。老陕吃面不需要菜。托着大海碗，蹲在墙根，边晒太阳边吃。再来瓣蒜，就美的太太咧。还有瓶法拉盛买下的西凤酒。”

马小美拍手笑道：“我还是要餐后咖啡，大蒜就免了。”

瘦竹自斟一杯西风酒，打趣道：“大蒜就咖啡，一下就想起郭德纲和周立波互怼。如果要说吃意大利餐，满肚子里的大蒜味儿，再来一杯清咖，逼格就上来了。”

“意大利帅哥的满口大蒜味儿，也挺冲的。” 马小美说，“总之不喜欢大蒜的。”

妻子身穿红夹袄挺着肚子，手里牵着女儿牛艺云出来和大家打招呼。瘦竹突然惊叫道：“太像了，传神！这完全就是《秋菊打官司》中的秋菊。”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像” ，大家七嘴八舌的问候妻子将要生产的情况。

老牛开口说道：“这过年穿的红棉袄，还有准备坐月子的东西，都是我们从西安背过来的。”

老郭抢过话，说：“中国人的身体和美国人不一样，穿上棉袄我们心里才踏实。坐月子时更要捂的严严实实，不会落下病根儿。”

妻子与牛伊万对视一笑，其实怀孕后自己就总是感觉到热。如同怀了一个火娃一样，在纽约寒冬里也不会感觉到冷。为了让父母高兴就提前穿上了为做月了准备的大红棉袄，也算是过年图个红红火火的好彩头。

瘦竹问老牛，“《秋菊打官司》也是你们西影厂拍的吧。 ”

一句话激起了老牛和老郭的回忆。老牛转业到西影厂后，赶上了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好时候。厂里相当的红火，不停的拿国际大奖。后来就开始遗憾了，很多人都离开西安去北京或者出国了。老牛有感而发：“西安出人才出怪才，但就是留不住人才呀。你看看现在北京影视圈里多少西安人，估计在纽约也有不少吧。”

“确实如此。” 牛伊万说，“在纽约有不少陕西人，经常偶遇家在大雁塔附近的西安人。有一天早上来了2对小情侣找我租房，结果2个男娃都是西安人，还全都是雁塔区的，1个女娃是蔡家坡的。当时我就被惊到了。”

84中小伙儿说道：“我们公司总部里有好几个爱吃面的西安人。还好现在华尔街附近也有陕西饭馆儿了。”

“西安名吃？”

“对，去吃肉夹馍、凉皮。不过现在‘西安名吃’生意太火了。一群金发碧眼的货，猛咥岐山臊子干拌面和酸梅汤。中午人总是满满的，需要等位置。”

“我告诉你一家，平时人不多。快到河边上的XXX陕西饭店。门口有兵马俑的那家。”

“XXX太难吃了。连白人和印度人都能尝出来，他家的肉夹馍不正宗。”

听着大家谝闲传，老牛觉得挺有意思的，问道： “纽约人也喜欢陕西小吃？”

“不要太喜欢啦。我看光是西安名吃一家就有十多个分店吧。” 马小美说，“美国人主要吃面食。”

“确实以面食为主。一到中午就和萨沙去吃腊牛肉夹馍之类的Kosher食品，感觉和西安回民街上都差不多的。作为西安人在纽约吃东西毫无压力。” 牛伊万说。

老牛又问道：“Kosher是什么？”

牛伊万回答：“就是犹太人吃的饭。他们不能随便吃，所以我只能跟着萨沙吃。”

老牛说，“就是清真食品？”

马小美解释道：“不是清真，但感觉也有些像。反正都是好多东西不能吃。”

老郭拿出来面包问谁还没吃饱，大家都摇头表示吃撑了。老郭自己掰了一块儿，说道： “你爸最爱吃这硬面包圈，我每天都去买几个，又便宜又好吃。就和锅盔一样的口感，在嘴里越嚼越香。当主食吃还是出去玩儿拿几个都特别方便，娃们也爱吃。”

“这在纽约名字叫贝果（Bagel），面剂子先煮然后再烤出来的，感觉做起来比锅盔麻烦些。” 牛伊万说。

“我就把这叫，锅盔馍、坨坨馍。” 老郭哈哈笑道：“坨坨馍、坨坨馍，2块钱一个。我年轻时候，西安回民街卖的坨坨馍才5分钱一个。”

“西安的传统饮食和纽约犹太人食品真有很多相似的。” 瘦竹把茶杯端起来又放下，缓缓的说道： “从饮食入手聊文化，是有些意思的。据史料记载，从汉代开始就有大量的中东人随着丝绸之路来到西安。唐朝时达到高峰，中东、西亚来的胡人们不少在唐朝定居做官，自然就把饮食习惯也带到了西安。”

老牛称赞道：“瘦竹真是大才子，啥都懂。”

“不敢当，就是喜欢掉书袋混口饭吃。” 瘦竹双手作揖，继续说：“唐朝的时候西安就是现在的纽约！西安碑林的《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上有记录，咱们想象下当年大唐有多开放，当时长安的样子。”

瘦竹这一番话，让老牛夫妇俩听得无比受用，内心里充满了喜悦，非要再给瘦竹做一份油泼面带回去。瘦竹连忙的推托：“吃饱了，这吃的太结实了。喝茶聊天，缓一缓就该回家了。”

“要是没事儿的话，再坐一会儿吧。” 老牛给瘦竹添茶倒水，又递上水果，说道。“你来纽约这段时间，觉得美国人究竟咋样。 ”

瘦竹接过削了皮的苹果，咬了一小口说：“美国人很土很可爱。远了不说，就看咱们熟悉的萨沙，站在路边用不到10秒钟就总结完了整个人生。拼命赚钱、买土地盖房子、留给儿子；儿子成家立业、再拼命赚钱、再买土地盖房子、留给孙子；孙子再娶媳妇生孩子，再再赚钱买土地盖房……”

老牛笑着说，“赚钱盖房、娶媳妇生娃、儿子再赚钱盖房。现在看来是对了，西安家周围的农民们也一直这样说。现在城市扩大、城中村改造，不停盖房的都发财了。这几个词，就把事情都说明白了，话说的越少越值钱。”

“就是这样子的！“牛伊万说道：”除了萨沙，在纽约我还认识不少做生意的犹太人，说话全都非常的简单。感觉他们用词简短到贫瘠。如同陕西的老农一样，日常交流100个单词都多余。”

瘦竹说道：“这就叫，生、冷、硬、倔。不但可以描述陕西人，也适合概括犹太人的性格。这样看来，你们陕西人倒是很适合在纽约生存。”

“生、冷、硬、倔，你都知道！老陕们总体来说是耐得住寂寞。偶尔会谝闲传，但大多数时候喜欢安静独处，不善于也不需要与人交流。我和萨沙，还有他儿子雅各出去办事儿。除了必要的几句话以外，三人一路上来回都不吭声，也不会觉得尴尬。” 牛伊万笑眯眯的看着马小美，“要是马小美和她们阳春面朋友之间，坐在车里超过1小时不说话，肯定会憋出尴尬症。”

“要是阳春面坐在车里，1小时不说话必定是睡着了，或者脑子瓦特了。” 马小美用已经不标准了的上海话，回怼道：“吃又硬又厚的油泼面，都噎住了当然没话说。吃阳春面好消化，大脑供血充足所以聪明。看我们上海发展的多好呀。”

马小美的洋泾浜汉语，彻底把大家逗乐了，牛伊万笑出猪声。

老牛最后总结发言：“瘦竹说得对，人生就是这么一个道理。这半年来在纽约听到看到很多，特别高兴认识了这么多的朋友。其实感觉全世界在那里都差不多，没啥区别。周末我们就回国了，咱们半年后再见。欢迎大家到西安来玩儿，我带你们去看大雁塔、碑林、兵马俑、华清池和法门寺，请大家吃正宗的西安小吃。”

周六中午牛伊万在JFK肯尼迪机场送走父母。继续在机场等待来“换班”的岳父岳母。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隔着围栏，一步三回头的往安检口缓缓移动。老人与儿孙道别、情侣依依不舍、朋友间双手紧握。

走过世界上不少的机场，牛伊万觉得眼前此情此景似曾相识。长叹一声，这一辈子不论在那里活人，到头来真没太大的区别。就和黄土高坡上的放羊娃说的一样一样的。

“你放羊作甚？”

“赚钱！”

“赚钱作甚？”

“娶婆姨！”

“娶婆姨作甚？”

“生娃娃！”

“生娃娃作甚？”

“放羊！”

…………

《纽约咳》第40章 春心荡漾

牛伊万从卫生间出来看到，马小美弯着腰往壁柜里放亚马逊送来的卫生纸。她如同鸵鸟一样把头部埋藏在壁柜里。臀部高高的撅起来，随着身体的运动而扭动。

虽然她身材消瘦但以这样的角度一眼看过去，在纤细的腰身衬托下臀部也显得如同一个水蜜桃一般。当她又俯下身去拆包装时，牛伊万从她睡衣宽松的领口看到了乳沟连同若隐若现的少半个乳房。

马小美抬起头来对着牛伊万笑了笑说：“卫生纸终于到货了，稍等我马上都放好。”

牛伊万咽了口唾沫，喉结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马小美站起身离开，回眸一笑。

回到自己房间，牛伊万想刚才那个笑容该如何解读。很明显马小美发现了自己的目光。这是稍显暧昧的笑容是默许，还是另外有所指。亦或她根本就不在乎，只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妻子怀孕后牛伊万就一再压抑。一段时间后，发现自己非常容易激动。走在街上目光四处扫视，脑子里不断地想入非非，却还要保持一本正经。

瘦竹曾经多次强调过：“对丰乳肥臀的爱好是来自‘繁殖恐慌’的基因延续。在现代社会中是非常没文化的表现，至少是没有受过中国古典文化熏陶的‘粗人’”。但一想起刚才马小美高高崛起的屁股，牛伊万还是无法淡定。仔细的回想起几分钟前的光景，还真是如同一个水蜜桃的形状。

在现实生活中，无论是水蜜桃、白桃、黄桃，牛伊万都特别喜欢。每当初夏鲜桃上市，牛伊万往往一次可以吃上十个八个大桃，才可以缓解饥渴，还不影响之后继续吃饭。

熟透的水蜜桃对牛伊万最有吸引力。挑一个品相标志的对象，从稍微烂掉的顶部剥掉长着细细绒毛的外皮。把这个周身温润如玉、头部暗红的水蜜桃捧在手中。一口咬下去，带着果香的汁水充满口腔，无渣的果肉顾不上咀嚼，不知不觉中就消失在嘴里……

就这样从A联想到B，然后把主要心思集中在B之上，就可以实现短暂的自我救赎。这样是可靠而安全的，还不会被瘦竹说成没文化。

水蜜桃还挂在枝头未成熟，牛伊万再回到自己的时空里。妻子去学校了，爸妈和女儿都不在家，和马小美一墙之隔。马小美在想什么做什么，牛伊万不敢再往下想。

为了不变成人人口诛笔伐的“渣男”，牛伊万敲了敲墙说道：“我出去了”。听到马小美不置可否的应声，牛伊万收拾了相机准备出门走走。

曾经牛伊万最看不上的便是在三里屯街拍美女的大爷们。人手一个长焦镜头大单反，肆无忌惮的对着姑娘们按快门。如今自己也未能免俗，落入了“痴汉” 大爷们同样的处境里。临出门又在包里装上了一对长焦镜头。

走在春寒料峭的第五大道上。斑马线对面等红灯的墨镜美女，引起了牛伊万的注意，按下快门连拍了几张。

手持单反相机便“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连续的对着形形色色的目标开火射击。作为装备党，牛伊万手里端着挂了55-200毫米的变焦镜头的富士相机瞄准行人，兜里揣着一个徕卡随时抓拍人文。

变焦镜头瞬间就把目标拉近到自己的眼前。如同有了在大庭广众之下窥探别人的特权。也如同狙击手一样可以在安全距离之外静静观察他人的生活状态，耐心的等待目标自己走进取景器。

眼和脸在镜头与机身的遮挡掩护下，没有人知道你在做什么，便有了一层保护。不用和他人进行目光接触，就增加了额外的安全感。可以聚精会神的观察那些不知情的目标，彼此都没有丝毫的心理压力。此刻虽然置身在嘈杂的曼哈顿大街上，牛伊万却感觉到整个人被浸泡在静谧之中。

找到一个好位置坐了下来。在距离的掩护下，牛伊万慢慢的观察周围。酒店门口几个打扮入时的老太太众星捧月围着门迎老头；闭目养神的流浪汉和他的狗；苗条的女士在街边餐桌上端起一杯咖啡；等待游客的马正在往粪兜排泄。

牛伊万从镜头里看到早春的寒风中，大多数人还没有褪下厚重的冬装，但总是会遇到不怕冷的姑娘。短裙下晃着两条大白腿从面前经过。

凡是经历过青春萌动的男人都知道，年轻的小伙子逛大街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特别是在这样的季节。整个冬季蛰伏在体内的能量犹如被大坝勉强阻拦的洪水。牛伊万觉得自己应该远离这奢侈品与美女扎堆的第五大道。

还有些时间再去中央公园走上一圈，顺便接放学的妻子一起回家。

初春的中央公园里，松鼠在背阴处扒拉着残雪找食物。牛伊万嘴里发出吱吱的挑逗声，给松鼠拍了几张特写。这小东西相当通人性，先配合拍完照，再双手作揖般想要些干果花生。可惜牛伊万兜里没有任何食品。松鼠非常气愤，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窜回树上。

放眼远望中央公园已经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绿色之中。扫到在长椅上腻腻歪歪的情侣，牛伊万迅速转移开镜头。心里不想要什么，便偏要遇到。于是收了相机继续向北到了奥纳西斯水库湖边。

瓦蓝瓦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白云，湖水呈现出蔚蓝色，仔细观察树木花草都已抽出新芽。在湖边有摄影师为几个模特拍照，俯首弄姿的模特摆出颇为性感妖娆的姿势。牛伊万有些来气了，索性停下脚步远远地欣赏起来。

突然想起一首诗，前后文字却蹦不出来。掏出手机搜索，在头条里顺着算法推荐看了一大堆相关阅读以后，仔细的咂摸出了一些味道。牛伊万可以断定杜甫当年写这些文字的时候，必定也是春心荡漾。“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一阵寒风吹来，马上就终止了小布尔乔亚的拧巴。时间差不多了，迈开步子移动到了妻子学校门口。远远地就看到妻子挺着大肚子步履缓慢的从教学楼走了出来。牛伊万顿时自责起从早上到下午的种种胡思乱想，冲上前去拉起妻子的手。

为了不必要的尴尬，牛伊万想孩子出生前应该避免和马小美单独在家，这样应该可以预防不可控的突发事件。第二天吃完午饭岳父母娘散步去大中华超市买菜，牛艺芸幼儿园还没有放学。

牛伊万把碗筷放到水槽里，随即对着马小美屋里说了声：“我出去了，你把锅碗一会儿放到洗碗机里。” 听到嗯的一声回复，牛伊万拿起相机继续去街拍。

在曼哈顿中城来回的压马路。对着留学生们喜欢的几栋豪华公寓拍了不少照片，换上23毫米的人文镜头开始扫街。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牛伊万随便进了一家街边饭馆。吃了专门卖给游客，口感坚硬无比号称正宗德克萨斯风味的烤肉套餐，边喝着附送的咖啡边等到天色暗了下来。时代广场被霓虹灯点亮，牛伊万决定再去拍一些有意思的夜景。

远远的就看到国内某空调厂家女掌门人的巨幅头像与空调室内机的轮播照片。她面带微笑以上帝视角注视着在“世界十字路口” 徘徊合影的芸芸众生。“好空调，中国造！” 6个大字之后，又开始新的一轮她与空调室内机照片交替出现，似乎只要用了她的空调，全球变暖的问题也将得到彻底的解决。

100多年来，时代广场还是那个时代广场。广告牌因为时代的不同却频繁的更换。从早期的美国托拉斯到日本株式会社，现在黄金广告位大量被中国厂商和地方政府占据。不用关心时代广场上来自世界各地游客们是否能看得懂。中国人买下的广告牌上当然一律中文、中国风。或许在这里做广告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国内广告自己的广告登上了时代广场。这广告本身就是另外的广告素材，必须用中文。

与央视强大的宣传能力和高昂的价格不同，登陆时代广场的大屏幕也并不十分昂贵，甚至比一般品牌商在某宝某东商城搞活动时投入的费用还要便宜不少。微商、网红们咬咬牙也可以搞个5秒、10秒的露把脸，抓拍下来搞成“出口转内销”。再配合上 “XX太牛了，登陆纽约时代广场，给中国人争面子了！”类似的文字，可以刷爆朋友圈或者普天盖的发一通软文。

牛伊万仰着头一路向南，举着相机咔嚓咔嚓的把不夜城定格在储存卡中。走了好一会儿。周围店铺的招牌，开始有了日韩文字。

一个用英、日，两国文字写的卡拉OK招牌抓住了牛伊万的眼睛。似乎是卡拉OK与酒吧结合的店，还透出一些苏纳库（Sunaku）的味道。二层临街的橱窗里坐着一位头发盘起身穿小黑裙的女士，边喝着鸡尾酒边看着楼下过往的行人。

小黑裙女士对着牛伊万举起的相机优雅微笑。透过取景器刹那间的画面感，使牛伊万想起了多年前看过的一个日本老电影《Shall we ダンス?》

这部电影牛伊万看过两三遍，总觉得中文译名《谈谈情跳跳舞》并不算出色，暧昧过度导致有些过犹不及的感觉。如果翻译成：《不如跳舞》或《来！与君共舞》才更加传情达意。

事业上升期的中年男在通勤电车上无聊的张望，偶然看见舞蹈教室窗边站着的女老师。当下就心里“种草” 辗转反侧。之后故事展开，中年男从交际舞“素人”到参加比赛一路走过，遇到的人和事。

《Shall we ダンス?》，真是不同于《史密斯夫妇》提枪就干，《克莱默夫妇》的对簿公堂。东亚男人的中年危机与美国男人完全不同，涓涓细流、润物无声的用时间去解决一切。细腻的情感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非常容易使人产生内心里的感动。

牛伊万转念又一想自己还不算中年，更谈不上危机，就不要杵在这里矫情了。直接上楼大酌几杯放松下，才是自己做事的风格。迈开步子，左顾右盼的扫视一圈，便推门上楼。

一个歪带着棒球帽的年轻人，身体微微前倾的问：“欢迎光临，请问有预约吗？”

从年轻人说话时身体前倾类似鞠躬的举动，牛伊万判断出这是一家日本人开的店。就用日语回答道：“对不起，没有预约只是看到广告牌便上来了。”

年轻人对着牛伊万也讲起了日语：“这是价目表您先看看。请把您的ID给我，确认下年龄。还有您的信用卡也需要放在前台。”

听着年轻人的介绍，牛伊万眼睛总是往橱窗口的小黑裙女人方向看。年轻人看着牛伊万的视线笑着说道：“妈妈，来客人了。”

“欢迎光临，只是您一位吗。” 女人笑容可掬的走过来，边打招呼边把牛伊万的ID和信用卡收在抽屉中。

瞬间发愣之后，牛伊万开口说道：“没有预约，看到广告牌就冒昧上来了。那就拜托老板娘给安排下。谢谢”

老板娘说：“就您一位的话，我建议就在吧台上喝酒。这里也有卡拉OK，只收您的酒钱就行了。”

说话间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看到风姿绰约的老板娘眼角与脖子上皮肤松弛，心中不免有些失望的情绪。

眼前这位日本女人年龄应该不小了。如同美国人常说的，永远从外表看不出一位亚裔女性的年龄。尤其对掌握“亚洲三大妖术”之一，”日本化妆术”的日本女人来说，只要过了28岁生日，年龄也就不再随着时间而增加了。想到这里，牛伊万就坦然接受了眼前的一切，重重的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

采用日本的喝酒方式，先是啤酒润喉，开始换烧酒。老板娘递上冰桶，牛伊万说：“我喜欢干喝，不需要冰块，谢谢。” 于是她给杯子里斟了三分之一的酒，递上一小碟花生。

此时牛伊万突然体验到了坐在吧台喝酒的好处。儿子忙着给稀稀拉拉来的客人们开包间调试设备。老板娘收完客人的ID和信用卡之后，便给牛伊万不停的斟酒、添小菜和换毛巾。

在日本人看来不论什么东西，一旦到了美国以后基因都将产生重大的变化。一切都将变为“傻大黑粗”。犹如小巧可爱的秋田犬，在美国疯长成了巨大的美系秋田。就是苏纳库（Sunaku）到了美国也变了味道，面积增加了许多，甚至可以容纳不少包间。但使人感到高兴的是，这家店还是保持了应有的服务水平。从冰镇的啤酒杯到热毛巾都恰到好处。牛伊万久未有此待遇。一时间不论是精神层面，还是身体四肢都有些飘飘然，乘兴拿起麦克风点了几首日语歌。

一首《北酒场》唱完，吧台上逐渐热闹起来。气氛与温度同步上升，有人鼓掌打口哨，牛伊万也人来疯一样与陌生人频频举杯致意。老板娘时而与客人们聊几句、时而在推杯换盏中轻轻的抿一口烧酒。

年轻人把帽檐转到脑后对着牛伊万说：“哈哈，只要我妈妈在橱窗里坐上一会儿，就会来几位和您一样的哥们儿。这是我想出来的主意，厉害吧！”

老板娘拍了下年轻人的肩膀说：“这个小马鹿，让您见笑了。”

喝尽杯中酒，牛伊万感觉差不多了，就做了一个手势买单。结账出门后突然有一种被“套路”的感觉，然后又觉得自己相当的可笑。

《纽约咳》第42章 短租公寓

萨沙拍着牛伊万的肩膀说：“这好办，让雅各带你们去看看Sunnyside （阳边），我在那里有一整栋刚建好的豪华公寓。靠近曼哈顿年轻人都喜欢，搞短租生意肯定好。”

第二天一早雅各开着他比赛用的改装车来接了牛伊万和马小美。风驰电掣般的走皇后大道，再抄小道穿越拥挤逼仄的“第三世界”。高速劈弯中马小美在后排被甩来甩去，惊恐中连忙系上安全带。牛伊万坐在副驾抓着拉手，说道：“这小子比他老爸开车还猛！”

雅各完全继承了萨沙的驾驶基因，并且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坐在萨沙的车上可以体验到以色列国防军梅卡瓦主战坦克的横冲直撞，而在雅各车上就是如同在玩儿赛车电子游戏般的刺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说话间就到了Sunnyside。

七晕八素的马小美下车就去买饮料了。牛伊万看到大楼周边有不少的餐厅和主题酒吧，果然是年轻人聚集的区域。雅各说：“就是这栋全新的大楼，我也住在这里。整栋大楼都归咱们管，想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和我爸去谈。”

牛伊万仔细端详眼前这崭新的大楼。这是一栋9层高，大约有70-80户的出租公寓楼。楼体表面贴着淡黄色的瓷砖，两侧为暗红色装饰，底部是深灰色瓷砖。不知道设计师的脑回路几何，这样的配色在瓦蓝瓦蓝的天空衬托之下，绝对符合幼儿园中班小朋友们写生对象的气质。但不得不承认这色彩鲜艳的大楼，绝对是鹤立鸡群在一片灰塌塌百年老公寓楼群之中。

跟着雅各走进大楼。看到从前厅到楼层过道里，墙面和地面的瓷砖不论造型都是亮白的底色，再配上过量的照明灯，整体给人非常敞亮的感觉。乘电梯上下打量了一番，仔细的看了楼顶的观景露台和地下停车场。

最终看上了一套2卧室2卫浴的房子。主卧非常的宽敞，带一个有窗的卫浴，连着的阳台朝西，可以看到东河对岸的曼哈顿景观。次卧面积不大，但也可以放得下最大尺寸的双人床。2个卫浴内都配有按摩浴缸，贴着白色鎏金边的瓷砖，浓浓的土豪风。目光所及一切都是崭新的，厨房里的燃气灶/烤箱、吸油烟机和冰箱上都还贴着保护膜。站在客厅连着的阳台上，整好面对着大片法国梧桐掩映中的教堂尖顶。最令人高兴的是打开客厅壁柜，发现了一台洗衣烘干一体机。

牛伊万和马小美看个没完。雅各就把钥匙放在了门口地垫下，做了几个拳击动作说：“你们自己慢慢看吧，我去旁边的健身房了。”

牛伊万也对着雅各左右出拳，然后抱头防御，说道：“OK，你去吧。我和马小美去周围遛一遛，熟悉下环境。”

刚才牛伊万在楼顶露台看到不远处是一个花园，还看到一个大型运动场的一角。告诉马小美说，“一起去把附近仔细的看一圈，然后回来做最后的决定。”

“行，我今天特意穿的平底鞋。” 马小美从包里拿出了打印好的附近地图和资料，说：“昨天和萨沙谈过后，我就准备好了。今天咱们对照截图，看看实际的走到地铁站需要多长时间。”

“可以呀，有备而来。”

“除了地铁站，还有附近的超市餐馆都走一圈。还找到了牛总您喜欢的一家日本料理店，看网上评价非常好。”

拿着马小美提前打印好的资料。 先往北走1分钟，看到一个规模挺大的综合运动场（Torsney/Lou Lodati Playground）。若干个篮球、排球场和空地，占据了大部分的空间。旁边是狗狗运动场，分为大狗和小狗活动区。往里走的儿童游乐场上，摆放着很多供孩子们扒高上低的器械。运动场内，中学生打球、狗狗追逐、孩子嬉闹声一片，非常的热闹。

往东北方向几分钟，发现了一个花园别墅区（Sunnyside Gardens），猛地一看有些像家附近森林小丘花园（Forest Hills Gardens）的缩小版。牛伊万顿时就喜欢上了这个区域。

又在附近逛了几家超市和大型连锁食品店，看了看蔬菜水果的价格。当两人兜了一圈，走到7号线40 St地铁站时，马小美开始掐表。从地铁站走回到大楼门口用了6分30秒的时间。再到房间里的时候，牛伊万对着马小美说：“动手吧。”

“动什么手？” 马小美问道。

“直接把灶台、冰箱、洗碗机上的保护膜都撕下来。就这套啦！” 牛伊万叫道：“快，看谁撕的快。”

片刻之后满地的塑料垃圾，宣誓着空荡荡的房间有了主人。马小美问道：“这次为啥这么痛快，也不担心监控之类的问题了。”

“都在自己人掌控中，心里就没压力了。也狂野一把撒。” 牛伊万边收拾地上的塑料膜边说：“看这地板，猛地一看还以为是木地板，实际上是长得像木地板的瓷砖。这样特别耐用，过几年也不会有咯吱咯吱的响声。”

马小美心里明白了，牛伊万真是喜欢这房子了。去找萨沙签约的路上，牛伊万不断地分析着这套房子的优点。从地段说到治安，从周边环境说到买菜吃饭方便，从一切崭新说到不愁出租。充满信心的预测房子只要在A短租平台挂出去，不论手机APP还是在电脑上搜索曼哈顿住宿，右侧地图页面上也可以捎带着呈现出来。客户一看价格实惠，还是新楼新房，肯定就会定咱们的房子。毕竟离曼哈顿近就是最大优势，感觉这新的生意就要成功了。

马小美眼睛里充满温柔的听着牛伊万分析的头头是道。试了几次才终于插话成功，说道：“日本料理还等着您呢。”

“哎呀，一高兴就忘了。” 牛伊万兴奋的说：“先去找萨沙，一鼓作气都搞定。”

听完牛伊万关于经营短租业务的想法和数据分析之后。萨沙爽快的说：“我现在就给你们准备合同。房租只收你3500美元，押金3500美元。什么中介费、申请费之类的一概都免了。”

牛伊万连声向萨沙道谢：“太感谢您了，不亏是我师傅。”

“稍等，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如果短租做好了，再拿上几套房子扩大经营，你俩一定有资金压力。我建议咱们也可以签一个Percentage ”

“Percentage ？”

“就是交一部分基础租金，其余租金从你们经营收入按照比例提取。当然比例咱们都是可以谈的。这样你们资金压力就没有了，我也可以共担风险。”

牛伊万不假思索的就一口拒绝了萨沙的建议。

萨沙又特别举例。第五大道上的苹果旗舰店就是租某位中国老板的房子，也是采用这种按销售比例分成的合作形式之类的云云……

眼前的萨沙是自己的师傅，也是精明的犹太商人。平时一个眼神就可以明白彼此的心思，牛伊万就直截了当的敞开心扉，谈了自己的想法。又讲了一个段子，把萨沙逗得哈哈大笑。

笑完以后，萨沙表明了自己的顾虑。“我同意你们做短租，也可以放到网上。但你要对安全负责，必须对租客进行审核。哪些人不能住，你懂得！”

马小美说：“是呀，我也有些担心。毕竟我自己也住在那里的。”

萨沙把合同签完字后，说道：“知道担心和害怕就好。不过也没关系，大胆去尝试吧。我看好短租业务。纽约房子这么紧张，这是个好的机会。再送你们一个月的免租期，算我的一些心意。”

牛伊万直接给了萨沙一个拥抱。

萨沙受不了这样的热情，说道：“不要学‘愚蠢的美国人’。”

挣脱了牛伊万的熊抱。萨沙在牛伊万的胸脯上重重的锤了几拳，吩咐道：“记住，别给我惹麻烦。祝你们成功。”

收拾干净了新房子，马小美也就开始搬家了。牛伊万带着马小美和在家待产闷得慌的妻子去布鲁克林宜家采购了一番。买齐了马小美用的和做短租的大小家具。4张可以合并为双人床的Full Size免安装床架、4个床垫、1个沙发、2张书桌、1张餐桌、8把椅子、1个书架/电视柜、若干床单被褥和锅碗瓢盆，一共花了2260美元。又花了几百美元，买了台灯落地灯、蓝牙音箱、打印扫描一体机、保险箱、毛巾浴巾、洗浴用品等小物件儿，最后安装了网络。

末了牛伊万拢了拢大账，房租、押金、再加上添置的家具家用和来回雇车运送的费用。统共投入1万美元，这短租生意就可以开张了。

《纽约咳》第43章 富兰克林·铁柱

对生孩子这件事，牛伊万自认为有丰富的经验。在北京时经历过大女儿牛艺芸出生的全流程，在纽约也总是有去医院陪产的机会。

猛地听牛伊万这样说来，总会引来不少误解与意味深长的笑声。实际上牛伊万偶尔也乐于把这当成为一个话题聊一聊。引得听众嘴里发出一阵阵，“原来是这样，兄弟你也太逗了”云云。

牛伊万的客户里经常有孕妇，初婚怀孕的留学生小夫妻、挺着肚子来生二胎的访问学者、偶尔还会有国内的老朋友把自己的太太或者小爱人送来纽约生产。

每每遇到此情此景，牛伊万总是想起《北京遇上西雅图》这个电影。但与电影中汤唯扮演的女主角不同。来纽约的孕妇们大多英语娴熟，甚至有在美国生产的经验，还遇到过带着老大怀着老二的“超强孕妇”，自己直接就可以搞定一切。办理完医院相关手续。之后的产检、分娩以及给孩子办旅行证、护照，参考着一些网上的攻略与经验分享，自己也都可以应付下来。

比起加州，纽约月子中心相对很不发达。造成了不少孕妇需要自己找房租房。这样就会遇到或者被朋友推荐屋新天，而认识了在纽约当中介的牛伊万。通常她们到达纽约之前，通过支付宝/微信交定金远程定好房子，并提出一些特别的要求。想要家具齐全可以拎包入住的房子，毕竟一是挺着大肚子身体不方便，二是担心新家具有味道，对腹中的孩子造成不利的影响。

中国人对各种装修污染的忌惮，牛伊万是有充分认知的，更明白孕妇痛恨一切可能有害的味道。便会主动提出建议：“纽约这里一般新租客入住前，都会重新粉刷墙面并用猛烈的清洁剂深度保洁。房间看着干净了，但室内会有味道。”

经过这么一提示，孕妇们就要求，千万不要刷墙！牛伊万再向公寓管理公司提出：“不要刷墙，不要地板刷油，不要用化学药品保洁。”

对方都会反问：“你确定吗，这样就可以入住了。”

“我确定，中国人不喜欢任何奇怪的味道，特别是即将入住的孕妇。让保洁只用清水擦干净就行了。”

管理公司高兴地说道：“这样的话到是轻松了，中国人真与众不同。”

“并不是所有的中国人都不要刷墙。每次你们都听我的安排，只是用清水擦拭保洁不要刷墙，千万不要记反了！” 牛伊万反复的叮嘱对方，“让工人记清楚，别搞错了。”

牛伊万帮着办完入住手续，有时会遇见独自一人或者只有老人陪的孕妇。也遇到过临近生产了，丈夫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到纽约陪产，完全无人陪伴的孕妇。这样的情况下，牛伊万只能赶到医院“救场”。然后就会被问道：“你是孩子的父亲吗？”

牛伊万马上回答道：“不是，我是她的经纪人。”

“经纪人？”

“对，地产经纪人。”

“天哪，地产经纪人！孩子父亲在哪里，你为什么来？”

为了挽救笑岔气的护士小姐，牛伊万只能严肃认真的解释一番。然后就被默许可以溜进产房拍几张照片发给远在国内的丈夫。牛伊万知道自己也做不了什么特别有用的事情，而且真正开始生产以后也就没办法再进去了。只是几张照片、一段视频和简短的几句情况汇报，就可以让焦急的丈夫和家人们稍微的平复下情绪。更重要的是让孕妇知道，有可以招呼上的自己人。

等到自己的妻子即将生产的时候，牛伊万已经对美国医院的生产流程轻车熟路了。自信满满的吹嘘了一番，以“老司机”和“过来人”的经验，给妻子吃了不少定心丸。

预产期当天。吃完午饭，妻子对牛伊万说：“我感觉应该就是今天或者明天孩子出生，真想赶快卸货。”

妻子双手托着巨大的肚子，在家里来回的走动，扶着把手慢慢的上下楼梯活动。过了一会感觉有些没意思，便让牛伊万搀扶着在家周围散步，呼吸一些新鲜的空气。

缓慢的移动到Key Food超市买了2盒牛肉。回家路上，在小花园里的长椅上坐着休息会儿。满园鲜花盛开，空气中弥漫着温暖湿润的花草香气。妻子闭上眼睛仰起头，接受着阳光的抚慰， “坐这儿晒太阳，真舒服。”

突然花园里的喷泉中央射出一道粗壮的水柱，同时周围的很多股小水柱也都争相摆脱引力的束缚。腾空的水柱们力量耗尽，滚动着在空中停留瞬间，下落后再被射向空中。妻子看得出神，突然说道：“我觉得下身有些湿，不知道是分泌物还是羊水，咱们赶快回家看下。”

一句话惊醒了有些迷糊的牛伊万。

回到家里不能断定是否要生了。妻子吩咐牛伊万拿了准备好的待产包，两人赶到医院见到宋医生。一番简单的检查之后，宋医生告诉妻子：“我建议你们先回家继续等待。现在看来还没有破水，今晚或者明早再来吧。”

既然医生这样说了，就继续等着吧。妻子要求道：“说不定今晚上就要生了。既然已经到了法拉盛，咱们就应该好好的吃一顿。想吃那种又油又辣的火锅。”

“我不想吃那种火锅，吃完胃疼肚子疼。担心吃坏了肚子，耽误头等重要的大事。”

“你担心啥，又不是你生孩子。我就想吃这辣火锅，说不定一辣一收缩，儿子就被催生出来了。”

“行吧，那就尝试下辣火锅催生。”

本着生前应该多运动的原则，夫妻两人手挽手、说着话就走到了法拉盛罗斯福大街上。妻子说：“从这儿右转上去就有一家不错的火锅店。前几年咱们去吃过，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当时在曼哈顿酒店里住的嘴里淡出鸟儿，胃里冒酸水。搬到这里的亚洲酒店，楼下的火锅店，现在竟然还开着。”

走进饭店，牛伊万拉出椅子招呼妻子坐好。油辣的红汤以牛杂和牛肉为锅底，妻子和牛伊万互相勉励，必须多点一些菜，随时做好准备去完成一个伟大而艰巨的历史使命。现在要抓住机会吃饱吃好，让肚子里的孩子也吃饱有劲儿好突围。

一口气点了肥牛羊肉、腰花黄喉、毛肚猪肠、腐竹鱼丸、海带粉丝、蔬菜拼盘、主食面条等十多道菜，摆满了餐桌。服务员又拿来一个双层小边桌才放下了所有的菜。

面对着肉山菜海。妻子突然放下筷子，说道：“上次生老大时妈说前一天晚上梦见一条小青蛇从洞里游出来，于是第二天属蛇的牛艺芸便出生了。昨天晚上我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好像只能记得其中的一部分。”

牛伊万接过话茬，说：“做梦方面妈是有特异功能的，你应该听过不少吧。妈常说她下乡时有一天晚上梦见林总的飞机，突然变成了贼老鸹(乌鸦)从天上摔下来。当时把她吓坏了，不敢告诉一起下乡的知青们。结果没过多久传来了三叉戟专机坠毁在温都尔汗的消息。还有什么更神的梦……”

妻子涮着羊肉卷，努力的回忆自己昨晚的梦。牛伊万捞起一截猪肠，放到嘴里，好奇的问妻子：“你做的是啥梦，要是好的话就告诉我，要是不好的话就别说了。”

妻子若有所思，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梦是算好还是不好。可能是关于咱们儿子的。”

“快说！”

“昨晚上我睡得不太好，半睡半醒中梦见上帝对我说话。” 妻子夹起一些牛肉和鱼丸放进蘸料里。

牛伊万看妻子不紧不慢的吃菜，有些焦急的说道：“这个NB了。赶快说呀，说完再吃。”

“有一部分想不起来了，记忆有些模糊。”

“赶快说呀，先别吃了，打住！” 牛伊万用自己的筷子夹住妻子的筷子。

“昨晚我梦见了上帝对我说，你即将出生的儿子，可以起名：富兰克林或者斯大林，还有一个古希腊的谁，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妻子小心翼翼的说出了昨晚的梦，征求意见似的看着牛伊万。

“都是大人物呀，绝对好兆头！” 牛伊万不假思索，马上开口道：“斯大林就算了吧，太猛了！不知道是富兰克林·罗斯福还是本杰明·富兰克林。古希腊的谁，仔细再想想。”

“看你的种，还本杰明、罗斯福的。我觉得就富兰克林·铁柱，还差不多。”

“叫铁柱也行呀，总比什么轩、梓、涵之类的听着实在。还有究竟是希腊的谁呀？”

夫妻俩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来。牛伊万拿出手机搜索了希腊男士常用名字和希腊神话中的人名逐个的让妻子看。结果看着哪个名字都不像，只能作罢。

“牧师给娃起的名字叫史蒂文，你本来想让孩子叫牛摩西，我又梦见了这几个名字。咱们必须赶快确定下来，这样填出生文件的时候就方便了。”

见妻子着急给孩子确定名字，牛伊万一拍脑门说道：“这太好办了。就在史蒂文和富兰克林中二选一，直接抓阄确定。”

随手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撕下两小片，分别写上史蒂文和富兰克林，揉搓成纸蛋儿在双手合起的空间里摇晃。之后牛伊万左右手各抓一个名字，让妻子选择：“这可一次就定了，不能后悔。”

“不后悔，抓着哪个是哪个。男左女右。” 妻子打开纸蛋儿，叫道：“富兰克林。”

牛伊万高兴的说道：“今后咱们儿子的名字就是富兰克林了。”

“还是牧师起的名字更好一些，华人叫富兰克林太少见了。” 妻子稍微有些后悔。

牛伊万坚定地说道：“这个你就不懂了。牧师只是基层办事人员，大事情当然要按照最高领导的意思办。就这样定了！”

妻子又问道：“小名叫啥？”

“铁柱，就挺好的。” 牛伊万拍板，“哈哈，富兰克林·铁柱·牛！”

《纽约咳》第44章 铁柱出生

吃饱喝足回到家里，妻子的肚子又没啥动静了。牛伊万担心铁柱被辣到了，不停地让妻子多喝水。

妻子把几个待产包里的东西，收拾来又收拾去， 反复的打包又拆开。零零碎碎的摆了一地，交待了一遍又一遍。听了太多的吩咐，牛伊万有些手足无措。只是觉得这样分散打包容易遗漏东西，从壁柜里掏出来了一个大包，递给妻子，“这个是511的72小时战斗背包。咱们把所有东西都装到这一个包里，吃的用的塞进主包，零碎放到侧面口袋，文件可以放到贴身最内层……”

当一切都收拾妥帖之后，感觉铁柱今天不急着出来了，就踏实的上床睡了。

刚睡着没多久，牛伊万突然被摇醒，妻子急切地说道：“好像破水了！”

恍惚中，牛伊万一咕噜翻身下床。看到妻子拿着手机在摆姿势，自拍发了个发朋友圈， “儿子要出生了，拿起待产包向医院出发，求祝福求鼓励。”

“快点儿，你到医院再发吧。” 牛伊万有些着急的说：“我备了2个2万毫安的充电宝，足够你这几天用的。 ”

爸妈听到动静也穿衣起床，牛伊万劝道：“爸妈就不要一起去了，人太多反而添乱，在家等着好消息吧。”

一碗放了红糖的荷包蛋，以飞快的速度被做好，递到了临出门的妻子手里。吸溜着吃完烫嘴的荷包蛋，夫妻两人穿过浓稠的夜色赶到了医院。

根据提前踩点演习过的流程，迅速办好了住院手续。妻子直接被安排进了包含独立卫浴的产房。在宽敞产房中间放一张产床，旁边是各种监控器和带辐射保暖装置的婴儿称重量台。一台40英寸的液晶电视从房顶悬挂着，正对着产床。牛伊万坐在靠近窗口的椅子上，陪着妻子等待儿子铁柱的出生。

躺在可以升降的产床上，妻子手抓住两边的扶手上下左右用力的晃动了几下，说：“生老大时我拼命地攥着产床扶手发力，先试试这个扶手的角度和手感都不错。”

牛伊万笑着说道：“生得多了就熟能生巧，知道如何用力了。听说住76街的那个犹太女人，虽然年龄不算大，但生孩子经验极其丰富。往产床上一躺，能直接指挥医生接生。”

“我可不想要变成那个样子，年龄大了2个孩子就足够了，真是让人受不了。” 妻子拿出手机看到朋友圈里瞬间就有了几十条点赞和评论，兴高采烈地回着微信。

牛伊万也拿出手机在产房里拍来拍去。发朋友圈，“在国内陪产只能在外面等着，美国可以看着孩子出生。” 正嘚瑟的高兴的时候，护士把牛伊万请到了候产家属等待区，让妻子安静的好好休息。

只有几把椅子围成一圈的候产家属等待小房间内。牛伊万挨着一群中老年妇女坐了下来，想要抓紧时间小睡一会儿。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句老话放之四海而皆准。眼前的“两台戏”里有两位女士能够屏住呼吸一口气说出听不到结尾的长句子。她们只需要每隔几分钟快速的换口气，就可以持续开火，直到天荒地老。

在这样一个夜深人静的住院部楼内。被包围在阵阵西班牙语笑声中，半睡半醒的牛伊万总是在梦魇中进进出出。隐约听到有人制止了几位女士爽朗的笑声，对牛伊万说：“叫你过去。”

“现在感觉开始疼了！越来越痛，你就在病房里陪我吧，别走。” 早晨7点牛伊万看着面色苍白的妻子，已经完全不同于几个小时前还在发朋友圈时活蹦乱跳的样子。

妻子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马上医生来查房，我一定要做无痛分娩。”

“对，一定上无痛。现在要吃些什么吗？” 牛伊万关切的问道。

“啥也不想吃。刚才护士拿进来一杯冰，让我饿了渴了就嚼冰块。现在想喝一杯热水。”

“现在可以喝热水吗？”

“别管那么多了，现在护士不在，先给我倒一杯吧。” 妻子让牛伊万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杯，几口喝完一大杯已经半热不热的开水，感觉到舒服了一些。

宋医生来查房时，给了妻子中英文对照的《产科：无痛分娩（硬膜外麻醉）常见问题》说明。特别交代不要吃东西，如果饿了渴了，就吃些冰块儿。牛伊万逮住机会问宋医生：“孩子大概几点可以出生，我可以一直陪产吗。”

“该出生时自然就会出生。” 宋医生回答道：“你自己决定是否要陪产。有些男士看生孩子，自己先晕倒了，还容易留下心理阴影。”

“我没问题的。”

“建议你在外面等着。但你想要在这里陪产也行。不过提前给你说明白，可以拍照，不可以录视频。”

“好的，一切都听医生您的安排。” 牛伊万向宋医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等到开10指孩子就生了。” 之后的时间里，牛伊万过一会就问：“开了几指了。”

每开一指离孩子的出生就更进一步，妻子的疼痛也更加的剧烈。

听到妻子从一阵阵小声呢喃，变为了大声的呻吟。终于等来了麻醉师。当麻醉渐渐起效果以后，妻子惨白的脸色也恢复了少许红润。疲惫与饥饿使牛伊万感觉到一阵阵的头晕，从待产包里拿出给妻子准备的巧克力和红牛，匆匆几口塞进自己的嘴里。

妻子眼巴巴的看着牛伊万吃喝，自己却只能咀嚼冰块，说道：“专门给我准备的零食都被你吃了。”

“没办法，这美国和咱们国内生孩子不一样。只能听医生的，我给你再拿些冰来。”

10月怀胎终究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宋医生带一位白人和一位印度裔助产士开始为妻子接生。看着医生熟练的做着准备，牛伊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宽慰妻子道：“你就按照生老大时的经验，该怎么干就怎么干。”

妻子目光投向宋医生，“总感觉宫缩不强烈，用不上劲儿呀。”

“上了无痛分娩，可能会有这样的感觉。一步步跟着我走就行。” 宋医生转过头问牛伊万：“一会儿你要剪脐带吗？”

“必须的！”

宋医生带着医用手套帮助孩子进行最后的突破，一位助产士配合医生，另外一位盯着仪器屏幕。牛伊万伸着脖子凑近产床，发现已经可以看到儿子的头顶。兴奋地叫道：“孩子就要出来了，使劲用力，加油加油！” 随即拿起手机开始拍照，宋医生又重复了一遍：“可以拍照，不能录视频。”

稍稍的停顿中，牛伊万本想开个玩笑缓解下紧张的气氛，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宋医生双手一个稍稍旋转的发力动作，瞬间就把孩子拽了出来。此时雪白的母体与红色的婴儿之间连接着暗绿色的脐带。牛伊万一剪刀下去，小铁柱扑楞扑楞的伸展着手脚，开始面对这个未知的世界。

宋医生微笑着，恭喜祝福了孩子和牛伊万夫妇。此时妻子眼泪夺眶而出。

眉头紧锁、四肢粗壮、紧握双拳的铁柱，被洗干净放到称重台上。“这小子挺沉的，有8磅重”，助产士给铁柱裹上衣服带上帽子，递给了牛伊万怀里。

只见铁柱的眼睛微微的睁开一条缝，有些愤怒的看着牛伊万，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已经离开了温暖舒适的母体。助产士又把孩子放到妻子怀里，让孩子的小嘴对着乳头。妻子小心翼翼的托起这个懵懵懂懂，刚刚出生为人的小婴儿，再次流出了幸福的眼泪。

产房转到病房，领到了一大堆的资料。从《纽约市母亲哺乳指南》到防止铅中毒等等。这些中英文对照的纸张图文并茂，如同单反相机的使用说明书一般细致而全面。妻子拿起资料开始仔细的阅读起来，说道：“ 赶快给爸妈家里打电话。”

“我都打过电话了，照片也微信到了家人群里，让他们放心。我估计明天就可以出医院了。“

”是呀，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关键是这肚子也没见小多少，卸完货该减肥了。” 妻子已经开始担心回家坐月子，被填鸭一般的劝吃劝喝。

产妇套餐送到了病房里。看着餐盘里有盒装的牛奶、土豆饼、甜点布丁和小胡萝卜。妻子就是提不起食欲，还总是下意识的按一按自己的肚子，嘴里自言自语的抱怨上几句。皱着眉头说：“吃完这些胃里肯定要反酸水，还很容易让人长胖。”

“你就等着胖吧。回家来一个中国式坐月子。猪蹄鲫鱼汤下奶，又腥又没盐味儿，保证催肥效果。” 牛伊万继续说道：“还不能洗澡洗头。”

“咦，我可受不了。” 妻子提出眼前的要求，“现在就想要喝一些热水，要烫的开水。”

从家里出发前灌得热水已经没了。牛伊万拿着保温杯走来走去，找不到热开水。茶房的饮水机里，只有冰水或者冰块儿。牛伊万端着一大杯混合着冰块的冰水回到病房。妻子对着杯子无从下口，拜托护士帮忙给一杯热水。

等了快半个小时，护士小姐终于端来了一杯热水。妻子接到手里几乎是一饮而尽。牛伊万只能央求再来一杯热水，跟着护士到了办公室。只见到护士小姐把冰块倒进一个碗里，然后用微波炉加热，对着牛伊万说：“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幸亏发现了微波炉加热冰块的方法。妻子喝足了热水，保温杯里也装满了滚烫的开水。伺候妻子试探着给儿子喂完奶，再把儿子送回婴儿室以后，牛伊万坐在病房里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一觉醒来发现妻子在病房里走来走去，眼睛里放着绿光盯着自己。牛伊万迷迷糊糊的问道：“你不困吗？别折腾了，让我再睡一会儿。”

“死去! 你这吃饱喝足，一觉睡了大半天。我现在又渴又憋尿，还不能睡觉。”

“需要我扶你去厕所吗？”

“使劲儿也尿不出来！医生说是要运动，直到排尿顺畅后才可以停下来。” 妻子边说着，不禁簌簌地流下眼泪，又抽泣着说： “生老大时在北京X医院，直接插上尿管躺在床上休息不用动，被照顾的那样好。现在真的感觉要被憋死了。”

妻子就这样运动了一整夜，终于排尿顺畅了。第二天给医院出生办公室交完表格后，夫妻俩用早已准备好的婴儿提篮把铁柱带回了家里。妻子劫后余生般的感慨道，“幸亏我体质好，熬过了冰块和运动疗法。现在竟然感觉身体还恢复的挺快。”